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书名:春归迟 作者:阿筝不会弹古筝 文案: 女主:貌美身娇易推倒 男主:爱笑的大灰狼啊大灰狼 故事开始:女主被男主吃干抹净。 故事结束:大灰狼被小白兔严重套牢。。 其中各种失控,狗血,渣斗,渣狼变忠犬,最后相亲相爱么么搭。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玉莹(张爽)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一个礼拜前,外表美丽内心丰富有学识有前途的有为女青年张爽意外遭遇车祸,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古代,穿到了一位名叫裴玉莹的侯府小姐身体里。   奇的是这位侯府小姐相貌跟张爽自己本来的面貌有□□分相像,但皮肤更为雪白细腻,全身上下肌肤吹弹可破,配上张爽原本就精致的五官,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只是目前这位裴小姐年方十四,身量未足,又自小体弱,过于袅娜纤弱,是个十足的病西施。   张爽醒来时发现自己带着前身裴小姐的记忆,知道这具身体的父亲永安侯裴震四个月前率兵与邻国交战时,于凯旋前夕被邻国小支流寇突袭,为毒箭所伤,救治不及,英年早逝。   而永安侯的嫡妻喻氏本就体弱,听闻丈夫死讯后悲恸过度,沉疴难治,短短一个月就追随丈夫去了,留下一双儿女在双亲灵前日夜哀啼。   永安侯与妻子伉俪情深,自娶妻后不纳侧室,单守着喻氏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喻氏又体弱,多年来只育有裴贇和裴玉莹兄妹俩,裴震后来因不耐陆老妇人要他广纳姬妾开枝散叶的呱噪,自请领兵镇守云南,一去便是十年。   十年中,云贵边境邻国屡来侵扰,都被裴震镇压整治,威名赫赫,建功无数。当朝天子对裴震颇多赞赏,屡屡嘉奖,裴震宠辱不惊,只安心镇守边疆,为天下黎民守得一方安宁。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裴震唯一的儿子裴贇尽得其父真传,小小年纪便随父亲习得武艺,精于骑射,通读兵书,十二岁起更是随父亲行军打仗,与众官兵同宿同食,百般历练。   双亲骤然去世后,裴贇强忍悲痛,主持府中各项事物,迎来送往,操办丧事。裴玉莹本就体弱,失去双亲后日夜啼哭,有一次在灵前竟然哭得厥了过去。   可怜裴贇心急如焚,又要主持丧事,又要为妹妹百般延医问药,可说来奇怪,无论大夫们是灌药、施针、还是泡药浴,妹妹只是昏睡不醒,滴水不进,到第三天上,大夫们束手无策,隐晦的要裴贇做好准备,以防万一,裴贇犹如晴天霹雳,正要着人快马加鞭去京城延请御医,谁知到晚上,裴玉莹竟悠悠醒转过来。(当然,这回醒转已经是换了瓢的了)   张爽这具新身体几日水米不进,醒来时头晕眼花,抬手都没力气,努力调准双眼焦距,看到床前坐着一个身着斩衰孝服的年轻公子,生得气宇轩昂,眉目英挺,然而此刻脸上尽是哀恸之色,正望着自己默默垂泪。   见到裴玉莹醒来,他眼睛一亮,立即倾身向前,紧紧攥住裴玉莹的手,嘶声道:“妹妹醒了!妹妹醒了!”原来这裴贇经受连番打击,百般煎熬,亏得自小习武,身体健壮,才苦撑着没倒下,但连日操劳,终是倒了嗓子,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边狂喜着攥着裴玉莹的手,一边着床边站着的嬷嬷去喊大夫进来瞧治。张爽不自在的抽了抽手,奈何力气太小,裴贇手劲太大,也就随他握着去了。   张爽带着本来这具身体的记忆,知道青年公子是自己的哥哥,床旁两个犹带泪痕面露喜色的两个女孩是自小跟着裴玉莹的大丫鬟,桂馥和兰馨,出去一叠声去请大夫的嬷嬷是自己的乳母廖嬷嬷,这间屋子是裴小姐的闺房。   几个大夫轮流进来把了把脉,又翻起裴玉莹的眼皮瞧了瞧,到一边嘀咕了好一阵子,走到裴贇面前说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尽心调养,再服几幅益气补中的方子,配合药膳,不日即可痊愈。   那个为首的陈大夫说完顿了顿,面色变幻莫测,犹犹豫豫的又开口道:“只是世子爷,小姐的脉象却有些奇怪之处。”裴贇原本听到大夫说妹妹没事,刚松了口气,听到这话马上沉了脸,蹙眉问道:“有何不妥?”   那陈大夫道:“并无不妥,只是有些难解之处。小可为府上小姐诊平安脉已有五六年,小姐素来有先天不足之症,导致小姐体弱,常年缠绵病榻,然而这次诊脉,小姐虽有些气弱,但脉象稳健有力,与之前的脉象竟判若两人。。。”   裴贇听完奇道:“难不成妹妹病了一场身子竟健壮了不成?”那大夫苦笑道:“却是如此,只是小可行医数十载,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罕事,今儿是大开眼界了。”   裴贇听得妹妹身子康复,且健壮了许多,心下想着莫不是父母在天有灵,故而显灵保佑妹妹平安康健?一时既惊且叹,待晃过神来,一面对几位大夫躬身致谢,一面嘶声唤管家裴安给大夫打赏,好生领着下去招呼不提。   又回身走到床前,细细看了一番妹妹的面色,长叹一声:“幸而妹妹没事,否则叫哥哥我。。。”说着竟哽咽失声。张爽看着眼圈泛红的裴贇不知为何心里竟然绞痛难忍,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哥哥的手,艰难开口道:“哥哥莫伤心,大夫不是说了么,我身子大好了呢,日后再不让哥哥为我担惊受怕了。”   裴贇面露欣慰之色点点头,起身唤了桂馥和兰馨进来,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俯身到妹妹床前道:“妹妹好生歇着,要什么吃的跟哥哥说,哥哥眼下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明儿再来看你。”   说着替裴玉莹掖了掖被角,又轻柔地将裴玉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拢至耳后,方转身大步走了。这边裴玉莹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进了些清淡的药膳,又沉沉睡去,做起梦来。   梦里一会是张爽跟朋友们在酒吧喝酒,一会是裴玉莹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会是张爽醉醺醺的过马路,忽然一道亮光闪过,只听到一声惊呼一阵剧痛,张爽大叫着从梦里醒来。   仓皇张望,心蓦的一沉,身上依然穿着古代才有的亵衣,睡的还是之前那张拔步床,原来不是一场梦,自己真的穿越了,正自黯然神伤,突然眼前一亮,床幔被一脸忧色的桂馥撩开:“小姐,怎么了?”   张爽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怔怔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做了个梦。”心灰意冷的叹口气,看来是暂时穿不回去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这个裴小姐会穿到21世纪替原来的自己好好活着、照顾自己的父母吗?   正想着,就听兰馨说道:“小姐,已经天亮了,奴婢服侍您进点朝食再睡吧,您已经好多天没好好进食了。”裴玉莹点点头,洗漱了一番,用了早餐。   接下来几天裴玉莹身体飞速康复,很快就能下地走路,饮食也逐渐恢复正常了,裴贇每天有空就过来看望妹妹,陪妹妹一起吃饭,说话解闷。   又过得几天,裴贇对妹妹说下月要动身去京城,一则为双亲扶柩返回京城,迁入裴家祖坟;二则圣旨宣召裴家兄妹进京面圣,想来是要嘉奖烈士遗孤,顺便颁旨让裴贇正式承袭永安侯爵位。   裴贇有意拖延进京的日期,盘算着妹妹彻底痊愈后再动身,免得舟车劳顿,让妹妹受累,病情反覆。又过些日子,裴贇见妹妹康复神速,面色红润,显见得已大好了,心下大定,便着下人们打点行装,侯府下人们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很快便万事俱妥了,半月后兄妹俩便启程出发,裴玉莹和丫鬟妈妈们分坐四辆马车,裴贇和侯府护卫、家丁们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裴贇生恐妹妹受不住路行颠簸之苦,特意放慢行程,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山明水秀之地,便叫妹妹下得马车,四处走走看看,也免得总拘在马车里不得走动,不利饭食消化、血气运行。   裴玉莹第一次下马车时,侯府护卫们因都是从裴侯麾下军队中选□□的精英,训练有素,稳重自持,一见小姐出来便都敛气屏息,目不斜视。但家丁中几个年纪轻的,因从未见过这位病弱的小姐,不由好奇张望,一望之下,但见这位小姐身姿袅娜,双眸灿若星辰,琼鼻小巧,朱唇莹润,乌发如云,端的是美貌,一时竟都望得痴了。   正愣神间,突然一道带着寒气的目光直射过来,家丁们被这道目光灼痛,转头望去,只见世子爷面如寒冰,双目似利刃一般直逼过来,不由得吓得一哆嗦,忙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再造次。   经此番后,裴贇再带妹妹下车时,便让妹妹戴上帏帽,帏帽前垂着隐隐透透的薄纱,遮住了裴玉莹的花容月貌,也遮住了那些唐突鲁莽的目光。   裴玉莹自苏醒后便寡言少语,一方面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想到自己已经远离了熟识的一切,远离了父母亲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无助惶恐,常常生出环首四顾心茫然的寂寥感。   另一方面,尽管身体里残留了原本裴小姐的记忆,但也许是心虚,张爽生怕行差踏错,惹人怀疑,俗话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少说话总归是没错的,故而听得多,说得少,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裴贇见妹妹自醒来后便神色惫懒,闷闷不乐,只当她仍沉浸在痛失双亲的悲痛情绪里,又怕妹妹哀思过度,旧疾复发,少不得强打精神,一路为她讲解各地风土人情,奇闻逸事。   张爽本就就是个心智坚定、乐观豁达的人,自怨自艾了一段时间后,便也慢慢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裴贇口才出众,往往寥寥数语,便能将一桩趣闻描述得如在眼前发生一般,引人入胜,裴玉莹一路听得津津有味,听至有趣处,扑哧笑个不停,裴振见妹妹笑了,不自觉亦微笑,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裴贇比妹妹大四岁,与妹妹自幼一处长大,又是一母同胞,本就极疼爱她,现在痛失双亲,妹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肉挚亲了,不由得在原来的兄妹之情上,更增添了一份怜惜,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摘下来捧到妹妹眼前,求得妹妹展颜一笑,淡忘一丝悲痛。   这一日行至定州境内,裴玉莹正在车中假寐,忽觉马车猛地一顿,裴玉莹猝不及防,差点从塌上滚下来,吃了一惊,忙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就见前方密密麻麻来了几十个身穿玄衣的蒙面人,为首的一人在马上对裴贇一抱拳,便呵呵笑道:“我们是附近明月山的白云帮,最好行侠仗义,最近兄弟们做善事手头紧,不想今日跟诸位狭路相逢,相逢即是有缘,想跟这位公子借点银子花花。”   这番话说得颠倒黑白,蛮横至极,裴玉莹心道一声乖乖,该不会这么倒霉刚穿越就遇到土匪吧。此时日暮西斜,裴玉莹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个狭窄的山道,两边是崇山峻岭,这群土匪把一条山道占得严严实实,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继续前行,必须要经过他们。   这边裴贇冷笑一声,也不接话,只一扬手,两边的侯府侍卫便齐齐从马上一纵而起,掏出佩剑,杀向土匪,一时间金戈相击,两边人马厮杀缠斗起来。   裴玉莹马车里看得又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高手厮杀的场面,害怕的是万一我方落败,只怕自己会小命不保。   说来奇怪,那帮土匪虽然言语粗鲁,但行动间却有纹有路,且个个武艺高强,显见得受过专业训练,且他们并不多与侍卫们缠斗,目标直指裴贇,抽空便往裴振身上招呼,招招凌厉,都是要命的招数。   裴贇原本面沉如水在马上观看激斗,这时一个匪徒从斜刺里飞纵而至,一把寒剑眼见得就要刺向裴贇的腰部,裴玉莹大骇,失声惊叫道:“哥哥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裴贇状似随意地一拧身,长臂一展,将匪徒连人带剑远远的甩将出去,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头对裴玉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而裴玉莹这么一喊,马上有匪徒注意到裴玉莹的马车,有几个匪徒更纵马往裴玉莹的马车处奔来,裴贇立即拍马上前,手起刀落,砍倒了一个最前面的匪徒,这时之前说话的那个匪首忽然捏指打了一个呼哨,两边山林中又飞掠下数十名匪徒,呼喝着加入厮杀,这群人一来,侯府这边逐渐陷入劣势,裴贇被四五个武艺高强的匪徒围在中间,纵是他身怀绝技,也左支右绌,渐渐不支。   正当裴玉莹心急如焚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似有大批人马往这个方向驰来,路上扬起一阵烟尘。为首一人是名年轻男子,待行至前来,勒缰停马,看到这边的情形,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身边的一个幕僚似的人物上前跟他低声几句,他长眉一拧,扬声道:“敢问前方是永安侯世子么?”   裴贇正一边抵挡堪堪就要刺到胸前的长刀,一边回眸掠过插在侯府马车上的“裴”字旗,露出了然之色,回声道:“正是在下!”   那位年轻人听得这话,也不多言,立即纵马上前,率手下的随从加入这边的战斗,裴玉莹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心想如果他们跟那群土匪是一伙的,那今天自己跟哥哥的小命只怕就交代在这了。旋即见那群人都提剑杀向那群土匪,这才放下心来,但又纳闷这群人是什么来历。   三方人马缠斗一阵,匪徒一方渐渐落于下风,这时那个匪首又呼哨一声,猛地刺出两剑,便欲转身拍马而去,这边侯府的侍卫岂肯善罢甘休,立即纵马上前拼杀,匪首眼见得脱身不得,瞥了一眼裴玉莹所在的马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忽然长啸一声,将手中长剑往裴玉莹的方向掷来,他这一掷使了十足十的功力,长剑破空而至,眼见得就要刺向裴玉莹,侯府护卫们忠心护主,眼见小姐就要香消玉殒在这飞剑之下,一时都慌了手脚,几个匪徒趁护卫们失神,趁机刺出两剑,护着匪首纵马绝尘而去。   这边裴贇一望之下肝胆俱裂,忙不顾一切提气直往裴玉莹处奔来。   却有人比他更快。   原来那位年轻人之前早就看见马车内影影绰绰的倩影,只当是永安侯府的内眷,也不敢多看,方才瞬间生变,眼见长剑刺向裴玉莹,他知道内眷多是不会武功的,且他离马车最近,一时之下也不及多想,便纵身跃入马车,抱住裴玉莹就地一滚。   那柄剑堪堪擦过裴玉莹的鬓角钉入马车壁内,剑身犹自颤抖发出嗡嗡剑鸣。   裴玉莹没习过武,反应远不及这群人来得快,先前只看到一道剑光往自己的方向飞来,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撞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随后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这一系列变故迅如闪电,裴玉莹一时有些茫然,待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一张清秀隽逸的脸映入眼帘,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裴玉莹穿越之前虽然也谈过恋爱,但穿越之后还是第一次跟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这时感觉对方紧紧地压着自己,她略微不自在挣了挣,就见年轻人腾的一下放开她坐了起来,俊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尴尬的抬手欲说话。   这时车帘被猛地掀开,裴贇吓得脸色惨白,急急的喊道:“妹妹!”猛地上车一把搂过裴玉莹上下打量,见妹妹毫发无损,方长长的出了口气。   又回头看到一旁的年轻人,忙对着年轻人纳身便拜,口中道:“多谢壮士相救,请先受在下一拜!”年轻人忙上前扶住裴贇,摇头笑道:“裴贇,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咱们小时候总一处玩的!”   裴贇一愣,面露讶色,忙上下打量对方,思量片刻,恍然道:“虞文彦?定国公家的老四?”年轻人笑道:“是啊!你去云南后咱们可再也没见过面了!”裴贇哈哈一笑,正欲说话,突然发现三人仍在逼仄的马车车厢内,是个非常不适合叙旧的地方,忙先把裴玉莹抱下马车,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裴玉莹身上。   方回头对随后跟下马车的虞公子含笑道:“十年未见,难怪咱们相见不相识了。此番从云南扶柩回京,不想路遇贼子,幸亏文彦仗义相救,否则今日定难善了,待回京后定然登门道谢。”   虞公子笑道:“莫再做此见外之语。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你我二人更是从小便玩在一处。刚才那般情景,便是素昧平生,虞某也没有束手旁观之理,更何况是裴兄了。”说着面色一黯,“家父前日闻得令尊令堂之事,扼腕叹息,又星夜前往云南祭拜,家父常说令尊侠肝义胆,是他生平最敬佩之人,谁知,竟天妒英才。”   裴贇道:“世伯前番亲来祭拜,小侄感激不尽,世伯高风亮节,家父若在天有灵,想必也心下感念。”长叹一声,不欲多谈这个沉重的话题。回身指着裴玉莹对虞公子说道:“这是舍妹!”   裴玉莹上前给虞文彦见礼,虞文彦忙躬身回礼,也不敢抬头,心通通跳个不停。方才佳人在怀,虽本无唐突之意,但近距离乍见伊人,只见她肤色如雪,双瞳含水,红唇潋滟,娇喘微微,让人忍不住就心生怜惜之意,抱在怀里的身子如温香软玉一般,隐隐透出如兰似麝的幽香,一时间心猿意马,竟抱着美人半天舍不得撒手。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懊恼不已,生怕裴玉莹认为他是个登徒子。   话说这位定国公家的虞公子,真真是个标准的古代青年才俊,家中排行老四,虽然上面有三个庶出哥哥,但他却是唯一的嫡子,定国公从小对他寄予厚望,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长大后能文善武,聪明过人,定国公去年御前递折子给他请封了世子。   更难得的是他洁身自好,从不涉足烟花柳巷,房里更是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几年下来,虞公子“艳”名远播,是无数京城名媛、勋贵小姐的春闺梦里人。要不是生在一个讲究男女大防的朝代,那些小姐们顾及自己的名声,这位虞公子只怕天天都会有美人投怀送抱。   饶是如此,他也先后遇到两位姑娘在他面前“失足落水”,一位姑娘羞怯不已的赠他诗稿了。虞文彦对这些莺莺燕燕烦不胜烦,除去自己的院子,从不踏足内院,看到女眷扭头便走,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像刚才那样主动抱着个姑娘,还久久不舍得撒手,对他来说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幸裴氏兄妹谁都没把刚才那件事放在心上,裴玉莹转过身又回马车呆着去了,裴贇则指挥随从清点损失,救治伤员,安排各项善后工作。   待得一行人重新整装待发,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裴贇担心那帮山匪去而复返,不敢多做逗留,而虞文彦此番是从山西押解一批重要的文书回京,与裴贇他们正好一路,两队人马汇做一处,浩浩荡荡出发了。   话说裴玉莹虽然刚才在二人面前故作镇定,回马车后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啊心有余悸,就差一点点自己又要再死一回了,也不知道这回死后是穿回去还是穿到另一个时空去呢?不由得托腮发起呆来。   这边刚刚跟上马车照顾裴玉莹的廖嬷嬷见她发呆,也不以为异,姑娘自从上次大病醒来后没事总发呆,想是思念父母的缘故,可怜姑娘还未及笄就没了爹妈,唉,我可怜的姑娘啊!眼圈不由红了起来。   又怜又爱的看着裴玉莹:“姑娘,莫东想西想了,前儿大夫说姑娘的病就是多思多虑上来的,这几日眼见的越发瘦了。唉唉,刚才那帮贼子真是天杀的,幸亏咱们世子爷武艺高强,还有那个虞公子,啧啧,人生得俊不说,还这般行侠仗义,刚才嬷嬷都快吓死了,幸亏虞公子出手相救,姑娘没伤着,要嬷嬷说,这是侯爷和夫人在天上看着呢,保佑咱们姑娘百祸不侵!阿弥陀佛!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姑娘必是个有后福的。”   玉莹听廖嬷嬷在耳边唠叨,知道这个嬷嬷是裴小姐从小的奶妈,衷心耿耿,发自内心的疼爱玉莹。廖嬷嬷的丈夫年轻轻就死了,她抱着还在襁褓的儿子来侯府当奶妈,裴玉莹的母亲喻氏怜他们孤儿寡母无所倚仗,收留了他们母子。现在廖嬷嬷的儿子做了侯府家丁,这回也跟着上京来了。   廖嬷嬷絮叨了一番,见裴玉莹仍怔怔的,叹了口气,取出包袱里的点心送到裴玉莹面前:“姑娘先吃点点心,一会叫桂馥他们把红泥炉子上温着的燕窝粥拿过来给姑娘吃。”话说裴贇对这个妹妹真是好的没话说,情知这一路进京免不了风餐露宿,便早早吩咐下人们准备了一堆银霜炭和红泥炉子,用火折子点了,一个给裴玉莹煎药,一个专煨燕窝粥,专门有下人看着,所以裴玉莹一路过来也是汤汤水水不断。   一群人一路紧赶慢赶,这日到得一处驿站,却已经进入京城境内了。裴贇和虞文彦见众人皆疲惫不堪,两人商量了一会,便决定在驿站处稍作休息,大队人马停了下来。   裴贇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随从,走到裴玉莹的马车前将裴玉莹扶下车来,这边虞文彦见车帘掀开,露出一个窈窕的影子,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脑中不禁回想起前几日的一幕,脸上红晕直烧到了脖子根。   待得裴玉莹和裴贇走进驿站,看不到身影了,方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的跟了上去。   这边廖嬷嬷早带着桂馥兰馨去给小姐收拾厢房了,虞文彦进入驿站大堂时,裴玉莹正安安静静的跟哥哥坐在一处喝茶。虽仍戴着纬帽,但纱帘却撩了开来,露出一张明月般皎洁的小脸,见虞文彦进来,裴玉莹忙上前见礼。虞文彦慌忙回了个礼,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端起茶便喝,谁知茶水太烫,差点打翻了茶碗。   见裴氏兄妹面露诧异之色往这边望过来,虞文彦叫苦不迭,自己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从小耳濡目染,人前人后礼数向来周全,怎么一见到这位裴小姐就方寸大乱,频频失礼。且自己长到今年十八岁,也见过不少钟灵毓秀的大家闺秀,其中不乏绝色者,但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像她一样袅娜中不失端庄,行动处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娇态,让人我见犹怜。   正自心旌摇荡,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耳边传来裴贇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到裴贇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文彦,想什么这么入神呢?适才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虞文彦一愣,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忙咳了两声,正色道:“这处驿站是进京必经之地,我每回回京都在此处盘桓,厨子烧得一首好菜,虽粗陋了些,却很是清淡爽口,咱们不妨在此处用些膳食再走。”   裴贇颔首道:“正是如此,舍妹身子弱,这些日子吃的太过单调,正怕她受不住。”回头温声对玉莹道:“妹妹意下如何?”裴玉莹穿越前本就是个吃货,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吃点心干粮燕窝粥,胃早就起兵抗议了,一听这个,哪还有不同意的,马上对裴贇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大大点头。   裴贇笑着回头欲对虞文彦说话,却见虞文彦怔怔的望着玉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本就是极聪明细致之人,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上也不露出来,只垂下眼帘慢慢喝茶。   一时膳食上来,三人自去用餐,酒足饭饱后,众人回房洗漱,各自歇了一晌,便又整装出发了。   又行了一日,路上渐渐繁华起来,裴贇见到路边有挑担卖梨的小贩,让下人买了些梨给众人分食,又亲自选了几个水灵的给玉莹。玉莹窝在车厢里一边吃梨,一边听着桂馥几个叽叽喳喳的讨论京城有哪些出名的胭脂铺子,哪家的点心做的好吃。   突然听到外面有家丁兴奋地喊道:“京城到了!京城到了!”玉莹忙撩帘往外望去,一座巍峨的城门映入眼帘,两边行人如织,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裴贇见玉莹好奇的四处张望,不由假意低喝道:“像什么样子!”见玉莹吐了吐舌头放下车帘,又驱马上前隔着帘子低声对玉莹道:“妹妹若喜欢,改日哥哥再带你出来逛。”   众人又行了半日,来到一座府邸门前,正门之上有一匾,上书“敕造永安侯府”,大门洞开,门前站着一溜下人,为首一个大管事模样的人正躬身垂首而立。玉莹心知已经到家了。   这时听到马车外虞文彦对哥哥说道:“今日就不叨扰了,还得进宫覆命。改日再来讨你们府上的酒水喝。”裴贇笑着应了。虞文彦又顿了顿,往玉莹车帘看了两眼,酝酿了半晌,抬眼却见裴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终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对裴贇拱了拱手,纵马一径去了。   这边裴玉莹下了马车,早有下人抬着一顶软轿在一旁候着了。玉莹上了轿,一边感叹封建社会当权阶级的腐朽堕落,一边掀开轿帘兴致勃勃的参观侯府。但见佳木葱茏,奇花烂灼,显是这些年一直有人细心打理。   一路穿花拂柳,走到一处垂花门处,轿夫们停轿退出去了,玉莹便知已经到内院了,撩帘自行下轿,后面廖嬷嬷桂馥几个也都下了轿,忙赶上前来搀扶玉莹。   玉莹不由得暗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佯怒道:“好好的平地又扶我做甚,好嬷嬷,让我自己走吧。”拜托,好好的十几岁小姑娘一天到晚连一步路都不走,身体素质能好的起来吗?   但玉莹心知跟这群古人讲那套运动强身的道理讲不通,暗自下定决心,先从每天多走几步路入手。   廖嬷嬷几个无法,束手跟在玉莹的身后慢慢往内院走去。玉莹走了几步,就看到门内站着一个满面笑容的妇人,那妇人上前给玉莹行了礼,含笑道:“给姑娘请安。奴婢是裴通家的,特在此侯着姑娘,前儿世子爷来信让奴婢们把钟翠阁拾掇出来给姑娘住,现已收拾好了,姑娘请随奴婢来。”   玉莹颔了颔首,随着裴通家的往前走,走不多久就香汗淋漓,面红腮赤。话说玉莹这具身体虽然现在已经入住了张爽这个相对强壮的灵魂,但原主毕竟缠绵病榻了十余年,行动处已经是深入到骨子里的娇娇怯怯,玉莹内心再要强,但眼看已经达到这具身体目前的极限了,不得不妥协,坐到路边的春凳上休息。   一路走走停停,见得前方绿荫掩映处露出一个小小的院落,两边俱是抄手游廊,院中点着几块山石,种着几株芭蕉,绿窗油壁,清雅异常,玉莹点头笑道:“怪不得叫钟翠阁了。”廖嬷嬷在旁边笑道:“看来姑娘是不记得了,嬷嬷却还记得。这个钟翠阁原先是二老爷成亲前住的,后来分家后二老爷搬到西府里去了,这个院子就空了下来,姑娘那时候才三四岁呢。”   玉莹听得廖嬷嬷这么一说,倒唤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小的时候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二老爷,是父亲的弟弟,祖父的续弦柳氏所生。   母亲在世时曾经说过,当年祖父去世后,这对柳氏母子因为承爵的事情很是跟父亲闹了一阵,后因父亲是祖父在世时就册封的世子,又是祖父原配嫡妻所出,加上年纪轻轻便领兵打仗,最终才实至名归的袭了爵位。   父亲袭爵后柳氏母子又闹着分家,父亲便命人将侯府中间用墙砌了起来,分成了东西两府,柳氏母子遂搬到西府去了。分割家产时柳氏母子又拽着族中长者说怕父亲仗着权势欺压他们孤儿寡母,分家不匀。父亲当着族中各人面将家产四六分开,自家得四,柳氏母子得六,柳氏母子才老实了一阵。   后来柳氏见父亲没有姬妾,又拐弯抹角借他人名义给父亲送妾,想让他们夫妻离心,父亲烦不胜烦,正好云南边境战事吃紧,便自请去云南镇守边疆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原主裴小姐的记忆。张爽深觉在这个古代封建礼教社会,一个“孝”字压死人,哪怕只是个继母,也把裴震这样的英雄豪杰生生逼成了个包子。   一边感叹一边梳洗,先是好好的泡了个澡,任由玫香在后面拿着大帕子替她绞湿漉漉的头发,又吩咐桂馥兰馨她们将一堆包袱打开,将衣物妆奁一一归置好,正忙乱着,外面传话进来说晚饭摆在了正房,世子爷请小姐过去吃饭。   玉莹说知道了,坐到镜前让丫鬟挽了个慵妆髻,因还在孝中,头上一应钗镮皆无,脸上不施脂粉,但一头乌鸦鸦的秀发,衬得玉莹眉如青黛,唇如点朱,皮肤泛着莹白的光泽,欺霜赛雪。   兰馨帮玉莹梳妆完毕,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玉莹叹道:“小姐真好看,真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仙子似的。”玉莹抿唇笑了笑,收拾完毕,便带着丫鬟们往正房去了。   裴贇早已经等着了,一边看着下人们摆饭,一边拉着玉莹在桌前坐下,低声说道:“过几日咱们兄妹进宫,皇太后会召见你,可能会下懿旨给你封个县主什么的,记得到时候礼仪上不可行差踏错。明日我让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你,另外,进宫不可着孝服,明儿叫人进来给你裁进宫的衣裳。”   玉莹忐忑不安的点点头,心里不断哀号,皇帝和妃子们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我这换了瓢的万一露了馅可怎么办啊。   裴贇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小样,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头笑道:“看把你吓得,放心吧,哥哥早着人去宫里打点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提点你,你怕啥。”玉莹腹诽:我当然怕,因为我根本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你们这个时代的规则我根本玩不转啊。玉莹神不守舍的胡乱吃了饭。第二天果然有一个嬷嬷过来教她礼仪,玉莹拿出应付期终考的精神认真备战,几天下来倒也有模有样了。在玉莹拼命学习礼仪的时候,裴贇则日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几天没见到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进宫前夜,裴贇着人送来第二天玉莹要穿的衣服。玉莹打开一看,见上面是件烟紫色丁香妆花褙子,隐隐透着银丝流云图案,下面是条月白色百褶湘幅裙,脚底一双珍珠莲花鞋,中规中矩,素淡中不失华丽。   玉莹看了就命人收起来,因为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便早早的上床歇息了。第二天寅时刚过,玉莹就被丫鬟们叫醒了,睡眼惺忪地被按到镜台前梳妆打扮。   等到梳妆完毕,玉莹睁开眼,就看到镜子里一个丽人,因还未及笄,如云的秀发被梳成双髻,两边各缀着珍珠流苏,耳上垂着配套的珍珠耳坠,两边鬓角簪了一溜茉莉花纱花,清丽不可方物。   又匆匆吃了碗燕窝粥,赶到大门,裴贇早骑在马上等着了。玉莹一眼望去,不由暗道了一声赞。只见裴振头束墨玉冠,身穿雨过天青色外褂,腰间系着玄金色腰带,眉疏目朗,英姿勃勃。   玉莹这个便宜哥哥与她眉目间并不生得十分相像,哥哥更像裴震,眉宇间英气勃发,而玉莹则像母亲喻氏,柔弱婉约。玉莹坐上马车,裴贇则策马随行,一路上裴贇又细细嘱咐了一番。   待得进宫,兄妹俩分手,裴贇往正殿觐见皇帝,而玉莹则坐了一顶蓝呢小轿往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去了。   进入内宫下了轿,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领着玉莹到了慈宁宫。慈宁宫内静悄悄的,廊下一溜宫女太监,尽皆垂眸束手、敛气屏息,那个领路的小太监蹑脚走到门口去通传,过了不知道多久,就见一个慈眉善目执着柄拂尘的太监出来,笑眯眯的看了玉莹一眼,唱诺道:“宣谥忠毅勇公永安侯之女裴氏觐见。”   玉莹目不斜视,莲步款移,不紧不慢的跟着太监进了内殿。隐隐约约见上首端坐着一个宫妆贵妇,忙跪拜行礼,就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起来吧!走到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玉莹起身,走到太后跟前,也不敢抬眼看,眼观鼻鼻观心立着,太后细看了一回,执了她一只手笑道:“果然好模样。当年你父母哀家都见过,都生得齐整。你这丫头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说着提到裴震忠义报国,感叹了一回,便回归正题,宣懿旨封玉莹为娴贞县主,并赏赐若干。玉莹磕头谢了恩,就见之前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过来引她退了出去。   刚出殿门,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人,左边那人头戴金冠,身着淡青色五爪坐龙蟒袍,腰间系着玉带,年约十七八,长眉入鬓,眼若墨画,俊美逼人。右边那个身着淡金色五爪坐龙蟒袍,但年纪小了许多,只有十二三岁。两个见了玉莹皆是一怔,驻足上下打量玉莹。   玉莹见了二人的蟒袍和玉带,又看到两人不用通传随意进入慈宁宫,便知十有□□是皇子皇孙了。果然看到那个小太监上前行礼:“参见宁王殿下、参见九皇子殿下。”玉莹也赶紧上前行礼。   耳边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起来吧。”玉莹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到一旁,等着两位皇子过去。   结果那位年岁小些的九皇子饶有兴趣的看了玉莹一阵,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姑娘?皇祖母因何事召见你。”玉莹一愣,小心翼翼答道:“回殿下,小女子是永安侯之女,奉太后懿旨入宫觐见,太后隆恩,才刚封了小女子娴贞县主。”   那位宁王殿下本来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玉莹,听得此话长眉一挑,笑道:“永安侯裴震之女?想不到裴震那样的沙场猛将,倒养了这么一个娇花软玉的女儿。”   玉莹听他语气轻佻,微愠的抬眼望去,就见他眼含笑意的望着自己,眸子极黑极亮,似有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去,玉莹不由心漏跳了两拍,赶快低下头来。   心里暗骂自己,自己前世因为长得漂亮,又性格爽朗,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帅哥美男见过不少,对各类美男的秋波抵御力极强,没想到刚才被这宁王殿下破了功。   宁王见她低头闷不作声,轻笑了一声,对九皇子说道:“咱们进去吧,莫让皇祖母久等。”两人提步走了。玉莹松了口气,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往宫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待出了宫门,玉莹下了轿,寻到自己的马车,急急上了马车,命桂馥兰馨把早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不顾桂馥她们诧异的眼光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连塞了两块桂花糕,一块茯苓饼,又喝了一大口水,打了个饱嗝,才觉得缓过气来。   张爽穿越之前有个毛病,一紧张就爱吃甜食,加上早上只吃了几口燕窝粥,又在宫里折腾半晌,早饿的低血糖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手颤个不停,再不吃东西估计得当场厥过去。桂馥兰馨张得圆圆的嘴好半天才收回来,对玉莹说道:“方才世子爷身边的裴泰过来说,世子爷一时半会出不了宫,让小姐先回府。”玉莹点点头,心知古代勋贵王侯的册封仪式过程繁复,尤其是永安侯这样有丹书铁卷的侯爵,世袭罔替,一般都由圣上钦点袭爵人选,永安侯府一直圣眷隆恩,算起来,如果今天裴贇顺利袭爵,就已经是第四代永安侯了。   玉莹回到侯府,先卸了钗镮洗漱了一番,又叫厨房送了几个精致爽口的小菜,就着吃了一碗饭。不一会困意袭来,想想左右没事,便打着哈欠上床补眠去了。一觉酣甜,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兰馨摇醒:“小姐快醒醒,宫里来人了。   玉莹忙火急火燎的穿戴好,急急赶往前院,就见哥哥仍穿着早上那套品服跟两个太监在正房上首喝茶说话,两个太监见玉莹过来,便笑着起身对裴贇道:“咱家们这便宣旨了。”裴贇正色道:“有劳公公了。”便带头跪在碧绿的玉石地砖上,玉莹随后跪下,一众家仆也哗啦啦跪了一地。为首的太监便打开手中的黄绫锦卷轴宣道:“奉天诰命,皇帝制曰。谥忠毅勇公永安侯裴震精忠报国,懋绩弥彰,宜施锡爵之恩。其子裴贇忠心弼励,仁德兼备,不负亲贤之选,特赐袭永安侯爵位,授平西大将军。赏良田百顷,黄金千两。。。钦此。”裴贇上前接了旨,另一个太监紧接着宣读皇太后对玉莹的赏赐:“赏玉如意六柄,玉麒麟六对,玉钗步摇六支,玉钏六对。。。”   兄妹两人磕头谢了恩,裴贇命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打点了两位公公,又和玉莹亲自将他们送出府,管家裴安小心翼翼的带着下人们将宫里的赏赐小心的拿下去收好。   兄妹两人坐到上首喝茶,裴贇对玉莹道:“哥哥虽然居丧,但大夏朝武将丁忧不解官职,皇上允了我一百天假,命我百天后仍回云南当平西大将军,子承父业。”玉莹一边喝茶一边点头,忽想到西府的柳氏母子,他们好歹算是自己和裴振名义上的祖母和叔叔,就问哥哥需不需要去拜访一下好歹走个过场。   裴贇瞬间沉了脸,眸子寒冷如冰:“休得提那对贼母子。前日我命人查探进京路上遇到的那帮贼人,查得明月山的白云帮只是帮乌合之众,万没有我们遇到那帮贼人的身手和章法,而且现今的定州刺史你当是谁?原来是那柳氏的娘家兄弟。我看此事十有□□是西府那对贼母子干的。扮作贼匪劫财将我刺杀在进京途中,父亲这支后继无人,爵位自然只能由我们的好二叔袭了。哼,当真是打的好算盘,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对母子还贼心不死。”   玉莹一愣,之前隐隐的疑惑终于落到了实处,怪不得当时那帮贼人出手狠辣,似乎一心要将裴贇置于死地。玉莹气道:“真真是丧心病狂,好歹是自己的亲人,为了袭爵,竟然痛下杀手。”裴贇淡淡道:“利字当前,自古以来,为了利益骨肉相残的还少么?尤其是勋贵之家,外表鲜花如锦,内里多少肮脏腌臜的勾当。”   说罢垂眸静默了片刻,转头看玉莹也跟着默默的发呆,不由笑道:“别说这些不痛快的了,如今妹妹也是有诰封的人了。”又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什么来:“今日进宫妹妹可曾遇到什么人?”玉莹摇头:“就见到了皇太后,太后略问了我几句,就让我出来了。”见裴贇仍盯着自己,似乎意有所指,又想了想,恍然道:“还在慈宁宫遇到了两位皇子,一个是宁王,一个是九皇子。”   裴贇面部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晓,颔首道:“九皇子倒也罢了,那个宁王。。。”说着看了玉莹一眼,“宁王素来风流好色,府中除了两位侧妃,还有姬妾无数。。。”玉莹听得暗暗心惊,看来哥哥在宫里必是有耳目的,自己今天在宫里的情形想必早就有人向他汇报了,当下也不扭捏了,直言道:“那位宁王殿下为人轻浮,我很不喜欢他。”   裴贇一怔,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番,没想到妹妹这么直接就将自己想问的话说了出来,当下也不知如何接话。玉莹却话锋一转:“哥哥,为什么同为皇子,一个封了王,一个还是皇子呢。”   裴贇说道:“大夏朝历来皇子们成年后会自行开府,赐号封王,宁王业已成年,所以有封号。当今圣上共出九位皇子,除早夭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八皇子,二皇子即为当今太子,为皇后所出,四皇子和五皇子为淑妃娘娘所出,现一个封为平王一个封为安王,六皇子是一个宫里一个已殁的才人所出,封为庆王,宁王为七皇子,为已殁的贵妃娘娘所出,九皇子是最小的皇子,为容妃娘娘所出。”   玉莹颔首,暗想这些皇子数量虽不如康熙大帝那么多,但估计即位之时也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不过现在的皇帝才四十多岁,只要保养得宜,至少还能有十几年的天下太平吧,希望到时候哥哥和永安侯府保持中立,不要卷入储位之争。   想到这里抬眼看哥哥,抿嘴笑道:“那天哥哥答应得空带我出去逛逛的,哥哥可要说话算数。”裴贇刮了刮玉莹的小鼻子,笑道:“这几日不得空,明日得开宗祠,祭拜祖先,将圣旨和宫里的赏赐上告列祖列宗。后日得去定国公家登门拜谢。要是你想逛,不如后日跟我去定国公府逛逛,听说他家园子修的甚是齐整,乃京城一绝。”   玉莹暗翻了个白眼,嘟嘴道:“别人家里的园子有什么好逛的,看来看去左不过是那些东西。我想去逛大街,听说惜妍斋的胭脂水粉是一绝,我还想吃如意斋的素菜,得瑞祥的鸭子,想去翠湖坐画舫,去西郊碧云山庄泡温泉blabla。。。”越说越得意忘形,待看到裴贇惊讶的扬起眉毛,方才讪讪的停了嘴。   裴贇弹了弹玉莹的额头,佯怒道:“小家伙倒知道不少,老实说,你都从哪知道这些的。”玉莹才不会把桂馥她们供出来呢,摸着被裴贇弹痛的额头,嗫嚅道:“哥哥岂不闻,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这是县主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裴贇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妹俩又说笑了一番,用完饭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第三天,裴贇命人备了谢礼,带了玉莹去定国公府,玉莹最开始百般不愿,但在裴贇松口中午回来时会带她去如意斋吃素菜后,立即从了。到得定国公府,定国公世子虞文彦今日不当差,早在门前候着了。虞文彦接了裴振兄妹,一边见礼,一边忍不住拿眼睛看玉莹,玉莹今日上穿一件鹅黄色的褙子,底下系着月白色芙蓉绦百幅裙,头上没有钗镮,只在双髻上各绑了一根银丝穗子,双颊如玉,眉目如画,身姿袅娜,仿若一朵玉兰。   虞文彦竭力克制自己死盯着玉莹看的冲动,领着兄妹俩入内。进得上房,但见朱环翠绕一屋子人,看来定国公府对裴家兄妹俩的这次拜访给予了高度重视。定国公是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定国公夫人则笑眯眯的,看上去就是个性子和软的人,也是,性子不和软好拿捏,哪来的三个庶子呢。   裴贇兄妹上前见了礼,裴贇命随从将厚厚的谢礼呈上,长揖道:“前日进京遇险,多亏文彦兄弟出手相救,不但杀退贼人,更救了舍妹一命,今日特来登门道谢。”定国公一边捋须一边笑道:“世侄休得如此客气。我跟你父亲相交数十载,你跟文彦又自小一处长大,情分不一般。说来自从世侄去了云南,你们也有十年没见面了吧。”裴贇笑道:“可不是有十年了,侄儿见到文彦兄弟差点没认出来。”   珠圆玉润的定国公夫人笑着对裴贇说道:“你们两个小时候一处可没少调皮,记得有一回,你们两个趁府里的西席先生睡着了,给先生画了个大花脸,气得你父亲直要动家法,后来还是你母亲赶到,把你父亲的鞭子抢了下来,后来你父亲没抽你鞭子,罚你跪了半日宗祠。”提到喻氏语气微涩,又转过头慈爱的对玉莹招手:“乖莹儿,快过来让伯母好好瞧瞧。”   玉莹笑着走到定国公夫人身边,定国公夫人上下瞧着玉莹,百般摩挲,眼中满满都是疼惜:“你那时候离京时还不到四岁,小时候就长得齐整,现在越发水灵了,跟你母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说也是个身子弱的,如今可大好了?”玉莹答道:“劳伯母记挂了。莹儿虽小时候身子病弱些,近来却大好了,前儿府里请平安脉的大夫说,以前服的那些药尽可停了,改成了益气补中的方子。\\\\\\\\\\\\\\\\\\\\\\\\\\\\\\\"   虞文彦在一旁听着玉莹说话,只觉得玉莹声如莺鹂,轻柔婉转,听在耳里,如有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扫过,痒痒的。   定国公夫人颔首道:“虽如此说,也不可大意了,宫里的程御医好脉息,明儿我递帖子让他给你好好过来再给你好好看看。”玉莹笑着应了。定国公夫人又指着她身旁的两个丽人对裴氏兄妹道:“这是文彦的大妹妹和二妹妹,说起来你们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玉莹便知道这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了,虞文彦一母同胞的妹妹。大的那个叫婉容年约十四、五岁,容长脸,眉眼温柔,她羞羞答答的红着脸给裴氏兄妹行了礼,便退到了一边。小的那个叫婉晴,才十一二岁,瓜子脸,面容俏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大大方方的给裴贇行了礼,又拉着玉莹回头对定国公夫人道:“我喜欢这个姐姐,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姐姐妹妹都好看。”声音清脆,举止娇憨。   定国公夫人笑嗔道:“小猴儿,你玉莹姐姐自然生得好,但你这么大喇喇嚷嚷出来,小心你玉莹姐姐恼你。”又道:“你玉莹姐姐生得好倒是其次,这温柔娴静的举止气度才是难得。”玉莹故作羞涩不作声,心道:不好意思,“温柔娴静”都是装出来的,谁摊上这么一具病弱了十几年的身体,快走几步路都喘,想不温柔娴静都难。。。。”   众人又闲话了一通,定国公夫人对两个女儿说道:“你们姐妹别拘在这里了,带玉莹到咱们园子里逛逛去,前儿我看那秋芳阁的菊花开得好,你们姐妹带玉莹去赏赏菊,尝尝咱们府里的点心。”玉莹几个站起来应了。定国公夫人又回头对裴贇说道:“你们哥几个素来爱耍枪弄棒的,想必有你们的乐子,你们自找你们的乐子,我这老太婆就不在这讨人嫌了。”裴贇和虞文彦忙笑着应了,定国公夫人带着丫鬟仆从一径去了。   这边裴贇和虞文彦跟定国公告了退,就去看虞文彦新得的兵器,玉莹则在虞氏姐妹的引领下去逛园子。不得不说定国公家的园子确实名不虚传,匠心独具,意境高远。玉莹逛了一圈园子,赏了一回菊,吃了点心又品了茶,就有下人传裴贇的话说要回去了。玉莹忙告辞出来,那边虞文彦送了裴贇出来,见了玉莹,恨不得一双眼睛黏在玉莹身上,裴贇在一边看得暗暗好笑。虞文彦再三挽留兄妹俩留下来用午膳,裴贇一脸正色的以孝中不可恣意享口腹之欲再三推辞了,带了玉莹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兄妹俩出了定国公府直奔如意斋。这如意斋是京城一家新近走红的素菜馆,有三大特色:一、菜肴精美;二、环境高雅,服务一流,后院甚至有一条专供女眷出入的暗道;三、价格很贵,一般平民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这三点导致如意斋在京城的贵胄勋贵圈中火速的红了起来,达官贵人们口耳相传,纷纷捧场,生意不可谓不火爆。   裴贇扶着玉莹在如意斋后门下了马车,马上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笑容可掬上前给裴贇请安,笑道:“侯爷,您要的包厢给您留着呢,这边请。”说着便领着裴贇等人往内走,裴贇见玉莹略带诧异的看着自己,低头附到玉莹耳边说:“昨儿让裴安拿了我的帖子订的包厢,忘告诉你了。”玉莹暗翻个白眼,敢情昨天就订好了,今天早上竟然还以此为条件引诱自己去定国公府。。。   一群人上得二楼,进了一间雅座,玉莹和哥哥对着坐了。玉莹打量包厢,见房内放着一张紫檀木梅花几,几上一个青铜宣德炉,炉内焚着名贵的迦南香,茶具精美,茶叶是上好的狮峰龙井。玉莹暗暗咂舌,这家如意斋还真是不惜血本,也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来头。   裴贇点了一通菜,命人将窗户上的隔扇打开,与玉莹对坐饮茶赏景。这时隔壁包厢隐隐传来交谈声,似乎参杂着女子的声音,想来是跟自己一样慕名而来的女眷。   过不一会菜上桌了,玉莹见满满一桌十来个素菜,品色俱佳,不由食指大动,一时忘了矜持,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裴贇见玉莹吃的高兴,不由心悦,笑着给玉莹夹菜,又命人上了酒,因玉莹体弱不能喝酒,裴贇便一边吃菜,一边自斟自饮。   一时酒酣饭饱,裴贇唤了裴安去结账,玉莹则在一旁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发出满足的叹息。不一会裴安返来,诧异的对裴贇说道:“侯爷,掌柜的说这个房间已经有人结过账了。”裴贇听得奇怪,与玉莹飞快的对视一眼,命裴安去把掌柜的请来亲自问话。   一会掌柜的来了,是个四十上下,面皮白净,笑容满面的胖子,他上前给裴贇行了礼,笑道:“可是巧了,今儿我们大东家正好也在店里,才先见得两位进店吃饭,特意嘱咐小的把二位的饭钱记到他的账上。”裴贇问道:“你们大东家认识咱们?”掌柜的笑着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裴贇还待问他们大东家是谁,转念一想这如意斋的大东家一向神秘莫测,估计问了也是白问。裴贇说道:“虽不知你们大东家是何缘故要请我们吃饭,但无功不受禄,这个饭钱还是咱们自己结了来的好。”说着命裴安拿银票出来,那掌柜的脸色一变,上前作揖道:“侯爷,实不相瞒,今儿您前脚掏银子,小的后脚就得卷铺盖滚蛋,还请侯爷念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高抬贵手,莫为难小的了。”说着露出个极为苦涩的笑容。裴贇见他不似作伪,虽心下千回百转,到底作了罢。   带着玉莹出了雅间,却不想在走廊上碰到两个朱环翠绕的丽人,身后一群丫鬟仆从。裴贇一见之下,暗道一声不好,待要转身回避,其中一个丽人早已喊道:“裴贇!”   玉莹就见一个花花绿绿的影子迅速的奔到眼前,抬眼望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浓眉大眼,妆扮富贵,头上戴着只有皇室女子才可佩戴的凤钗。玉莹诧异的转头,见裴贇面露头痛之色上前行礼,嘴中道:“参见福宁郡主,静怡郡主。”   那个叫福宁郡主的浓眉大眼的姑娘笑嘻嘻看着裴贇道:“免礼免礼!”另一个叫静怡郡主的生得极为艳丽,只站在一边,略带傲慢的恩了一声。福宁转头看到玉莹,问裴贇道:“她是谁呀?”   玉莹忙上前行礼,欲开口说话,却被裴贇拉到身后,裴贇说道:“这是舍妹,她胆子小,生人见得少,身子也弱,如果两位郡主没什么吩咐的话,恕裴贇带舍妹先行告退了。”说着拽着玉莹便走。   福宁也跟着转身,对裴贇喊道:“这次的西郊狩猎你去不去呀。前儿皇伯父还夸你骑射功夫好呢。”裴贇正色回道:“历来西郊狩猎名单都由圣上钦点,臣不敢妄自揣测,到时候名单公布,郡主自当知晓。告辞。”头也不回的拽着玉莹走了,走至走廊转角处,玉莹回头见那位福宁郡主还嘟着嘴望着这个方向。   出门上了马车,玉莹掀帘对正准备翻身上马的裴贇说道:“哥哥,我有一堆问题想问你呢。”裴贇长叹一声,把缰绳甩给裴安,自己上了马车,命马夫驶车,金刀大马的挨着玉莹坐了,揉着眉心道:“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玉莹问道:“刚才那两位郡主是什么来历?哥哥为何好像很怕她们似的。”裴贇哭笑不得:“我那不是怕,是避之唯恐不及。”玉莹眨眨眼:“有什么区别吗?”   裴贇斜眸撩了玉莹一眼,说道:“那位福宁郡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弟庄亲王的遗腹女,还没出生庄亲王就死了,是庄亲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皇上格外溺爱,更甚于自己的皇子公主,所以福宁郡主性子颇为骄纵,恣意妄为惯了的,宫内宫外无人敢惹她。那位静怡郡主是和硕大长公主的女儿,总跟福宁一处玩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玉莹说道:“那她们是怎么认识哥哥的。”裴贇说道:“进宫时不小心见过一回,之后又说过几回话。”玉莹点头笑道:“怕是不那么简单吧。”裴贇敲了玉莹一个爆栗:“才有人夸你温柔娴静呢,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连哥哥你都打趣上了。”又佯怒道:“下次可不带你出来玩了。”   玉莹忙拽着裴贇的袖子娇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打趣哥哥了,就饶了妹妹这一回吧。”裴贇哼了一声,也不接话,玉莹眼珠一转,忙又说道:“哥哥,那个西郊狩猎是怎么回事呀。“裴贇心知玉莹想转移话题,心下暗笑,也不点破。   “皇上每年秋天都会去西山狩猎,从王子皇孙和大臣中钦点一批人随行,到了西山,由御林军圈定围场,搭建营帐。狩猎结束时会清点各人的狩猎成果,得前三者皇上每年都会给予嘉奖。”   玉莹点头,又问:“那哥哥今年会去吗?”裴贇低声道:“十有□□会去,去也就罢了,到时候猎点好皮子冬天给妹妹做大氅。”玉莹抿嘴一笑,心道这个年代幸亏没有动物保护协会,要不这群王孙勋贵一定是被骂得最惨的那群人。   两人回到府中,就有管事过来回话,说义承伯府送了帖子过来邀裴氏兄妹过府去玩。这义承伯的夫人是喻氏的亲妹妹,裴氏兄妹嫡亲的姨妈,裴贇道:“早该去拜访的,最近事忙,倒混忘了。”忙写了帖子交给管事送到义承伯府说明日上门拜访。   于是第二天,裴贇兄妹俩又晃晃悠悠去义承伯府串门。玉莹坐在马车上想,幸亏在孝中,裴震和喻氏兄弟姐妹也不多,要不每天迎来送往的估计会把人累死。古代封建社会重视家族的力量,越是显赫的家族越会通过联姻加强家族间的联系,达到巩固或加强权势的目的,所以红楼梦里四大家族才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里,玉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和哥哥都没有定亲,如果居丧,大夏朝是规定一年内不得定亲嫁娶的,裴贇和她也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而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他们兄妹俩父母双亡,谁能替他们张罗嫁娶的事呢?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义承伯府了。   门口站着两位年轻公子,一个二十左右,一个十七八岁,都生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他们上前给裴贇见了礼,做了自我介绍,原来是义承伯的长子和次子,一叫王静之,一叫王睿之,小时候跟裴贇兄妹一起玩过的。   兄弟俩见了玉莹,都露出惊艳之色,特别是二公子王睿之,脸瞬间红得堪比西红柿。一行人入了府,义承伯夫人王姨妈一看到裴贇玉莹就搂到怀里心肝肉的哭了起来,玉莹也假惺惺的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义承伯王泰熹今年四十出头,虽然袭了爵,但却自小热爱读书,考中了天德十年的进士,但由于为人过于耿直,十年宦海沉浮,目前依然只是个吏部给事中,但相对于其他空有爵位混吃等死的勋贵,王泰之已经堪当楷模了。   王姨妈哭完后,让几个孩子各自见礼,义承伯府家风严谨,不允子孙纳妾,故而人口相对简单,王静之王睿之兄弟俩已经见过了,哥哥王静之前年中了进士,目前在户部历练,打算过两年谋个外放。弟弟王睿之尚未娶妻,自小聪慧过人,14岁就中了举人,目前在家专心准备明年的春闱。   内眷中一个皮肤白净一笑有两个梨涡的是王静之的妻子覃氏,她是覃阁老的女儿。另一个长相娟秀沉静端庄的是义承伯唯一的女儿王慧之,今年15岁。   义承伯府真是应了那句“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的话,实乃勋贵中的清流,侯爵中的奇葩。玉莹叹服不已,对义承伯府祖先高瞻远瞩,治下甚严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义承伯府用了饭,兄妹俩回到家,裴贇笑得贼兮兮的问玉莹:“妹妹,你觉得王家二公子怎么样?”王家二公子?王睿之?那个白净书生?玉莹心中警铃大作,哥哥不会是想给自己找对象吧?忙佯怒嘟嘴道:“不怎么样,文文弱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裴贇挑眉笑道:“书生自然不能跟武将比,但文弱不代表身子弱,而且文官不用像武将那样征战沙场,只要朝堂没有大的动荡,不贪墨,为官数十载回家致仕安稳度过一生的实不在少数。”说着叹了口气:“哥哥,是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玉莹一愣,原来哥哥真有那个心思把自己嫁给那个王睿之。   哥哥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自己对这个王睿之除了外貌之外一无所知,根本不清楚他的人品性格,生活习惯,万一他自私自利,睡觉打呼噜又有脚气怎么办?   裴贇又说道:“而且今日我看义承伯府,男子皆不纳妾,等你将来嫁过去,婆婆又是亲姨妈,少受多少委屈。我知道你们女子皆是不愿意夫君纳妾的,万一将来你嫁的人三妻四妾往家里抬,婆婆又刁蛮刻薄,你身子又病弱,性子又单纯没个谋算,到时候哥哥又插不上手,你怎么办。”   句句肺腑之言,可怜裴贇一片护妹之心,既当哥又当妈的。玉莹这回倒听进去了。但听哥哥说的这么笃定,简直像板上钉钉似的,万一人家王二公子已经定亲了怎么办。似乎知道玉莹心中在想什么,裴贇又道:“前几年姨妈跟母亲就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当时你们年纪太小,睿之又还在读书,故而暂且未提,后来父亲母亲又骤然去世,这事就搁下了。但义承伯府一直有这个意向,今年你还在孝中不能定亲,估计明年睿之春闱后就会上门提亲了。”看了玉莹一眼,略顿了顿,又道:“妹妹是怎么想的,哥哥把这门亲事这么细掰了揉碎了跟你说,无非还是希望你自己心里乐意。”   玉莹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叹了口气道:“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日后受苦。但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王睿之,一不了解其人品,二不知道他性子如何,万一。。日后我们合不来怎么办。”说着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内心则在呐喊我不想要盲婚哑嫁啊啊啊啊,还呐喊了一句近亲结婚风险大啊啊啊啊啊。但这些话怎么能跟古人说。   裴贇见妹妹露出小儿女的羞态,不由笑道:“这个好说,哥哥自会去细细打听他的为人品性,反正离明年春闱还早呢,到时候哥哥必给你一个交代。”话说到此,玉莹也不好再多做扭捏之态。也知道这门亲事是权衡各方面利弊之后最好的选择,既然免不了要嫁人,那就嫁一个婚后风险相对较低的吧,只要那个王睿之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想必这门婚姻不会太糟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裴贇真是个好哥哥呀 ☆、第 7 章   第二日玉莹起了个大早,不顾廖嬷嬷的百般阻挠,在园子里散步,做操,踢毽子。待出了一身汗,方心满意足的回房沐浴更衣。正用早膳时就听下人回话,说定国公夫人请的程御医请平安脉来了,玉莹忙让请进来。   就见一个年近古稀的小老头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苍蝇,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玉莹见这程御医年纪都这么大了,倒也不需要避嫌,便大大方方坐在他面前请他诊脉。程御医看了看玉莹的气色,慢条斯理的诊了一回脉,静默半晌,方不紧不慢开口道:“县主能否告诉下官,您进早膳前在做什么?”   玉莹一愣,没想到他开口是这么一句话。她想了想道:“在园子里行走了几步,踢了半炷香的毽子。”程御医又道:“县主为何要做如此举动?”玉莹故作端庄严肃:“自是为了强身健体!曾听家严说过,每日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行走既可活动筋骨,运行血气,长期坚持可预防百病,强身健体。”   程御医颔首道:“县主既说得对且做得对。如能坚持,日后自当远离病痛。”说着竟不开方子,起身欲走,玉莹见他有几分仙风道骨,不是那种欺世盗名之徒,忽然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想学中医针灸,也许此时是个机会.   忙说道:“程太医留步。我自小疾病缠身,虽久病却不成医。几年前我曾做一梦,梦中观音大士显灵,告诉我若日后得遇虽诊脉却不开方之人,便是与我有师徒之缘的神医,可跟随此人习学针灸玄黄之术,日后定可保我无虞。方才程太医虽诊脉却未开方,竟与梦中观音大士所言一般无二,医者父母心,不知程太医可否收我为徒。”   程御医听完这番话,似乎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愕然了一会,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玉莹:“程家医术向来不外传,下官亦想帮忙,但有心而无力。”见玉莹流露出失望之色,又道:“至于针灸之术,下官家中倒有本入门绘本,初学者可先从研习此书入手,县主如蒙不弃,下官一会命人将此书送给县主研习,也算全了县主梦中师徒之说。”玉莹大喜过望:“那日后小女子可就改口了,不叫您太医叫师父了。”   程御医继续错愕道:“唤师父也使得,但只能私下唤,人前万万不可。”玉莹笑着答应了。程御医走后,果然命人送了本中医针灸穴位绘本过来,玉莹拿到手便开始认真研习,遇到不解之处待下次程御医来请平安脉时再细细请教,那程御医原本存了敷衍之心,后见玉莹如此认真,又颇有天赋,便渐渐收起了轻慢之心,打叠起精神认真教起玉莹来了,待玉莹习完这本又送来一本较精深的,一来二去玉莹也颇得了一些真传,对程御医发自内心的当作师父尊重起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单说玉莹“拜师”的第二天,定国公又送了帖子来,邀玉莹到定国公府去玩,正巧玉莹要答谢定国公夫人为自己请程御医之事,便跟裴贇说了,裴贇却说自己不得空,命管家裴安带着十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护送玉莹主仆。   到得定国公府,玉莹带着桂馥兰馨去上房见了定国公夫人,呈了谢礼,略坐了片刻,便被定国公大小姐二小姐拽去了园子,大小姐婉容还是上次见面时的略微害羞腼腆的样子,二小姐婉晴则拽着玉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玉莹跟姐妹二人说了一晌话,略用了些点心,便告辞出来了。   婉容命一个小丫鬟引着玉莹出府。小丫鬟引着玉莹主仆走至一片假山处时,忽然一转身便没了影,玉莹忙探头去望,却差点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玉莹骇然抬头看去,不是虞文彦是谁。   虞文彦现在骁骑营领兵,每日操练十分辛苦。今日本不是他休沐,昨夜无意听妹妹们玉莹要来,忙急急跟人调换轮休,今日玉莹进府后,又使手段命令一个小丫鬟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番周折后终于得见伊人,方才玉莹差点撞到他怀里,一张清丽绝俗的脸近在眼前,长长的睫毛兀自颤抖,盈盈美目里尽是错愕,水润盈泽的红唇微张着,似乎在发出无声的邀请,虞文彦盯着看了片刻,忽然觉得喉头一阵发紧。   玉莹晃过神来,忙往后退了两步,虞文彦收敛心神,故作镇静的开口道:“玉莹妹妹。”眼含笑意,面如春风。又道:“裴兄今日倒不曾陪着妹妹一起过来。”玉莹点头道:“哥哥今日有事,让我自己过来了。”寒暄完毕,静默下来,见虞文彦并不说话,只定定的望着自己,略微不自在的咳了咳,举步往外走去。   虞文彦忙跟了上去,口中道:“玉莹妹妹这是要出府吧,我陪妹妹出去。”便陪着玉莹慢慢往外走,虞文彦感觉到玉莹窈窕的身子近在咫尺,馨香甜暖的幽香若有若无,不禁又想到当日马车中的旖旎一幕,恨不得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才好。二人走到二门处,玉莹回头对虞文彦笑着道了谢,便上轿出府去了,桂馥和兰馨则跟在轿子后头。虞文彦回味着玉莹的笑靥,怔怔的看着轿子消失在视线中,方失魂落魄回去了。   这边玉莹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兰馨扑哧笑道:“这个定国公世子爷定是看上咱们家小姐了。”桂馥忙啐道:“小蹄子乱嚼舌根,这样的话是胡乱说的吗?”兰馨忙闭了嘴看玉莹。玉莹也颇疑惑,刚才那个虞文彦望着自己的眼神如果没理解错,那的确是一种:倾慕的眼神。。。   玉莹一路心神恍惚的回了侯府,心头异样的感觉萦绕不去。   过了几日,到了中秋节。一众内外诰命妇进宫谢恩。   玉莹天不亮就起来按品级梳妆,穿上诰命服。玉莹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待妆扮完,只见镜中人清丽中添了一分端庄,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一眼望去夺人心魄,仿若仙人。   进宫后玉莹跟着一群内命妇在慈宁宫磕了头,领了赏赐,便退了出来,玉莹偷眼打量四周,不经意发现两个熟人:定国公夫人和义承伯夫人王姨妈。因宫内不得喧哗,两人都对她笑着点头示意。后有内侍过来领众人出去,玉莹随着众人往宫外走.   因衣服厚重,出了一身香汗,加上体力不支,便渐渐落了单。突然,玉莹感觉到周围无端端沉寂了下来,似乎周围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了,耳边只听到风吹过宫檐的呜呜声和树叶的沙沙声,玉莹不由慌乱起来,紧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背后被一道视线黏住,玉莹慌忙回头,却只看到一座座肃穆的宫殿和无声的门窗,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来,原来裴贇早出了宫,见玉莹迟迟未出来,就打发了人来寻她。玉莹忙跟着内侍往外走,待出了宫,寻到裴贇,玉莹还有些心神恍惚。裴贇一见到玉莹就笑着低声道:“哥哥晚上带你赏花灯猜灯谜去。”玉莹笑得眉眼弯弯,一扫之前的阴霾。   待入了夜,裴贇命人送来一套衣服鞋袜和一顶墨玉冠,玉莹展开衣服,见是一套男子的常服,从里到外一应俱全,玉莹穿上后略有些宽松,但不至于大的离谱。又命桂馥替自己将长发梳起来,束进墨玉冠里。玉莹看着镜中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翩翩佳公子,自我陶醉了一番,恨不得再手拿一把折扇装装唐伯虎。   待玉莹赶到前厅,裴贇放下手中的茶碗,满意的上下打量了玉莹一番,便带玉莹大摇大摆出了府。两人先是直奔京城最出名的胭脂铺子惜妍斋,玉莹在掌柜错愕的眼光中细细挑了一堆桂花头油,玫瑰露,胭脂膏,蔷薇粉,裴贇守在一旁,混不在意老板暧昧的眼神,见玉莹挑好了,就让掌柜包起来送到永安侯府。   两人出了惜妍斋,又往挂满了花灯的荣华巷走去,玉莹一边赏灯一边猜灯谜,有猜的对的,也有猜不出来的,又有小贩在一边捏泥人,还有卖冰糖葫芦豆腐脑的,随着夜色渐深,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玉莹兴奋的左右张望,突然看到远远湖面上一座流光溢彩的画舫,画舫上衣香鬓影,人影重重,歌舞升平,裴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说道:“那叫翠玉舫,里面酒水不错,正适合赏月。”两人上了画舫就了座,玉莹发现自己由于之前过于兴奋逛了太久,有些体力透支,渐渐脸色苍白,心慌了起来,裴贇忙叫了点心,玉莹连吃了几块,方觉得慢慢缓过来了。   裴贇担忧的问玉莹:“可受得住?要不咱们别逛了。”玉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舍不得这美景。摇头笑道:“我方才那是饿的,现在缓过来不就好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可舍不得就这么回去。”   裴贇拿她无法,只得叫了酒菜,两人一边赏月一边吃菜。这时玉莹忽听到一个声音:“永安侯!”兄妹俩迎声望去,就见三个年轻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玉莹认出其中一个是之前在宫里见过的宁王,他今日穿了一件宝蓝色锦袍,腰系白玉带,长眉入鬓,面如秋水,一双黑玉般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另外两人也是锦衣玉带,一副公子王孙打扮。不过一人着墨绿色锦袍,面容和煦,一人穿着淡青色锦袍,面色有些苍白。裴贇起身行礼道:“参见平王殿下,宁王殿下,庆王殿下。”玉莹也忙学着哥哥的样子起身行礼。   面容和煦的是平王殿下,他笑着说道:“免礼吧。”面色苍白的庆王笑着对裴贇说:“永安侯不介意咱们叨扰吧。”裴贇忙客气几句,邀了三人坐下。三人很有默契的没问玉莹是谁,状似随意跟裴贇闲聊了起来。   从裴震赫赫战功一直聊到裴贇将在百天后回云南赴任,又从中秋佳节果品种类逐年增多一直聊到当年杨贵妃的一骑红尘妃子笑。   玉莹在一边听着裴贇跟三位皇子闲聊,状似随意实则谨慎,语气客气却又疏离。忽然觉得裴贇其实真的不易。他未满二十,却要挑起整个永安侯府的大梁,顶着父亲的威名,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朝堂上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而自己的亲人为了夺爵曾经想要他的性命,他其实一直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吧。说起来,他其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自己这个他唯一的亲妹妹还是换了瓢的,玉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浓浓的愧疚。   正胡思乱想,对面似乎有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抬眼望去,就见宁王随意的把视线挪开了,似乎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三个人一直拉着裴贇喝酒聊天,谁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玉莹终于熬不住了,一时忘形,小小打了个呵欠。   这时忽听宁王轻笑了一声,说道:“瞧我这记性,前儿皇祖母给了我几罐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正适合用来赏月,这画舫呆久了也没甚意思,老四老六,不如上我府里喝酒听曲去吧。”又对裴贇笑道:“永安侯,要不要一起?”裴贇婉辞了,宁王也不多言,笑了笑,拽着平王庆王一径去了。   裴贇见妹妹困得不行了,小脸绷着,小肩膀都垮了下来,忙执了玉莹的手去寻自家马车,将玉莹扶上车,往家赶去。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渐渐稀少,行了一段,忽然听到路边传来吵嚷声,夹杂着女子的呼救声。   玉莹一听来了精神,忙撩帘往外看,见路边一个富家公子带着随从们正纠缠两名少女,两名少女抱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裴贇跳下马车对那纨绔公子喝道:“沈老六,上回那顿鞭子已经好了?”那纨绔见了裴贇,似乎吓了一跳,嚷嚷道:“裴贇,你少管老子的闲事。”裴贇一脚将他踹倒:“爷倒是不想管你的闲事,但谁叫你次次都撞到爷手里呢。”   那纨绔似乎颇为忌惮裴贇,挨了一脚也不敢还手,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随从一溜烟跑了。裴贇又低声对那两位姑娘说了什么,那两位姑娘忙上了马车,见了玉莹,皆是一怔。玉莹对她们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不一会到了永安侯府,裴贇扶玉莹下了马车,回头命裴安几个将两位姑娘送回家,裴安应了。   裴贇携玉莹回府歇息。兄妹俩谁也没有问那两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毕竟这个年代,女子名声重于性命,似刚才那边情景,谁也不愿意被嚷嚷的天下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玉莹头天晚上逛得太累,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慢慢悠悠梳洗吃饭,就有下人请玉莹去前厅,说府上来了客人。玉莹赶到前厅,却见裴贇坐在上首喝茶,底下坐着的竟然是程御医。   程御医见玉莹来了,忽站起来撩了衣摆,对着兄妹俩纳头要拜,兄妹俩吓了一跳,连忙抢上前去扶,那程御医还欲强跪,奈何裴贇托着,竟跪不下去,一时僵在当地。裴贇诧异道:“程太医这是何故,好好的行这般大礼,快快请起。”   程御医老泪纵横,只不说话。裴贇察其行观其色,摒退了厅里的下人。程御医方长叹一声,拭了拭泪,对兄妹俩说道:“昨晚下官的两个孙女随家人出去赏花灯,后来不知怎的走散了,好巧不巧,遇到了那国舅爷家的活阎罗,险些被轻薄了去,后来多亏侯爷和小姐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是不得活了。”说着眼圈一红,又道:“侯爷和小姐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说着又直通通的欲跪下去。   裴贇将程御医搀扶起来,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程太医言过了。裴某身为男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人之常情。再说,那沈老六,也实在是闹得太不像话了些,上回他跟人抢花魁闹得满城风雨,被告御状告到了御前,皇上雷霆震怒,立即就要严办,后来皇后娘娘苦劝,国舅爷又将他绑了,狠狠给了一顿家法方才作罢,听说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方才下得地。后来有一回在得月楼,他吃醉了酒发酒疯,我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些教训,如今刚老实了一阵,又出来作恶了。”   程御医道:“下官自知人微言轻,门庭寒微,但如果孙女真被那活阎罗欺辱了,纵然知道是蜉蝣撼大树,国舅爷家显贵,我们程家也要拼死讨个公道,到时候说不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侯爷和小姐昨夜之举,实是救了我程家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有用得到程某的地方,侯爷和小姐一声令下,程某莫敢不从。”   玉莹听到此处,忽然扑哧一笑,对程御医眨眨眼睛,程御医立即明白玉莹是提醒他前日拜师学医之事。裴贇见二人神色,心下微异。此时程御医又命人呈上一堆厚礼,裴贇连忙推辞,但见程御医异常坚持,只得收了。程御医又千恩万谢了一回,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而去了。   过得几日,天气渐寒,玉莹便命桂馥她们几个拿出厚衣裳出来洗晒,又命桂馥她们将前日给裴贇做的斗篷送去正房。过不一会,桂馥笑吟吟的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抬着两个小筐,玉莹看去,一筐是水蜜桃,另一筐是樱桃,水蜜桃水灵灵,个头比以往见过的都大,樱桃鲜红欲滴。   桂馥笑着道:“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命人送来的,定国公府大小姐说她吃着觉得还算清甜,想着让咱们姑娘也尝尝,说盼着小姐吃高兴了,去她们府里玩呢。”玉莹笑着命人拿下去洗了,分给大家吃。又命人挑了好些给裴贇送去。   晚间裴贇回来,吃饭时对玉莹说:“这次西山秋狩,皇上命我随行,须得七八日才得回来,你在家里乖乖待着,哪里都不要去,想去哪玩,待我回来再说。”玉莹点头应了,吃完饭,又看着裴贇身边的丫鬟打点裴贇要带的行装,忙乱了半晌,方回去歇了。   裴贇走后,玉莹过起了标准的古代宅女生活。每天足不出户,在家搞锻炼,看医书,做针线,忙得不亦乐乎,又命人将园子里桂花树上的桂花收起来晒了,备着做桂花茶或者桂花点心。   这日玉莹午睡醒了,正就着桂馥手里的茶盅喝茶,忽听窗外几个丫鬟闲聊天,一个丫鬟说:“听说那家店的店主从蜀中来的,那东西又麻又辣,起了个名叫“麻辣烫”,吃的人可多了。”   玉莹听到“麻辣烫”三个字,一口茶喷了出来,脑中嗡嗡响个不停:麻辣烫!!麻辣烫这个叫法是二十一世纪才出现的,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个自己所在这个大夏朝。难不成,那个卖麻辣烫的店主也是穿来的!!!???玉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忙唤了那几个丫鬟进来细问。   先前说话的丫鬟回道:“奴婢也是听在厨房当差的柳叶说的,柳叶的哥哥嫂子家就那家店附近,说来离咱们侯府不远,就在金牛巷,从咱们侯府后门出去,拐个弯就到了,听说府里去吃过的小厮说,味道还真不错。”玉莹越听越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踱起步来,最终做了个决定:要亲自去看看。   待命人退下,唤了桂馥兰馨过来,主仆几个嘀嘀咕咕好一阵子,桂馥兰馨便下去做准备去了。第二天,永安侯府的后门吱呀一声,出来三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其中一个肤色如雪,生得格外好看。没错,这三人便是女扮男装的玉莹主仆。玉莹本来还想做上次中秋节那样的公子哥儿打扮,终究觉得太过打眼,便打扮成了小厮。三个人先四处张望了一阵,见没人注意他们,便大摇大摆往卖麻辣烫的地方去了。   三个人虽然都没单独出过门,但玉莹昨晚细心绘制了一张地图,上面连画带写的做了一堆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记号。比如一匹马图案代表自家侯府,一头牛图案代表金牛巷,辣椒图案代表麻辣烫店,玉莹确信自己在这张地图的指引下绝不会迷路。   出了侯府后门那条巷子,拐了个弯到得金牛巷,走不多远,果见一家小店门前支了一个大大的招牌,上书:麻辣烫。玉莹三人进得店内,见生意果然相当火爆。玉莹好不容易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玉莹打量了店内一圈,发现除了忙忙碌碌的店小二,并没有掌柜模样的人,正当玉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见那老板一面的时候,三份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玉莹顿时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立即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正当玉莹吃的香汗淋漓,酣畅无比的时候,忽然感到店外似乎有人在看她,玉莹忙迎着视线往窗外看去,见对面一座酒楼,二楼窗边坐了一个人,被半开的窗户遮住,只看的到半个身子,手里似乎握着酒杯,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   玉莹脑子轰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听到这家店便一时冲动不管不顾跑出家门,又把自己打扮成小厮模样抛头露面。一旦自己今日这幅样子被有心人认出来。。。那么,自己辛辛苦苦维持的大家闺秀形象将毁于一旦,甚至会连累永安侯府的名声。   不敢再想下去了,玉莹头皮一阵发麻,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不敢有了。匆匆结了账,便带了桂馥兰馨遮遮掩掩往侯府赶。   待进得侯府后巷,兰馨咦了一声,说道:“好生奇怪,之前出来的时候还人来人往的,这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玉莹忙抬头望去,见后巷果然空空荡荡,异常安静,似乎本来热热闹闹的电视机被调了静音。这种异样的感觉让玉莹又想起中秋节进宫那次,极难形容,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清场。玉莹忽然慌乱起来,又想起中秋夜程御医两个孙女的遭遇,恨不得百米冲刺,一路小跑回了侯府。   待进了后门,玫香带着小丫鬟正急得跳脚,见玉莹回来方松了口气。原来玉莹命玫香将后门几个护卫支开,说玉莹在前厅有话要问他们,待引着几个护卫到了前厅,玫香又令一个丫鬟传话让他们等候,说小姐随后就到。护卫虽然心下疑惑,但一来他们认得玫香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二来他们知道裴贇极为在意玉莹,玉莹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他们便耐心等候,结果直到茶都上了四五巡了,玉莹才晃晃悠悠的出现了。玉莹东拉西扯问了他们一堆家乡在哪,家有哪些人的人口普查问题,护卫们一边回答一边纳闷,难不成,小姐想把身边那几个貌美的丫鬟配给他们?心下不禁一喜。   好不容易打发了护卫,玉莹万分疲惫的回房,突然想起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刚才她换衣服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想起来了,自己手绘的那张地图不见了!忙命桂馥兰馨抖了衣裳上下摸索,找了半天没找到。不过幸亏玉莹绘地图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地图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倒也不怕被人拣去,也就罢了。   过了两日,裴贇从西山回来了,带回来一堆东西,除了十几张大大小小的皮子,还有皇上赏的玉如意和一匹千里良驹。玉莹见了,不禁喜道:“哥哥莫不是骑射得了第一?”裴贇严肃的看了一眼玉莹,摒退了下人,愠声道:“你且别说其他的,今日我要审你!你老实说,你前日偷偷出府做什么去了。”   玉莹大吃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转念一想,自己做的那些拙劣的小动作瞒得过其他人,却怎么瞒得过裴贇,亏得自己还自作聪明,当下便老老实实的回道:“那日听得下人说,金牛巷有一家卖吃食的,听说是掌柜是从南方过来的,妹妹不由想起小时候在云南,父亲带我们去吃街上吃小吃的光景,心下一时感念不已,便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却原来并不是云南来的,而是蜀中的小吃。”怯生生的拉了裴贇一只袖子:“哥哥,妹妹下次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出府了,哥哥就看在妹妹思念父亲,一时情难自禁的份上,就原谅妹妹这一回吧。”   裴贇听玉莹这么一说,不由一怔,一腔怒火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不由想起在一家人当年在云南的欢乐岁月,一时感慨万千。   玉莹见裴贇面色变幻莫测,眉间的怒意消失了,代之的是怅然和失落。心里不由愧疚,暗骂自己偷换概念走亲情牌这一招太缺德了,但如果自己不这么说,怎么跟裴贇解释自己去吃麻辣烫的原始目的?   裴贇静默了半晌,长叹一声:“罢了。哥哥不责怪你了。但你须知你这样贸然出府,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一旦出了事,便万难挽回了。哥哥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你出了任何差错,哥哥都难辞其咎,你可知道?”   玉莹忙道:“万不会再有下次了,日后我一定好好在家中待着,没有哥哥的同意,绝不敢再私自出府了。”裴贇又道:“你身边那几个丫鬟,不说好好侍候主子调养身子,竟撺掇着主子偷偷出府,这等胆大妄为的奴才,留着何用。”便唤裴安进来,要将桂馥兰馨几个打了板子撵出府去。   玉莹一急之下,忙拦住裴贇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强逼着她们去的。她们是做奴才的,哪敢违抗主子呢,再说她们自小便服侍我,一向妥帖细致,哥哥现在把她们撵了,上哪去再找这么贴心的人去。”说的急了,咳嗽了起来。   裴贇忙上前给玉莹拍背,见玉莹咳得小脸通红,心下不忍,只得作罢。只是过了几日,到底把那天在玉莹面前聊八卦的几个小丫鬟撵出去了,当然,此是后话了。   单说当下,兄妹俩吃完晚饭,玉莹见裴贇仍是一脸的愠色,便缠着裴贇东拉西扯,哄的裴贇面色稍霁,便说道:“哥哥还没告诉我这次秋狩的事呢,快跟我细说说,哥哥骑射得了第一是不是,要不皇上怎么会赏玉如意和千里马呢?”裴贇斜着眸子瞭了玉莹一眼:“猜对了一半!还有一个人得了玉如意和千里马,这个人你也认识,猜猜是谁?”玉莹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会骑射的世家子弟,除了哥哥,便好像只剩一个人了,玉莹道:“莫不是虞世子?”   裴贇看了玉莹一眼,大言不惭道:“没想到几年不见,文彦骑射竟如此了得了,一时跟我难分伯仲,皇上见我二人所猎颇丰,龙颜大悦,各赏我二人玉如意和千里马。”玉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刮刮裴贇的脸,抿嘴笑道:“哥哥这是自己夸自己呢,羞也不羞。”裴贇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玉莹又道:“每年秋狩,所有的宗亲和勋贵都要随行吗?”裴贇道:“不一定。皇上每年会留下负责京畿防务的重臣和皇子,今年是平王和宁王留在京中布防,不曾随行。”玉莹颔首。裴贇又道:“哥哥这回猎了一张毛色极好的紫貂皮,做大氅小了些,回头让人给你做件皮袄。”玉莹忙道:“往年做了那么多斗篷围脖了,尽够了,这张留着哥哥用吧。”   裴贇笑道:“哥哥是习武之人,素来不畏冷,比不得你身子弱,这紫貂皮得风则暖,遇雪则消,最是御寒,不给你用却又给谁去。”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各自回房歇下。   过了几日,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忽命人送来一个包袱,嘱咐下人亲自送到玉莹手里。玉莹打开一看,却是一张极难一见的银狐皮围脖,毛色光泽华美,一丝杂色也无。   玉莹微讶,隐隐猜到送礼之人是谁,想起那张清秀隽逸的脸,那双灼灼盯着自己的黑亮眸子,玉莹伸出玉指轻抚过那柔美的毛皮。略一思量,命桂馥将银狐围脖仍用包袱包了,去前院找哥哥。   玉莹见了裴贇,摒退了下人,将银狐围脖展开给裴贇看,微赧道:“说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送的。”裴贇一讶,拿起银狐围脖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心里叹了口气,对玉莹说道:“此事交给我吧,你且回去。”玉莹颔首,静坐了片刻,方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这边裴贇思量了一番,便出得府来,翻身上马,一径去找虞文彦。待寻得虞文彦,两人便找了一个僻静的酒楼坐下说话。那掌柜见二人进来,一个英气逼人,一个清朗俊逸,尽皆是万里挑一的人物,不由暗道了一声赞,忙上了茶退了下去。   裴贇开门见山,拿出银狐围脖,对虞文彦说道:“这件银狐,毛色之美,世间罕有,如果我没认错,正是你前日秋狩所猎,却不知为何到了我妹妹手中?”   虞文彦一见到裴贇拿出狐裘,便已经知道裴贇的来意,当下也不否认,赧然道:“裴兄,我并非有意唐突。实不相瞒,我对玉莹一见倾心,如今既然裴兄已经得知我对玉莹的心意,还请裴兄成全我的一片痴心。待玉莹出了孝,我立即请人上门提亲。”说着起身对裴贇深深作揖。   裴贇并不接话,也不回礼,只拿眼睛看着手中的茶盅,静默须臾,方抬眼看着虞文彦道:“家慈在世时曾帮玉莹定了一门亲事,虽未交换庚帖,但两边父母俱有默契,只等玉莹出了孝,便要交换庚帖下定了。”   虞文彦面色一变,急急道:“既未交换庚帖,又怎做得数。裴兄,我从未对女子动过情,见过玉莹   后,方知情为何物。日后若有幸娶得玉莹,我必惜之爱之,万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面色郑重,言之凿凿。   裴贇看着虞文彦,心下踟蹰。他自然知道虞文彦人品贵重,有君子之风,也知他素来不近女色,洁身自爱。只是虞文彦家世显赫,定国公又姬妾众多,府中颇多庶子庶女,关系错综复杂,玉莹嫁过去少不了被人算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玉莹如何应付得来?   虞文彦见他踌躇,又急道:“裴兄,我知道令尊在世时只娶了一妻,未曾纳妾。倘若玉莹嫁给我,我必一心一意待玉莹,绝不会再纳他人。”   裴贇叹道:“自古以来男女嫁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心意,伯父伯母可曾知晓?”   虞文彦道:“家父家母甚是喜爱玉莹,家母更是将玉莹视如亲女,待我回去表明心迹,必不会不允的。”   裴贇叹道:“你我自小一处长大,虽后来我去了云南,数年不曾得见,但我历来钦佩你文韬武略,品行端方。如今你待玉莹一片赤子之心,虽令我动容,只是玉莹自小体弱,性子单纯,定国公府世代簪缨,诺大一份家业,当家主母必得精明强干,手段了得,日后待你袭了爵,玉莹中馈上若有心无力,你待如何?”   虞文彦正色道:“玉莹嫁给我后,若愿意主持中馈,我定当全力维护,代为描补;若不愿主持中馈,我府中有忠仆若干,府中中馈历来有例可循,我必不让玉莹劳心受累。”   裴贇心知他向来重诺,为了玉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想起自己年少时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果敢刚毅,杀伐决断,何时有过这等举棋不定的时候,思来想去,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此事不急一时,还需从长计议。今日天色已晚,你我二人先各自回府吧。”说罢拱了拱手,竟起身一径去了。   虞文彦一怔之下,抬步欲追,踌躇片刻,终究作罢,跌坐回椅中,一时心下惶然,想着自己对玉莹日思夜想,求而不得,不知自己这相思之苦,何时是个尽头。   当下裴贇一路思量着回了永安侯府,回府后本想去钟翠阁找玉莹,想着玉莹恐怕已经歇下了,且待见了玉莹该说些什么,自己一点主意也没有,只得作罢。   第二日兄妹见了面,二人对虞文彦之事皆避而不谈。裴贇是心下举棋不定,不知如何开口。待要问妹妹意思,又想着妹妹终归是闺阁女儿,怕她羞涩,不肯明言。   而玉莹则深知自己作为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绝没有任何立场去跟哥哥大谈外男,虽然之前哥哥跟自己讨论过义承伯府的王睿之,但她不会天真的认为裴贇这个彻头彻尾的古人,可以奔放到接受妹妹搞婚前恋爱那一套。所以无论是王睿之还是虞文彦,既然都无法通过相处来确定自己的心意,倒不如听天由命,交给裴贇去烦恼。反正,裴贇为了妹妹的幸福,总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吧。   过了几日,玉莹闲来无事,便命人将前段时间收的桂花做了桂花茶,泡了茶后清香扑鼻,茶汤莹泽,且桂花茶最是温补阳气、养肝润肺,玉莹自己喝的心悦,便命人往义承伯府王姨妈处,大表嫂覃氏,表姐王慧之,及定国公府夫人和两位小姐处各送了一份。   两府各有回礼。义承伯府大表嫂覃氏回了一个自己做的翠柳缠丝荷包,王慧之素爱舞文弄墨,回了一方宝砚。定国公府则回了两筐红澄澄的大闸蟹。   又过了数日,堪堪入了十月,玉莹的生日快到了。今年玉莹将满十五,须行及笄礼,裴贇异常重视,亲自去定国公府和义承伯府请两位夫人做正宾,又请了义承伯府大表嫂覃氏做赞者,而王慧之及定国公府的婉容和婉晴等几个玉莹相熟的闺中女子则做观礼嘉宾。   及笄前两日,裴贇想着带玉莹去京城最出名的珠宝铺子萃玉楼给玉莹挑几件首饰,便早早带了玉莹往萃玉楼去。玉莹今日穿了一件鸭蛋青五瓣梅花褙子,碧绿色二十四幅湘幅裙,脂粉未施,只在鬓间别了一溜拇指大小的梅花璎珞,肤色胜雪,清丽无双。   出府上了马车,裴贇策马随行。待到了萃玉楼,从女眷专用的后门上得二楼,掌柜刚把各类京中最流行的头面首饰拿出来,就见侯府的管事裴安匆匆来找裴贇,说宫里传旨让裴贇速速进宫。裴贇一怔,转头对玉莹说道:“你挑了中意的首饰便早些回府,不可多做逗留,待会裴安和护卫们会送你回府。”说罢便匆匆走了。   这边玉莹随意翻着托盘中的首饰,先拿起一只碧绿飘翠的镯子瞧了瞧,又拿起一支金丝八宝攒珠簪看了看,忽眼睛又飘向一支赤金盘螭璎珞圈,百般挑拣,意兴阑珊。   那老板娘极会察言观色,见玉莹对眼前的首饰兴趣缺缺,忙命人慎重的取来一个紫檀木云水纹匣子,送到玉莹眼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口中笑道:“这是咱们店里新得的宝贝,还从未拿出来示人,不知道能否入得了姑娘的眼。”   玉莹一眼望去,只见匣中静静躺着一枚玉兰花形状的玉佩,花瓣舒展,栩栩如生,玉身色泽莹润,晶莹剔透,观之目眩神移,竟一时挪不开眼睛。玉莹忍不住伸手欲摩挲把玩,却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玉莹愕然望去,见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盛装丽人,身穿一件桃红色褙子,面容艳丽,神色倨傲,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她伸出一双葱葱玉指饶有兴趣的把玩了一阵那枚玉佩,傲然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这枚玉佩我要了。一会给我送到我们府上去,找账房领银子就是了。”完全无视玉莹的存在。   那老板娘眼睛觑着玉莹,迟疑着不敢接话。这时一直立在玉莹身后的兰馨气道:“这玉佩明明是我们小姐先看上的,你这人怎的如此霸道!”   那丽人听得此话,眼中怒意一盛,转头看着兰馨厉声道:“我只知道这枚玉佩现在在我手中,你们早看上了?早看上了怎么磨磨唧唧不买?”   兰馨气急:“我们小姐刚要拿起就被你抢走了,你们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吗?”那丽人身后的丫鬟喝道:“大胆!你可知我们小姐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兰馨正要说话,玉莹回眸止住兰馨,温声道:“未曾请教小姐府上。”那丫鬟傲然道:“我们小姐是永安侯裴府的大小姐,永安侯裴大将军的亲妹妹。”   玉莹不禁愕然,就连一直在身后未出声的桂馥也忍不住开口道:“胡说!我们小姐才是永安侯的亲妹妹!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丽人大怒,正欲开口发作,忽凝眸上下打量玉莹,露出恍然之色,脸上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咬唇恨恨瞪了玉莹一阵,忽一把抢过那个紫檀盒子,口中说道:“今儿这玉佩我是要定了,老板娘,也不用上咱们府上去支银子了,要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又转头对那个丫鬟说道:“萍儿,把银票拿出来。”   那老板娘颇为为难的看了玉莹一眼,硬着头皮说道:“这玉佩品相上佳,雕工细腻,敝店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枚,实价两千两白银。”   玉莹和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枚玉佩这么昂贵,那丽人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忽猛地一跺脚,咬牙放下紫檀盒子,愤愤的一径去了。   玉莹看着丽人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了然之色。兰馨恨声道:“这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如此蛮横无礼,居然还打着咱们小姐的旗号,若是侯爷知晓了,必不轻饶她。”   那个老板娘听了这话,笑道:“那位小姐确是姓裴,闺名玉娇,听说是永安侯府旁支的,早年间跟永安侯府分了家。出手极是阔绰,经常光临敝店,今儿如果不是这枚玉佩太过贵重,想必她也不会罢手的。”   玉莹回头看着那枚玉佩,忍不住又伸出玉指反复摩挲,心里虽然喜欢得紧,但是两千两白银数目却是太贵,都可以在京城买两座大宅了,踌躇了半晌,到底没舍得买,郁郁的回府去了。   裴贇到下午方才回府,寡言少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玉莹猜可能跟今早那道宣他进宫的圣旨有关,忍不住问道:“皇上因何事召见哥哥?”   裴贇说道:“护军营的周副统领突发急病,皇上命我暂代其职,待其身体痊愈,再往云南任职。”   玉莹愕然道:“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京城住一阵子?那何时能回云南呢?”裴贇郁郁道:“本是打算月底启程,如今须得周副统领身体痊愈方行走得了了。”   又皱眉道:“我总觉得此事蹊跷,似乎有人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偏偏我又查不到背后之人是谁。”   玉莹对朝堂之事并不太关心,只是想到暂时不用遭受路途颠簸之苦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又看哥哥愁眉不展,便打算告诉裴贇今日在萃玉楼遇到裴玉娇之事,转移哥哥的注意力。没想到裴贇吃完晚饭,只说要玉莹早些歇息,便又匆匆出府去了,玉莹只得作罢。   夜色深沉,月色如水。   一间布置雅致的书房,书桌上的赤金蛸足香炉香烟缭绕。书桌后的人此时正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件物事,半晌,对一旁垂手而立的黑衣人说道:“她看中了这枚玉佩?”   黑衣人回道:“是,主子,裴小姐十分喜爱,百般摩挲,后似是因价钱太贵才未买。”书桌后的人嘴角勾了勾,手指轻轻抚过舒展的玉兰花瓣,静默须臾,沉声道:“下去吧。”   黑衣人瞬间没入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转眼到了玉莹生辰日,天刚亮,侯府下人们便川流不息,有条不紊的忙开了,裴贇亲自坐阵。因来的都是女眷,裴贇命人将筵席摆在听雨轩,又将前厅好好布置出来做举行及笄礼的礼厅。   玉莹则一早起来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细心装扮起来。如云的秀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挽双髻,而是高高的梳了一个飞星逐月髻,髻上颤微微两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两边鬓角各簪了一溜玉梅花璎珞,耳边坠着金镶玉紫英坠子,腕上叠着戴了两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上身穿了桃红色百蝶穿花褙子,底下一条月白底洒淡蓝色点点梅花百幅裙,裙边系着翡翠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   一眼望去,肌骨莹润,眉蹙春山,眼含秋水,身姿袅娜,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玉莹盛装完毕,便往前厅去了。   厅里定国公夫人携着婉容婉晴两姐妹早到了,义承伯夫人带着儿媳覃氏和女儿王慧之随后赶到,两边见礼完毕,分主次坐下,下人们上了茶,众人便寒暄了起来,正热闹着,玉莹进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觉得堂上一亮。   因玉莹在孝中,以往打扮都偏素淡,从不着艳色,今日为生辰的缘故,第一次如此盛装打扮,众人一见之下,只觉得玉莹面容身姿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动人,皆赞叹不已。又暗想这样的美人亏得养在深闺中,否则还不知怎样的颠倒众生。   过了一会,吉时已到,礼乐响起。义承伯夫人王姨妈面色端凝的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覃氏托了雕红漆托盘走了过来,锦锻上放着一支羊脂玉簪子,正是玉莹母亲喻氏当年及笄时所用。定国公夫人面容慈爱的走到玉莹面前,高声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拿起托盘中的羊玉簪郑重地插到玉莹的簪上。玉莹跪下行礼。   定国公夫人又唱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如嘏,永受保之,曰璧泽。”玉莹答道:“璧泽虽不敏,敢不夙夜抵来。”义承伯夫人宣布礼成。   礼毕后众人到听雨轩用膳,因都是女眷,裴贇并未入席,只过来敬了杯酒便避了出去。   这边玉莹依礼款待众人,席上众人皆端庄自持,只一个婉晴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定国公夫人嗔道:“从未见过这么爱说话的孩子,每天自醒来就说个不停,以前吃饭的时候好歹还能安静一阵子,现如今连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了。”众人哄堂大笑。婉晴笑着滚到定国公夫人怀里只不依。   席散后一一送走众人,玉莹觉得身子疲乏,便回房歪到榻上假寐。虽然自穿越以来,玉莹每日勤加锻炼,不再像以前那样多走几步路就喘了,但依然远远达不到健壮的水平,玉莹倒也不求长命百岁,只希望自己在这个医疗技术仍十分落后的古代,能少生几场病,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翘辫子。   正歪着,下人禀报裴贇来了,玉莹忙下榻穿了鞋,起身去迎。   裴贇一进来便摒退下人,踌躇片刻,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玉莹,说道:“虞文彦让我转交给你的,贺你生辰之礼。”说着便拿眼睛看着玉莹,似乎怕错过玉莹面部表情的每一个变化。   玉莹愕然,心下觉得意外,没有立即去接那盒子,只盯着裴贇道:“哥哥应该知道这样并不合规矩,虽然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但虞世子毕竟是外男,历来没有女子生辰收外男贺礼的道理。”   怎么回事?之前裴贇还把虞文彦送给自己的银狐围脖退了回去,怎么转眼间便当起穿针引线的角色来了?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裴贇似乎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文彦求了我好几天,我被他缠得没有法子了。。。”突然又笑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为情所困了。没想到文彦那样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玉莹不接话,只拿眼睛看着裴贇。   倒不是她拿腔做势,只是这虞文彦总共才见自己几回,话都没说几句,能有什么似海深情。。。无非是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又看上去“温柔娴静”,合了他的眼缘罢了。   这时裴贇又道:“文彦此人心智坚定,虽然出身世家,但自小习武学文,律己甚严,无论寒冬酷暑,从未见他叫过一声累。且他为人敏慎,自领了骁骑营后,上上下下对他无不心悦诚服,就连圣上亦多次褒奖他,夸他“可堪大用”。。。”   顿了一顿,又说道:“他如今对你算得一片真心。。。哥哥是觉得,他那样的人可堪托付终身,把你交给他照顾,哥哥也算放心。”   玉莹听了这话,心中一窒,她抬眼去打量眼前的裴贇,只见他英姿勃勃,浑身上下充满年轻的朝气和力量,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裴贇还是个未满二十的青年,他就算再老练世故,稳重自持,终归无法像那些年长者那样,完全撇开情感因素,单纯从利益和家族的角度去考虑妹妹的亲事。他旁观着虞文彦对自己展开的热烈追求,这份萌动的情感,是不是也触动了他心中的少年情怀呢?   他亦是渴望一份真挚的情感,一个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的吧。   裴贇在一旁看到玉莹沉默不语,面色变幻莫测,不由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妹妹,你是如何想的,你对虞世子。。。可有好感?”   玉莹想起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不由伸出玉指打开面前的盒子,盒盖打开,流光溢彩,是一斛拇指大小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   玉莹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这虞世彦,对自己的这份情深,也不知能维持多久。不过,有好感做前提,婚姻总归会相对幸福吧。。。   她深吸了口气,故作羞涩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对虞文彦的好感。   裴贇松了口气,起身说道:“好,好!你且歇着,晚上自个吃饭,哥哥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说着便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立住了,回头对玉莹说道:“明儿我就得去护军营上任了,估计这几日会很忙,你若觉得闷,就邀几个姐妹上咱们家来玩。”玉莹点头应了,起身送了裴贇出去。   回到屋里,玉莹看到那装着珍珠的盒子,静默了半晌,让桂馥好生收了起来。   第二日裴贇果早早的去护军营了。玉莹在家无事,便命人将昨日各府送的及笄贺礼拿出来清点入册。永安侯府虽说是京城一流的侯爵世家,开朝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但因裴震常年在外征战,甚少待在京中,如今又人丁稀薄,故而交好的京中勋贵世家并不太多,大部分都是面上人情。倒是裴贇即将走马上任的护军营同僚纷纷示好,借夫人名义送来了不少贺礼。   正清点着,忽听兰馨说道:“咦,这不是那日我们在玉萃楼看到的那个紫檀木云水纹盒子吗?”玉莹抬眼去看,果不其然,兰馨伸手将盒子打开,玉莹一看,正是那枚自己看中却没舍得买的玉兰花玉佩。   玉莹心想:难不成是哥哥送的?转念又想:不会啊,哥哥如果买了,会直接交到自己手里,怎么会跟这堆外府送的贺礼混在一起?   玉莹问道:“看看是谁送的。”桂馥翻着礼册,奇道:“小姐,礼册上面没有写这枚玉佩是谁送的。”   玉莹一怔,说道:“去叫裴安过来。”待裴安满头大汗的赶过来,玉莹问道:“这个紫檀木盒子是哪个府里送来的,怎么没有记录在册?”   裴安忙拿过礼册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果然找不到这个紫檀盒子的记录,又唤了门房的一众下人过来细细盘问,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盒子。兰馨奇道:“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玉莹听了心中一动。   这份礼物如此贵重,送礼之人绝不是寻常之人,如果是冲着裴贇来的,那他所图之事必定非比寻常。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万没有送了礼不让对方知晓的道理。。。   玉莹百思不得其解。   便命桂馥好生收着,待裴贇回来再做计较。   谁知接下来几日裴贇皆早出晚归,玉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后又适逢程御医来府里诊平安脉,玉莹忙着跟程御医学习针灸和医术,自己亦不得空。   过了几日,好不容易逮到裴贇休沐在家,玉莹拿着玉佩去找裴贇,将那日在萃玉楼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将玉佩拿给裴贇看。   裴贇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眉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接过玉莹手里的玉佩沉吟半晌,对玉莹说道:“如要查清此事,还需从萃玉楼入手,只是这送礼之人既然不想让咱们知道他是谁,必不会留下线索让我们有迹可循,如今想必那萃玉楼。。十有□□都处理干净了。”   又垂眸看着玉佩,思量一番,叫了裴安进来,命他去萃玉楼一趟,裴安领命去了。过了半日裴安返来,果如裴贇所料,那萃玉楼换了掌柜,新来的掌柜一问三不知,既不知这玉佩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那原来的掌柜一家人去了哪里。   线索断了。   玉莹不由愁眉深锁,裴贇见了,失笑道:“怎的就叫你愁成这样,天还没塌下来呢,此事哥哥自有计较,你先把这东西收起来,莫弄丢了。”   玉莹也知自己插不上手,便将话题转到裴玉娇身上:“那裴玉娇想必是西府二叔的女儿吧?怎么恁的泼辣娇纵?”   裴贇面露不屑之色,说道:“那西府柳氏母子近年来颇为了得,将当年分家产时得的那几十个铺子田庄打理得风生水起,据说如今西府吃穿用度俱是一流,甚为奢侈。只是咱们的好二叔这么多年都没生出个儿子来,如今膝下只得两个女儿,小的那个也就罢了,大的那个便是裴玉娇,据说因柳氏自小极为溺爱,性子养得跋扈嚣张,年近二十也无人问津,如今那柳氏正四处张罗,要替她招婿呢。”   玉莹想到当日那裴玉娇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失笑。又闲聊了一会,裴贇忽道:“过几日得空了,哥哥带你出去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要不要添些脂粉衣裳?”   玉莹眨眨眼睛,抿嘴笑道:“想逛的地方太多了,两个手都数不过来,到时候哥哥可不许落荒而逃。。。”裴贇看着玉莹软语娇俏的小模样,不由失笑。   过得几日,裴贇果然遵守承诺带了玉莹出门。兄妹俩先去得月楼饱饱吃了一顿,又直奔云裳坊准备裁几件衣服。这云裳坊召集了一批江南绣娘,做出来的衣裳绣工出色,款式新颖,很为京城名媛贵妇所喜。   待到了云裳坊,裴贇送玉莹进了店内,便出来在马车上等玉莹。   玉莹细细挑拣了几匹颜色雅致的料子,又选了几幅款式精美的绣样,叮嘱了掌柜一番要注意的细节,便起身欲出店,却差点被一个急冲冲进店的人给撞倒。   玉莹身子晃了晃,讶然望去,竟又是那裴玉娇,那裴玉娇似乎没料到会撞到人,正欲发作,见撞到的是玉莹,撇了撇嘴,越过玉莹便走,口中说道:“下次走路记得长眼睛。”   兰馨正扶着玉莹,听得此话气得发抖:“明明是你撞到了我们姑娘,你居然还出言不敬!”   那裴玉娇没想到一个丫鬟居然也敢开口斥责她,当即勃然大怒,对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撕了这小蹄子的嘴。”那两个丫鬟立即撸袖子气势汹汹的要过来扭兰馨。   这时忽听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说道:“姐姐,叫她们住手吧,当心回去祖母责罚咱们。”   就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年约十四五岁,脸绽芙蓉,颊生桃花,清丽不可方物。那两个丫鬟似乎颇为忌惮这个美人,立即住了手。   那美人又袅袅婷婷的走到玉莹面前行了个礼,说道:“家姐冲撞了姐姐,玉妍代家姐给姐姐赔不是了。”语调轻柔婉转。   玉莹心下了然,这位美人十有□□便是西府的二小姐了,看来闺名叫裴玉妍。   玉莹淡淡一笑,温声道:“不值什么,无须在意。”   那裴玉妍听得此话,马上对玉莹绽出一个娇美无比的笑容,玉莹被这笑容晃了晃神,暗道这姑娘真是美得夺人心魄。   裴玉妍又行了个礼,便转身拉了仍一脸忿忿的裴玉娇进店去了。   兰馨不由忿然道:“姑娘性子也太好了,这样轻巧便饶过她们。”   裴玉莹摇头笑道:“听过一句话没?狗咬人一口肉,人咬狗一嘴毛。咱们如果今天跟着她一起发疯,成什么了?”   兰馨拍手笑道:“哈哈,小姐骂她是狗!小姐说的太对了,那人可不就是条疯狗。”   三人出得店来,寻到自家马车,却见裴贇正立在车旁跟一个男子说话,那人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身材欣长,肩宽腰细,腰背挺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赫然却是虞文彦。   虞文彦一见裴玉莹出来,唇边的笑意如春水般荡漾开来,灿若星辰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玉莹,玉莹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炙热所感染,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呃,把裴氏父子的名字互换了。 ☆、第 11 章   玉莹略有些不自在地走到虞文彦跟前行了个礼:“虞世子。”   虞文彦俊脸微红,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玉莹盈泽欲滴的红唇上,凝视片刻,方含笑道:“玉莹妹妹。”   裴贇在一旁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了二人一会,走到玉莹跟前说:“虞世子找我到青屏山溜马,哥哥且先送你回府,你回去后好生歇着,晚上自己吃饭,哥哥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玉莹应了,转身上了马车。桂馥兰馨上了后面的马车。裴贇和虞文彦策马随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虞文彦一颗心全在车里的玉莹身上,心猿意马,哪有心思听裴贇说话,裴贇见他心不在焉,明知其中的缘故,偏偏故意拉着虞文彦东拉西扯,结果虞文彦句句问东答西,裴振偷偷笑得肚子都痛了。   一行人到得永安侯府,裴贇对刚从后面马车下来的桂馥兰馨使了个眼色,带着两人走到一边,虞文彦见此情景,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翻身下马走到玉莹车旁。   玉莹见马车停了下来,却久久没有人来扶自己下车,正欲自己掀车帘,忽然听到车外传来虞文彦的声音:“玉莹妹妹,前儿,前儿那珍珠你可还喜欢?”玉莹一怔,脸不由得一红,低声答道:“多谢虞世子,我。。”踟躇了片刻:“很是喜欢。”   虞文彦听得这话,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整个胸膛都溢满了喜悦和满足,他极力按耐自己要跳起来大喊的冲动,清清嗓子,又道:   “玉莹妹妹,待你出了孝,我父亲会令人上门提亲,你且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我,我会一心一意待你的。”   玉莹听得此话,心中不由泛出一股淡淡的酸涩感,这种美好而青涩的情感她并不陌生,虽然发生的时候她还很年轻,距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由于这份感情过于美好,她一直将其深深的珍藏在心底,如今穿越到这个时代,遇到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郑重的对自己许下这样的诺言,她承认原本包裹自己心的外壳裂开了一条缝,里面渐渐透出一些光亮来。   这时虞文彦的声音再次传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声音低沉柔和,似蕴有无数情谊。   玉莹心中一荡,愣怔在当地。   一直到回了钟翠阁,这段缠绵悱恻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不去。   接下来裴贇没再给她和虞文彦制造过见面机会。玉莹继续安静的过着古代闺阁女子的生活,除了去义承伯府贺王姨妈的生辰出了一趟门以外,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钟翠阁里,看看闲书练练字,努力学做针线,并费了一个月功夫给裴贇做了一个粗糙的荷包,裴贇见了,异常珍视,天天都戴着。而玉莹的“师父”程御医则隔三岔五借着请平安脉的名义过来,认真的教玉莹功课。   岁月静好。这是玉莹对自己目前生活状态的描述。   十二月的一天,慈宁宫突然颁来懿旨,宣永安侯之妹裴玉莹进宫参加赏梅宴。裴贇兄妹接了旨,裴贇面色异常难看,而玉莹则错愕了好一阵,问裴贇:“哥哥,好端端的太后为何宣我参加这个什么赏梅宴?”   裴贇沉默了半晌,对玉莹道:“这赏梅宴历来有之,一年一度,由太后亲自从各勋贵世家的适龄女子中挑选人选,宣入宫中,名为赏梅,实则为各皇子及宗室子弟挑选正妃和侧妃。如女子德言容工俱佳,该女子的名字会出现在次年的选秀名单上,到时候会指给诸皇子。”   玉莹听了此话,忙道:“那怎么办,我可以不去参加这个赏梅宴吗?”裴振沉吟半晌,似乎心中有了计较,对玉莹说道:“懿旨不能违抗,你且进宫,哥哥必不会让你出现在明年的选秀名单上,你放心。”   玉莹听了这话,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得进宫那日,玉莹挑了一套最不起眼的衣裳穿了,脸上脂粉不施,素着一张明月般皎洁的小脸。兰馨在镜子里看了看玉莹,扑哧笑道:“姑娘以为不施脂粉就不打眼了,我看呀,除非拿锅灰给姑娘抹成大花脸,否则谁也美不过咱们姑娘去。”   玉莹听了面色一沉,桂馥见了,忙啐兰馨:“小蹄子,连姑娘都敢打趣,是看姑娘好性儿是吧?还不快把姑娘的朝食传上来,一天到晚不着天不着地的,当心侯爷赏你板子。”兰馨忙吐了吐舌头,一溜烟下去传膳去了。玉莹用完早膳,便坐了车往宫里去了。   待进了宫,被内侍领到了慈宁宫,玉莹发现早有十来个丽人比她先到了。一屋子朱环翠绕,金碧辉煌。玉莹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又迅速环顾一圈四周,给自己找了一个最靠后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去了。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唱喏道:“皇太后驾到!”礼乐响起,一群宫人抬着一顶轿撵进来了,众人不敢抬头细看,忙都跪下磕头行礼。   过不一会,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   太后又道:“都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细瞧瞧。”   众人都将头抬了起来,玉莹无法,只得也把头抬起来。   太后又道:“张禄海,把哀家的西洋镜拿来。”那个叫张禄海的内侍忙应了,取了西洋镜过来。太后慢条斯理的戴上了,略倾身往众人看去。   过了良久,就听太后说道:“那第二排穿粉衣裳的那个丫头,到哀家身边来。”   那粉衣丽人忙走到太后跟前,玉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太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生得很是齐整,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粉衣丽人柔柔弱弱的说道:“回太后,小女子是礼部侍郎裴晨的女儿,名叫玉妍。”   玉莹一震,居然是她!   太后点点头,放开了裴玉妍的手,又拿起西洋镜往剩下的丽人们望去。良久,玉莹发现太后的眼光落在自己脸上,心里一紧,果见太后开口道:“最后一排淡青色衣裳的那丫头到哀家跟前来。”   玉莹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拿眼睛细觑着她,说道:“这孩子怎么瞅着恁的眼熟。”旁边的张禄海忙笑道:“太后,您忘了,这是裴震的女儿,您之前还召见过的。”   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拉了玉莹的手上下打量,说道:“怪道这么眼熟。”又拉了裴玉妍的手,细瞧了二人一回,叹道:“裴家的女儿果然都好模样。”   过了一会松了二人的手说道:“哀家今日乏了,你们都下去吧。”又对另一个内侍说道:“小李子,领她们到御花园去赏梅花去吧。”那个叫小李子的内侍应了,领了众人出去了。   见众人走了,太后对张禄海说道:“让那几个孩子自己挑去,哀家就不操这个心了,免得那群崽子说哀家这老婆子讨厌。”张禄海忙笑道:“太后挑的必然都是好的,诸位殿下求都求不来呢。”太后笑了一声,并不接话,慈宁宫重新归于寂静。   这边玉莹默默的跟着众人往御花园走,心里有些讶异,她还以为太后会让众人展示一番才艺呢,本来想着自己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一番比试下来,不排最后一名才怪,这样自己就可以顺利落选了,没想到太后竟这样就将大家打发了。   正想着,忽听得一个柔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玉莹姐姐。”玉莹忙抬眼看去,却见裴玉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正娇娇俏俏的看着自己。玉莹淡淡一笑道:“裴姑娘。”裴玉妍一怔,似是没想到玉莹用裴姑娘称呼自己。她微微露出一点委屈的模样,嘟着红唇娇嗔道:“玉莹姐姐还在为当日云裳坊之事生妹妹的气吗?”玉莹说道:“裴姑娘误会了,当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裴玉妍听了此话,似乎并不满意,只拿一双美目幽幽看着玉莹,玉莹不为所动,无辜的回望过去,心道我又不是男人,你对我放电也没用。裴玉妍咬了咬唇,又要开口,玉莹忙指着前方道:“莫让其他人等咱们了。”说着便提步往前走去,裴玉妍只得作罢。   一行人到得御花园,果见一片茂盛的红梅林,枝繁花茂,冷香扑鼻,远远看去,宛如一片红色的云海,众女皆惊叹不已。   这时那叫小李子的内侍对众女行了个礼,说道:“诸位贵女在此赏梅,奴才先告退了。”说着竟一径去了。   众女虽然纳闷,到底没人敢出声阻止。   过不一会,有人开始小声说话,慢慢的,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就听有人赞梅花开得好,并赋了一首咏梅诗,有人提到往年的赏梅宴曾举行过抚琴大赛,有人提到了诸位皇子,不知谁说了一句:“听说只有庆王和宁王尚未娶正妃了。”众人一片静默,忽又有人道:“听我父亲说,宁王殿下生得最好。”马上有人表示不屑:“生得好又如何,听说有众多姬妾呢。”众人又是一片静默,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符合大家端庄自持的形象,忙又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玉莹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名门贵女聊八卦,深切体会到这些姑娘们高贵的外表下都有一颗驿动不安的春心。她饶有兴趣地旁听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便百无聊赖的走到一株梅树下,决定偷偷摘一支带回家里插花瓶。选定了一支开得最茂盛的,玉莹正要踮脚去摘,一支手忽然从背后伸出,将那梅枝摘了下来。玉莹讶然转身,只见眼前的人长眉入鬓,眼若墨画,赫然竟是宁王。   他身旁还站着两个人,皆衣饰华贵,一个是上次中秋夜在画舫跟裴贇喝酒的庆王,一个面容清俊,却未曾见过。   宁王黑玉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玉莹一会,将摘下的梅花递给玉莹,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裴小姐果然是惜花懂花之人。”   玉莹接过梅花,垂着眼睛对三位皇子行了个礼,便默默地立到了一旁。   这时众女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几位皇子,袅袅婷婷的走过来行礼:“见过安王殿下、宁王殿下、庆王殿下。”声音娇娇沥沥。   玉莹一看,是裴玉妍。   庆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裴玉妍,口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裴玉妍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目光在宁王脸上略停了片刻,娇声道:“小女子叫裴玉妍,是礼部侍郎裴晨之女。”   玉莹在一旁看着裴玉妍,暗道此女果然善于把握时机,这般作态,简直是对嫁入皇室势在必得,不过她父亲裴晨只是个礼部侍郎,又没有爵位,当正妃似乎并不可能,但事在人为,这裴玉妍如此花容月貌,又颇有心计手腕,为了达成所愿,势必会有一番谋划,玉莹想着,不禁有些兴奋,对裴玉妍的表现异常期待起来。   玉莹却不知,在她饶有兴趣的观察别人的时候,有个人正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这边裴玉妍见礼完毕,庆王仍欲说话,忽有一个内侍匆匆忙忙过来道:“皇后娘娘赐宴坤宁宫,请各位贵女前往坤宁宫用膳。”   众人一怔,忙应了,在内侍的带领下往坤宁宫走去。   那三位皇子却并没有同行的打算,在原地驻足片刻,便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玉莹仍像来时那样默默走在最后,走着走着一个小姑娘就走到了她的身侧。玉莹侧头望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丽人,生得眉眼弯弯,温柔可亲,一双清澈的眸子也正好奇的打量玉莹,见玉莹望过来,对玉莹抿嘴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玉莹对这个丽人有印象,刚才在梅林里曾见她只用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众人,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看上去像一只机警聪明的小狐狸。玉莹对她印象不错,于是也抿嘴一笑,调皮的对她眨眨眼睛。丽人立刻笑得眉眼弯弯,低声对玉莹道:“我叫谢晗芳,是长宁伯家的,你是永安侯家的吧?”玉莹点点头:“嗯,我叫玉莹。”谢晗芳又道:“我肖兔的,你呢?”玉莹道:“我也肖兔,我俩同年。”两人对视一笑,还待说话,坤宁宫却已经到了,两人忙垂手屏息跟着众人向内走去。   待到了内殿,见上首端坐着一个宫装丽人,众人知道是皇后了,忙磕头行礼。皇后的声音温柔如水:“都起来吧。”   又道:“你们在本宫面前不用拘礼,你们一大早就进了宫,耽搁了这么些时辰,早该饿了吧,你们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别再饿坏了回去父母心疼,恼了本宫,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说着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众人忙道不敢。   皇后又说:“本宫这坤宁宫别的倒寻常,就这做素膳的厨子倒是一绝,连皇上都夸他做的菜好吃呢,今儿偏了你们了。”   便命内侍传膳。   众人忙谢了恩,在内侍的引领下一一入席。   待菜上了桌,大家都战战兢兢屏息用膳,一时间坤宁宫只闻匙箸声,连咀嚼声都几不可闻。   正吃着,忽然一股浓烈的焦味传来,似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众人皆环首四顾,却见一股浓烟从寝殿中涌了出来,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走水了!快给皇后娘娘护驾!护驾!”一时大家都慌乱了起来,皇后娘娘被几名内侍宫女的簇拥中往宫外跑去。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门窗皆已着了火,窗楞发出哔剥响,坤宁宫内的巨大帷幔迅速变成了一条火龙,众人尖叫了起来,都没命的往门口涌去,再也没有人顾及形象,一时间你推我搡,哭声一片。   玉莹本就跟殿门离得远,又力气小跑不快,虽然她也奋力拿出百米冲刺的力气往外跑,但依然不敌瞬间变身博尔特的众贵女,一时间落到了最后面,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没有放弃,尤其在听到身后开始有房梁落地的声音时,她的冲击力瞬间爆发,眼看就要跑到宫门了,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跌回了殿中,此时天花板上一根房梁正好砸到玉莹头上,玉莹眼前顿时金星乱冒,在失去意识前,玉莹万分不甘的念了一句:“你妹。。。”   玉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正欢叫着在一片草地上玩,天空特别蓝,风中飘着温柔的铃兰香,忽然一个红气球飘了过来,她忙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悬崖,眼看就要跌下去了,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她转头望去,却是裴贇,她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哥哥!”   玉莹的眼前似乎透出一点亮光来,耳边传来说话和走动的声音,玉莹动了动,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腿上压着重物,无法移动半分。周围一片黑暗,只眼前的缝隙里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光。   玉莹怔忪了片刻,渐渐想起昏倒前发生的片段,坤宁宫,着火,混乱,推自己的那双手。。   突然头上一阵剧痛传来,玉莹吃痛,手往痛处摸去,好家伙,起了好大一个血肿。玉莹又顺着往下摸了摸脸颊,还好,光滑如昔,没有被烧得面目全非。玉莹又极力张大眼睛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模模糊糊辨认出自己被目前被压在了一堆残砖断瓦下。   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一片仔仔细细的找,每一块瓦砾下都不要放过。”   玉莹一怔,是虞文彦!   玉莹忙张口欲喊,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用尽全力,都只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她颓然的闭了嘴,想了想,又开始用手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长条似的东西,她忙握在手中奋力去敲打在腿上的重物,谢天谢地,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她一下一下极有耐心的敲打起来。   虞文彦很快就听到了动静,分辨了一会方向,迅速往这边奔来,他焦急地蹲到发出声响的瓦砾边,喊道:“玉莹,是你吗?”   玉莹忙敲打两下。   虞文彦大喜,迅速动手将压在玉莹身上的房梁和砖瓦一块一块挪开。   玉莹的脸一点一点露了出来,虞文彦一见之下,大大的松了口气,原本惨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又用力将压在玉莹腿上的房梁推开,将玉莹抱了出来,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突然双臂收紧,将头埋到玉莹的颈侧,呜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莹被他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感染,只觉得眼前的人分外坚固可靠,想想自己两次遭遇险境都是为他所救,玉莹情不自禁伸出双臂环住他,将头埋到他的怀里。虞文彦感觉到玉莹的回应,身子一紧,忍不住将唇贴到玉莹的颊边耳旁蹭吻了起来,口中喃喃道:“玉莹!玉莹!”玉莹羞臊不已,忙伸手欲推开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殿下,看来裴姑娘已经找到了。”   两人骇然望去,却见宁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两人,眸子里惯常的笑意不见了,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良久,他落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拳,对身边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护卫说道:“裴姑娘受伤了,把软轿抬来,好生扶裴姑娘上轿。”   很快就有两个护卫将一顶软轿抬了过来,虞文彦小心翼翼的将玉莹抱上软轿,又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覆在玉莹身上,他深深地低头看了玉莹一眼,借着斗篷的掩盖握了握玉莹的手,才放下轿帘,转身去给宁王行礼,宁王面无表情的看了虞文彦一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转头对几个护卫说道:“好生将裴姑娘护送出宫,宣程御医去永安侯府给裴姑娘诊治。”   护卫们应了,起轿送裴玉莹出宫去了。   玉莹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玉莹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钟翠阁的床上,暖阁外传来裴贇跟程御医说话的声音,玉莹不由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在云南时刚穿越来的情景。正怔神间,裴贇进来,见玉莹醒了,露出喜色,快走几步到玉莹床边坐下,说道:“终于醒了!程御医说再不醒就要给你施针了!”   玉莹摸了摸头上厚厚的纱布,开口道:“我睡了多久?”说着便欲起身,结果一动弹,疼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只得又颓然躺了回去。   裴贇见状忙伸手按住玉莹,急道:“你起来做甚,可是要喝水?”忙喊桂馥兰馨几个进来伺候。又对玉莹说道:“程太医说了,你须得静养一个月,头上的伤是最重的,身上还烧伤了几处,都要好好养着。”   见玉莹脸色一变,裴贇忙安慰道:“烧得不重,程御医给你拿来了玉骨生肌膏,每日涂用,疤痕自可消除。现在你最重的是头上这处伤,你可还记得当日是怎么受伤的?”   玉莹松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只记得当日坤宁宫着火后,我随着众人往外跑,快跑到宫门时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晕了。”   裴贇尽管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听到这里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他本能的欲抬手抚摸玉莹头上的伤口,又怕玉莹吃痛,强自放下。   他沉默了半晌,方说道:“当日听到宫中起火,哥哥心急如焚,但护军营无召不得入宫,我只能在宫外等消息,幸得文彦领的骁骑营奉召入宫护驾救火,据查似是有刺客混进宫中四处点火,坤宁宫火势最为严重,主殿坍塌了。文彦四处寻你不到,谁知,你竟被压在房梁之下。。。”   顿了顿又道:“当日入宫的世家女子,其余诸人皆逃了出来。”   玉莹一愣,心道:敢情我是最倒霉的那个。   裴贇又道:“此次你受伤俱是因赏梅宴而起,哥哥会令人暗作文章,令明年选秀无法顺利进行,你不用再担心指婚之事。如今只管安心养伤,程太医医术高明,将养月余,就会无虞了。”   说罢又喟叹道:“是哥哥没照顾好你。”   玉莹忙握住裴贇的手,道:“哥哥快莫自责,此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你又如何预料得到?现如今我不是没事吗,快莫作无谓之叹了。”   又道:“哥哥,我好生肚饿,快让他们弄膳食给我吃。”   裴贇忙道:“我叫厨房煨了粥,程御医说你要戒油腻辛辣之物,只能喝些清淡的汤水,待头部淤血慢慢消了,方不用忌口了。”   说着便命桂馥去传膳食。   待膳食上来,裴贇亲自服侍玉莹喝了一碗粥,又替玉莹净了面,不一会,玉莹困意上来,搂着被子昏昏欲睡,裴贇见状,替玉莹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出去了。   第二日玉莹醒来,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坐在床上用过早膳,便令桂馥将她的菱角镜拿过来查看头上的伤势。桂馥踌躇,磨磨蹭蹭不肯,玉莹便作势要亲自下地去拿,桂馥无法,只得将镜子拿给玉莹,一脸担忧的望着玉莹。   玉莹见她神色有异,忙揽镜自照,却见额头有一处明显的烧伤伤疤,颜色暗红,业已结痂,上面抹着一层亮晶晶的药膏,倒是不怎么痛,玉莹一怔,又掀开被子查看身上的烧伤,果见手肘处和小腿处皆有大片的灼烧痕迹,倒是不怎么重,只颜色比别处略红,也都抹了药膏,玉莹不由苦笑:得,破相了。   不由想起当日虞文彦救自己时的情景,也不知道虞世子对着这样狼狈的自己,是如何做出那般深情款款的模样的。   桂馥见她默默不语,以为她为自己容貌被毁难过,忙安慰道:“姑娘莫担心,程太医说了,姑娘这几处烧伤皆不重,且姑娘年岁又小,只要每日抹玉骨生肌膏,必不会留下痕迹的。”   玉莹却对古人的药并不抱太大希望,只苦笑道:“当日那样的情景,我能拣回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如今只是留下几处疤,算得什么。”   玉莹话虽这么说,心中到底郁闷难解,闷闷的发了一会呆,叹了一会气,正欲躺下继续睡觉,就听下人报义承伯夫人带着覃氏和王慧之亲来探视了。   玉莹忙让请进来。   三人进来见到玉莹,眼圈俱是一红,王姨妈搂着玉莹大哭了起来:“我的儿,你恁的乖巧,怎的就叫你遭这般罪。”又哭:“我那狠心的姐姐啊,你怎的就去的这般早。。”   诸人皆默默垂泪。   王姨妈又道:“你年纪小,身子骨未长全,这伤只要细心调理,必不会有大碍,你且安心调养身子,我的儿,姨妈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玉莹听得一怔,忽然想起自己与王睿之的婚事,王姨妈这是在变相表态不管毁不毁容,王家都不会嫌弃她?   玉莹不由哭笑不得,又想着王姨妈还真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心下一软,温声道:“姨妈莫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玉莹的伤本就无甚大碍,程御医又医术高明,想来不过月余,就能大好了。”   王姨妈拭了拭泪,令人将带过来的补品药材拿进来,对玉莹说道:“我的儿,想吃什么跟姨妈说,姨妈只有你这一个宝贝侄女,不疼你疼谁去。”玉莹忙道谢。   三人又坐了一会,便告辞去了。   到了下午,定国公夫人带了大女儿婉容过来探视,因说道:“婉晴闹着要来看你,我怕她吵你,便没带她来。”又细细看了看玉莹的伤处,眼圈一红掉下泪来,叹道:“好好的这是。。。”   玉莹忙温声安慰,定国公夫人拭了泪,令人将带给玉莹的药材拿进来,玉莹看到那儿臂粗的人参,数量多的可以当饭吃的天麻,晶莹剔透的大盏血燕,不由默默感叹定国公家不愧是老牌豪门世家,这些都是有钱没处买的的东西。   定国公夫人说:“好孩子,吃的用的只管开口,你且安心养着,过几日伯母还来看你。”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定国公夫人怕玉莹精神不济,便告辞去了。   玉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裴贇回来,拿了一套清透薄软的锦缎亵衣对玉莹说道:“这是江宁织造府新贡的锦缎,文彦令人做了亵衣,他闻得你身上有烧伤,怕你吃痛,说这新贡锦缎柔软无比,又能御寒,纵碰到伤处也不会疼,正合你现在养伤时穿着。”玉莹红着脸接过了,待换上后果觉得清透薄软,暗想这虞文彦倒是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体贴细致。   第二日程御医过来诊治,查看了玉莹头上的血肿,告诉玉莹烧伤处必须每日涂抹玉骨生肌膏,不可间断,否则身上的灼伤倒也罢了,额上那处恐会留疤,正说着,就有下人说宫里来了赏赐。   因裴贇不在家,玉莹便命人将自己用软轿抬到前厅接旨。   一个内侍早候着了,见玉莹过来,忙笑着对玉莹说道:“皇后娘娘很是挂念裴姑娘的身子,赏了诸多补品药材,盼望裴姑娘身子早日大安。”   玉莹忙欲磕头谢恩,内侍忙拦住了,说皇后娘娘亲口免了,裴姑娘只管将养身体。说着便命人将宫里的赏赐拿进来,又转达了几句皇后娘娘的关爱之情,便告辞了。   待送走内侍,玉莹命裴安带人将皇后娘娘的赏赐收起,裴安应了,过不一会,拿着一个瓷瓶过来呈给玉莹看,只见瓷瓶被一张上写着“急”的朱红封条给封住,旁边附了一张纸,写着:“如不欲遗疤,每日涂抹此膏,切记切记。”   玉莹拆掉封条,将瓶盖打开,只见膏体洁白细腻,异香扑鼻,暗道这莫不是宫中秘药?   忙拿给程御医看,程御医闻了闻膏体的香味,又粘了一些放到嘴里尝了尝,面色变幻莫测,说道:“如我未猜错,此药膏中有几味极难得的稀世药材,有一味产自西域雪山中,世所难寻,这制膏之人能将这这几味药材寻齐,实乃罕事,此药膏用来生肌祛疤,必有奇效。”   玉莹知道程御医医术高明,见多识广,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心下燃起了一丝希望,将那罐药膏亲自捧了回钟翠阁,每日殷勤的涂抹于患处,异常虔诚。   又过了几日,玉莹虽然头偶尔还会一阵阵眩晕,但是身上的一些擦伤瘀伤都已经好了许多,不像前几日一动弹就浑身酸痛了,身上和脸上的烧伤在那药膏的作用下结痂慢慢掉了,露出一些粉嫩的细肉来,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玉莹心情大好,便躺不住了,要桂馥扶着自己下地走路。   正慢慢走着,裴贇来了,笑嘻嘻的从身后拿出一样物事来,说道:“这玩意你肯定没见过。”玉莹一看,原来是套皮影戏,图案鲜艳,做工精美,人物栩栩如生。   裴贇说道:“送礼之人怕你病中无聊,特意寻来给你解闷的。”   玉莹一脸惊喜的接过,摆弄了起来,裴贇见玉莹如此高兴,心下吃味,口气微酸的问道:“很喜欢?”   玉莹大大点头:“很喜欢,哥哥替我谢谢虞世子。”   裴贇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寻常的玩意,就把你高兴成这样,改日哥哥替你寻更好玩的,保管比这有意思。”   玉莹一愣,敢情裴贇这是吃醋了,心下不由好笑,忙哄劝道:“哥哥寻的东西必然是最好的,我最喜欢哥哥送我的东西了,别人谁也越不过哥哥去。”   裴贇这话听得异常舒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又想起一件高兴事告诉妹妹:“钦天监前日上奏皇上,说赏梅宴时发生大火,恐为不祥,劝皇子选秀一事暂且搁置,来年再选,嘿嘿,皇上准了。”   玉莹喜道:“哥哥动的手脚?”   裴贇微微一笑,并不否认:“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皇上向来笃信天象谶言之说,前日宫中大火虽是人为,但硬要扯上天象吉凶之说,也未尝不可。”   玉莹颔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便缠着裴贇给她表演皮影戏,裴贇被她缠得没法,只得唤了兰馨进来,两人配合着表演了一目《嫔铁剑》,玉莹看得高兴不已,不时哈哈大笑,钟翠阁里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接下来一个月,玉莹每日窝在自己的钟翠阁里养伤,定国公夫人和王姨妈等人隔几日便亲来探视,见玉莹一天天好转,就连额上的伤疤都淡了许多,都放下心来。   说来奇怪,玉莹当初见额上的那处烧伤极深,原本以为铁定会留疤了,谁知道自从涂抹那罐宫中药膏后,一月之后,疤痕便淡了许多,又继续涂抹月余,一点烧伤过的痕迹都看不出了,皮肤甚至更为雪白细滑。   桂馥兰馨见玉莹又恢复了往日的花容月貌,皆欢呼雀跃。裴贇却无甚太大感觉,他身为男子,本就不如女子心细,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太过碍眼的伤疤,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哪怕被烧成了猪头,在他心中亦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后来虞文彦怕玉莹病中烦闷,又送来了一些奇书异志,供玉莹翻阅解闷。裴贇也不甘示弱,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只通体雪白肥嘟嘟的巴儿狗,巴巴的给玉莹抱了过来,玉莹一见之下,高兴得惊叫连连。   于是玉莹原本应该枯燥乏味的病中岁月被这些不断发生的小惊喜弄得趣味盎然。   这日,永安侯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看着拜贴上的“谢晗芳”三个字,玉莹好半天才想起是那日赏梅宴遇到的笑起来有深深梨涡的可爱姑娘。玉莹踌躇了一会,命人请了进来。   谢晗芳一进来,玉莹就是一怔,只见她原本圆润的小脸瘦出了尖尖的下巴,眼睛里是挥之不去的愧疚和隐忧,人也不如当日机灵精神,玉莹不由暗暗猜测在她身上发生了何事。谢晗芳大大的眼睛关切的上下打量了玉莹好一阵,先是松了一口气,东拉西扯了一会,接着便隐晦的提到自己的来意。   “玉莹,你还记得当日坤宁宫中的情景吗?”   玉莹一怔,不由疑窦丛生,当下也不露出来,只摇了摇头,说道:“只记得当时随着众人往外跑,接着被房梁砸中,就昏死了过去。”   谢晗芳听得这话,一双小手紧紧绞着手帕,雪白的贝齿将下唇咬得失去了血色,似乎内心正受着极大的煎熬,她目光上移看到玉莹头上的纱布,目光一刺,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当日在坤宁宫中,我看到那个裴玉妍将你推回殿中,因我跟她跑在一处,我看得真真切切。玉莹,你下次看到她,要小心提防她,你们本是同宗,她却恁的狠毒。”   玉莹听了这话,如遭雷击,怔忪了好一会才消化。   虽然对当日之事一直心存疑虑,但玉莹从没想过有人会看她不顺眼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却原来,竟是裴玉妍?!她为什么要害自己?虽然她父亲一直想夺裴贇的爵位,甚至曾经派人刺杀裴贇,但自己身为女子,她害死自己也不可能帮她父亲得到爵位啊,难道,她是怕自己被选为皇妃,哥哥这一支会更为繁盛昌荣,她父亲夺爵更加无望?   谢晗芳见玉莹面色变幻莫测,并不言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急道:“你可是不信我?我当日看得真真的!我后来听得你受了重伤,容貌也差点被毁,我内心日夜不安,我怕说出此事你不信我,反跟我生隙,如今你虽大好,但我怕那裴玉妍日后再加害于你,日夜悬心,这才不管不顾过来告知你的。玉莹,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般害你?”   玉莹苦笑着摇头:“我亦不知。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告知我此事。”   谢晗芳松了一口气,又道:“那裴玉妍能于当时瞬息万变之时生出如此毒计害你,必是个手段极为阴狠之人,我怕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你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又恨道:“我生平最恨表里不一之人,没想到她空负如此美貌,又生得柔弱,居然恁的狠毒。”   玉莹见她年纪小小,语气却老气横秋,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   谢晗芳又细细看了看她的伤处,见确实已大好了,大大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澄净的眼睛笑成月牙形,嘴角露出深深的梨涡,显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玉莹见她情真意切,想到她不过与自己一面之缘,本可装作若无其事,却因担心自己再度涉险前来告知真相,不由有些感叹。   谢晗芳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玉莹亲自送了出去,两人刚走到门口,裴贇正掀帘进来,见到谢晗芳,不由一怔,谢晗芳极为聪明,见他生得英俊挺拔,又不用通传便可进入玉莹的闺房,当即猜到这便是永安侯裴贇了,忙大大方方行了礼,反倒是裴贇,略有些不自在的侧身避了半礼,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   待送走谢晗芳,玉莹将裴玉妍之事告诉裴贇。   裴贇听得面色一变,恨声道:“好大的狗胆,手都伸到你身上了!”   说着便沉默不语,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方恨声道:“这几笔账迟早跟他们西府一笔一笔算!他们敢害你,我必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除夕前夕,朝野发生了一件大事,辽东边境鞑子进犯,一万铁骑攻破了锦州城,军情告急,皇上钦点了宁王统帅三军,前往讨伐。   而裴贇所在的护军营也进入备战状态,日夜操练,早出晚归,年都不曾好好过。   又过了一月,春闱发榜,义承伯府的二公子王睿之高中探花,京城勋贵圈中一片哗然,纷纷前去致贺,结果,还没等义承伯府大摆宴席,另一个更大的“喜讯”传来,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令金科探花王二公子迎娶福宁郡主。   裴氏兄妹听得此事,皆是一愣。玉莹不由想起当日在如意斋中遇到的那个直呼哥哥“裴贇”的骄纵女子,想起哥哥说的皇上最宠爱这个福宁郡主,对王睿之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同情!   裴贇则大松了一口气,本来还筹划着怎么不伤害与义承伯府感情的前提下,让玉莹嫁给虞文彦,如今倒好,一道圣旨解决了所有问题。   而与此同时,义承伯府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正厅中,王睿之直挺挺的跪在义承伯夫妇的面前,恨声道:“儿子不娶!”   义承伯一拍茶几,怒道:“孽障!这是圣旨!由不得你不娶!”   王睿之抬头,清俊的脸上满是决绝:“当初父母明明说了春闱过后让儿子娶裴家表妹,儿子这才发狠读书的。如今我既春闱高中,玉莹妹妹也即将出孝,儿子自当履行诺言去裴府订亲!如今又冒出个什么郡主,就算圣旨又如何,皇帝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儿子不娶!”   义承伯听了此话,气得一脚踹向王睿之的心窝,又一叠声令人拿绳子过来把他绑了,王姨妈哭天抢地,搂住王睿之儿啊肉的哭了一通,又站起来要跟义承伯拼命,王静之和覃氏忙上去又拉又劝,义承伯府乱成一团。   三月初,辽东前线传来捷报,宁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大破敌军,收复失地,凯旋而归,举国上下都在讨论这位玉面王爷的英勇不凡。   夜色深沉,月色如水。   仍是那间布置雅致的书房,书桌后的人面沉如水,对一旁的垂手而立的黑衣人说:“就这两日了,给坤宁宫那位多吹吹风。”   黑衣人应了。   书桌后的人又道:“最近两月,裴小姐未曾出过府?身子可大好了?”   黑衣人道:“裴小姐深居简出,身子已大好了。”   那人嘴角勾了勾,未再说话。   黑衣人隐没入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自上次大火坤宁宫被烧为一堆残垣断壁后,皇后就暂时移居寿康宫。   此时亥时的梆子刚刚敲过,皇后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人卸下簪鬟,一头如云的秀发被放下来,镜中的人柳眉如月,杏眼含情,虽眼角已有一丝细纹,仍不掩其绝世之美。   只是此时皇后脸上殊无笑意,面色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   “没想到这次倒让老七出了风头!”她狠狠将一根紫玉茉莉花簪子掼到妆台上。   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一个年老的内侍温声道:“皇后娘娘且息怒。宁王殿下虽然打了一次胜仗,却算不得什么,其余年长些的皇子皆领过兵,皇上更曾多次褒奖太子殿下智勇双全,堪为皇子典范,可见皇上心中还是最看重太子殿下的。”   皇后听得此话,面色稍霁,但仍恨声道:“你是不知,老七素来狡诈阴狠,又善谋划,我是怕日后。。。”   内侍道:“皇后娘娘,日后的事且再做打算,如今只说眼前,奴才可是听说太后有意将辅国公家的嫡女说给宁王做正妃呢,辅国公手握重权,宁王得了这么一位正妃,势必如虎添翼,皇后娘娘,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做计较。”   皇后冷笑道:“她倒是真心疼这个孙子。。。”   又道:“你且说说看,咱们该如何谋划。”   那内侍道:“奴才前儿得知一事,宁王似是看中了永安侯的妹妹。”   皇后道:“永安侯的妹妹?上次大火时被困的那个?”   內侍道:“正是这裴姑娘,听说生得极好,宁王不经意曾一睹芳容,自此就惦记上了,前儿似是因此事在慈宁宫跟太后起了争执。”   皇后奇道:“老七虽然风流成性,但素来以大事为重,难不成如今竟为了一个色字连辅国公府这样的庇力都不要了?”   內侍道:“其中的缘故奴才不知,只是听说宁王如今一心要娶这裴姑娘。奴才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一则,这永安侯裴贇虽颇有几分乃父之风,能征善武,但年纪尚轻,羽翼未丰,就算为宁王所用,也不堪与辅国公这样的三朝元老、国之重臣相抗衡。二则,那裴姑娘听说自小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宁王又风流花心,嫁给宁王后生个几场闲气,说不得就一命呜呼了,那裴贇素来疼爱妹妹,到时候定会与宁王生隙,结亲反变成结仇。。。”   皇后略一思忖,抚掌笑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內侍道:“明日皇上要在太极殿对此次东征论功行赏,皇后娘娘不如在宴上求皇上给宁王来个赐婚,皇上素来最爱重娘娘,且那裴姑娘身份也堪当正妃,娘娘开口,皇上必会觉得娘娘宽厚仁慈,关爱皇子,必没有不允的道理。”   皇后嘴角噙笑:“到时候本宫必让老七得偿所愿,让咱们文武双全的宁王殿下抱得美人归。”   内侍听得此话,不再言语,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玉莹此时正在钟翠阁里跟桂馥兰馨学推牌九,忽然鼻尖一痒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兰馨见状笑道:“必是有人在惦记咱们姑娘。”   玉莹伸出水葱般的玉指戳了戳兰馨的额头:“明明是你姑娘我冷了,还不快去把我的斗篷拿过来,再啰嗦明儿把你配给裴安家的小子。”   兰馨忙闭了嘴红着脸去了。   桂馥拍手大笑:“哈哈,成日的牙尖嘴厉,如今也在姑娘这吃了排揎吧。”   正笑闹着,裴贇来了,含笑命桂馥几个下去,对玉莹说道:“过几日定国公府便要上门提亲了,听说请的南安郡王做媒人。”   玉莹脸一红,低下头并不言语。   裴贇又道:“文彦心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下聘之后马上完婚。那日自己抱着本黄历翻看,说四月五月皆有大吉日,被定国公啐了一顿,哈哈。”   玉莹眨眨眼,心中虽然甜蜜,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无法像古代女子那样羞羞答答,只得暗自酝酿了一阵,故作娇羞的嗔道:“哥哥!”   裴贇果然对妹妹的表现十分满意,收了促狭之色,正色道:“下定之后,哥哥就得准备你的嫁妆了。母亲当年的那份陪嫁自然都给你,哥哥再给你添十几个田庄铺子,十万两压箱银。”   玉莹愕然抬头,她自然知道永安侯府世代簪缨,比一般的侯爵世家要富贵,且历任永安侯皆东征西伐,私囊颇丰,但是哥哥竟然除了母亲喻氏的嫁妆外,还另给自己十几个铺子田庄和十万两白银。   要知道喻氏的嫁妆已经颇为惊人了。   当年喻氏身为颍川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嫁妆之丰,曾经轰动一时,除了一套上好的紫檀木家具,还有二十几个江南富庶之地的田庄店铺,黄金五万两,绫罗绸缎无数。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按照大夏朝不成文的规矩,母亲的嫁妆是要均分给子女的。   哥哥竟然要全数给自己。   玉莹忙摇头:“哥哥。。”   裴贇止住玉莹,微笑道:“哥哥身为男儿,本就不应光靠祖荫苟安于世,你身为女子,出嫁后上要侍奉公婆,下要侍奉夫君,颇多制肘,万一日后受了什么委屈,你手里有银钱傍身,也不至于吃苦。”   顿了一顿,又道:“倘若母亲还在世,她也会同意这个安排的。”   玉莹红了眼圈,心中酸涩不已,自己自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人就是裴贇,一路相处下来,深切的感受到裴贇对妹妹的百般呵护,千般娇宠,真真是将自己挂在心尖上,事事处处皆以自己为重。   如今他为了妹妹的婚事,又千般思量,百般筹谋,这份爱妹之情,不得不令人动容。   而如今这样的好哥哥,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随着自己的出嫁不得常见了。   她哽咽着扑到裴贇怀里:“哥哥!”   裴贇轻抚着玉莹头顶的秀发,默默不语,心中酸涩莫名。   第二日   太极殿筵开玳瑁,褥设芙蓉。   皇上端坐于上首,左右两侧坐着皇后娘娘和如今颇受圣宠的丽贵人。   下首坐着太子和诸位皇子。   再往下,便是一些朝中肱股重臣,以辅国公为首,依次是定国公,镇国公,覃阁老,陈大学士等人。   酒过三巡,皇上酒色上涌,面色酡红,微醺着对宁王说道:“老七,这次你大破敌虏,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说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明日朕酒醒了,你再想要什么,朕可就不答应了。”   众人哄堂大笑。   宁王出席笑道:“父皇有赏,儿子感激不尽,儿子也不敢要别的,只是前日皇祖母还念叨儿子,说如今儿子年近二十,膝下尤虚,愧对列祖列宗,儿子听了心下惶惶。不如,父皇就赏儿子一个媳妇吧,早日繁衍子嗣,也好了了皇祖母的心事,不再让皇祖母日夜悬心。”   皇上笑道:“你这小子历来鬼主意多,你且直说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别以为朕多喝了几杯,就不知道你这是变着法的求我赐婚了。”   皇后笑道:“皇上,你这可是冤枉老七了,这名门闺秀素来养在深闺中,外人轻易不得见,老七纵然再胆大妄为,总不能扒开窗户一个一个去瞧吧。不过老七今年都十九了,府里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倒确实是该娶个正妃了。老七,本宫这倒有个上佳的人选,品貌俱是一流,就是不知你可满意。”   宁王长眉一挑,黑玉般的眸子露出一丝了然的讥诮,笑道:“母后挑的人必然是极好的,儿子愿闻其详。”   皇后笑道:“永安侯的妹妹裴氏年方十五,生得清丽动人,性子也极好,上次赏梅宴时本宫曾见过,德言容功俱佳,如今尚未婚配,给你做正妃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定国公面色一变。   皇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永安侯府裴氏。。。”   皇后暗暗对丽贵人使了个眼色,丽贵人忙笑道:“先永安侯裴震威名赫赫,臣妾虽久居宫中,也闻得他骁勇善战,威震四方,其妻喻氏出身颍川大家,诗书礼传家,这裴小姐有父有母如此,想必是个极好的。咱们宁王殿下虽然文武双修,但得配裴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倒也不算辱没了。”   皇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皇后见状,忙道:“裴震的儿子裴贇听说也是个少年英雄。”   皇上捋了捋须:“恩,裴贇确实不错,现统领护军营,虽年轻,却性子沉稳老练,比朕许多治军多年的老将都来得强。”   皇后颔首,笑道:“看来这裴震生了一对好儿女。皇上,这裴姑娘还有一个极好的好处呢。”   皇上道:“喔?还有什么好处。”   皇后抿嘴笑道:“这裴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老七爱美色,说不定娶了这裴姑娘就收了心了,不再胡闹了呢。”   宁王闻言笑道:“这裴姑娘既这么好,儿子听得心都痒了,父皇赶快下旨将裴姑娘赏给儿子做媳妇吧。”   皇上笑着啐了宁王一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恁的贫嘴,你胡闹了这么多年,媳妇难道还少了?”   宁王笑道:“儿子女人虽多,但正妃可只有一个,儿子只认正妃这一个媳妇。”   皇上踌躇着对皇后说道:“那裴姑娘尚未许人?”   皇后道:“不曾许人,太后曾宣其进宫参加赏梅宴,本就是预备指给皇子做正妃的。”   皇上颔了颔首,捋须道:“既如此,就赐给老七做正妃吧,着钦天监将两人八字配了,选个吉日完婚。”   宁王忙磕头谢恩:“谢父皇恩典。”   嘴角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筵散后,就有内侍到永安侯府宣旨。听完宣旨,裴氏兄妹如遭雷击,皆怔愣在当地。   待送走内侍,玉莹木然的对裴贇说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裴贇怔怔地摇头:“我也不知。。。”   怔忪了好一会,裴贇忽的站起来道:“哥哥出府一趟,须得弄清来龙去脉。”便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这边玉莹发了好一阵呆,直到被前厅的夜风吹得手脚冰冷,方怔怔的回钟翠阁去了。   裴贇直到深夜方回,也不管玉莹是否已经休息,径直到钟翠阁来找玉莹。   玉莹虽已躺下了,却并没有睡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见裴振来了,忙披衣下地。   裴贇面黑如铁,也不啰嗦,对玉莹开门见山道:“那宁王当庭求的赐婚,此事万难回转了,我跟文彦商量了一晚,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   玉莹闻言讶道:“釜底抽薪?”   裴贇颔首,对玉莹说道:“你且附耳过来。”   。。。   第二日一早,程御医匆匆到永安侯府给玉莹诊脉。一番诊治下来,对外宣称裴姑娘感染了风寒,需静养数日。   半个月后,裴姑娘病势日益严重,高烧不退,且全身长出了许多红点。   太医院李御医、刘御医、许御医等一众国手均奉旨前来诊视,皆束手无策。   后见玉莹身上红点愈发增多,有人提出,极像天花之症。   众太医早已存疑,皆纷纷附和,并上折奏禀皇帝。   又过了数日,裴贇上折,言说妹妹因染天花之症,病势危重,纵救得性命,脸上亦会留下疤痕,实不堪嫁入皇室,请皇上另赐佳妇于宁王殿下。   皇上接了折子,留中不发。   是夜,永安侯府,钟翠阁。   玉莹一觉醒来,忽觉得口渴,便坐起身掀帘欲喊桂馥,刚掀开帘,骇然发现床边似乎站着一个高大欣长的影子,玉莹惊得正欲大叫,这个人却开口说了一句话:   “苗疆鱉茄花,性甚奇特,将其茎叶煮沸,用汁液涂抹于肌肤,可致全身红肿不堪,高烧不退,与天花之症极为相似。如欲解其毒,只需将其根部捣碎,制成蜜丸,一夕毒可尽解。”   那个人背着手说完这番话,便转过身用一双黑玉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莹,说道:   “裴姑娘,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本王?”   玉莹已经惊骇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宁王。   宁王轻笑了一声,伸手轻抚过玉莹长满红点的脸颊,说道:“这么一副花容月貌,程惟安也下得了手。”   玉莹慢慢收回张大的嘴,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你。你。。”   宁王并不接话,只定定的看着玉莹,须臾,俯身近前,伸手轻捏住玉莹的下颌连接处,迫其张口,将一粒药丸塞入玉莹口中。   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玉莹根本来不及反抗。   玉莹骇然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宁王笑道:“解药。”   不等玉莹接话,又起身道:“程惟安欺君罔上,用鱉茄花之毒伪装天花,齐心可诛,今夜本王已着刑部将其收监,待审问完毕,罪证确凿,择日处斩。”   顿了顿,又道:“你哥哥永安侯裴贇抗旨不尊,如今程惟安供认不讳,只待核实供词,本王就令人将裴贇收入大牢,虢夺爵位,流徙三千里。”   玉莹如遭雷击,低头喃喃道:“不可能。。。”   宁王笑道:“可不可能,明早自可见分晓。本王给你一日时间,如你不欲你哥哥卷入此事,明晚来如意斋找本王,届时本王自会遣人来接你。”   待玉莹反应过来,房里哪里还有宁王的影子,似乎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玉莹颓然地躺下,望着帐顶上的帷幔,心下千回百转:自己兄妹和虞文彦、程御医筹谋已久,原本以为用鱉茄花之毒伪装天花万无一失,只待皇上下令解除自己与宁王的婚约,再服下解药,过个一年半载,此事慢慢为人所淡忘了,再嫁入定国公府,面上贴上假伤疤,人前人后小心谨慎一些,万不会被人怀疑。   谁知道,竟然功亏一篑,被宁王拆穿不说,还要搭上程御医的性命和整个永安侯府。   思及此,玉莹忽觉胸中悲痛莫名,怔怔的流下泪来。   第二日,玉莹的全身红斑果然消失殆尽,恢复了往日容貌。   玉莹轻嘲:“果然是解药。”   正欲去找裴贇,忽报太医院的御医前来诊脉。待一行人进来,果然没有程御医。   玉莹对为首的御医说道:“请问院首程御医何在?”   那御医说道:“程御医昨夜被刑部关入了天牢,院首一职由在下代领。”   玉莹心中一痛,故作惊讶道:“不知程御医因何被抓?“那御医道:“在下并不知情。”   玉莹颔首,未再言语。   那几名御医依次给玉莹诊完脉,那为首的御医玉莹道:“县主只是风邪入侵,如今已大好了,在下这就禀告圣上,县主与宁王殿下婚约无需更改。”   玉莹扯了扯嘴角,未置一词。   待御医走后,玉莹去前院找裴贇,结果下人却告知玉莹,裴贇天未亮就出府去了,就连裴安也不在。   玉莹一直等到晚上,裴贇都没有回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下人禀告玉莹,说太后召玉莹即刻进宫,进宫的轿撵已在门口候着了。   玉莹忽觉得自己是一条铁板上的鱼,身下的油温已将自己煎熬得无处可逃。   思忖片刻,玉莹起身随下人走到门口,果见一顶软轿在门口候着,轿夫皆是宫中内侍模样。玉莹木然转身对桂馥兰馨说道:“你们不用跟着去了,待侯爷回来,告诉他我进宫去了,不会耽搁太久,叫他不用担心。”   桂馥兰馨不疑有他,朗声应了。   玉莹转身便上了软轿。   内侍抬着软轿先是往宫中方向走了一段,忽一个拐弯,便往另一条路去了。走不多久,到得一处宅院的后门,玉莹抬头望去,果是如意斋。   进得门后,就见上次见到的那个面白无须的掌柜在门后躬身候着,见玉莹进来,恭声道:“裴姑娘,请这边走。”   玉莹跟在掌柜身后,上到三楼,掌柜忽一个闪身,推开一扇暗门,对玉莹道:“裴姑娘,已经到了。”   玉莹略一踟蹰,抬步进了那扇暗门,见里面竟是一个极宽敞华美的雅室,门口正对一窗,窗下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桌右手边放着两张太师椅并一几,房间左侧放着一榻,榻前放着一张梅花几,正焚着一股清雅难言的香。   宁王穿着一件宝蓝色五爪坐龙蟒袍,腰间系着玉带,正坐在太师椅上低头品茶,听到玉莹进来,抬头看向玉莹,笑道:“来了。”   玉莹默然片刻,走到宁王面前行了个礼,垂着头,木然说道:“请宁王殿下高抬贵手,放了程御医和我哥哥。”   宁王听得此话长眉一挑,哧笑道:“放了他们?程惟安和裴贇恁的阴险狡诈,坏我大事,本王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见玉莹并不答话,起身走到玉莹面前,俯身到她耳畔说:“要不?你给本王一点好处?本王高兴了,自然就放过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一时之间,两人离得极近。   玉莹一骇之下,本能地欲往后退,却被宁王伸手扣住后腰,一把揽到了胸前。   宁王低头看着玉莹白玉般清丽无双的脸庞,目光从她惊骇莫名的盈盈美目,滑到她小巧挺俏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鲜润如樱桃的红唇上,凝视片刻,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长久以来的渴望,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气息瞬间覆盖了她,他吮吸她嘴唇,舌头强硬的闯了进来。她拼命挣扎,却被他伸手紧紧扣住后脑,挣动不了半分,她心中羞愤难言,却忽然想起即将被处斩的程御医和前途未卜的永安侯府,不由心灰意冷,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任他施为,他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动作也由粗暴转变为温柔,辗转吮吸,极尽索取,直吻得玉莹气息不稳,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他似是心满意足,低声在玉莹耳边说道:“不许再耍花样,乖乖地等着嫁给本王。”。   不等玉莹回答,又一把抱着玉莹坐到太师椅上,拥着她在自己腿上坐好,额头抵着玉莹的额头,眼睛一寸寸地细看她,只觉得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无一处不美。   玉莹挣了两下纹丝未动,心知无力反抗,只垂下眼帘,并不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宁王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顺着玉莹的脖颈往衣襟内滑去。玉莹大骇,忙捉住他手,他轻笑出声:“看把你吓的。本王纵想要你,也不会这般急色。本王是想看看那枚玉兰花玉佩你是否戴着。”   见玉莹露出惊诧莫名的神色,低笑道:“当日你不是极喜欢吗,怎么送了给你又不戴?”   见玉莹不答,宁王露出一丝了然之色,笑着贴到玉莹的耳边低声道:“如今知道是你未来夫君所送,可戴得了吧。”   他的气息喷到玉莹敏感的耳垂上,玉莹不由打了一个颤,洁白莹润的耳垂瞬间红了起来。宁王一见,原本清澈的眸子暗了下来,想也不想就将玉莹的耳垂含入唇中辗转吮吸了起来,半晌,在玉雪可爱的耳垂上流连够了,又顺着玉莹雪白的脖颈极尽吮吻,慢慢的一路向下,到了胸前,方生生顿住,喘息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又去吮吻玉莹的樱唇,直将玉莹吻得双唇红肿,气息不稳,方放开她。   待喘息渐定,宁王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搂住玉莹温声说道:“今日你先回去,只要程惟安和裴贇不再耍花样,本王不会再为难他们,也免得你怨恨本王。过几日礼部会过来下聘,钦天监会择最近的吉日令咱们完婚,你且乖乖的,莫耍脾气,有什么事或有什么想要的,令人到如意斋找掌柜的。这段时间你把身子调养好,乖乖的等着本王娶你。”   玉莹强忍着心中的反感,木然的点了点头。   宁王满意的放开玉莹,扶住她双臂让她到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回到原来的那张椅子坐定,击了击掌,就见那掌柜躬身走了进来。   宁王道:“好生将裴姑娘送回去。”   掌柜的应了,立到一侧等玉莹,玉莹松了口气,忙起身跟着他走了。   宁王的目光一直追随玉莹,直到玉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又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会方才的旖旎情景,伸指在茶几上扣了扣。   就有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窗外掠进来。   宁王低头用茶盖轻轻拨了拨茶碗中的茶叶,面无表情说道:“叫刑部的许元正来见我。”   黑衣人应了一声去了。   这边玉莹出了如意斋,被冰冷刺骨的夜风一吹,忽然再也抑制不住胃中强烈的不适,俯下身子呕了起来。   待回到永安侯府,裴贇早回来了,正焦急的在前厅来回踱步。   见玉莹脸色灰白的走进来,忙上前一把拉过玉莹,急道:“方才你去了哪里?太后并未召见你入宫,是谁敢假传懿旨——”   忽视线触及玉莹布满暗红色吻痕的颈部,生生顿住,他虽未经人事,但常年混迹军中,又身为男子,见到这般暧昧的痕迹,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惊骇莫名的抬眼看向玉莹,急问:“发生了何事?有人轻薄了你?”   玉莹早顺着他视线发现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当下又羞又恨,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懑,扑到裴贇怀里大哭了起来。   裴贇从未见她如此大哭过,顿时心痛如绞,又惊疑不定,细思前因后果,面色一变,急声问道:“是宁王??”   见玉莹并不作声,只一味哭泣,心中越发肯定,握了握拳,忽一把推开玉莹向外走去。   玉莹大骇,忙拦住裴贇:“你要去哪!”   裴贇恨声道:“自是找那竖子算账!”   玉莹哭道:“他已经答应会放了程御医,也不再追究我们抗旨不尊之罪了,哥哥,我不想失去你,不想让你被夺爵流放,咱们认命吧,你莫再去招惹他了。”   裴贇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哥崩作响,其实细说起来,裴贇自小锦衣玉食堆中长大,后虽行军打仗,百般历练,但其实一路顺风顺水,骨子里恣意随性,并未真正受过大的挫折,如今遭遇玉莹赐婚一事,虽尽力筹谋,却功亏一篑,自己倒也罢了,还连累了程御医一家人,忽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永安侯府在皇权面前是如此渺小无力,亏他还自命不凡,殊不知,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可以给你权利和荣宠,也可以让你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如今,他连自己的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他满腔愤懑无处可消,忽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膛,仰头大喊了起来。   玉莹紧紧抱住裴贇,一时心痛难忍,泪如雨下。   定国公府,外书房。   定国公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盅摔个粉碎,手颤抖着指向立在跟前的虞文彦,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大事!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你是要让咱们定国公府上上下下数百条人命给你陪葬吗?”   虞文彦脸色惨白,并不答话,目光却甚是坚定。   定国公又道:“程御医如今下了大牢,一旦将你供出,你当如何?你母亲当如何?孽畜!!!”   虞文彦直挺挺的跪下:“父亲,儿子从小到大未曾求过什么。只有这一次,儿子顾不得什么了,儿子只想要玉莹。”   定国公又何尝不知这唯一的嫡子自小听话争气,从未任过性让他操过心,听得此话,心中一痛,语气不由软了下来,说道:“当日太极殿中,宁王特意于东征凯旋之际请求皇上赐婚,又引得皇后和丽贵人为他说项,如果不是他一早看中玉莹,以他不受他人摆布的性子,怎会皇后一提玉莹,就欣然接受赐婚?他分明是筹谋已久,志在必得。你如今跟他争夺玉莹,他身为皇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定国公府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你可对得起虞家的列祖列宗?”   见虞文彦并不答话,又道:“儿子,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以后父亲定帮你谋一门好亲事,你还年轻,天涯何处无芳草,忘了这个裴玉莹吧。”   虞文彦蓦地起身,腰背挺直往外走去,口中恨声说道:“办不到!儿子定不会让玉莹嫁给宁王!”   定国公伧然喊道:“孽畜!你母亲三十岁才得了你,好不容易拉扯你长大,你两个妹妹还未嫁人,你如今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让你母亲妹妹死无葬身之地吗??”   虞文彦听得此话,身子蓦的一顿,胸中剧痛难言,忽趔趄两步,直直喷出一口鲜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过了两日,程御医果然被刑部给释放了,但因“年老昏愦,不堪重用”而被革了太医院太医一职,程御医在牢中吃了不少苦头,行走不便,被家人用肩舆抬到永安侯府,老泪纵横的跟裴氏兄妹辞了行,连夜拖家带口返回祖籍了。   三月十六,大吉。   礼部官员及内务府来永安侯府送纳征之礼。   按大夏朝规定,皇子娶亲下聘皆有定制,黄金、金饰、马匹、绫罗绸缎,无论种类和数量皆不可逾制。然而纵是这样,光那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也引得街头巷尾纷纷侧目、艳羡不已。   裴贇面无表情的迎了纳征之礼,礼部众官员及内务府太监们纷纷道喜,裴贇强打精神,筵开荣宝堂,招待诸位官员,后又有许多勋贵世家、护军营同僚听闻喜讯前来道贺,一时间,永安侯府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西府,正厅。   裴老妇人柳氏面色不善的一边数着念珠,一边对坐在下首的裴晨说道:“你是礼部侍郎,那边又是你亲侄子侄女,你好歹过去露个脸,做做表面功夫,今日这么多你们礼部的同僚,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心胸狭隘,苛待子侄?”   裴晨哼了一声道:“早就撕破了脸皮,还去装这个样子做甚。”   裴老妇人啐道:“怪道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礼部侍郎,瞧你这点胸襟见识,连我这妇孺都瞧不上。不管咱们两府关系背地里如何,你身为礼部官员,行为章法不能让人拿出一点错处,若今日你去东府道贺,你侄子对你不敬,那是他不敬尊长,你纵受点委屈又如何,别人只会说你慈爱为怀,待日后咱们这支袭了爵,你多少委屈找不回来?”   裴晨正欲说话,立在身后的裴玉娇不忿道:“不怪爹爹看不上他们,实在是东府那兄妹俩忒的嚣张,上次我跟妹妹在街上遇到那裴贇,上前打招呼,他居然理都不理咱们,还有那个裴玉莹,仗着生得略好些,次次拿鼻孔瞧人,孙女实在看不惯她那个轻狂样!”   裴老妇人慈爱的看着裴玉娇:“我的儿,如今她要嫁给宁王做正妃了,身份在那摆着,你下次遇到她可千万别冲撞她,收敛着点脾气,能忍则忍,她轻狂她的,你躲着点就是了。”   裴玉娇撇嘴道:“宁王妃有什么了不起,妹妹不是也要做王妃了吗?是不爹爹?”   裴晨脸色一变,急道:“小祖宗,你快莫嚷嚷了,八字还没一撇呢。那庆王只是对咱们玉妍有那么点意思,一点动静都还没拿出来呢,你就这么嚷嚷出来,万一没成,你还让你妹妹嫁人不?”   裴玉娇嘟着嘴道:“妹妹哪里不如那个裴玉莹了,样子生得好不说,性子更是比她强了一百倍,我就不信,那个宁王若看到妹妹,还会愿意娶裴玉莹!”   一直在一旁一副柔顺乖巧表情的裴玉妍听得此话,突然面色一变,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来。   裴晨转过头对裴老夫人道:“母亲,近日儿子会托人往淑妃娘娘处多走动走动,既然庆王对咱们玉妍有意,不如找淑妃娘娘说项,早日把玉妍的亲事也定下来。”   裴老妇人颔首:“把我那只千年人参送给淑妃娘娘,前几日在镇国公家孙遇到淑妃娘娘的母亲,曾隐约听到她老人家叨念过一句。”   裴晨颔首,又道:“也是时运不济,上次好不容易将玉妍送去参加赏梅宴,按往常来说,赏梅宴后就要给皇子们指婚了,以咱们玉妍的品貌,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谁知好端端来一场大火。”   裴玉娇道:“那裴玉莹不定怎么在赏梅宴上狐媚那个宁王呢,要不怎么参加赏梅宴的那么多,就她被指婚了呢。”   裴晨啐道:“什么狐媚不狐媚的,这也是姑娘家说的话?你好好的把《女训》《女戒》给我抄一百遍。天天跟玉妍在一起,怎么不见你学得你妹妹半点的温柔沉静。”   裴玉娇嘟嘴看向裴老妇人,不依道:“祖母!”   裴老妇人忙搂住裴玉娇,又啐裴晨:“成日家在家打骂孩子,仕途上倒半点不长进,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去那几个阁老国公那钻营钻营。”   见裴晨梗个脖子,又道:“还在这里杵着做甚么,不是要去打点淑妃娘娘吗,还不快去!”   裴晨瞪了一眼裴玉娇,起身一甩袖子,忿忿地一径去了。   永安侯府,钟翠阁。   桂馥几个发现自家姑娘自从上次被赐婚后就开始变得闷闷不乐,特别是那晚进宫回来后,更是一日比一日消沉。她们自然知道姑娘不愿意这桩婚事,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偏偏义承伯府王姨妈等人最近忙着张罗王静之的婚事,日日不得空,好久不曾过来探望姑娘了,那定国公家的夫人和小姐自从赐婚后更是再也没露过面,侯爷也是整日铁青着个脸,小厮们见了侯爷,都遛墙根走。幸亏长宁伯府的谢姑娘还经常过来陪姑娘说说话,但姑娘依然吃不香睡不好,一个月下来,姑娘到底病倒了。   她们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病了。   钟翠阁,子时刚过。   玉莹已经病了好多天了,喝了无数御医开的药,纵是白天退了烧,到了夜晚还是会烧起来。   玉莹有时候昏昏沉沉的想着,不如就这样烧死算了,死了后说不定就能穿回自己原来的那个时代了。   虽然那个时代依然会有许多无可奈何,许多身不由己,但至少,不会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选择。   最近几晚,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人给自己喂进一股清凉的液体,这液体入了喉咙,原本肿痛的喉咙当即缓解了很多,就连散了架的全身骨骸也变得熨贴无比。   到了今夜,情况进一步好转,不再发烧了,也睡得香甜了,玉莹酣睡了一觉醒来,忽觉口渴,迷迷糊糊喊道:“要喝水。”   就感觉有人把自己扶坐起来,端了茶送到自己嘴边,玉莹就着手喝了几口,摇摇头表示不要了,欲要重新躺下,忽感觉背后的胸膛似乎格外宽厚,隐隐散发着男子的气息,根本就不可能是桂馥或兰馨,忙吓得转头望去,就看见宁王低着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玉莹恼怒异常:“你这人,虽然我们被指了婚,到底尚未成亲,你这样三番四次夜闯我的闺房算怎么回事!?”说着便用手去推他。   宁王笑着制住玉莹的双手,说道:“看来已经大好了,这般有力气。”   又俯身用唇贴了贴玉莹的额头,笑道:“烧也退了。”   玉莹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宁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转头面向自己,低声道:“这么多日未见你,甚是想你,又听得你生病,方才忍不住过来看望你的。”   玉莹将下巴从他手中挣出来,冷冷说道:“宁王殿下看完了吗?看完了便请走吧!我要歇息了。”说着便侧着身子背对着宁王躺下,将被子拉至头顶,不去理他。   过不一会,忽觉身边床铺一陷,宁王竟然脱靴躺了上来。   玉莹骇然回头,颤声道:“你要做什么!我的丫鬟就睡在耳房里,我一喊她们就过来了。”   宁王笑道:“你的丫鬟们如今睡得正香,恐怕将她们卖了她们都不知道。”   玉莹听得这话,忙欲起身爬下床往外跑,宁王长臂一揽,将她搂到怀里制住,低声说道:“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玉莹拼命挣动了一番,见根本无法从他的怀里挣脱,骇得紧紧闭上眼睛,心想今夜恐怕贞操不保。   宁王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小样,不由失笑,低声道:“本王就抱抱你,不做别的,莫怕。”   玉莹心想:当我是无知少女呢,居然拿“我就抱抱你”这种全球十大谎言之首来哄骗自己。   继续紧紧闭着眼睛装死。   良久,感觉到对面两道视线似乎越来越灼热,就听宁王说道:“咦,你的嘴上是什么?”   不等玉莹做出任何反应,便倾身上前吻住玉莹的樱唇,撬开贝齿,索取香津。   一直缠吻到玉莹双颊嫣红,气息不稳了方才松口。   玉莹平复了喘息,忍不住睁开眼恨恨的瞪视宁王。   宁王黑玉般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迎住玉莹的视线,笑道:“总算舍得睁开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玉莹听得此话,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宁王仍搂着她,在她头顶说道:“你的小字叫壁泽?”玉莹知道他肯定是看了自己的庚贴方才知道的,当下也不答话。   宁王又道:“壁泽,壁泽,不如叫莹莹来得悦耳,本王以后就叫你莹莹好么?”   玉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宁王又道:“本王的小字叫则敬,礼记有云: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就叫我则敬好么?”   玉莹一点也没有跟他闲聊的兴趣,当下在他怀里挣了挣,恨声道:“则敬殿下,我真的累了,要睡觉了。”   宁王忙笑道:“好,好,我不说了,你睡吧。”   玉莹挣了挣,又道:“你抱得我太热了,我睡不着。”   宁王踟躇了片刻,依依不舍的放开玉莹,说道:“这回可以了?快睡吧。”   玉莹先还僵着身子,只一味闭着眼睛假寐,后见他果然老老实实躺着不动,再加上喝了药困意渐深,便真的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又被一个滚热的身体抱住了,她正欲挣开,忽感觉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撩开自己的衣襟滑了进来,游弋片刻,覆上了胸前的丰盈。她顿时睡意全无,骇然睁眼伸手欲推开他,却被宁王一把握住双腕固在头顶,她忙又伸腿去踢,却被他双腿紧紧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紧接着就连双唇也被堵住了。   宁王的眸子早已被情欲染成了墨黑色,声音也暗哑非常,一边吮咬着玉莹的樱唇一边低喃道:“好莹儿,你好香好软,我忍不住了,反正你我就要大婚了,让我疼疼你好吗。”   说着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拉扯玉莹衣襟,玉莹睡觉时本就只穿着亵衣,现在被他一拽,便露出里面的葱绿底粉莲花的抹胸来,衬得胸颈间的肌肤一片耀眼的雪白,宁王一见之下,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隔着抹胸便去揉捏玉莹的丰盈,待过了瘾,又一把将玉莹的抹胸扯开,玉莹胸前雪白的两团便第一次颤巍巍的暴露在了男人的眼前。宁王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埋头到玉莹的胸前尽情吮咬起来,又伸手往下去拉玉莹的亵裤。   玉莹早在他开始上下其手的时候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奈何唇被封住出不了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今见他终于松开口埋首到胸前去了,急忙说道:“殿下,我们尚未大婚,你如今便要了我,大婚之日元帕怎么办?”宁王不为所动,继续在玉莹胸前耕耘,玉莹又急道:“宫里的嬷嬷不好糊弄,如果到时候知道我的元帕是假的,我便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宁王动作稍缓,但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玉莹又挤出两滴眼泪假哭道:“如到时我因此事被人耻笑,我。。我便不活了!!”   宁王终于停下了动作,俯在玉莹的胸前喘息了好一阵,方才从玉莹身上依依不舍地下来,又亲手帮玉莹将衣襟整理好,搂住玉莹帮她拭了泪,哑声道:“方才不是故意要欺负你,实在是情难自禁。”   玉莹僵着身子让他抱住,过了一会,故意柔声道:“殿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宁王一怔,轻笑道:“我得先知道是什么事,方才能决定答不答应你。”   玉莹故意娇声道:“殿下,你先答应我好不好,必不会是你做不到的事情。”   宁王听到她的娇声软语,身子早酥了半边,忙在玉莹颊边亲了一口笑道:“好,我答应你。”   玉莹道:“大婚前殿下不可再来找我!”   宁王一怔,片刻后方坏笑道:“好!”   见玉莹松了一口气,又道:“但是今晚得让我搂着你睡觉。我保证不碰你了。”   玉莹气怔,恨恨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宁王心满意足的搂住玉莹,柔声道:“睡吧。”   虽然玉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着,到底抵挡不住如潮的睡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外面已传来丫鬟仆从走动的声音,蓦的一惊,忙转头望向身侧,哪里还有宁王的影子。   桂馥兰馨打着哈欠掀帘进来,眼里仍有睡意,桂馥嘟囔道:“昨晚睡得恁的沉,连身都未曾翻过,手都压麻了。”   兰馨闻言也讶道:“我也是,半个身子都压麻了,也不知姑娘昨晚可曾唤我们。”   玉莹闻言,忙道:“快把早膳拿来吧,你们姑娘我饿得不行了。”   桂馥兰馨见玉莹主动叫饿,显见得比起前几天大为好转了,忙高高兴兴下去传膳了。   玉莹则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呆,暗忖:希望这宁王殿下说到做到,不要再来找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字数虽少,但却有肉。。。 ☆、第 20 章   用过早膳,玉莹命桂馥几个准备热水,说要洗澡。待桂馥准备妥当,便拉高衣领从床上下来,遮遮掩掩的往净房跑。   桂馥颇觉得奇怪,问道:“姑娘,可是觉得冷,要不把大氅给你披着?”   玉莹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就这几步路。”说着也不管桂馥疑惑的眼神,快步闪进净房,并迅速回身把门闩好。   桂馥在外面叩门:“姑娘,不用奴婢进来伺候吗?”   玉莹喊道:“不用,你下去吧。”桂馥百思不得其解,闷闷的下去了。   这边玉莹脱下衣服,低头看去,果见前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暗红色的淤痕,所幸脖颈上的吻痕靠得较下,不曾被桂馥她们发现。   玉莹一边洗澡一边暗恨,只觉得自己简直如刀俎下的鱼肉一般,任人摆布戏弄,又想着那宁王如此急色,怪不得人人都说他姬妾无数,风流成性。玉莹可以预料得到,待自己嫁过去,他新鲜个几天后,便会迅速另觅新欢,自己无非占个正妃的名分,既不可能指望他像虞文彦那样能对自己许下“不另纳他人、一心一意”的诺言,也不可能指望他给予自己多少正妻的尊重。   一时间只觉得前途黯淡,了无生趣,又思及虞文彦,心下一痛,怔怔地掉下泪来。   待水都凉了,胸前的皮肤也快被搓下一层皮了,玉莹方恨恨地将帕子扔进木桶,起身穿了衣服出了净房。桂馥兰馨见玉莹出来,忙拿了大帕子过来给玉莹绞头发,又令小丫鬟将红泥炉子上煨的红枣桂圆茶端来给玉莹喝。   正乱着,就听人报义承伯夫人和大奶奶来了,玉莹忙令请进来。   不一会,就见王姨妈携着覃氏笑盈盈的进来了,一见玉莹就笑道:“大喜大喜。”桂馥兰馨忙端茶奉座。   王姨妈拉了玉莹的手,细看了她一回,方道:“我的儿,前儿姨妈就要过来给你道喜,因忙着你二表哥的婚事,脚不沾地的,实不得空。”说完又不无遗憾的看着玉莹,谓叹道:“是我们王家没福。”   玉莹忙笑道:“二表哥高中探花,又得皇上亲自赐婚,京城里谁不羡慕,人人提到义承伯府都竖大拇指,都说义承伯府“父子两代三进士,一中探花天下知”。听说皇上也是看中义承伯府家风清正,这才把最疼爱的福宁郡主指给二表哥的。姨妈得此佳儿佳妇,再加上大表哥和大表嫂向来孝顺,您啊,就等着抱孙子,享天伦之乐吧。我看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姨妈这么有福气的人了。”   一番话说得王姨妈直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鱼尾纹增加了好几道。她笑着说道:“我的儿,恁的乖巧会说话,加上这么个品貌,怪不得皇上都要讨你做儿媳妇呢。”   覃氏也笑道:“玉莹妹妹平时看着是个不爱说话的,说起话来句句说到人心坎里。”   王姨妈笑了一会,正色道:“我的儿,如今你要嫁人了,你母亲又去得早,姨妈少不得要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嫁给皇子,这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尊荣,但毕竟他身份高贵,你日后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你如今占着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你是正妻,是上了宗室玉牒的正妃,就算宁王日后给你抬几十个小妾进来,都越不过你去。你进门后只管把嫡子早日生出来,切莫跟他那些个姬妾置气。这男人啊,没有不花心的,老百姓都有个三妻四妾,更何况贵为皇子,所以你如果因为这些事生闲气,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和你母亲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如今虽然心疼你,但木已成舟,少不得劝着你把日子硬着头皮过下去。你生的好,又年轻,两三年内宁王对你的恩宠都少不了,有这两三年功夫,说不定两个嫡子都生出来了,到时候万一他冷落你了,你有嫡子傍身,也就不怕了。实在心里委屈,就把他当做搭伙过日子的伴,不想着他,也就不觉得难熬了。”   玉莹压住内心的酸涩,强笑道:“姨妈。”   王姨妈搂过玉莹,摩挲着她的脸颊道:“儿啊,咱们生为女子,既不能像男子那样走仕途考科举,也不能做买卖上沙场。咱们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夫君,兴衰荣辱皆系于父兄夫君身上,所以前人让我们读女训女诫,让我们学三从四德,无非是因为我们没有安身立命之本。你嫁给宁王后,只要把表面上的三从四德做到位了,他就少不了你的尊贵体面。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体面虽是别人给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挣来的,前朝太宗皇帝虽然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但对长孙皇后一生是何等的尊重爱护,这其中的缘故,想必你也懂得。”   玉莹默默不语:是啊,嫁给皇亲贵冑,想要夫妻和美,对丈夫要么是长孙皇后对太宗皇帝那样的大爱,已经爱到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要么就是无爱,无爱就无怖;无爱就无忧;无爱就无妒。因为无爱,所以丈夫负心也好,薄幸也罢,只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就能守得住自己的一方乐土。   否则,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姨妈”,玉莹伸手握住姨妈的手,嘴角含笑,目光清澈,“我会守住自己的心,守住自己的本分,绝不自苦。”   王姨妈欣慰的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命人将一个红色莲花纹红木匣子拿过来,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说着打开盒盖,对玉莹说道:“这是我和你嫂嫂给你的添妆”   玉莹望去,只见匣子里躺着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对紫气东来玉镯。那红宝石极大,颗颗殷红欲滴,那对紫气东来镯更是品相非凡,难得一见。   玉莹忙道:“这太贵重了。”   王姨妈笑道:“这套红宝石头面是姨妈当年出嫁时的压箱底,一共两套,一套给你,一套给慧之。这对紫气东来镯是你大嫂执意要送给你的,她待你如亲妹,你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玉莹忙看向覃氏,覃氏笑道:“我那妆奁里好东西有限,只有这对镯子还勉强能配得上你,你要嫌弃,我可再拿不出来了。”   玉莹只好收下。   待送走王姨妈和覃氏,玉莹突然胃口大开,连吃了一碗粥,两块芙蓉糕,一块荷叶豆沙卷。桂馥兰馨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兰馨还特意去厨房表扬了一通今儿做菜的厨娘。   到了晚上,裴贇来找玉莹,一进钟翠阁,就面色不善地递给玉莹一张素笺,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和生平。   玉莹接过了,诧异的问裴贇:“这是什么?”   裴贇面无表情道:“现在宁王府里侧妃和姬妾的名单。”   嗬,即将报道的新单位的人事花名册。   玉莹仔细数了数,好家伙,整整十三个小老婆,包括两位侧妃,十一位没名分的姬妾。   这。。这睡得过来吗?   裴贇道:“这些姬妾一部分是有人为了巴结宁王,特意从各地搜罗来的美人,一部分是宁王于勾栏乐坊看中了自己带回来的,都未给名分,也未听说宁王特别宠爱其中哪个,不足为惧。”   玉莹眨眨眼睛,裴贇真是适合搞情报工作呀。   “至于那两位侧妃,一位颜侧妃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孙女,也就是太后的哥哥,皇商颜世庭的孙女,太后本欲立她为宁王正妃,宁王以商贾之女不堪为配为由给驳了,太后很是生了一场气,最后硬逼着宁王娶为侧妃。”   “另一位周侧妃乃是江苏巡府周芳年的嫡长女,听说自小在江南长大,生得颇为秀丽,宁王对她很有几分喜爱。”说到这,裴贇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方继续说道:   “听说宁王平日较少回府,回府一般都是宿在这位周侧妃的房里,如今府中的中馈也是这位周侧妃在主持。”   顿了顿又道:“那位颜侧妃房里去得较少。”   额,兄妹俩对坐着谈宁王的房中事,纵是拥有现代人灵魂的玉莹,也颇觉得有几分尴尬。   裴贇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把脸转向一边,又说道:“宁王如今尚无子嗣,其他已成亲的皇子都已有嫡子。”   玉莹抬头看向裴贇,哥哥这是在变相表达子嗣对玉莹的重要性?   嗯,他表达得比王姨妈含蓄隐晦多了。   裴贇又将另一张素笺推至玉莹面前,说道:“这是宁王的喜好,巨细靡遗,哥哥都给你写上了,你无事时看看。”   玉莹抿了抿嘴,暗道:裴贇果然是个典型的古代封建士大夫,纵然厌恶宁王,还是认为妹妹应该弄清丈夫的喜好,并且拿出雷霆手段治理好丈夫的后院。   裴贇顿了顿又道:“哥哥知道你心里委屈,嫁过去之后,你遇到任何难事都要告诉哥哥,哥哥知道内宅女子为了争宠手段颇为了得,你虽聪明,但人心诡谲,防不胜防,有些事哥哥或可帮你筹谋一二。还有,万一实在过不下去了,还有哥哥养活你,莫做任何不智之举,知道吗?”   玉莹沉默的点点头,诚如自己所料,没有人看好这桩亲事,包括她自己。   裴贇未再说话,兄妹俩相对无言,一时间钟翠阁里针落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一个月之后,王睿之迎娶福宁郡主,裴氏兄妹作为王睿之嫡亲的表亲,毫无悬念的前去赴宴。   待裴氏兄妹到得义承伯府,玉莹刚下马车,就见门口一群人鲜衣怒马,衣饰华贵,显见得也是来义承伯府赴宴的。玉莹一瞥之下,依稀认出有安王、庆王和宁王。   触及宁王的视线,玉莹忙低下头,转身避进了义承伯府专为女眷准备的软轿里,然而皇子中早有人一眼看见玉莹,对宁王笑道:“七弟,那位就是你未过门的王妃吧,果然兰芝玉树,清丽不可方物。”宁王并不否认,朗声一笑,显是心情极为愉悦。   见此情景,裴贇面黑如铁地翻身下马,那几名皇子似是才发现裴贇,略有些尴尬,纷纷过来打招呼:“永安侯。”只有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裴贇一眼,便转过头一直盯着玉莹的软轿,直到软轿进了门,方才收回视线,将缰绳甩给随从,背着手大步进了府。   玉莹被侍女引进女眷筵席,甫一入花厅,就见满屋朱环翠绕,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玉莹被引进靠上首的一张圆桌,主位上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眉目鲜妍的宫妆丽人,玉莹一见,竟是上次在如意斋见过的跟福宁郡主在一起的静怡郡主。   静怡郡主自玉莹出现,便一直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她。玉莹见她态度不善,想起在如意斋时她也是这般态度倨傲,以为她一贯如此,便也不以为意,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安之若素的坐到下首。   这时桌上坐着的其他女眷见玉莹生得肤白貌美,举止又大方娴雅,都纷纷侧目,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玉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就是指给宁王的那位永安侯府的裴姑娘吧”。   “原来就是她,以往从不曾见过。”   玉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一律装没听见。   直到酒菜上桌,那些女眷才纷纷收回好奇的眼光,玉莹也埋着头开始安静地用膳。   过不一会,忽有一个婢女走到玉莹身边,对玉莹附耳说道:“永安侯有急事找姑娘,命我引姑娘前去。”玉莹不疑有他,忙起身跟席上女眷告了罪,命婢女带路,去找裴贇。   那婢女脚步匆匆,一径引着玉莹绕过抄手游廊,到了一个水榭,那水榭四面环水,环境清幽,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玉莹见天气虽已热起来了,但那水榭四扇窗户皆闭着,想起裴贇素来怕热,忽然起疑,本来已经走到水榭门口,又收住脚步,转身欲往回走。   结果刚一转身,就被一个人一把拽住手臂,强拉了进去。   玉莹一惊之下,正欲喊叫,却被捂住口鼻,出不得声。玉莹抬眼望去,竟是宁王。   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穿一件墨绿色五爪坐地蟒袍,衣领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衬领,腰系玉带,玉带上别着一枚蛟龙玉佩和一个黑色缂丝金线流云纹荷包。   这一身装扮贵气逼人,衣裳面料挺括,裁剪合体,衬得他肩宽腰细,俊逸非凡。   可惜玉莹无心欣赏,拿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恨声道:“殿下,你怎的说话不算数。”   宁王无辜地笑着道:“我只答应不去永安侯府见你,可没说不在别处见你。”   说着就一把将玉莹搂进怀里,低声道:“我甚是想你,想得厉害。”   玉莹想起他府中的十三个小老婆,突突打了个冷颤,拼命自他怀中挣脱,冷冷道:“青天白日的,人多眼杂,如被人看见你我在此私会,我还要不要活了。如今殿下既已见了我,可以放我走了吗?”   宁王笑着一边伸手去抚玉莹的脸颊,一边说道:“还没看够,让我再多看几眼。”   结果手刚一触及玉莹的面颊,就被玉莹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宁王吃痛,面色一沉,看着玉莹说道:“你就这般厌烦我?”   玉莹哧笑了一声,也不答言,转身就走,结果又被他从后面紧紧抱住纤腰,俯首到她耳畔低声道:“脾气越发大了,这么多天未见,好歹让我好好看看你再走。”   说着也不顾玉莹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水榭中的椅子上坐下,搂着玉莹耳鬓厮磨起来。   玉莹今日因赴宴,精心打扮了一番。上穿一件淡绿色透纱撒点点白梅花褙子,下面穿一件月白色湘幅百褶裙,头上梳了堕马髻,左边髻上别了一溜珍珠梅花璎珞,右边插着两支珍珠攒梅花步摇,行动间珍珠步摇摇曳生辉,衬得玉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清丽不可方物。   宁王看得心热,忍不住低头就去吻她,玉莹忙欲转头躲避,却被他固住后脑,强行吻住,辗转吮吸,百般缠吻。直到玉莹气息不稳,拼命锤打他的胸膛,方才放开了她。   宁王吻得情动,拼命忍住对玉莹上下其手的冲动,哑声到玉莹耳边道:   “今日找你确是有事。你自小在云南长大,我已命人找了一个擅做滇菜的厨子到我府中,等你嫁过来后,我命他做几个菜给你吃,你看看可合口味。”   顿了一顿:“还有,你平日喜欢些什么花,告诉我,我好命人早点在府中园子里种上。”   见玉莹不答,又道:   “上次见你房中有些奇闻异志,我府中书房也有许多这类杂书,你爱看的话,改日我命人在咱们正房旁边给你收拾出来一个小书房,专放你爱看的书,好么?”   玉莹默然了半晌,低声说道:“谢谢。”   宁王听了,抵着玉莹的额头笑了起来,眸子亮得灿若星辰。   半晌,他搂着玉莹柔声道:“今日不便细说,你回去后想到什么,就令人传话到如意斋,无论你喜欢什么,只要本王能弄到的,都给你弄回来,好么?”   玉莹垂下眼睛,淡淡的恩了一声。   宁王又道:“你出来久了,恐引人生疑,我令人将你送回去。”   说着就把她自腿上放下来,握着玉莹的手走到水榭门口,就见之前的那个丫鬟候在门口,见二人出来,对宁王行了个礼,便引玉莹沿来时的路,重往花厅去了。   玉莹回到花厅,见席果然撤了,众人仍坐在原处,正喝第一遍茶,玉莹忙回到座位,刚坐定,就有下人奉茶过来,玉莹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又环首四顾,发现静怡郡主的位置上空着,正纳闷着,就见静怡郡主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用帕子拭汗,刚走回座位,见到玉莹,立即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她,似乎恨不得能在玉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玉莹大为疑惑,不知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位高贵冷艳的郡主。欲怒目回视吧,又觉得甚是无聊,但若要装作若无其事,对面的目光又太过灼人,无法让人泰然处之。   正不知如何应对,就见有下人请众女眷去园子里听戏。玉莹松了一口气,忙跟着众人往园子里去。   到了之后,发现听戏的地方也是一个水榭,但比之前宁王在的水榭大,且共有两个,比邻相对,中间用一条游廊相连。左边的水榭是给男宾预备的,右边的水榭是给女宾的。玉莹本就对听戏兴趣不大,故而一边慢慢悠悠摇着团扇往水榭走,一边四处打量园子里的风景,远远地落在了众女眷的后面。   正走着,忽见左边水榭中走出来两人,一个是宁王,一个是上次在宫中见过的九皇子,他们背着手站在游廊上,似乎在低声交谈。   这时忽听女眷这边喧嚷起来,有人惊呼:“郡主掉水里啦!救命啊!”众女眷纷纷从水榭中探出头来,往湖中看去。   宁王和九皇子也听到了动静,转头望向湖面,踟蹰了片刻,待看清湖中的人是谁后,宁王忽然笑了笑,附耳对九皇子说了句什么。就见九皇子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众女眷见此情景,又是一阵惊呼。而男眷这边也终于听到了动静,纷纷跑出来驻足观看。   那九皇子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身量颇高,已近似成人,他泳姿颇为漂亮,很快就游到了那女子的身边,拉着她往岸边游来。待将女子救上岸,玉莹才发现那落水的女子居然是静怡郡主。   因救得及时,静怡郡主并未昏过去,此时正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冻得青紫,身上的衣服被水一泡,全都薄透的紧紧贴在身上,包裹出她浑圆姣好的曲线,奇怪的是自她被救上来以后,一眼都不看眼前的九皇子,却直直盯着男宾水榭的方向。   过不一会,就见男宾水榭中涌出来一帮小厮,俱吓得面色惨白,迅速跑到九皇子身边将九皇子团团围住,九皇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由着小厮们拥着下去换衣服去了。   而这边女眷水榭中也急冲冲跑出几个丫鬟,围到了静怡郡主身边,其中一个丫鬟迅速的用一件披风把静怡郡主包住。   这时义承伯府大奶奶覃氏早得了信,匆匆带着两个扛着肩舆的婆子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静怡郡主扶上肩舆抬下去了。   玉莹目送静怡郡主的身影消失,想起她之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情景,忽然很想对静怡郡主不厚道地说一句:世事难预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随着玉莹大婚之日的临近,永安侯府进入了有条不紊的最后准备阶段。   这个时候就看出裴贇治军多年的能耐之处了,只见裴哥哥大手一挥,撇开一众细枝末节,大刀阔斧的将庶务分为三大块:   一、拿着花名册清点玉莹的陪嫁人员。   丫鬟好说,玉莹原本的四个贴身大丫鬟:桂馥、兰馨、玫香、荷芬和八个小丫鬟都原封不动的陪嫁过去,无需增减。   陪嫁嬷嬷也好说,乳母廖嬷嬷忠心耿耿,看着玉莹长大不说,且年纪大经的事多,是当仁不让的陪嫁嬷嬷人选。   至于陪房,裴贇细细挑了四对办事老练,处事谨慎的管事夫妻,根据他们往年来的业务范围,将他们分成两组,每组两对,一组打理玉莹的田庄,一组打理玉莹的铺子。这个安排含着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制衡的意思。裴贇还特意交代,每年年底,他们都得分头拿着鱼鳞册和店铺的账本将收支盈亏向玉莹汇报,若两本账本有出入,追究责任到个人。   倒不是裴贇疑心病重,实在是玉莹陪嫁的固定资产太多了,难保这些仆从不见财起意。当然,裴贇也恩威并施,许诺如果田庄铺子打理得好,按比例给予这些管事分红,以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安排完陪嫁人员之后,裴贇将这些人的身契叠得整整齐齐装进带锁的匣子里,慎重的交给玉莹。   二、清点、整理、打包陪嫁的大件家伙和金银细软。   裴贇拿着明细册,令管家裴安打开近十年未打开的库房,一件一件查看喻氏的那套紫檀木家具,从拔步床看到雕花三屏风式镜台,若有折损,迅速修葺,并亲自看着人小心翼翼的打包成箱笼,只等着出嫁那日从永安侯府的库房送到宁王府的库房,一把钥匙重新锁上,让它们重新回归暗无天日的生活。   玉莹问裴贇,既然不会用到这些家具,又何必多次一举将它们抬到宁王府呢。裴贇正色回道,它们的任务本就是出嫁之日闪亮登场,组成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既给玉莹长脸,也给永安侯府长脸。用不用不考虑,有没有很重要,知道吗妹妹?玉莹无语。   至于金银细软,裴贇计划将永安侯府的十万两白银和喻氏陪嫁的五万两黄金用二十几个箱笼装了,沉甸甸亮闪闪,出嫁之日闪瞎所有人的狗眼。反正宁王府守备森严,不怕被贼惦记。 玉莹翻个白眼,要不要这么土豪啊哥哥。   首饰们,裴贇一定要把喻氏的首饰全给玉莹,玉莹坚决不从,以死相逼,最后裴贇不得不让步,兄妹俩一人一半。   待嫁妆交割完毕,玉莹一跃成为京城首号富婆。所谓肚里有粮,心中不慌。玉莹紧紧攥着这笔从天而降的巨大财富,忽然觉得原本无比黑暗的前途,变得明亮了许多许多。   三、婚礼相关人员及酒水筵席的准备。   王姨妈和覃氏自告奋勇要来给玉莹梳妆,宁王府自会提供宫里来的喜娘嬷嬷。   至于玉莹的嫁衣,以玉莹的针线活,根本就不可能独立完成一件嫁衣,裴贇干脆从外面找了几个苏州绣娘,日赶夜赶,在大婚前夕赶出一件彩绣辉煌的嫁衣,桂馥和兰馨小心翼翼的将嫁衣捧到漆木衣架上,像供菩萨似的供了起来,日夜照拂,生怕出什么差错。   然后就是婚礼当日的大事小情。虽然作为女方家,婚礼当天不唱主角,但从迎亲、送嫁、到送嫁后的百桌筵席,通通需要裴贇拿出十二分精力去应付,所以裴贇将这一块当作做难啃的骨头,重点攻关。   等到婚礼一众事宜准备了个差不离,裴贇和玉莹已经瘦了好几圈,裴贇坦言,比他行军打仗一整年还要累。   就算这样,还是不断的有各类突发状况发生,到后期,别说裴贇,就连玉莹也有些疲于应付了。   大婚头两天,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婉容突然造访。   说起来,自从上次玉莹生病,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婉容了,而玉莹被指婚后,更是连定国公夫人都没见过了。   两人甫一见面,都有些尴尬,略寒暄了一会,才进入正题。   婉容温声说道:“本来母亲要过来,但是前段时间哥哥大病了一场,母亲心焦,也跟着病倒了,现如今还没怎么大好。眼见得后日妹妹就要出嫁了,母亲命我带些首饰来给妹妹添妆。”   玉莹脑子里嗡的一声,虞文彦病了!   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相询:“夫人和。。虞世子可好些了?”   婉容眼睛觑着玉莹,略有些酸涩的说:“母亲已经没有大碍了,哥哥他,不太好。哥哥从小习武,很少生病,第一次病得这么严重,足足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下得地,现在病虽好了,人却瘦了一大圈,也不爱说话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就在骁骑营里混着,我跟婉晴几天才能见他一面,见了面也不跟我们说话,就是发呆。我们看着哥哥现在这个这个样子,心里好生难过。”   说着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玉莹嘴里一阵发苦,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淡淡的说:“虞世子那样聪明的人,一定懂得万事朝前看的道理。”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放不下一段感情,怎么重新出发寻找新的幸福。   婉容抬眼看向玉莹:“当时父亲已经请了南安郡王做媒人,我和妹妹都知道哥哥和你。。谁知道,竟会变成这样。”   说着又拿帕子拭泪。   玉莹咽下心中的苦涩,强笑道:“虞世子那样的人中龙凤,以后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婉容未再说话,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坐着,过了一会,婉容强打着精神把添妆给了玉莹,便告辞去了。   玉莹默默的抚着妆匣中的东西,忽发现盛放首饰的锦缎下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见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素笺,展开素笺,上面赫然是一张玉莹的小像,画像中的玉莹巧笑嫣然,栩栩如生,画像之人显然已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玉莹的模样。   玉莹感觉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大婚前夕,廖嬷嬷神神秘秘塞给玉莹一本小册子。小册子做的异常精美,只是年代颇为久远,扉页有些泛黄了。翻开一看,玉莹忍不住暗翻了个白眼,春宫图。   廖嬷嬷一脸暧昧,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凑到玉莹跟前低声说:“这是夫人当年陪嫁过来的压箱底。姑娘略翻一翻,心里有个数,免得洞房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不过宁王殿下已经娶过侧妃,他经过人事,姑娘到时候顺着宁王殿下来就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宁王同志性经验丰富,玉莹到时候只要躺平不动配合就好了。   玉莹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故作羞涩的说:“好了嬷嬷,我会看的。”廖嬷嬷又说:“姑娘年纪小,身子又娇弱,到时候不要太顺着宁王殿下,得让他疼惜着点姑娘。”玉莹心烦意乱,胡乱的点点头。   好不容易打发走廖嬷嬷,玉莹洗漱完歇下了,一时间了无睡意,枕着臂弯侧躺着,借屋中羊角灯透出来的光线打量着屋内的每一样物事,想着自己不知不觉已在这里住了一年了,心生不舍。   古代女子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莫过于出嫁前的闺阁岁月,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兄弟姐妹戏耍玩闹,既不用主持中馈,也不用侍奉公婆,更不用成日里跟丈夫的小老婆们斗智斗勇。每日里除了给长辈请个安,读读女训女诫,便是成天待在闺阁中伤春悲秋,哪怕是最勤奋的未嫁姑娘,也无非穿穿针走走线,钻研钻研针黹功夫。要知道,作为未嫁姑娘,除了父母娇宠外,就连最刁钻的嫂子,也不得不住小姑子面前示个好。   一旦女子出嫁后,情势就急剧下转。   当然,每个人摸到的牌不一样。那种公婆慈爱,丈夫疼惜,无通房妾侍,无刁钻小姑子的,可谓前世烧了高香,这辈子抽到了上上签。   中等一点的,就是公婆刁钻点,但是丈夫跟自己一条心,无通房妾侍,小姑子也不太变态的,这种虽然少不得在公婆小姑面前受受气,但好歹丈夫靠得住,日子有奔头。   而下下签,自然是公婆恶毒,小姑刁蛮,丈夫花心,小老婆一堆,抽到这支签的,除非是薛宝钗那样外柔内刚,八面玲珑的水晶心肝通透人,否则无一不是过得天怒人怨,凄惨无比。   玉莹不知道自己抽到的这支算是下下签呢,还是抑或下下下签,但自己有个优势就是嫁妆丰厚,而想必宁王殿下那样的天潢贵胄,是不屑于觊觎妻子的嫁妆的,而有了这笔嫁妆做保障,玉莹很可以让自己锦衣玉食的过十辈子了。   玉莹认为自己婚后最好的一种状况便是跟宁王互不干扰,各过各的,他是到周侧妃那过夜也好,还是要新纳天香楼的花魁也罢,通通不关她的事,她掏自己的银子,过好自己的日子,最好连夫妻间的义务都不要尽,夜夜独守空房才好呢。等到宁王殿下哪日纵欲过度翘辫子了,她再大手一挥把他那堆小老婆打发了,拥着一大堆银子让自己吃香喝辣,有机会,还可以让裴贇带着自己出门旅个游。   玉莹越想越觉得美,越想越恨不得宁王殿下明天就翘辫子才好。   她似乎已经忘了,前生后世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无数次地告诉她: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第二天卯时刚过,玉莹房中就呼啦啦冲进来一帮丫鬟婆子,一把将睡眼惺忪的玉莹从被子中提溜出来,先将玉莹推到净房沐浴完毕,又七手八脚地把玉莹按到妆台前梳妆打扮起来。   王姨妈红光满面,接过丫鬟手里的燕窝粥甜枣粥给玉莹喂了两口,便快准稳狠给玉莹绞起面来。待绞完面,玉莹的脸已经红得像猴子屁股,噙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姨妈:“姨妈!”然而精力旺盛的王姨妈并没有没给玉莹喘息的时间,又啪啪啪给玉莹糊起粉来,所幸糊得不算厚,还能看出原本的面目。覃氏在一旁笑眯眯的说:“玉莹妹妹这么好的皮肤,扑太厚反而不美。”   接下来,王姨妈按照流程开始给玉莹梳头,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等到梳妆完毕,玉莹觉得自己的脑袋顿时重了好几斤。   这时桂馥和兰馨一左一右,慎重地将嫁衣捧过来服侍玉莹穿上。待玉莹穿戴好转过身来,满屋的人鸦雀无声,最后还是覃氏最先反应过来,赞道:“玉莹妹妹这么一打扮,都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了。”   王姨妈也笑着欲说话,这时就有下人匆匆跑进来说:“宁王殿下迎亲来了,还来了好多王爷,就连太子殿下都来了,姑娘快盖上盖头,准备上花轿了。”   屋里的众人马上慌乱起来,七手八脚的给玉莹盖上盖头,拥着玉莹往外走去。   到了前厅,裴贇一身盛装,早等着了,见玉莹过来,走到玉莹的身前,低声说:“哥哥背你上花轿。”   玉莹在盖头下只能看到裴贇的靴子,她强忍着泪点点头,伏到了裴贇身上。裴贇的肩背宽厚如山,正如他的人一样。裴贇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充满了不舍,玉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眼泪一颗颗的滴落了下来,裴贇感觉到颈间的凉意,蓦的一震,步子晃了两步才稳住,他略侧过头,声音沙哑的对玉莹说:“为了哥哥,也要让自己好好的活。”   玉莹无声拼命点头,眼泪愈发汹涌,她哽咽着对裴贇说:“哥哥,你要多保重!莫挂念我。”裴贇点点头,收敛了心中的涩意,背着玉莹继续往外走去。   永安侯府门口,宁王穿着大红蟒袍,胸前戴着大红绸花,满面春风地坐在高头大马上。盛装之下,更显得他长眉入鬓,面如秋水,俊美逼人。   宁王一看见玉莹出来,原本就亮若星辰的眸子顿时溢满了笑意,坐在他左边马上的太子见了,对宁王说道:“怪不得七弟你心心念念的,光看这身段,就是个百里挑一的。”坐在右边的平王说道:“可不是,说起来,这七弟妹的模样真是没得说。”后面几位皇子听了这话,都跟着起哄:“老七,一会我们要闹洞房,好好看看这新娘子的花容月貌。”   宁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一双眼睛只盯着玉莹的身影,待玉莹上了花轿,提了缰绳一夹马腹,笑道:“走了!”一行迎亲依仗便浩浩荡荡的往宁王府走去。   花轿中,玉莹悄悄掀开盖头,掏出帕子拭了拭泪,打量了一眼花轿,只见轿内宽敞华丽,铺着御制的喜缎褥子,轿夫们行走得极稳,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晃动。   过了不知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喜娘在外面喊道:“新郎射轿帘啦!”宁王笑着接过侍从手里的弓箭,分别对着天、地、轿帘各射了一箭,玉莹感觉轿帘晃动了一下,就被喜娘掀开轿帘扶了下来。喜娘将一截红绸塞到玉莹手里,宁王在前开路,玉莹由喜娘扶着慢慢的往前走去,待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了。   玉莹不知自己被人扶着走了多久,终于跨过门槛,进了一间铺着青花壁纹玉石砖的房间,这房间极大,屋子里莺声燕语,似乎已经有不少女眷等着了。   玉莹被人扶坐到喜床上,接着一杆喜秤伸到自己盖头下,盖头就被挑了开来。玉莹不太适应的眨眨眼,抬头望去,就见宁王站在床前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一身大红蟒袍衬得他俊美无畴。   玉莹不露痕迹的避开他的目光,又往房中其他女眷望去。只见大部分女眷都穿着皇室女子的品服,便猜可能是诸位皇子的王妃。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杏眼桃腮的丽人笑道:“七弟妹真好模样,把我们这几个妯娌都比下去了。”另外一个眉眼温柔的女子也附和道:“可不是,到底是年轻,这脸蛋嫩的就像能掐出来水似的。”站在另一侧的一个生得明眸皓齿的美人,年约十七八,听到这话,只淡淡的笑了笑,并不接话。   屋中其他一些较年老的穿诰命服的夫人们这时拿了一些花生红枣之类的往两人身上洒,又夸了一番宁王俊玉莹美之类的场面话。喜娘就宣告要喝合巹酒了,宁王接过喜娘手中的酒杯,把其中一只递给玉莹,眼含笑意的看着玉莹,玉莹垂下眼帘,默默的跟宁王交臂喝了酒。   这时喜娘又道:“礼成,殿下请到前面招待贵客去吧。”   宁王便起身,欲往外走,又想起什么,回身俯到玉莹的耳边说:“饿了就吃点东西。”这时之前那个杏眼桃腮的妇人看到了,打趣道:“这新媳妇刚进门,老七就心疼上了。”众人哄堂大笑,宁王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大步往外走了。   这时那个杏眼桃腮的妇人又道:“七弟妹折腾一天了,想必也累了,我们就别在这讨人嫌了,大伙先散了吧,明儿他们两口子还得进宫认亲呢,还有得忙。”众人听了,都纷纷往外走。玉莹对那个妇人感激的一笑,说道:“谢谢嫂子。”那妇人对玉莹眨眨眼睛,笑着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玉莹唤桂馥兰馨进来,要她们把早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结果桂馥兰馨刚把食盒端过来,门外就进来一行八个宫女,个个生得妖娆多姿,她们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各类粥点,齐齐给玉莹行了个礼,齐声说道:“参见王妃。”   玉莹一眼望去,只觉得春花秋芳,各有其美,不由感叹宁王殿下实在是艳福不浅。   这时为首的那个宫女道:“奴婢云杏,奉殿下之命给王妃送些膳食。”玉莹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放下吧。”   那群宫女整齐有序的将一众食盒一一放好,便敛气屏息的退到一边候着,玉莹忙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那云杏闻言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带着众宫女下去了。   这时兰馨咋咋舌,说道:“乖乖,怪不得是王府呢,吃顿饭要这么多人伺候。”   玉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要想适应的好就得守规矩,你们姑娘我初来乍到,咱们低调点,莫得罪这些地头蛇。”   桂馥闻言笑道:“姑娘嘴里总能蹦出来新词。”   玉莹也不接话,继续闷头大吃,直到小肚子撑得鼓鼓的了,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兰馨见玉莹吃好了,便说:“姑娘,要不要沐浴。奴婢去看看净房在哪。”   说着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兰馨一脸沮丧的回来:“这正房太大了,奴婢没找着。”   玉莹闻言,闭了闭眼睛,扬声喊道:“云杏。”   就见那云杏仍带着那群宫女走了进来,对玉莹说道:“王妃可是要沐浴?殿下之前已经吩咐过了,奴婢们已经准备好了,王妃请随奴婢们来。”   说着便领玉莹往一扇山水漆绘屏风后走去,原来净房的入口藏在这扇屏风的后面,玉莹忙回头对桂馥兰馨使了个眼色:注意熟悉业务啊。   玉莹进了净房,命云杏等人下去,只留下桂馥兰馨伺候,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一套大红丝缎亵衣出了净房。   玉莹一边由着桂馥绞头发一边想:大婚之日新郎一般都会被灌得酩酊大醉,看今日这迎亲的架势,宁王少不得要大醉一场,嗯,希望他喝得烂醉如泥找不着北。   头发绞干后,玉莹困意上来,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补补眠再说。   刚掀开被子,就看见被褥上正中间铺着一块白綾帕子,玉莹不由一阵恶寒,本能的想把它扯下来丢到一边,想了想到底没敢,闷闷的躺了下来,想了一会心事,抵挡不住沉沉的困意,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忽然感觉嘴上痒痒的,玉莹一惊,忙睁开眼,正对上宁王黑亮的眸子,宁王眼里满含笑意,鼻息间带着酒气,玉莹忙推开他坐了起来,说道:“殿下。”宁王笑着道:“我先去沐浴,一身的酒气,别熏了你。”   说着便起身喊云杏等人进来,云杏含羞带媚的领着宫女们准备完毕,宁王一摆手,让她们下去了,玉莹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刷新自己的下限,宁王同志也没有沐浴时让众人观看的习惯。   又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玉莹不由一阵头皮发麻,紧张的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头,恨不得咬下一层皮来。   等待上刑场的过程格外的煎熬,时间似乎也过得格外的快,还没等玉莹将手指头的皮啃下来呢,宁王就已经沐浴完出来了,换了一身雪白的亵衣,鬓边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站在床边含着笑意地看了玉莹一会,便掀开被子上了床。顷刻之间,宁王炙热的身体就压了上来,玉莹认命的闭上眼睛,手指头紧紧的攥住床单,只觉得兵临城下,无所遁形。   宁王一寸寸细看着玉莹,越发觉得玉莹眉目如画,清丽可人,忍不住倾身吻了下来,一边缠吻,一边将手伸进玉莹的衣襟,渴望的四处游弋。玉莹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僵着身子,任他施为。   过了一会,宁王四处揉捏够了,便将手伸到玉莹胸前,拉扯她的衣襟。待露出玉莹胸前的大红鸳鸯抹胸和胸前一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宁王的气息骤然沉重了起来,他看了玉莹一眼,一把扯掉玉莹的抹胸,又托住玉莹的臀部,将她的亵裤褪了下来。转瞬之间,玉莹全身上下再无一丝遮掩,玉莹只觉得羞愤欲死。   宁王凝眸上下打量玉莹的身体,只觉得一身雪肌润如凝脂,胸前丰盈处两点嫣红,纤腰柔软,不盈一握,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诱人。   宁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奔腾的欲望,俯身含住玉莹一边的丰盈,双膝急不可耐的将玉莹的双腿用力分开,玉莹一骇,本能的欲把腿并拢,却哪里动得了半分,玉莹心中怨怼,本来紧紧闭著的眼睛偷偷的睁开一条缝,就见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脱得精光,露出健硕的肩臂,此时正埋头在自己胸前吮咬,此情此景太过旖旎,玉莹心中一窒,羞耻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宁王在玉莹胸前流连够了,喘息着抬起头看向玉莹,双臂曲起她的两条腿,慢慢的跻身进去。玉莹一怔,正欲往后躲,就觉得下身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如同被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入体内,玉莹吃痛不过,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宁王忙俯身吻住玉莹的唇,低喃道:“好莹儿,我爱你,让我疼疼你。”下身却毫不犹豫,大力地撞击起来。   玉莹只觉得自己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在越来越剧烈的痛楚和羞耻中,慢慢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裴贇哥哥以后戏份会减少了,呜呜呜,作者好舍不得。 ☆、第 24 章   第二天,天边刚露一线鱼肚白,玉莹就被一双在自己身上游弋的大手给弄醒了。玉莹只觉得困极,眼皮像被粘住了一般,虽极力推拒,但那双手就像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拍之不去。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双腿被分开,下身顿时传来一股剧痛,比起昨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拼命摇头哭哭唧唧的喊了起来:“疼!疼!”,伸出双手拼命推打宁王的胸膛。   宁王刚勉强进了一小半,但玉莹的哭声越来越大,一张小脸惨白无比,显是已经痛极,不由心下不忍,又想到她昨夜初次承欢,年岁小不说,自己昨夜又孟浪,恐伤了她的身子,所以宁王虽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底不忍,从玉莹身上翻身下来,拥着她哑声哄道:“好,好,莫哭了,我不碰你了。”又道:“昨夜已经给你用过药膏,还很疼吗?”   玉莹只闭着眼睛小声啜泣,要说有多疼倒也未必,但是真心恐惧和排斥跟他亲密倒是真的,所以三分疼七分夸大,先哭到让他不再继续碰自己再说。   宁王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又想到昨夜这个小人儿终于是自己的了,不由心满意足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搂着她道:“最初几次是会痛,多行几次就好了。”又笑道:“昨夜睡得像小猪一样,抱你去洗澡都未醒。”   玉莹不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对他一没感情,二不熟念,却要被迫跟他做这样的亲密事,只觉得既别扭又不适。   宁王见她不说话,只当她羞怯,搂着她道:“今日我们要进宫见父皇和皇后,到时候莫怕,一切有我。”玉莹点点头,宁王又道:“再躺一会就得起来了,你若困乏,一会从宫里回来再睡。”玉莹恩了一声,便要起身,宁王搂住她说道:“要做什么?”玉莹道:“我唤她们进来伺候洗漱。”宁王柔声道:“还早呢,再躺一会。”   说着便合身去吻她,吻了一会又撩开她的衣襟细看,只见一身雪肌已经不复昨夜的光洁无瑕,而是密布了大大小小的红痕,宁王一见之下,不由暗悔自己孟浪,轻抚着痕迹低声道:“恁的娇弱,是我孟浪了,对不住。”   玉莹见他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倒也不好意思再冷着个脸,温声说道:“时辰不早了,莫误了进宫,咱们起来吧。”宁王点点头,掀开帐子唤云杏她们,又回头对玉莹说道:“你的那几个丫鬟还叫进来伺候你吧。”玉莹点点头。   过不一会,就见云杏等人鱼贯而入,后面跟着两个宫装嬷嬷。那两个嬷嬷径直走到床前行了个礼,说道:“给殿下和王妃请安,奴婢们奉命前来收元帕。”此话一出,原本忙碌的众丫鬟手中的动作都不由一滞,玉莹纵然再皮厚,也忍不住羞臊了起来。   宁王应了一声,笑眯眯的把沾了梅花点点元红的元帕递给嬷嬷。那两个嬷嬷收了元帕,细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收进一个黑檀匣子里,回身对宁王和玉莹行礼道:“奴婢恭喜殿下和王妃,大喜了。”宁王朗声一笑,心情愉悦的起身往净房去了。   玉莹不经意间抬头,就见那云杏紧紧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丝不甘来,待发现玉莹看她,忙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表情。玉莹心中冷笑,这云杏十有□□是宁王的通房。也不去理她,唤了桂馥和兰馨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待洗漱完坐到妆台前,廖嬷嬷端了一碗红枣桂圆燕窝粥进来,对玉莹说道:“姑娘昨晚受累了,这粥最是滋补气血,先喝了它,一会再进早膳。”   玉莹心下感动,知道她昨日才跟着自己到王府,想是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这粥必是她在自己房中连夜用红泥炉子熬出来的。   当下也不说话,接过来慢慢的吃了,方低声对廖嬷嬷说:“嬷嬷,我知道你疼我,但下次万莫如此了。他们王府自然有伺候膳食的厨房,咱们这样私自开火,不合规矩。”   廖嬷嬷撇嘴道:“嬷嬷可管不了这么多,姑娘昨日才嫁进来,这府里的下人哪知道姑娘的饮食规矩呢,万一耽误了姑娘的身子,可找谁去。”   说话间,宁王已穿戴好走了过来,廖嬷嬷忙收了声对宁王行个礼,退了下去。   宁王在镜中看到玉莹已梳好了髻,兰馨沾了茉莉粉正欲往玉莹脸上搽,忙止道:“你们主子不用擦粉,把这些粉啊膏的都收起来吧。”兰馨忙看向玉莹,见玉莹微微颔首,便把茉莉粉放下了。   宁王又细端详了玉莹一会,从妆奁中拿出一支玉蝴蝶衔翡翠珠子的步摇插到玉莹的髻上,笑道:“那些金啊银的没得辱没了你,还是翡翠珍珠更衬你。”   说话间,云杏领着众宫女已将早膳准备妥当,宁王便牵了玉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玉莹见桌上满满当当放了八碟各式点心,八碟清淡小菜,一大碗补气固脾八宝粥,一大碗红枣玫瑰燕窝粥。   云杏在身后引着众宫女有条不紊的布菜,先盛了一碗八宝粥到宁王跟前,又各夹了两块点心和两样小菜放到宁王跟前的碟子里,接着看了一眼玉莹,盛了一碗玫瑰燕窝粥到玉莹跟前垂手说道:   “奴婢不清楚王妃的喜好,还请王妃示下,好让奴婢给您布菜。”   宁王听了此话,瞥了一眼云杏,冷声说道:“布菜都拿捏不好,越发有出息了,扣半年月银,回去闭门思过,下去吧。”云杏顿时湿了一双水眸,略带委屈地看了一眼宁王,默默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这时另一个宫女上来顶替了云杏的位置,略踟蹰了一会,捡了两样清淡点心和两样素菜放到玉莹的碟子里。   玉莹颔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宁王见状,回头对那个宫女道:“还算机灵,从今儿起,顶了云杏的位置吧。”那宫女忙磕头谢恩:“奴婢云梅,谢王爷王妃恩典。”   两人寂静无声的用完早膳,宁王便吩咐下人准备进宫的马车,又道:“不用牵马,本王跟王妃一起乘马车。”下人应了去了。   待出了府,果见一辆五彩辉煌的并驾马车在门口候着,宁王扶着玉莹上了马车。玉莹见车厢内极为宽大,内置一榻,榻上铺着厚厚的锦缎褥子,榻前一几,上面堆放着各类茶果点心,心道这宁王还真是会享受,一辆马车都弄的如此穷奢极欲。   宁王看到玉莹的神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忙笑道:“我平日可从不乘马车,今儿可是头一回。”说着便搂着玉莹坐下,说道:“一会进宫见了父皇莫怕,他看着威严,其实最是宽厚,不会为难你。皇后那里,她说什么你应什么,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又道:“至于皇祖母那,她年纪大了,脾气有些古怪,纵说些不好听的话,你也莫往心里头去。”   玉莹点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统共加上今天才见太后第三次,为何好端端的太后要对自己说不好听的话?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   宁王忙笑道:“没有的事,你这么好,太后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她就是爱念叨,平日对我们几个兄弟也颇严厉,我们都习惯了。”   说完低头看到玉莹一张素净的小脸分外娇俏,忍不住又搂紧了玉莹耳鬓厮磨起来,玉莹暗翻了个白眼,一边拼命阻止他上下起手,一边愠声说道:“殿下快莫如此,马车外还有下人呢。”   宁王一边含住玉莹的唇一面含糊道:“管他们呢,主子做什么他们管得着吗?”   玉莹无法,只得另辟蹊径:“一会我的钗鬟弄乱了还怎么进宫啊。”   宁王继续含吮玉莹的唇:“我就亲亲你,又不做别的。”   说着手下不停,顺着衣领滑进玉莹的衣襟,尽情抚弄,过了一会不过瘾,又欲去掀玉莹的裙子。玉莹脸红得要滴血,拼命的按住他手,哭道:“就知道这样欺负我,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你的姬妾,对我这般的肆意玩弄。”   宁王见玉莹哭了,忙熄了一腔□□,搂着玉莹低声哄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姬妾了,我这是喜欢你疼你。”   玉莹推开他,继续假哭道:“这样在马车上公然宣淫,不是姬妾是什么,你对我哪里还有半点正妻的尊重。”   宁王哭笑不得,只得低声哄道:“这马车车壁厚,又关着窗户,外面的人不知道咱们在做什么。”见玉莹瞪他,忙说道:“好好,我错了,下次再不这样了。”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宫门,玉莹忙推开他整理衣襟,见自己的衣裳已经半敞开了,露出一截里面的鹅黄抹胸,他身上的衣服却纹丝未皱,不由暗恨,恨不得在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上划上几指甲。   两人别别扭扭的进了宫,宁王一路温柔小意的低哄着,玉莹想着宫里耳目众多,怕两人情形传出去不好,便敛了怒意,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温声说道:“殿下下次万不可再这样了。”宁王忙忍着笑正色说道:“好好,再不这样了。”说着便拉了玉莹往乾清宫走去。   待两人到了乾清宫,玉莹见上首坐着帝后,下首分为两排,各坐着诸皇子和王妃,忙目不斜视跟着宁王走了进去。   宁王拉着玉莹走到殿中,跪下磕头道:“儿子带媳妇裴氏给父皇母后请安。”语含笑意。   皇上笑骂道:“都成了亲还是这么不庄重,快叫你媳妇过来给朕细瞧瞧。”   玉莹看一眼宁王,见他微微颔首,便起身从早就托着盘子候在一旁的内侍那接过茶盘,走到帝后跟前跪下,低头奉茶道:“儿媳裴氏,给父皇母后请安。”   帝后各接了茶,喝了一口放下了。   皇上上下打量了玉莹一眼,捋须颔首道:“恩,是个文静孩子。”就令旁边一个端着盘子的内侍过来,伸手擒了里面的一对金镶玉麒麟,递给玉莹道:“佳儿佳妇,举案齐眉,绵延子嗣。”玉莹忙跪下接了。   这时皇后笑着将玉莹拉了过去,说道:“当日赏梅宴我见这孩子生得最齐整,就想着若给了咱们老七做媳妇,他必然是喜欢的。如今看老七这一脸的春风得意,想必是极满意的。”   宁王笑道:“儿子正要谢母后给儿子找了这么好的媳妇呢。”   皇后捂着帕子笑了两声,便令身边的内侍呈上来一套东珠头面,对玉莹说道:“同心同德,开枝散叶。”玉莹跪下接了。后面忙有内侍将帝后的赏赐接了下去。   接下来宁王领着玉莹走到左边上首一对年轻夫妻面前,笑着对玉莹说道:“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玉莹抬眼望去,只见太子约二十七八岁,眉眼间跟皇后生得颇为相似,面容俊美,只是表情略显倨傲。太子妃则是昨天在洞房帮玉莹解围的那位杏眼桃腮的美人。玉莹见了,忙上前见礼。   太子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玉莹一眼,看了看宁王,便令身后的内侍拿上来一包沉甸甸的金瓜子,对玉莹说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太子妃也是一包沉甸甸的金瓜子,笑着对玉莹说道:“夫妻和顺,如鼓琴瑟。”玉莹行了礼接了。   左边第二对便是平王夫妻了,平王玉莹上次在中秋夜翠玉舫见过,气质温雅,面容和煦,平王妃则是昨夜附和太子妃的那位眉目温柔的丽人,他们俩见了玉莹,笑眯眯的说道:“永结同心。”也给了两包金瓜子。   右边上首第一对是安王夫妻,安王生得跟平王颇为相似,但更俊朗挺拔,眉目间神采奕奕,冷眼一看,倒有点像宁王的亲兄弟。安王妃则是昨夜在洞房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美人,她今日打扮得甚为姝丽,越发显得明眸皓齿,娇媚动人。   安王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玉莹,拿了一对比翼双飞玉佩递给玉莹,说道:“天作之和。”安王妃淡淡的说了一句:“珠联璧合,宜室宜家。”给了一对羊脂玉簪子。   再下首便是庆王了,他尚未娶正妃,只一个人坐着,五官颇为俊秀,只是神情郁郁,面色有些苍白,他见到玉莹,拿了一对沉甸甸肥头大耳的金兔子递给玉莹,说道:“听说七弟妹肖兔,特意命人打了一对金兔子,希望合弟妹心意。”玉莹忙谢了,宁王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庆王,未置一词。   这时下首忽有一个人走到玉莹跟前行礼道:“老九给七皇嫂请安。”说着抬头对玉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玉莹一看,见是九皇子,忙命人将早准备好的一套文房四宝拿了过来,给了九皇子,说道:“七嫂给你的见面礼。”九皇子忙谢了接了下去。   这时皇上说道:“既认完了亲,老七这就带你媳妇去看看你皇祖母吧,她老人家从早上等到现在,估计都等急了。”宁王忙笑着应了,带着玉莹往慈宁宫去。   两人一路到了慈宁宫,进得殿内,就见太后坐在上首,面色不善。两人忙跪下磕头,宁王道:“皇祖母,孙儿带孙媳妇裴氏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语气微愠道:“你还记得我这个皇祖母?你自己说说看,哀家这慈宁宫你有多久没来了。”   宁王笑道:“孙儿虽然因为大婚一事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孙儿的一颗心却日夜记挂着皇祖母,前儿好不容易寻齐了几味极难得的药材,请太医院的张御医做了一瓶雪山玉露丸,知道对您老人家的病症,今儿特意给您带来了。”   说着击了击掌,就有一个内侍托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里面立着一个小小的羊脂瓶,奉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见了,面色稍霁,嘴里却并不松动:“哀家指望你们孝敬哀家东西呢?你们要真有心,常来看看哀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宁王忙笑道:“孙儿这不是带着孙媳来看您了吗?”说着对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忙下去用托盘端了一杯茶走到玉莹跟前,玉莹见了,忙捧了茶走到太后跟前低头跪下,将茶碗高高举起,说道:“孙媳裴氏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拿眼睛觑着玉莹,并不接茶。   宁王见了,面露哀求的看着太后道:“皇祖母!”   太后长叹了一声,道:“罢了!”便接过玉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命人将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手镯拿了过来,给玉莹戴到腕上,又叫了宁王上前来,说道:“媳妇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可不许再胡闹,夫妻两个和和□□的,早日开枝散叶。”宁王和玉莹忙应了。过了一会,就有内侍过来说皇上在太极殿摆了家宴,请皇太后和宁王夫妇前去。玉莹忙和宁王侍奉着太后一路往太极殿去了。   待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未时中了,两人梳洗了一番,换了常服,宁王正要搂着玉莹耳鬓厮磨,就有下人匆匆过来对宁王说吏部有急事找,宁王只得又换了衣服出去了。   玉莹没想到宁王新婚期间也有公务在身,本来还以为天潢贵胄会比普通的官员要清闲的多,目前看来也并不尽然。   一时困意上来,想想左右无事,便躺到床上补眠去了,一觉睡到日暮西沉方悠悠醒来。   桂馥见玉莹醒来,忙过来笑道:“殿下早回来了,见主子还在睡,叫奴婢们别叫醒主子,自己到外书房议事去了,殿下吩咐,您醒了就叫人过去请他,要过来跟主子一起用晚膳呢。”   玉莹点点头,下床去了净房,刚梳洗完,宁王就进来了,拉了玉莹道:“可算睡醒了,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说着便握了玉莹的手往外走。   两人走到位于上房左侧的一间厢房外,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琅嬛阁。走进去一看,只见是一间布置得极清雅的书房,墙上挂着一幅寒江独钓图,正中一张书桌,供着一端宝砚,窗下一几,几上用白瓷荷叶碟供着数枚佛手,正散发着阵阵清香。靠墙一排顶天立地的大书架,满满装着一书架书,玉莹走近一看,只见大部分都是些搜神记、山海经、天工开物之类的奇闻杂记,又有一些话本戏曲,并大夏朝的各地风土人文志,玉莹随手抽出其中一本元人词话翻了翻,转过身对宁王默默地说道:“谢谢。”   宁王搂着玉莹温声道:“可喜欢?”玉莹点点头,宁王笑道:“这间小书房专给你用,你以后若无事,就到这里看看书写写字,我往后在外面看到有意思的书,都给你带回来,好么?”玉莹嗯了一声。   宁王便握了玉莹的手往外走,说道:“先去用晚膳吧。”两人回到上房,那叫云梅的宫女早领了一众宫女把膳传好了,玉莹默默的数了数,仍是八个宫女,但没看见早上的那个云杏。   两人用了晚膳,各自去净房沐浴,待玉莹沐浴出来,宁王早换了亵衣,拿着本书在床上躺着了。   玉莹慢慢悠悠走到妆台前,东摸摸西摸摸,一会抹点蔷薇水,一会拿梳子梳两下头发,就是不肯到床上去。   宁王手上虽拿着书,一双黑玉般的眸子却灼灼地盯着玉莹,见玉莹磨磨蹭蹭的不过来,把书一扔,下了床走到玉莹身后,将玉莹一把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玉莹痛呼了一声,忙手忙脚乱地欲往床内躲,却被宁王一把拽住脚踝扯到了跟前,三下两下剥了个精光。   宁王早已经忍得要冒火,好不容易捱到天黑就寝,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分开玉莹的双腿急急的顶了进去。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玉莹只觉得嗓子已经哑得喊不出来,宁王才狠狠的撞击玉莹花心最后几下,停了下来。   两人都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宁王喘息渐停,哑声对玉莹说道:“好莹儿,我抱你去洗澡。”说着便掀开帘子令人备水。   玉莹听得他要抱自己去洗澡,也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一股力气,一边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好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穿好,下地一溜烟跑进了净房。宁王见她这般惊慌失措,不由失笑,摇摇头下了床到另一间净房沐浴去了。   待两人沐浴回来,床上的被褥已经换了一套新的,两人重新躺下,宁王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温声道:“睡吧,明日还要回门呢。”玉莹挣了挣没挣动,只好随他抱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第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穿戴完毕,宁王便令人准备马车带玉莹回门。   待两人出得宁王府,玉莹见门口除了昨日那辆马车,还停了三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东西,玉莹眨眨眼睛,暗想这不会是宁王府准备的回门礼吧,偷偷瞥了一眼神情如常的宁王,不由扶额,暗道他跟裴贇哥哥真有一拼,都是财大气粗爱得瑟的主。两人上了马车往永安侯府去,一路上宁王倒老老实实的,没再动手动脚。   待到了永安侯府门口,裴贇早候着了,又请了义承伯府王静之王睿之两兄弟作陪,王姨妈等人则候在二门。   这边宁王扶玉莹下了马车,王睿之早一眼看见了玉莹,一时间只觉得玉莹清丽无双更胜往昔,不由不醉自痴,呆愣在当地,待被大哥拽了袖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宁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眸子里却殊无笑意,王睿之不由一凛,忙收敛心神给宁王行礼。   宁王冷冷瞥了他一眼,微微颔了颔首,便握了玉莹的手往内走。   一行人到了正厅,裴贇将玉莹拉到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问道:“这两日可曾受委屈?”   玉莹不由失笑:“哥哥,这才两天功夫,谁能给我什么委屈受。”见裴贇一脸的关切,忙又低声道:“我若受了委屈,必不瞒着哥哥,好么?”   裴贇踟躇片刻,又低声道:“他对你可好?”   玉莹默然,心想宁王这两天对自己不可谓不温存体贴,想是对自己暂时还未腻,至于腻了以后对自己会怎么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无非是独守空房么,而自己有资产有银子,还怕独守空房吗?   想到这里,玉莹发自内心的笑道:“嗯,他对我挺好的。”   裴贇见妹妹笑得极开心,不似作伪,不由暗叹,想着妹妹到底是年纪小,不懂男人易变,以为宁王对她这两日新鲜,便是一辈子都将如此了,日后宁王对她恩宠日稀,妹妹少不得又是一场伤心,不由暗想着哪日得好好劝劝她,莫把心系到宁王身上才好。   那边兄妹两个在一边说悄悄话,这边宁王则一脸的面色不善,见兄妹两人在那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强自按耐将玉莹一把拽过来的冲动,冷着个脸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只觉得这白毫银针怎么恁的又重又涩。   王静之素会察言观色,他用眼睛逡巡了一眼两边的情形,心中已有了计较。   “呵呵呵,”王静之笑道,“不知宁王殿下对近日浙江巡抚苏熹年上折弹劾藩台翟笙刚,指其贪墨民财,扰乱盐政有何见教?”   宁王看了一眼王静之,面色稍霁,说道:“自古以来盐政关乎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近日盐商纷纷罢市,联名上书陈情,状告翟笙刚勒令盐商出钱治河,实则已将朝廷拨的治河晌银尽数中饱私囊,又引得水盗趁乱抢劫盐船。父皇雷霆震怒,已着户部尚书陆清德并都察院御史星夜前往浙江查访,翟笙刚掌管浙江盐务多年,浙江盐务沉疴繁冗,想来若要重新整顿清查,不能徐徐图之,只能雷厉风行,大刀阔斧。”   王静之颔首,仍待说话,这边玉莹便过来告退,欲往内院找王姨妈。   宁王笑着对玉莹温声说道:“让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莫走得太急了。”玉莹点头应了,由一众丫鬟婆子们拥着往内院去了。   待到了钟翠阁,王姨妈早带着覃氏和王慧之等了半天了,见了玉莹,一把揽到怀里细细打量,见玉莹眉眼间已带了一丝薄媚,不由又是感叹又是心疼,搂着玉莹道:“好孩子,宁王对你可好?见到他的那些侧妃姬妾没?可有不好相与的?”   玉莹摇头道:“这几日事忙,还未曾得见。”   王姨妈道:“若有不好相与的,你只管打出去,纵是那两个侧妃,她们要敢在你面前张狂,你也只管整治惩处,莫让她们欺了你去,你是正妃,她们在你面前是妾、是婢,想来那宁王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不至于糊涂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玉莹点点头,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令人将给王姨妈等人的礼物呈上来。   给王姨妈的是一件油光水滑的水貂斗篷并一众珍稀补品,给覃氏的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并几匹江宁织造府新进贡的软烟罗,给王慧之的是一件大红装缎狐裘及一对玉麒麟。王姨妈等人忙道太过贵重了,玉莹异常坚决的强令她们收下,心道反正是宁王当冤大头,又不用自己掏嫁妆,呵呵呵。   几个人又说了半晌话,就有丫环请她们去前厅用膳。   前厅中设了两席,男女各坐一桌,中间设一屏风作避嫌之用。   那边宁王坐了上首,裴贇几个作陪,倒没人灌新姑爷酒,一是王静之兄弟既没酒量也没胆量,二是裴贇跟宁王向来不对付,两人瞅对方都颇不顺眼,压根没那个心情拼酒。   这边女眷桌上,虽然王姨妈兀自呱噪个不停,但覃氏稳重自持,王慧之清高自赏,玉莹素来沉默寡言,所以隔了一道屏风,那边只听到王静之与宁王高谈阔论,这边只听到王姨妈叽叽喳喳,其余诸人皆寡言少语,一顿饭吃的百般无味。   好不容易席散了,玉莹眼泪汪汪的跟裴贇等人告别,裴贇令人将那只雪白的巴儿狗抱上来,对玉莹说道:“前儿你出嫁时未带着它,如今还是让它跟着你去宁王府做个伴吧。”   玉莹一脸惊喜的忙接过来抱着,又跟裴贇说了几句体己话,便依依不舍的由众人送了出来。   宁王这边正扶着玉莹上马车,忽听不远处穿来一声马嘶,轰隆隆急驰过来一辆马车,那马显然受了惊,正兀自狂奔乱踏,眼见得就要撞上宁王府的马车,宁王怕玉莹受伤,未及多想,便纵身一跃,掠到马背上,紧紧勒住缰绳,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就见那马伏下前蹄,瘫软在地上。 众人之间见瞬间生变,皆大惊失色,这时见惊马被制,忙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忽听那车厢内忽然传来一声娇呼,一位美人掀开车帘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美人娇娇怯怯,胸膛兀自起伏不停,水眸中泪光点点,如弱柳扶风般走到宁王跟前福礼道:“裴氏玉妍多谢宁王殿下救命之恩。”声音娇俏柔美,令人一听就不禁酥到骨子里。   玉莹见此情景,心不由的一动,望着裴玉妍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宁王淡淡地颔了颔首,转身大步走到玉莹面前,关切的问:“可曾惊着?”玉莹摇摇头,宁王仍欲说话,那裴玉妍走过来对玉莹行礼,娇娇怯怯地说道:“玉妍见过姐姐。”   玉莹淡淡地点点头,说道:“妹妹既受了惊,不如早些回府歇着去吧。”   裴玉妍含羞带怯地看了宁王一眼,说道:“宁王殿下今日救小女子一命,玉妍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那边裴贇早看出其中道道,走过来冷声打断她道:“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亲自登门道谢一说,若要登门道谢,自有你父亲。看你似乎吓得不轻,莫在此处盘桓了,早些回府吧。”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   宁王听得此话,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裴玉妍一眼,未置一词,转身上了马车。   那裴玉妍怔愣在当地,一张脸青白交加,半晌,强自镇定的给众人行了个礼,转身上了西府下人刚抬过来的软轿。   这边玉莹尤在马车中兀自思量,忽被怀中的小狗拱了两下,回过神来低头看去,就见小狗一双圆溜溜黑葡萄眼睛正讨好似的望着自己,不由失笑。   宁王见她对这小狗百般摩挲,甚是喜爱,笑着搂她到怀里道:“若喜欢,改日我再命人多搜罗几只过来给你玩。”   玉莹忙摇头道:“不必了,这小狗刚断奶就被哥哥弄了来,也就罢了,若其他小狗也刚出生几十天就跟母狗分离,想想甚是可怜。”   宁王失笑道:“不过是些牲畜,也值得你做此伤春悲秋之叹。”   玉莹嘟嘴嗔道:“牲畜怎么了,牲畜也是母亲怀胎数月生下来的,舐犊情深,母子分离怎么不可怜?”   宁王见她含嗔带喜,甚是娇俏,心里痒痒的,待要一亲芳泽,又怕她恼自己轻薄,只得强自按捺。   说话间到了宁王府,两人回到正房换了常服,就有王府的大总管内侍刘泉过来回话,说两位侧妃请宁王的示下,要过来给王妃奉茶。   宁王淡淡道:“今日王妃累了,明日吧。吩咐下去,明日府中下人也一并过来给王妃请安。”刘泉应了下去了。   玉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掀开被子便要上床午睡,宁王忙跟着上了床,正欲厮缠,那刘泉又过来急禀说刑部有事找,宁王只得罢了手,冷着脸换了衣服出去了。   玉莹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又想到昨日是吏部找他,今日是刑部,想来大夏朝成年皇子都协管朝中事务,只是不知道这三书六省,诸皇子是怎么分配的。   午睡醒来,玉莹见宁王还未回来,想想左右无事,便令丫鬟们将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书整理进琅嬛阁,自己在一旁亲自监督,以免丫鬟们放得没有章法,正指挥着,玉莹忽一眼瞥见兰馨手上的书,脸色一变,上前将书一把抢到手里,正欲将其收好,谁知道玉莹动作太大,那书页被扯开,一张素笺飘落出来。   玉莹见状,忙低头欲捡,却被人早她一步捡到了自己手里,玉莹抬头望去,不由头皮一炸。   只见宁王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喳喳呼呼的。”说着便往素笺上望去,却见素笺上画着一副玉莹的小像,画上玉莹眉目如画,极为传神。   玉莹不等他细看,一把抢到手里,故作镇定的说道:“我画的可好?”   宁王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玉莹,眸子变得极黑极深,如无波古井,玉莹被他看得冷汗直流,正欲说话,宁王却忽然笑道:“嗯,画得极好,想不到我的莹莹这么能干,下次再帮为夫也画一幅。”   说着不等玉莹开口,便拉着玉莹往外走,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用膳去吧。”   玉莹大松了一口气,偷偷拭了拭汗,由宁王牵着往外走,过了一会,他忽然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莹道:“手怎么恁的凉,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玉莹一惊,忙咳嗽两声,抚胸道:“下午起来就不舒服,想来是略受了凉,应该无甚大碍。”宁王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一会让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说着便领着玉莹回了上房,玉莹找了个机会将那素笺藏到自己的妆奁里,想着明日趁宁王不在,找个妥当的地方再好好收起来。   两人刚用完晚膳,就见张御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玉莹无法,只得避到屏风后让其诊脉。张御医诊治一番,自然是屁事没有,开了一幅固卫气解风邪的方子,便告辞而去了。   宁王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看了玉莹一眼,便起身去洗漱了。睡觉前将玉莹按到身下又是一番狠折腾,玉莹浑浑噩噩中承受着起伏,忍着心中的酸涩,将脑海中的那个影子掩埋至心底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老婆们登场啦 ☆、第 26 章   一夜无梦。   第二日,玉莹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已有柔和的光线透进屋子,怔忪了片刻,转过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宁王的影子,忙掀了帘子喊桂馥等进来。桂馥笑道:“殿下一早出去练剑了,令奴婢们莫吵醒主子。”   玉莹颔首,起身去净房洗漱,洗漱出来坐到妆台前,由桂馥兰馨梳头,见宁王还未回来,玉莹心中一动,将妆奁盒打开欲取出那张素笺,谁知打开一看,哪里还有那张素笺的影子。   玉莹一惊,将妆奁盒抱到怀中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细细翻检起来,兰馨见状,讶异道:“主子找什么呢?可是丢了什么首饰?”   玉莹回头看着桂馥兰馨道:“你们今天碰过这妆奁盒吗?”桂馥兰馨忙道:“方才主子唤奴婢时,奴婢们才进来的,不曾碰过。”玉莹又道:“其他人进来过吗?”桂馥道:“早上云梅她们进来伺候的殿下梳洗。”   玉莹闻言,心中惊疑不定,身子如堕入冰窟中。   桂馥兰馨见玉莹脸色惨白,忙问道:“主子,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事?”   玉莹摇摇头,默默不语,良久,无力的起身道:“殿下可说要回正房用早膳?”   桂馥正欲说话,就听外面一叠声的请安声,须臾,宁王挑帘子进来了。   玉莹见他额间兀自有汗,忙喊了云梅等进来伺候宁王梳洗,宁王笑着看了玉莹一眼,转身进了净房。   用膳时,玉莹忍不住抬眼细细打量宁王,却见他神色如常,眉眼间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玉莹一个冲动,差点就要出声相询,想了想到底没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又想着自己这般惊慌失措,反倒显得心虚,于是默默的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继续用早膳。   待两人用完早膳,宁王便携了玉莹往前厅去,两人刚在上首坐了,大总管刘泉便报两位侧妃到了。过不一会,帘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咚,一阵香风飘过,两位丽人一前一后进来了。   这两人甫一进来,堂上就倏的一亮,连玉莹也差点被闪瞎了狗眼。   只见前面一位丽人身穿一件桃红色洒百蝶褙子,下穿月白色洒点点桃花百褶湘幅裙,头上簪满了各式钗镮,打扮得彩绣辉煌,如同王母娘娘下凡,年约十七八,杏仁眼,柳叶眉,唇红齿白,长得颇为艳丽,只是眉目间盛气凌人,再加上这一身妆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妃呢。   玉莹闭了闭眼,不用介绍,这位一定是那位天下第一皇商颜世庭的孙女,太后的侄孙女了。   另一位走在后面的丽人身材娇小,曲线玲珑,胸前饱满,腰细臀丰,肤光似雪,明眸善睐,玉莹颇为惊艳,这丽人站到那位颜侧妃身边,生生把颜侧妃给比下去一截,而且神情颇为柔顺温婉,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玉莹心知这位定是那位江苏巡抚周芳年的女儿周侧妃了。   玉莹偷偷瞥了一眼宁王,心道这厮真是好艳福,这般尤物都被他搜罗来了,又想起裴贇说过宁王通常都宿在这位周侧妃房里,不由暗暗点头,这等美人就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吞口水,更何况男人了。   那位周侧妃抬头看了玉莹和宁王一眼,从婢女手中接过茶,袅袅婷婷走到玉莹跟前,低眉顺眼地低头奉茶:“妾身碧芸给王妃请安。”玉莹接过茶,抿了一口,从桂馥手中的托盘里拿过一对虾须镯递给周侧妃,周侧妃忙接了下去了。   那颜侧妃见此情景,眼中露出一丝不甘,看了宁王一眼,也从婢女手中接过茶,走到玉莹跟前行了个礼,说道:“丽棠给王妃请安。”玉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抿了一口,也给了一对虾须镯,那颜丽棠接过镯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玉莹只作不见,温声笑道:“两位侧妃平日既要操持庶务,又要伺候殿下,颇为辛苦,日后每日辰时到我这里点个卯就行了,希望你们尽心伺候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那周侧妃应了一声是。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玉莹一眼,转过头对两位侧妃道:“好了,你们王妃身子弱,今日累了,你们先下去吧。”那周侧妃忙低眉顺眼地下去了,颜侧妃委委屈屈地看了宁王一眼,也依依不舍地走了。   玉莹又看了一眼门外,想起那十一位姬妾,忍不住问道:“殿下,听说府中还有一些服侍殿下的侍妾,今日怎么不见?”   宁王一怔,笑着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在她嘴上啄了一口道:“看了让人生厌,大婚前都让我打发了。”玉莹一愣,忙干笑了两声,心道:打发走了旧的,还可以再纳新的,女人在他来说,估计就如衣服一样。   宁王又道:“今日不能在府中陪你了,部里头积压了不少公务得去处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若无事,就到园子里去逛逛,把刘泉也叫上,想种些什么告诉他就是了,晚上我会回来跟你一起用膳。”   玉莹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他整日腻在一起了,忙点头笑道:“嗯,殿下自去忙吧。”宁王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怀,只觉得如春花绽放,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不由得失神片刻,情不自禁搂着她又是一阵缠吻。   待宁王殿下好不容易依依不舍的走了,玉莹先是神清气爽地带着巴儿狗到园子里逛了一圈,又心情颇好的指点刘泉,这一处种点竹子啦,那一处种两株海棠啦,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上房,胃口大开的吃了一顿饱饭,接着又到自己的小书房中精神奕奕地看了好一会书,直到困意袭来,方打着哈欠回到床上睡了一个好觉。   等午睡醒来,玉莹觉得自己小腹涨涨的,忙跑到净房一看,葵水居然来了!要不要运气这么好啊!玉莹简直恨不得到宁王府门口放一串鞭炮昭告天下。   一直到宁王殿下晚上回来,玉莹仍掩饰不住一脸的喜色。   宁王见了玉莹,也不管房中的下人,拥着玉莹坐到自己膝上,笑道:“莹莹今日都在家中做些什么呢?”丫鬟们见状,忙红着脸退出去了。   玉莹恨他轻浮,忙挣扎着嗔道:“殿下这样对我,让下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宁王笑道:“哪里还有什么下人,房中明明只有你我二人。”说着又去缠吻她。   好在过不多久云梅就过来回话说晚膳已经传好了。两人用过晚膳,宁王拉着玉莹回房求欢,玉莹一脸无辜地看着宁王道:“殿下,今晚妾身不能服侍您了,妾身葵水来了。”   宁王一听,一腔绮念瞬间被浇熄,半晌无语,闷闷地看着玉莹,玉莹无辜地看回去,温声道:“不如,殿下今晚到两位侧妃房中歇息吧。”   宁王听了此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玉莹一眼,说道:“好,既如此,你便早些歇息吧。”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玉莹见他走了,忙喜滋滋地唤了桂馥兰馨进来伺候自己洗漱了,呈大字形躺到床上,连打了两个滚,可惜好景不长,没等玉莹高兴多久,下腹便传来一阵绞痛,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玉莹疼得哪里还睡得着,挣扎着唤了桂馥给自己灌了几个汤婆子放到下腹和脚边,咬着牙耐着。   过了不知多久,正觉得万分难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请安声和打帘子的声音,玉莹一怔,难不成宁王回来了?   过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玉莹刚欲回头,就被宁王一把搂到怀里道:“桂馥她们告诉我你身子不爽,是葵水闹的么?”   玉莹无力的点点头,说道:“妾身从第一次来葵水就有这毛病。”   宁王细看了一番玉莹的脸色,就起身唤了云梅等人进来伺候自己洗漱了,掀了被子上床,将玉莹一把搂到怀里,玉莹正奇怪他怎么不去周侧妃那里,忽觉得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不由大大翻了个白眼,暗道:“禽兽。”   宁王的手先是滑到玉莹胸前揉捏了两把,又顺着腰线往下滑去,玉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正欲伸手去阻止他,谁知宁王的手滑到自己下腹便停住不动了,过了一会,他的手掌似乎传来一股热力,这热力直达深处,让腹部的冷涨感瞬间缓解了许多,玉莹愕然回头,就见宁王笑着看着自己道:“可好些了?我自小习武,从没想过有一天内力也可以这么用。”见玉莹不语,宁王在玉莹额前亲了一口,温声道:“睡吧。”   玉莹默然半晌,轻声说道:“谢谢你。”   宁王闭着眼睛笑了笑,未再说话。   玉莹心中千头万绪,过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第二日早上,宁王用完早膳,却似乎并没有出府的打算。   玉莹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不用上朝吗?”   宁王道:“我传了宫里头擅长千金科的林御医,待他给你把完脉我再走,你每次来葵水都这般疼,想是有些不妥之处,如今趁你年纪小好好调理调理。”   说着笑着看了玉莹一眼,俯到玉莹耳边低声道:“莹莹调养好身子了,好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玉莹闻言身子一僵,不自然的把头偏到一边。   宁王见了,还待说话,下人在外面回说两位侧妃过来请安来了。   宁王道:“王妃身子不适,这几日都不必过来请安了,让她们下去吧。”下人应了下去了。   过了一会,果有一位林御医匆匆赶了过来,玉莹忙避到屏风后,桂馥等人搬来椅子让玉莹坐了,玉莹伸出手让林御医诊脉。   林御医一眼望去,只见一截雪白的皓腕从屏风后露了出来,腕上肌肤晶莹润泽,玉葱般的纤指上未施蔻丹,指甲颜色莹润粉嫩,玉指纤纤,柔若无骨。   林御医心中一窒,暗想:怪道都说宁王妃生得绝色,如今单看这一双柔荑,便可知名不虚传了。   正想着,忽余光瞥见正端坐于上首喝茶的宁王,忙收敛心神,伸出手凝神诊起脉来,待两只手都诊完,林御医闭目捋须思虑良久,宁王见状,忍不住出声相询:“可有大碍?”   林御医忙睁开眼说道:“倒无甚大碍,只是王妃体内有一股湿寒之气凝滞不去,盘桓于五脏六腑中,故而影响行经。”   宁王说道:“内子曾在云南居住过十年,可有相关?”   林御医颔首道:“云南湿漳之地,若王妃身子弱年纪小,恐是受不住那湿气,如今湿气相遇寒气,两邪相结,长久以往,恐影响子嗣。”   宁王闻言面色一变,林御医忙又道:“王妃年纪小,且病症尚浅,只需服用几副方子,饮食上好好调养调养,便无大碍了。”   宁王松了一口气,暗骂这些御医惯会虚张声势,想了想又道:“可有既能治病又能助孕的方子?”   林御医思虑片刻,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宁王道:“此方温和妥当,既对应王妃病症,又可助孕,每日早晚各服一剂,若要助孕,同房后加服一剂便是了。”   宁王颔首,令人拿了方子好生抓药,又让林御医写了饮食上的禁忌传至厨房。   待林御医告辞走了,宁王将玉莹搂到怀里说道:“一会下人煎了药端上来,你乖乖的喝了,想必喝个两剂,身上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若懒怠动,就在床上躺着,莫下地走动了。”   玉莹颔首,柔声道:“殿下快走吧,莫误了正事。”宁王点点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起身走了。   玉莹送走宁王,令人将刚才那副药方拿过来细看,又让桂馥将程御医送她的程家医书拿过来,两下对比着看了,忽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又仔细翻了一遍程家医书。   心道:看来,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孕,只有这一个方法了。忙招了桂馥附耳交代了几句,桂馥点点头下去了。   玉莹躺回抱枕上,暗忖,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为他生儿育女,但此时她实在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再缓缓吧,玉莹安慰自己。   正想着心事,下人忽报王姨妈和覃氏来了,玉莹忙令请进来。   过不一会,覃氏扶着王姨妈进来了,王姨妈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这天儿越发热了,这王府也忒大。”   玉莹见她面色不善,忙迎过去亲扶着王姨妈坐了,又从下人手里接过茶亲奉给王姨妈,笑道:“都是玉莹的不是,本该玉莹去看望姨妈的,谁知竟劳动姨妈和大表嫂亲自过来了。”   王姨妈握了玉莹的手道:“好孩子,还是你乖巧,咱们王家怎么就这么没福。”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玉莹心中讶异,忙看向覃氏,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玉莹忙笑道:“姨妈和大表嫂今儿来得真巧,昨日有人送了两筐菱角过来,那菱角足有这么大,又甜又脆,我们殿下素不爱吃这些零嘴,我最近忌口,也不敢多吃,一会姨妈和大表嫂若吃得好,就都拿回家去吃吧。”   说着便令人将菱角呈上来,王姨妈面色郁郁,强打着精神吃了两个,叹道:“今儿实在是气闷不过了,又想着你兴许在家无事,所以就跟你嫂子过来了,也没事先通传,不怪姨妈唐突吧。”   玉莹忙笑道:“没有的事,姨妈和表嫂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盼着姨妈和表嫂有空多上咱们家来坐坐呢,咱们娘几个也好多说说体己话。”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姨妈因何事气恼?不妨告诉玉莹,玉莹虽不懂事,没准也能帮拿点主意。”   王姨妈叹了口气,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平日里我都藏着掖着,纵受了委屈,也不敢叫外人知道,如今却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我看用不了几日,咱们义承伯府的脸面也甭想要了。”一番话   说得玉莹云里雾里,覃氏见状,在一旁叹道:“是你二表哥和福宁郡主的事。”   玉莹奇道:“福宁郡主?”   王姨妈用帕子拭了拭泪,恨声道:“自从这个福宁郡主进了门,咱们王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才进门三天,就把从小伺候睿之的一个大丫鬟给绑起来活活打死了,非说她勾引睿之,其实这丫鬟早许了咱们府里管事的儿子,今年就要办亲事了,结果你看,闹这么一出,我和你姨父都不知怎么跟人家父子交代。   后来又嫌咱们府里做的菜不合她心意,跑到厨房把咱们府里用了几十年的厨子全给打了板子撵了,把你姨父气了个倒仰。   自嫁进来以后,从不到我这立规矩不说,还动不动就出言顶撞,一言不合就撩脸子。   前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竟把睿之赶到门外头去站了半宿,可怜睿之嘴都冻得发紫了。我和你姨父看不过去,训诫了她几句,她居然哭着要去找皇上,说咱们家欺负她,你大哥大嫂好说歹说把她给劝了下来,她又硬逼着睿之给她赔礼道歉方才罢休。   今儿我见睿之一边眼圈乌青,躲躲闪闪不敢让我瞧,逼着问了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泼妇用茶盅砸的。要知道现在睿之在翰林院供职,这副样子若叫他同僚看到,他以后还怎么为官做人?   我气不过找她去理论,她居然说什么,谁叫睿之手无缚鸡之力的,连女子都打不过,枉为男人之类的混账话,也不管我话说没说完,竟叫了婆子把我们从她院子里撵了出来。   玉莹你说说看,咱们这哪是娶媳妇呢,咱们这竟是娶回来一个活阎王呢。整日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我跟你姨父生了多少气,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都说皇上最疼她,咱们既不能休也不能撵的,还得好好供着她。   早知道这样,当初睿之不中那个探花就好了,也就不会招惹了这么一个魔星到咱们家了,唉,咱们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番话说得玉莹目瞪口呆,玉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福宁郡主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就觉得她是个猛女,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猛。   玉莹酝酿了一会,温声劝道:   “姨妈,郡主年纪小,平时又得皇上宠爱,性子难免娇纵些,纵吃的用的上挑剔些也算不得什么,听说有些盐商富贾家中吃穿用度上也颇奢华讲究,更别说她这个天潢贵胄了。   且她跟二表哥刚成亲不久,纵吵闹几句也平常,哪对夫妻不是打打闹闹中过来的,等郡主慢慢的回过味来了,性子说不定就会收敛了。   听说当年和硕长公主脾气也颇暴躁,如今不也跟曹驸马爷恩恩爱爱,夫唱妇随吗?所以姨妈且放宽心,莫愁坏了身子,没事就来咱们府里我陪您说说话,您看在大哥大嫂这么孝顺您的份上,也得保重身子呀。”   王姨妈听了,眼泪又扑簌扑簌的掉下来,搂着玉莹道:“好孩子,你恁的乖巧可人疼,要是我亲闺女该多好。”覃氏忙拿帕子帮姨妈拭泪。   三个人又说了一晌话,王姨妈和覃氏见时辰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   王姨妈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走回来低声对玉莹道:“前几日你回门,我见那个裴玉妍妖妖娆娆的,很不喜欢她,碰巧昨日我听你姨父提了一句,说是庆王本欲立这裴玉妍为侧妃,结果两人的八字送到钦天监一合,你猜怎么着,女克男,大凶!结果立她为侧妃一事就黄了。我看前日那情形,那裴玉妍十有□□又在打你们家宁王的主意,你得多留个心眼,万莫被这种人钻了空子。”   待送走了王姨妈,玉莹不由思量起来,这裴晨身为礼部侍郎,虽官职不算高,但礼部好歹算是清贵部门,注重名声,讲究气节,如今裴晨却卯着命的把女儿往诸皇子面前送,正妃不成就当侧妃,想来仍然打着袭爵的主意,想借女儿收拢皇子,借助皇子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袭爵铺路,只是如今好不容易钓上了庆王,却为何又冒出八字不合一说?难道有人不想让裴玉妍嫁入皇室?   玉莹思量片刻,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   西府,正厅   裴老太太神色阴冷,冷声道:“难不成竟不成了?”   裴晨坐在下首抿了口茶,神情郁郁:“八成是不成了。听说最近有人送了一个姬妾给庆王,那姬妾生得国色天香,也不知道是从哪搜罗来的,现在庆王对那姬妾兴头得很,见了我也不像往日热络了,儿子看他对玉妍的心估计早淡了,钦天监的事出来,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最近几日竟是连他的面都不得见了,听说他最近日日下了衙就回去跟他那姬妾厮缠,连府都不怎么出了。”   裴老夫人闭着眼数了数手中的念珠,忽想起什么,睁开眼看着裴晨:“淑妃娘娘那怎么说?”   裴晨掏出帕子抹了抹额间的汗,道:“儿子送过去的礼都收了,还未给儿子回话。”   裴老太太闻言又闭上眼睛,半晌,将手中的念珠往几上一掼:   “昨日,西大街的刘掌柜拿了铺子里的账本过来,我跟他一对账,他手里那两间胭脂和字画铺子,竟然亏得厉害,刘掌柜说,最近咱们家铺子对面,也新开了两家胭脂和字画铺子,样样东西比咱们便宜个两成,且听说东西又好,竟抢了一多半咱们家的生意去了,最近半月,咱们铺子竟不曾开过张,要知道以往咱们手里,最挣钱的就是这两间铺子了,如今照这样下去,迟早得关门大吉。”   顿了一顿,又看向裴晨道:“你一会就出去,想办法打听清楚开那铺子的背后之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咱们西府过不去!”   裴晨忙起身应了。   裴老太太复又思量半晌,忽道:“你说,会不会是东府那小子?”   裴晨闻言拿眼睛盯着眼前的蕉叶杯,凝神半晌,摇头道:“那小子虽打过几年仗,到底乳臭未干,也未经过什么事,我不信他能有这谋算。”   裴老太太默然片刻,复又拿起念珠转了转,沉声道:“那可未必,你看这一环套一环,岂是那么简单的,竟有人费尽心思要为难咱们呢,细想来,除了他,谁还会跟咱们这么过不去?你且细留着点神吧,那边多派几个人盯着,防人之心不可无,莫学那刘备大意失荆州。”   裴晨闻言默然半晌,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   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热起来了。   用过午膳,玉莹觉得困乏,也懒怠上床,换了一套海棠红丝缎亵衣,便歪到榻上假寐。   正昏昏欲睡,忽觉唇被吻住,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进了自己衣襟,玉莹也懒得睁开眼睛,只闷声道:“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宁王也不答话,一门心思只顾着上下其手。   他一回房就看见这么一副海棠春睡图,早就血脉贲张了。   只觉得玉莹的肌肤在这海棠红亵衣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欺霜赛雪,胸前衣襟半敞,露出里面半抹丰盈,兀自随着玉莹的呼吸起伏,上面一头乌发如云般散落在枕上,底下一双玉足未穿袜子,露出贝壳般小巧可爱的趾头,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欲说还羞的诱惑,宁王此刻只觉得全身血液全汇集到下腹一处,恨不得马上提枪上马。   先想着玉莹葵水未走,还强自按捺,只想着跟她厮缠一番就罢,结果上下游移一番,忽脸上一喜,抬头看着玉莹哑声道:“身上干净了?”   说着也不等玉莹说话,轻笑了一声,便埋头去剥玉莹的衣裳,三下两下就将玉莹剥得□□,分开玉莹双腿便要跻身进去。   玉莹吓了一跳,忙死死夹住双腿,小手拼命去推打宁王,颤声道:“殿下,外面还有下人呢!”   宁王忍了好几日未碰玉莹,此刻只觉得欲-火焚身,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当下制住玉莹双手固定在头顶,强分开玉莹的双腿顶了进去。   玉莹只恨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被他压在身子底下为所欲为,好不容易待他尽兴,便上前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宁王也不躲开,笑着任她咬,待肩上被咬出一个血印来了,方无辜地抚着伤口说道:“莹莹力气越发大了,这般用力,可是觉得方才还不够尽兴?”   玉莹听得此话,越发气得眼圈都红了,宁王见了,忙笑着把玉莹搂到怀里低声哄劝,两人厮缠了半晌,宁王才帮玉莹穿好衣服,起身唤了桂馥等人送热水进来。   桂馥兰馨红着脸送了东西进来,也不敢抬头,一溜烟又出去了。   玉莹见了,羞得拿袖子捂住脸,宁王忍着笑,拿着帕子伸到玉莹腿间帮她净了身,又给自己清洗了一番,正要拉玉莹起来,这时便有丫鬟在外面报周侧妃求见。   玉莹忙起身整理衣襟,又唤了桂馥兰馨进来帮自己重新梳妆,待梳洗好,那边宁王也换好了常服,两人便一起往出了卧房往正房去。   周侧妃早等了半天了,见两人进来,抬头一看,只见宁王穿一件淡青色锦袍,腰间系系着条墨绿色汗巾,行走间衣襟侧摆露出一截雪白的白绫绸裤,面上薄唇红润,额上兀自有一层薄汗。   玉莹则梳了慵妆髻,脸上脂粉未施,只髻上斜插了一支玉兰花白玉簪子,双颊嫣红,星眸含水,眉间带着一丝薄媚,显见着两人方才有一番缠绵旖旎,不由心下一刺,晃起神来。   待回过神来,就见玉莹正看着自己,似乎刚才唤了自己两声。   周侧妃一凛,忙走上前给二人行礼,温声说道:“自从王妃进府,妾身便想着把府中的中馈交给王妃,但前几日王妃身子不适,妾身未敢过来打扰,今儿听得王妃大好了,便想着过来将府中的中馈跟王妃做个交接。“   说着便从腰间拿下一串钥匙呈给玉莹。   玉莹看着钥匙,并不伸手去接,思量了片刻,柔声道:“府中中馈这几年都是你在主持,听殿下说你主持得甚好,未曾出过什么差错,如今我也精神不济,这中馈便还由你主持吧。”呵呵呵,开玩笑,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周侧妃愿意主持就让她主持好了,想来就算她从中做点手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宁王府搬空吧。   宁王听了此话,思忖片刻,对周侧妃说道:“王妃身子弱,人情往来等日常琐事你便莫来打搅她了,你自己看着办,若有大的进项出项,一律过来请王妃的示下,不能自作主张。”玉莹扶额,看来就算想把自己往外摘,大BOSS都未必同意。   周侧妃听了此话,只得将钥匙又收了回去。又坐了一会,便告辞退下了。   晚上梳洗完毕,两人躺到床上,玉莹想起福宁郡主的事,便问宁王:“殿下,听说皇上最为疼爱福宁郡主?”   宁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她是皇叔的遗腹女,父皇自小就把她养在身边,溺爱的很,小时候因为护着她没少责罚我们兄弟几个,所以惯得她恁的娇纵。”   玉莹一听,得,没戏了,还想着怎么拐弯抹角的找个人管管她呢,如今看来连皇子们都怕她。   宁王看见她的神情,笑着搂着她道:“可是她将你们姨妈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你姨妈到你面前哭诉来了?”   玉莹讶道:“殿下如何得知?”   宁王笑道:“不用想都知道。”说着又凑到玉莹耳边低声道:“不过,我有办法让她老老实实。”   玉莹忙道:“什么办法?”   宁王笑着一把翻身将玉莹压到身下,说道:“你再好好的伺候我一回我就告诉你。”说着便去扯玉莹的衣襟。   玉莹挣扎了一番未果,到底让他得了手。   待云消雨歇,玉莹脑子已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记得福宁郡主的事。   睡到半夜,玉莹感觉一双大手滑进自己的衣襟,迷迷糊糊中又被宁王压到身下弄了一回,玉莹昏昏沉沉的想,这厮莫不是要把前几天漏掉的都补上吧。   第二日早上醒来,玉莹只觉得腰酸腿软,挣了半天才挣起来,刚下床,就见宁王精神奕奕的练剑回来了,不由心下感服,暗道这厮果然龙精虎猛。   用早膳时,宁王令桂馥将林御医的药端上来,玉莹看了看桂馥,见桂馥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接过来慢慢喝掉了。   宁王见她喝完,附耳到她耳边低笑道:“昨晚为夫这么努力,说不定已经怀上了。”玉莹暗翻了个白眼,想起福宁郡主的事,便出口相询。   宁王便道:“过几日她便会老实了,我什么时候诓过你,我说有办法治她便有办法治她。”   玉莹还要细问,宁王却笑着怎么也不肯说,玉莹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过了几日,太子妃生辰,一大早,玉莹跟宁王收拾妥当,便坐了马车前去赴宴。   到了太子府门口,宁王扶着玉莹下了马车,亲手把她交到太子妃手里,笑着说:“皇嫂,虽说您今儿个大寿,莹莹作为弟妹得多敬您几杯酒,但她素来体弱,不胜酒力,她的那份就由我来替她喝了吧,至于莹莹,我先替她给您赔个不是,一会上了席,还得请皇嫂多担待担待,好歹照看着她一些。”   太子妃笑道:“听听,听听,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护媳妇的人,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好好好,知道你心疼媳妇,一会保管把你的媳妇照顾妥当,完壁归赵,要是你媳妇少了一根头发丝,你就来找我算账,行了吧?”宁王闻言笑着看了玉莹一眼,便往前厅去了。   这边太子妃拉了玉莹往女眷所在的花厅去,太子妃握了玉莹的手,笑道:“我看老七对你这份心,真是没得说了,以前何曾见他对女子这样上心过,虽说先后娶了两位侧妃,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天天老老实实回府里待着,所以还是老话说的好,这一物降一物,孙悟空遇到了如来佛,纵算有筋斗云也翻不出五指山了。”   玉莹故作羞涩的低头一笑,并不接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花厅。   太子妃将玉莹引到席上,一一给玉莹做介绍,这位是和硕长公主,那位是南安郡王妃,还有几位亲王妃,几位侯爵夫人,一众贵妇,不一而足,玉莹一一上前见礼。   最后玉莹见到一位熟人,静怡郡主,此女依然一副鼻孔朝天、目空一切的样子,但今日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容光焕发,玉莹想起她上次义承伯府落水一事,如今见她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由暗暗感服。   太子妃给玉莹引见完毕,领着玉莹去诸皇子妃所在的席面,玉莹给坐在上首的平王妃和安王妃告了罪,便在下首坐下了。   平王妃上下打量了玉莹一番,笑着说道:“七弟妹这身衣服真是好看,这配色我以前竟从没见过,没想到这鹅黄配柳绿也能把人衬得这般娇嫩,清丽不俗。”   玉莹笑着道:“四皇嫂过誉了。”   安王妃淡淡的看了玉莹一眼,并不说话。   一会酒食上桌,众女眷纷纷举杯祝寿,玉莹也跟着举杯少少抿了一口酒。   用膳时,玉莹感觉隔壁席上似乎一直有人在打量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南安郡王妃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玉莹心中一窒,想起定国公曾请南安郡王做自己和虞文彦的媒人,不由有些心慌,忙不自然的避开她的视线。   待众女眷吃了饭,花厅前搭着的戏台便上来一个戏班班主,拿着戏目簿子请太子妃点戏,太子妃忙请和硕长公主点戏,和硕长公主却说该寿星点,两人谦让了一回,到底各点了两出,众伶人便开始照戏目演了起来。   玉莹坐在下面听了一会,一句都听不懂,既不像现在的京剧,也不像昆剧,只觉得无趣得很。   耐着性子听了两出,便欲起身去解手。   这时忽有一个丫鬟走至玉莹跟前,低声问道:“宁王妃可是要更衣,奴婢带您去吧。”   玉莹见她穿着太子府下人特制的衣服,不疑有他,便带了桂馥兰馨跟在她后面去了。   待到了净房解完手,用香胰子净了手和脸,便仍由那个丫鬟领了往花厅去。   那丫鬟带着玉莹七拐八弯走了许久,到得一处巍峨的假山背后,玉莹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这条路比来时的路远这么多,且突然冒出一座假山。   正欲出声喝问,忽听假山里隐隐传来说话声,紧接着是一声女子的嘤咛声。   玉莹头皮一麻,莫不是撞到别人的好事了,忙捂住口鼻,拉了桂馥兰馨藏到一块山石后。   过了一会,就听见一阵衣物窸窣声,一男一女先后从假山洞中出来了。   玉莹一望之下,如遭雷击,只见那男人头戴金冠,身穿宝蓝色五爪坐地蟒袍,赫然正是宁王。   身后的女子颊生红晕,娇喘微微,竟是静怡郡主。   宁王出来后先是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静怡郡主一眼,便转身大步走了。   静怡郡主则一直娇羞无限看着宁王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玉莹楞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天啊,这两人居然有私情!?   怪不得那静怡郡主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要说起来,静怡郡主的母亲和硕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那么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是宁王这厮也太色胆包天了吧,静怡郡主云英未嫁,如今委身于他,以后还怎么嫁人?呃,难不成,要我腾位子?   玉莹脑子一下变得乱糟糟的,待回过神来,才发现桂馥和兰馨正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玉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刚才那丫鬟呢,快把她抓起来。”桂馥兰馨听得玉莹这么一说,忙环首四顾,然而哪里还有那丫鬟的影子。   玉莹低头暗忖:这丫鬟好巧不巧把自己领到假山处,让自己目睹宁王和静怡郡主的好事,世上岂会有这样的巧合,定是有人指使,只是这背后之人是谁?而他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设计这么一出好戏?   玉莹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待觉得被日头晒得两颊发烫了,发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时就听兰馨在身后忿忿的说:“殿下也太过分了,姑娘生得这么好,他还不知足,就算是府里的周侧妃也比这静怡郡主好看许多,怪道人们常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桂馥忙斥:“少说几句吧,姑娘这会正难受呢。”   玉莹听了,不由苦笑,自己表现得很难受吗?也许吧,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恶心的难受,但这种难受的感觉并未深达心底,不会真正的伤害自己,想一想,如果自己深爱宁王,目睹刚才那一幕,那才是真正的难受吧,十有八-九会痛不欲生、五内俱焚的。   想到这,玉莹轻嘲:所以莫怪我无情,实在是动不起情,一旦动情,面对这样一个男人,除了家里的小老婆们,外面还有一堆情人,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折磨得发疯,而自己还有大把青春,且春花这么香,秋叶这么美,人生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陷入到爱恨纠缠的地步,多么不值。   玉莹想着想着,心情越发轻快了起来,小脑袋也昂了起来,步子也迈得越发大了,待她昂首阔步走了半天,发现不对,忙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桂馥兰馨的影子。   玉莹惊骇莫名,忙欲叫喊,却被人从背后用帕子捂住口鼻,那帕子上传来一股浓烈的异香,玉莹拼命挣扎了一会,很快就丧失了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玉莹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发现正躺在一张雕工奢美的拔步床内,床上挂着粉色的幔帐,玉莹晃了晃神,忙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玉莹大惊,拼命挣动了半天,却颓然发现自己除了眼珠子以外,一块肌肉都动不了了。   玉莹正自惊疑不定,忽觉得下腹处升起一股燥热,这种燥热逐渐蔓延至全身,让人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玉莹暗暗心惊,只觉得全身上下越来越燥热难忍,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自己的骨缝,如果玉莹可以发出声音,想必此时已忍不住发出销魂噬骨的低吟,玉莹拼命保持住大脑的最后一丝清明,但这种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玉莹只觉得身体急需一个出口,渴望缠绵欢好。   过了一会,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这吗?”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玉莹拼命转动眼珠往外看去,不一会,就看到一个男人满脸惊喜的大步走到床前,这个男人玉莹曾经见过,正是去年中秋夜调戏程御医孙女的沈国舅家六公子。   此时只见那沈老六用淫亵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玉莹,咽了咽口水道:“怪不得说有个大美人在这等我呢,没想到竟然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又道:“美人,看你那浪样,等不及要爷疼你了吧,莫心急,爷这就疼你。”说着便急吼吼地俯身到玉莹身上上下其手起来。   玉莹只觉得羞愤欲死,拼命挣动拼命喊叫,却动不了又喊不出,眼见着沈老六将自己的衣服一一褪尽,心中不由溢满了绝望,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那沈老六拿眼睛上下逡巡了一番玉莹的身子,只觉得美得晃眼,不由大大的吞了两口口水便迫不及待的要提枪上马,忽一眼瞥见玉莹流泪,浪笑道:“啧啧啧,这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一个天香楼的,跟爷装什么贞洁烈女,爷疼你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说着便埋头在玉莹颈间大啜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那沈老六正要破口大骂,看清来人后忽然怔住:“宁、宁王!”   宁王的脸色阴得就要滴水,一把把沈老六从床上揪下来,狠狠一脚踢中沈老六的心窝将他踢出去老远,然后展开床上的锦被将玉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俯身将玉莹紧紧抱到怀里,柔声道:“莫怕,没事了。”   说着又低头细看玉莹,见玉莹满面泪痕,心中一痛,忙伸手帮她拭泪,哑声道:“是我不好,没护住你,待我问那竖子几句话,就带你回家。”   说着轻轻将玉莹放下,又俯身在玉莹额上吻了吻,起身走到沈老六跟前,蹲下身子,一把扼住沈老六的喉咙,厉声道:“说!一字不漏的说清楚!若说不明白,立时要你的狗命!”   那沈老六被宁王那一脚踢中心窝,吐出好几口鲜血,此时又被宁王扼住喉咙,差点没翻个白眼当场厥过去。   他大喘了几口气,艰难的开口道:“听戏的时候,一个下人递给我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天香楼的新花魁在瑰宝阁等我。我问清了瑰宝阁的位置,便寻了来了,就,就是这样。”   宁王听了此话,怒极反笑,点头道:“好!好!”一把揪住沈老六的前襟,狠狠挥拳打了起来,直将他打得如一块破布,方一把将他丢回地上,恨声道:“今日之事,但凡你传出去半个字,本王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不再看他,起身走回床前,轻轻将玉莹抱了起来,柔声道:“这就带你回家。”   忽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僵硬异常,面色一变,想起了什么,忙打开锦被,伸手到玉莹身上几处穴位各自揉捏两下,玉莹便感觉自己身子松软了下来,她情不自禁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一声软糯的低吟。   宁王见状,蓦的一震,只见玉莹香腮带赤,星眸含水,眼睛已不复往日的清明,他失声道:“你被下了药?”   玉莹早已丧失了意识,此时只知道出于本能的伸手环住宁王的脖子,媚声道:“好热。”   宁王咬了咬牙,抱住玉莹大步往外走去。待出了门,早有护卫准备了软轿在外面候着了,宁王将玉莹放入软轿中,正要放下帘子,忽一把被玉莹拽住袖子,玉莹一双水眸媚得就要滴水,口中吟道:“抱我!”   宁王见此情景,不由又是心痛又是心痒难耐,柔声道:“一会回去就抱你。”说着便伸手点了玉莹几处穴位,让她昏睡了过去,令护卫抬着软轿出了太子府。   刚到门口,宁王正欲将玉莹抱出软轿,就见太子等人追了出来,讶异道:“前头好端端的喝着酒就不见了,这会竟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七弟,今儿你皇嫂生辰,咱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喝一杯,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宁王淡淡道:“实是事出突然,你弟妹突发疾病,得赶回府中医治,再晚个一时三刻,怕出大碍,这才不告而别的。今儿这顿酒先记下,下次七弟一定陪太子喝回来。”   太子听得此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眼睛看向轿帘说道:“不知弟妹是什么急病?”   宁王道:“自小就有的毛病,发病时病症凶险,须得即刻救治。”   太子道:“既如此,七弟赶快带弟妹回去吧,莫误了诊治。”   宁王听得此话,转身将玉莹抱出软轿,上了马车,一径往宁王府去了。   待到了府中,也不顾下人讶异的眼光,一路抱着玉莹到了上房。   宁王小心翼翼的将玉莹放到床上,打开锦被解开玉莹的穴位,玉莹身子得动,伸出一双藕臂一把环住宁王的脖颈,媚声道:“抱我!”   宁王早在马车中抱着玉莹时,就已经忍得要热胀而亡了,此时再无顾忌,一时间只闻嘤咛夹杂着低喘,帐内春光一片。   宁王自得到玉莹,从没见她如此热情的回应过自己,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直折腾到日暮西沉,两人才收了云雨。   宁王心满意足地从玉莹身上翻身下来,抱着仍昏睡不醒的玉莹去净房沐浴,又亲自帮玉莹换了一套亵衣,然后搂了玉莹在怀,思量起今日之事来。   玉莹一觉酣甜,待悠然醒转,已是傍晚了,玉莹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宁王怀里,回想起脑中模模糊糊的片段,不由又羞又恼,忙欲挣开宁王的手臂。   宁王见状,忙柔声道:“好莹儿,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了,莫生气了。”   玉莹还待挣动,忽想起桂馥和兰馨,忙问道:“桂馥兰馨现在何处?”   宁王道:“她们无事,已经被护卫带回来了。”   顿了一顿,又道:“今日我正跟太子等人饮酒,我的暗卫忽来找我,说发现你的两个丫鬟昏死在树丛里,我赶去一看,见果是你的丫鬟,便将她们弄醒,问你在何处,她们却一问三不知。我只好在四周到处寻找,结果找到一处院子,进去后,竟发现那竖子在欺负你。”   说到这里,又紧紧搂住玉莹道:“莹莹,我对不起你,没护住你,让你差点被人玷污。此事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玉莹听了此话,默然半晌,心中千头万绪,暗忖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忽又想起他跟静怡郡主的事,突突打了个冷颤,拼命自他怀中挣脱出来,淡淡道:“殿下,妾身饿了,咱们先起来用膳吧。”说着便起身唤桂馥兰馨进来。   桂馥兰馨急冲冲地跑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玉莹,俱眼圈红红,颤声喊道:“主子。”   玉莹忙笑道:“好了好了,莫哭了,你们主子我没事了,你们先去传膳,有什么话待吃完饭再说。”说着便对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忙拭了泪,别别扭扭地看了宁王一眼,下去传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 章   第二日,宁王一早便出府了,待晚上回府,已经是戌时末了。   宁王见玉莹已经睡下了,忙梳洗了挨着玉莹躺下。   先还老老实实搂着玉莹,后来觉得怀中的身子如温香软玉一般,就又心猿意马起来。   谁知刚将手伸进玉莹的衣襟,就被玉莹狠狠的一巴掌拍开,宁王一讶,只道她对那日之事尚有阴影,不由心生怜惜,未再强行求欢。   谁知接下来几日,玉莹竟然都不让他近身,不是说身子不适,就是干脆哭得梨花带雨,他心下不忍,只得作罢。   这日晚上,宁王又强抱住玉莹求欢,玉莹一边拼命躲闪一边急声说道:“殿下,妾身身子不适,府中还有两位侧妃,殿下许久不曾去过她们房里了,还是让她们伺侯您吧。”   宁王听得此话,动作一滞,良久,面无表情地看着玉莹道:“你这么不愿意让我碰你?”   玉莹忙道:“实是妾身身子不适,且自我进府后,殿下总宿在我房中,恐传出去说我善妒专房,殿下不妨雨露均霑,多去去两位侧妃的房中,也好让她们早日为您开枝散叶。”   宁王听得此话,不怒反笑,道:“没想到我的王妃竟这样贤惠识大体。好,就听你的,今晚我就去周侧妃房中,你早些歇着吧。”说着就下了床,头也不回地一径出去了。   玉莹忙松了口气,整理好衣襟拉上被子就睡,谁知刚闭上眼睛,门口帘子摔得震天响,宁王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他径直上床骑到玉莹身上,一边强脱她的衣服,一边怒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宿在你房中天经地义,我处处迁就你,竟把你惯得恁的娇纵,碰你一下就哭哭唧唧,今日我偏要碰你,偏要要你,看你能如何。”   一边说着一边将玉莹剥得一干二净,强行分开她双腿便要顶进去。   玉莹对他的反感已到了顶点,拼命挣动了一番,眼看着又要被他侵犯,只觉得悲愤莫名,失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抓狂道:“你女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缠着我!”   宁王先见她哭就已经心软了,现在又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下越发疑惑起来。   他忙翻身下来,搂住玉莹道:“莹莹,你实话告诉我,你那日在太子府中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玉莹一边拭泪一边紧紧拉住衣襟,听得此话,心中冷笑:见到什么,见到你跟别的未婚女子偷情!见到你又一次刷新我的下限!   宁王见她不答,且面露不屑,心中越发肯定,忙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是不是见到我和静怡郡主?莹莹,你听我解释。”   玉莹冷冷打断他道:“殿下,我什么也没见到,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毋需对我解释什么。”   好笑,你跟静怡郡主也好,还是怡静郡主也罢,你们自去偷你们的情,别污染完我的眼睛,又来污染我的耳朵。   宁王越发急切起来:“原来你这几日是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好莹莹,我跟她什么苟且都没有。”   玉莹不答,冷冷地把头偏向一边,心道:我有什么立场跟你生气,只要你同意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干涉。   宁王见状,忙强扳着玉莹的脸面对自己,急声说道:“那日在太子府中,有下人来找我说你在府中假山处等我,有急事欲与我商量,我听了便过去找你,待到了假山中,见你不在外面,便走进洞中,谁知因为洞中黑暗,我见到静怡郡主的背影,就把她错认成了你。”   说到此处,宁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我以为她是你,便上前搂抱,待她回过头来,我才发现错认了人,我推开她欲走,谁知她却说,是我约了她在假山中私会。”   “她纠缠不休,后竟扯开自己的衣裳,我怕她喊叫,万一被人发现我与她在假山里私会,且衣衫不整,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于是耐着性子哄劝了她几句,一得脱身我便走了。”   见玉莹默默不语,兀自思量,以为她不信,恨不得指天发誓:“她自小喜欢缠着我,我若对她有意,早就娶了她了,又何须与你成亲后再与她私会?”   又刮了刮玉莹的鼻子,说道:“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夫君?”   玉莹思量半晌,面露一丝微赧,嘟囔道:“殿下好端端地跟妾身说这些做什么,妾身可从未说过什么。”   宁王假怒道:“你这家伙忒的气人,你怎么不细想想,我便是再色胆包天,总不至于去招惹未嫁女子。”   玉莹撇撇嘴道:“当初不知道是谁三番四次夜闯未嫁女子的闺房。”   宁王失笑道:“你怎么能一样?当初我一门心思要娶你,不那样去纠缠你,又怎能抱得美人归?”   说着又轻啄了玉莹的唇一下,低声说道:“莹莹,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玉莹垂下眼帘,半晌无语,过了一会,转移话题道:“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他为何要这样设计陷害你我。“   宁王说道:“当日那设局之人存心要让我们夫妻生隙,第一局欲让你误以为我跟别人有私情,第二局欲让你失去清白,好让我方寸大乱。   近日父皇着我协查浙江盐务一案,这等大案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顺藤摸瓜,朝中官员竟有半数会脱不了干系,我那几个兄弟估计也参与其中,利字当前,不知道多少人想将手伸到我跟前,我又软硬不吃,他们狗急跳墙,便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毒计害你。”   玉莹不解,问道:“为何害我可以阻止你办案?”   宁王瞥她一眼:“谁不知道宁王妃是宁王心尖上的人,你若被人侮辱,我势必五内俱焚,哪里还有心思办案?”   玉莹暗翻个白眼,宁王见她面露不屑,气得一把将她压到身子底下,说道:“你这捂不热的小家伙,我恨不得把心掏到你的面前给你看,你却总是疑我,我今日势必要罚你。”说着便分开她双腿作势要顶进去。   玉莹推拒了一番无果,只得哭道:“殿下从来只顾着自己舒服,何曾顾惜过我呢,每次都弄得我甚痛,你但凡对我有一点爱重,怎会这样强着我?”   宁王听得此话,不由一怔,话说起来,这宁王自通人事,向来都是女子在床笫间对他百般讨好,他见识过女子使出的各种撩拨男子的手段,对如何撩拨女子却从未细想过。   他以为女子都是喜欢此事的,纵是像玉莹这般不解风情的,多行几次尝到其中滋味了,自然就能如鱼得水了。   府中的两位侧妃都是世家女子,为了讨好他,每每在床笫间也是曲意逢迎,使出浑身解数。所以他自得到玉莹,只出于本能在她身上纵横驰骋,却从未想过要如何才能引诱得她尝到其中意趣。   如今听得玉莹如此一说,当即暗悔自己粗鲁,忙从玉莹身上翻身下来,费劲心思去撩拨她。   男人于此事向来是无师自通,一来二去便得了意趣,玉莹虽然羞愤欲死,极力抗拒,到底被他撩拨得不知身在何处了,当下两人都觉得欢畅无比。   好不容易云消雨歇,玉莹羞得将脸埋到枕头里,不敢相信刚才那般旖旎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宁王见她这般羞涩,忍着笑将她强搂到怀里,低声道:“莹莹,你真好。”   玉莹只不理他。   宁王又道:“莹莹,以后你莫要疑我,你我二人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我有事必不瞒你,你也莫要瞒我好么?”   玉莹默然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宁王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紧紧将她搂到怀中,玉莹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自己渐渐被逼入一个死胡同,往前走太难堪,往后退却再无退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辗转反侧至半夜,方迷迷糊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欠的一更 ☆、第 30 章   堪堪又过了一月,这日早上玉莹醒来,慢慢悠悠地用完早膳,便带着她的巴儿狗“圆溜溜”去园子里散步。   待到了园中,玉莹走到风荷馆,见到满池的金鱼游弋成群,分外有趣,便从下人手中接过鱼食喂鱼。   谁知圆溜溜趁她松手时一时不防,甩脱缰绳蹿了出去。   玉莹唤了几声,圆溜溜兀自蹿了没影,玉莹无法,也不以为意,以往也有几次圆溜溜在园中乱跑的经验,玩累了自会回到上房来找她,玉莹便也随它去了。   谁知这次,竟到了晌午圆溜溜还没踪影,玉莹心急起来,忙带着下人回园子里去找。这边刘泉早得了信,气喘吁吁的带了几个内侍过来帮忙找寻。   一时间宁王府原本清幽寂静的园子变得喧闹异常。   红棠院。   颜侧妃正拿着娘家母亲新送来的几匹绫罗绸缎在身上比划,这几匹料子轻软薄透,比江南织造府进贡的上品还要好上几分,正适合用来做夏裳。   颜家素有天下第一皇商之称,家中吃穿用度尽非凡品,颜丽棠身为家中的嫡长女,素来深得爷爷颜世庭的宠爱,从小金堆玉砌中长大。   后来到了十五岁,爷爷和太后有意将她许给宁王做正妃,她求着太后让她在屏风后看一看宁王,当第一眼看见那个俊美爱笑的少年时,她的一颗芳心就紧紧系在了他身上。   谁知后来宁王却坚决不同意娶她做正妃,爷爷心疼她委屈,劝她放弃,许诺帮她找一个更好的世家子弟,她却以死相逼,坚决要嫁宁王,哪怕当侧妃也心甘情愿。   最后她如愿嫁给了他,满心欢喜的进了宁王府,他却对她甚为冷淡,常年不回府,尤其是后来纳了周碧芸那个小妖精,纵算回府也宿到周碧芸的房中,甚少到她房中来,   后来还是太后出了面,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才每月例行公事般地到她房中宿两宿。   而如今,自从他娶了正妃,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想到这,颜侧妃再也没有心情比对身上的料子,忿忿地将料子丢到一边。   兀自发了一会呆,抿了两口似乎格外苦涩的碧螺春,正欲发作下人,忽然听到院外人声鼎沸。   颜丽棠一怔,忙问:“怎么回事?”   春桃听了,忙出去查看,过了好一会回来道:“王妃的巴儿狗不见了,刘泉带着下人们四处寻找,方才终于找着了,刘泉亲自抓了给王妃送回去了。”   颜丽棠闻言脸色蓦的阴沉下来,冷笑道:“哼,人金贵,连狗也跟着金贵起来了,刘泉这个狗奴才,惯会捧高踩低,见殿下最近得意那个裴氏,上赶着去巴结呢。”   顿了顿,又恨道:“我倒要看看,那裴氏还能猖狂多久,而你刘泉又能不能跟着得着好了!”   春桃等人听了,皆大气不敢出退到了一边。   颜丽棠又忿忿地发了一会呆,忽转头对春桃厉声道:“去准备下去,明日我要进宫。”   ————————————————————————   天气已经到了最热的七月,宁王一路下衙回府,只觉得汗如雨下,待进了上房的院子,一边喊热一边扯开玉带将外袍散开,露出雪白的中衣。   丫鬟们见了,都羞红了脸垂下头。   玉莹早在房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忙迎了出来,接过他的玉带和蟒袍亲自挂好,又令人将冰镇好的酸梅汤拿过来给他解暑。   宁王急急喝了几口冰凉的酸梅汤,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净了面,回身一把抱住玉莹笑道:“莹莹今日在家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想为夫?”   一边说着,一边只当没看见满屋羞红了脸的丫鬟,笑着把玉莹抱坐到榻上,百般摩挲起来。   玉莹挣扎未果,嗔道:“殿下这般怕热,抱着妾身岂不是更热。”   宁王笑道:“莹莹不知道自己一身冰肌玉骨吗,为夫抱着正好消暑。”   说话间,宁王忽想起了什么,说道:“过几日太后生辰,万一我有事跟你分开,你记得万莫再落单了,我虽给你派了四名暗卫,但他们不能跟进宫,你万事要小心,除了慈宁宫的东西,别人给你的酒水切记别喝。”   玉莹见他神情慎重,知道其中的厉害,忙大大的点头,宁王见了,只觉得她分外娇俏可爱,心中一热,忍不住又去吻她。   ————————————————   慈宁宫   颜丽棠万分委屈的声音兀自响个不停。   “已有两月不曾见过殿下了。”   “哪里能得见呢,那裴氏独擅专房,夜夜霸着殿下。”   “是,来葵水时也宿在她房中。”   “不曾安排身边的丫鬟做通房。”   太后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怒意:“原想着这裴氏好歹出身名门,懂些道理,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霸道性子,听说当年裴震为了那喻氏,也是未曾纳过姬妾,想来这裴玉莹是要好好学一学她母亲了!”   顿了一顿,眼中精光四射:“只是她裴玉莹既嫁入了皇室,又岂能让她打这样的如意算盘!老七至今膝下无子,正该广纳姬妾,开枝散叶,她倒好,还没嫁进来,老七就为了她遣散了府里的姬妾,如今竟连你们房中都不让老七去了,皇室岂能容这样的妒妇!”   颜丽棠听得此话,忙红着眼圈委屈的喊道:“太后,您要为丽棠做主啊!”   太后看了一眼颜丽棠,面色稍霁,叹了口气道:“棠儿啊,你们爷是什么性子,当初在你没嫁给他时,我跟你爷爷就掰碎了给你说了。   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最恨受人制肘,当年你俩的亲事他本就不乐意,这几年对你多有冷淡倒也情有可原。   而且他素来好美色,那裴氏是个绝色,又生得娇滴滴的,他少不得会兴头个几年,慢慢的,等新鲜劲过了,也就丢开手了。   你啊,就是思量太重,把一颗心都拴在了男人身上,要知道,男人的心何其靠不住,女子的一片痴心有几个不错付的?哀家当年也是受过好一番煎熬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皇上登了大宝,哀家才总算熬出了头。   所以棠儿啊,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子嗣,其他的你争不来也守不住。”   丽棠面色灰败,不甘心地绞了好一会帕子,方喃喃道:“可是殿下都不来我房里,如何能有子嗣。”   太后略显疲惫的摆摆手道:“此事哀家自有计较,你今日先回去吧,记得哀家跟你说过的话。”   颜丽棠万分不甘地看了一眼太后,郁郁的告退了。   过了几日,太后大寿,百官朝贺。   玉莹一大早就跟着宁王进了宫,两人一前一后往太极殿而去。   待到了殿中,便见太后一人端坐于上首,皇上和皇后坐于左侧下首,淑妃和和硕长公主坐于右侧下首,底下依次坐着诸皇子皇妃。   玉莹今日第一次见到淑妃,只见她眉目温柔秀丽,看上去如二十许人,根本看不出已有两个这么大的皇子了。   玉莹知道太子是皇后所出,平王和安王都是淑妃所出,九皇子是容妃所出,庆王的生母是个才人,生庆王的时候难产而亡,而宁王的生母郑贵妃在宁王三岁的时候也殁了。   玉莹想到这,偷偷瞥了一眼神情轻松的宁王,暗暗感叹,不知道他当年只有三岁,又身为皇子,是如何在这风云诡谲的后宫中生存下来的。   到了殿中,宁王携玉莹给太后磕了头,献了寿礼。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宁王,说道:“老七娶了媳妇后越发老成了。”   皇上闻言捋了捋须,故作严肃的说道:“胡闹了这么多年,也该收收心了。”   太后笑道:“老七,你父皇嘴上说你,心里不定怎么在夸你呢,昨儿还在哀家面前叨咕说你办案办的好,哀家一介妇孺,也不知道你办的什么案,但你父皇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办得甚好的。”   此话一出,皇后和淑妃面色一变。   宁王一眼瞥见,面上不露,笑着对太后说道:“皇祖母,您不知道,父皇这是变着法儿的夸他自己呢,孙儿哪会办什么案,无非是父皇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了,所以父皇夸孙儿办得好,其实是想夸他自个。”   皇上闻得此言,笑啐道:“臭小子,连朕也敢打趣了,还不下去坐着去,一会多替你皇祖母多喝几杯酒。”   宁王笑着应了,携玉莹坐到庆王下首。   这时淑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玉莹,笑道:“人人都说老七媳妇生得好,今儿见了,真是名不虚传,模样就不说了,难得的是能把朝服穿得这般婀娜多姿,怪不得老七娶了亲就收了心,有了这般闭月羞花的媳妇,谁能挪得开眼睛去。”   此话一出,殿上无数道目光纷纷射向玉莹,其中最为灼热的就是静怡郡主,她今日盛装打扮,跟福宁郡主坐在一起,自打宁王进来,就一直用含羞带怯的目光看着他。   后见宁王看都不看她一眼,坐下后只拿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玉莹,不由心里又酸又涩,此时又听淑妃这么说,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拿簪子划烂玉莹的脸。   玉莹一眼瞥见她气歪了的脸,嗤笑一声,只作不见,把注意力放到她身边的福宁郡主身上。   自从福宁郡主大婚,玉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了,今日一见,只见福宁郡主再也不复往日的飞扬跋扈,而是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神情恹恹的,不由暗暗称奇,想起前几日王姨妈神清气爽的来找她,说福宁郡主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老实了许多,也不再打骂王睿之了,玉莹不由格外好奇宁王到底给她使了手段。   思量间,就有一行宫中的乐姬上来献曲,用琵琶共奏了一曲祝寿词。   又有宫女给席上诸人布菜斟酒,宁王怕玉莹不胜酒力,喝完自己的酒,又帮玉莹把她酒杯中的酒也喝了。   玉莹见他一杯又一杯兀自喝个不停,如喝水一般,不由担心他喝醉,悄声说:“殿下,莫贪杯了,回头喝醉了伤身子。”   宁王在桌下握了握玉莹的手,低声说道:“无事,我自有计较。”   这时忽听太后在上首说道:“老七跟你媳妇说什么悄悄话呢?一会让你媳妇到慈宁宫来,哀家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宁王听得此话,忙笑道:“皇祖母定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媳妇看,孙儿好奇,也想跟着去开开眼界。”   太后啐道:“你自去跟你兄弟几个闹去,还怕哀家吃了你媳妇不成。”   宁王无法,笑着应了,过了一会,低声对玉莹道:“一会皇祖母若训诫你,你莫往心里去。我一得脱身,就过来接你回家。”玉莹颔首。   待席散,玉莹亲扶了太后的轿撵往慈宁宫去了。   一进慈宁宫,太后坐下啜了一口茶,忽然厉声喝道:“裴氏跪下,将女诫中《妇行》、《专心》两节一字不漏地背给哀家听。”   玉莹一怔,略一思忖,强笑道:“不知玉莹做了何事惹太后生气,求太后看在玉莹不懂事的份上,饶了玉莹这一回吧。”   太后一拍桌几,喝道:“放肆,哀家的话你也敢驳,谁给你的胆子?再不跪下,掌嘴二十。”   玉莹心中惊疑不定,见已无转圜,只得跪下,老老实实地背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太后听完,冷笑道:“原来你也读过圣贤书,哀家还以为你是市井乡野出来的呢,学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得老七失魂落魄的。”   “你自己说,谁给你的依仗让你恃宠专房,连来葵水都霸着老七,他这两个月竟一回都没去过两位侧妃的屋里。   “裴氏啊裴氏,哀家倒看不你竟这般有手段,哀家看这大夏朝,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妒妇了!”   玉莹听了此话,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兀自思量一会,强行平复心绪,故作委屈道:“太后教训玉莹,玉莹心悦诚服,玉莹不敢分辩,只是太后您向来爱护晚辈,玉莹是您嫡亲的孙媳,对您一向爱戴有加,玉莹求太后容玉莹说说几句心里话。”   太后不为所动,冷声道:“今儿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说不出个理来。”虽这么说,但是也不再说话,似乎在等着玉莹开口。   玉莹挤出两滴眼泪,委委屈屈道:“自玉莹嫁给殿下,殿下对玉莹爱护有加,玉莹感念不已。   近两月来殿下确是一直宿在玉莹房中,但玉莹知道殿下膝下无子,曾多次劝殿下去两位侧妃房中,好早日开枝散叶,谁知殿下却说与我正新婚燕尔,没有新婚期间冷落嫡妻的道理,所以无论玉莹怎么劝说,殿下都不肯去。   太后,殿下的性子您最清楚,岂是玉莹能劝得动的,他现在对玉莹有几分新鲜,故而对我多有宠幸,想必等这新鲜劲过了,就不会这般了。   太后,玉莹虽不懂事,但也不愿担着善妒的恶名,还请太后多劝诫殿下,让他雨露均霑,好早日绵延子嗣,也免得玉莹白担了这妒名。”   太后听了此话,默然片刻,过了一会,说道:“先起来吧。”   玉莹忙起身低头老老实实站着。   太后觑了玉莹半晌,忽道:“你今儿回去,按照两位侧妃的小日子,排好侍寝日,包括你,每人十天,谁也不许独擅专房。”玉莹忙应了。   太后又道:“哀家最厌恶不明事理之人,你今儿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身为正妃,依然有失端庄持重,回去抄《心经》一百遍,禁足一月,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未更,一会有二更 ☆、第31 章   玉莹郁郁地出了慈宁宫,由内侍领着往文华殿去找宁王,一路低头思量个不停:看这情形,定是有侧妃到太后跟前告状了。   府中周侧妃的父亲只是个江苏巡抚,能跟太后搭上关系的可能性极低,更别提引得太后为她说项了,所以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颜侧妃到太后跟前挑唆的。   只是这颜侧妃为何不想想,搬出太后固然能起到殚压作用,但是以宁王的性子,怎会轻易受人摆布,到时候来个阳奉阴违,纵算宿到她房中,也不跟她行房,她颜侧妃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去哭诉呢?太后总不能亲自压了宁王跟她同房吧?   而且人心本就是偏的,这世上有哪个男人真正按照侍寝安排去睡女人的,从后宫到后院,如果告诉男人你今天该睡某某了,他就老老实实去睡某某的话,后宫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了,大家谁也不用斗谁,都排队轮流来,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一片和乐融融。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男人对女人向来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无一不是宠幸一段时间后便丢到脑后了,如今宁王对自己是有几分喜爱,所以往外推都推不走他,如果下次他看到一个更漂亮更合意的呢?还推不走吗?估计是哭着求都求不来了吧。   正想着,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娇叱:“裴玉莹!”   玉莹一愣,忙回头看去,待看清来人,不由扶额,“静怡郡主!”   静怡郡主扫了一眼旁边的内侍,说道:“你先下去,我跟宁王妃说几句话。”   那内侍为难的看了一眼玉莹,躬身笑道:“郡主的话奴才不敢驳,只是宁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要奴才将宁王妃领到文华殿,交到他老人家的手里,一刻都不得耽误,所以郡主您看,要不有什么话等见到宁王殿下再说?”   静怡郡主听得此话,越发气得脸都发紫了,上前一个巴掌狠狠地扇过去,骂道:“狗奴才,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拿乔作势?趁早给本郡主滚一边去。”说着便一把抓住玉莹的手腕把她往旁边的假山中扯。   玉莹拼命挣动,发现她力大如牛,哪里挣脱得动,急得脑子里白光一闪,一句话冲口而出:“郡主为何总爱往假山中跑?”   静怡郡主听得此话,面色一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直直瞪了玉莹一会,忽一咬牙,一边扯了玉莹一边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今日正是要跟你好好说说此事。”说着便将玉莹拖到了假山中。   那内侍见势不妙,低头略一思忖,急急的往文华殿方向跑去。   玉莹只觉得手腕几乎要被她握断了,也不知道这静怡郡主哪来的这么大股牛力,好不容易她松了手,撩开袖子一看,见雪白的皓腕上已经留下五个淤紫的手印,玉莹狠狠的瞪了静怡郡主一眼,伸手去揉捏痛处。   静怡郡主见此情景,冷笑道:“真是娇滴滴啊,你就是用这种装可怜的手段勾引七表哥的吧?”   玉莹恨她霸道,闻得此话,嗤笑道:“我跟你七表哥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吗?”   静怡郡主气怔,欺身上前几步,恨声道:“我跟七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我俩青梅竹马,我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照顾,经常把他接到我家玩,我俩曾一起同席共枕,他曾经亲口说过长大后会娶我!”   静怡郡主眼眶中慢慢蓄满了泪,声音哽咽起来:“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好端端地叫他看见,他怎么会被你勾得连我都不要了!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盼着长大以后嫁给他!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是宁王妃!”   静怡郡主的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你为什么要把他抢走!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看到你们卿卿我我,我这里,我这里痛得就要裂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捂住心口,神情哀恸莫名,泪流满面。   玉莹目瞪口呆,她没想到静怡郡主对宁王已是这样的情根深重。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右手想说些什么,看到静怡郡主眼神中的绝望,手又颓然地落下。   静怡郡主说完那番话,兀自怔愣了一会,忽然冲上来劈头盖脸地厮打起玉莹来,口中哭骂道:“你这个贱人,勾引人的□□,上次在义承伯府,你但凡有点脸面,怎么会在婚前跟他私会,还不知廉耻地让他亲你抱你!你不要脸!不要脸!”   玉莹拼命躲闪她的厮打,惊叫起来:“你疯了!”   静怡郡主听得此话,身形顿住,眼神慢慢滑过玉莹的脸,目光一刺,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往玉莹的脸上扎去,口中恨声道:“对!我是疯了!我早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今天我就疯个彻底!他不是看中你这张脸吗?我现在就毁了它,看他还会不会爱你!”   玉莹忙抬手躲避,堪堪躲过几下,眼看簪子就要刺到脸上了,忽听有个人喝道:“你做什么!”就见一个人一把抓住静怡郡主把她扯了出去。   玉莹抬眼望去,竟是安王。   静怡郡主见到安王,眼里的愤怒化为绝望,两手颓然地垂了下来,簪子叮的一声掉到地上。   她摇摇头,失魂落魄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安王转头看她一径走远了,回头对玉莹说道:“弟妹受惊了。”   玉莹摇摇头,兀自惊惧莫名,发了半晌呆,正欲说话,忽见安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见玉莹望他,笑道:“老七的这些风流账啊,真是委屈弟妹了。”说着目光却慢慢下滑,落到玉莹的胸口上。   玉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就见自己的衣服早已汗湿,正紧紧地贴在胸前,包裹出浑圆的曲线,   玉莹大窘,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抬脚欲往外走,走到假山门前,安王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玉莹抬眼看了看安王,正欲说话,安王忽一把抓住玉莹的手,口中说道:“弟妹,我——”玉莹大骇,正欲挣开他的手,假山外忽传来一声石子撞击的声音,两人听了都是一怔。   玉莹趁安王失神,忙挣开他的手,一把推开他跑了出来。   玉莹不辨方向地拼命跑了一路,心中惊疑不定,后见自己已越跑越远,正欲停下来辨别方位,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玉莹此时已如惊弓之鸟,忙拼命加快速度又跑了起来。   谁知那个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玉莹的胳膊,玉莹吓得惊叫了起来,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推打,“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紧紧地抱住玉莹说道:“是我!莹莹!”   玉莹一怔,抬头一看,全身都松懈了下来,哭道:“你怎么才来!”   宁王紧紧搂住玉莹说道:“对不起,我被事情绊住了,我该早些来的,好莹儿,莫怕了。”   说着低头细看玉莹,见她钗斜鬓乱,一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心中一痛,一把将玉莹打横抱起,口中道:“好莹儿,我都知道了,咱们莹莹今天受委屈了,莫怕,我这带你回家。”   玉莹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觉得他的胸膛无比温暖可靠,紧紧地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逃避现实的闭上眼睛,过不一会,在他怀中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第二日,玉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刚掀开帘子,桂馥兰馨就围了上来,道:“主子总算醒了。”   兰馨边拢帘子边细觑着玉莹的脸色道:“主子可好些了?昨日主子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衣服全湿透了。”桂馥在一旁道:“可不是,殿下的脸色也阴得要下雨似的,奴婢们也不敢多问。”   玉莹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忽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举臂一看,左臂上赫然一条深深的血痕,上面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膏药。   桂馥见状,忙道:“昨晚殿下亲自给您上了药。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受了伤,昨日不是进宫给太后祝寿吗?”   玉莹一边抚额一边哀叹:“昨日你们主子我出门忘看黄历了,遇到一箩筐倒霉事。”   兰馨撇撇嘴道:“主子每次跟殿下出门都会遇到倒霉事,这才嫁过来多久,都惊心动魄好几回了。”   说着又低头小声道:“要是当初主子嫁给定国公家的世子爷,哪里会有这些事。”   玉莹和桂馥闻言皆面色一变。   桂馥急得忙上来握住兰馨的嘴,厉声道:“你这蹄子想害死主子吗?下次再说这样的话,不用主子说,我就先给你一顿巴掌。”   兰馨委屈道:“本来就是。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咱们这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主子招谁惹谁了,不是被掳走就是受伤的。侯爷要是知道了,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呢。”   玉莹闻言正要喝止,廖嬷嬷掀帘进来了,兴兴头头地说:“哎哟我的姑娘啊,你还跟没事人似的,殿下在前厅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把颜侧妃给拘了过去,让那个刘泉赏了颜侧妃好一顿巴掌,听说还要将她禁足,颜侧妃哭得都厥过去了,小脸肿这么高。乖乖,嬷嬷这是第一次见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吓人。”   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玉莹忙问:“殿下现在还在前厅吗?”廖嬷嬷摆手道:“殿下发落完颜侧妃就上衙去了。”玉莹闻言怔忪了半天,欲再问些什么,想了想,到底作罢。   待用完早膳,玉莹便命桂馥兰馨到琅嬛阁找出《心经》,准备好纸墨笔砚,老老实实抄写起来。   堪堪抄到晌午,才抄了小半卷,玉莹掐指算了算,以自己这个蜗牛速度,一月之内估计根本抄不完一百卷《心经》,不由心急起来,吃完饭连午觉都没睡,又急急到琅嬛阁继续抄写。一直抄写到黄昏,才堪堪抄完一卷。   宁王下衙回来,见玉莹不在上房,忙到琅嬛阁来找她。一进来就笑道:“莹莹在做什么呢?”   玉莹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长长的睫毛,一边抄写一边嘟囔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太后禁了我的足,命我抄写一百卷心经。”   宁王闻言面色蓦的一沉,走过来一把抢过玉莹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沉声道:“抄这劳什子做什么,没得把眼睛熬坏了。”说着便要扯着玉莹往外走。   玉莹忙躲开他的手,复又握住笔抄写起来,淡淡道:“殿下莫要让妾身为难了,太后的懿旨妾身哪敢违逆。正好抄写心经有益于修身养性,妾身就当修行了。”   宁王复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干脆绕到桌后将玉莹抱坐到自己膝上,从后面环住她,又一把抢过玉莹手中的笔,说道:“此事是因我而起,纵要罚也应该罚我,这一百卷心经我帮你抄。”   玉莹忙急声道:“这怎么能行,殿下跟妾身字迹又不一样,太后一眼就能看出妾身作假了。”   宁王沉声道:“我模仿莹莹的字迹不就行了。”说着便低头往玉莹抄写的心经上看去,视线一触及玉莹矮矮胖胖的簪花小楷,忍不住闷笑出声:“莹莹的字写得太好了,一般人断难模仿出来。”   玉莹闻言不由大窘,嗔道:“殿下!”   宁王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收住笑,在莹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莹莹,你太有趣了。”清了清嗓子,忍笑正色道:“一般人虽模仿不出来,但你夫君我岂是一般人。”   说着便在一张空白的素笺上模仿了几个字,又略调整了几笔,便刷刷刷地在书卷上抄写起来。   玉莹低头看去,见他写的字居然与她有□□分相似,且速度甚快,眨眼间便写满了一张。   他左手环住她的腰,右手绕过她的肩膀伸到桌上写字,脸颊贴着她的脸颊,目光专注,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到笔尖碰触纸笺的沙沙声。   虽然两人已经在床笫间已经做尽了风流事,但这样温柔小意的光景还是头一回。   玉莹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偷偷拿眼睛看他的侧脸,目光从他黑亮的眸子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总是含着笑意的薄唇上,意外发现他居然这样好看,忍不住盯着发起怔来。   过了一会,忽听宁王轻笑了一声,放下笔看着玉莹道:“莹莹这样盯着为夫看,可是觉得为夫英俊过人?”   玉莹顿时又羞又窘,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宁王见状,笑着在玉莹脸颊上亲了一口,拥着玉莹站起来,说道:“先去用膳,晚膳后我再帮你抄。”说着便拉了玉莹往上房去了。   待用过晚膳,宁王果又拥着玉莹在桌前抄写起来。   玉莹讪讪道:“殿下明日还要上朝,怎好劳烦殿下为我抄写,左右妾身在家无事,还是妾身自己抄吧。”   宁王闻言笑道:“莹莹抄了一天才抄了不到一卷,一百卷抄下来眼睛不得熬坏了,我晚上左右无事,帮你抄个几晚你便可以交差了。”说着又坏笑着在她胸前揉捏了一把,低声道:“你要是心疼我,就让我好生抱着。”   说着便不再说话,提起笔抄写起来。   玉莹看着他在灯光下专注的神情,忽感觉自己胸口处传来细碎的裂纹声,她忙悄悄捂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直到感觉那裂纹不再继续扩大了,方才偷偷地把手放下来。   晚上就寝时宁王又少不了求欢,待尽了兴,拥了玉莹在怀,轻抚过她臂上的伤口,低声道:   “我三岁的时候母妃骤然去世,太后怜我年幼,将我接至慈宁宫中亲自抚养,无论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我方得长大成人。太后于我恩重如山,她老人家的话我一向不忍忤逆,但是为了你,我却忤逆过她多次了。”   他说着用额头抵着玉莹的额头,轻笑了起来,说道:“说起来,自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着了你的道了。”   玉莹脸一红,忙避开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宁王又道:“我小的时候,还有一人对我多有照拂,就是静怡郡主的母亲和硕长公主。   记得我三岁那年,母亲刚去世不久,宫人内侍对我多有疏忽,经常让我一个人自己在宫中玩。有一回,太子和四哥捉弄我,将我绑住手脚,要将我丢进枯井中,长公主正好路过,将我救了下来,还将我带到她府中,给我吃点心,帮我搽药,后来又将我身边伺候的人狠狠责罚了一顿。   日后更是隔三差五过来探望我,怕我在宫中遭遇不测,时不时将我接至她府中小住。直到后来太后将我接至慈宁宫亲自抚养,长公主方放下心,不再那么频繁地来宫中照拂我了,我对她心存感念,一直对她敬重有加。   她女儿静怡郡主小时候常跟我一处玩,后来长大了,为了避嫌,我不大去驸马府了,她却仍喜欢缠着我,后更是三番四次对我示好,我对她无意,不是装傻充愣便是视而不见,从未有过半点回应。   我本来以为她年纪小,很快就会把对我的心思放下了,没想到她后来变本加厉,竟至纠缠不休,如今,更连累你被她伤害。”   宁王握住玉莹的手放至嘴边吻了吻,“莹莹,我对她母亲多有感激,故而对她百般容忍,但如今她已触及我的底线,昨日她在宫中这般对你,如果不是为了她母亲,我断不会让她好过。   当初我娶你时从未想过让你因我受伤害,你相信我,从今往后万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日后定会护你周全。”   玉莹闻言,默默地将脸贴在他炙热的胸膛上,听到里面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良久,小声说道:“我相信你。”   第二日裴贇一大早便来了宁王府。   玉莹将手臂上的伤口掩饰好,急匆匆去前厅见裴贇。   裴贇面色不善,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莹好一番,开门见山道:“昨儿听说太后禁了你的足,哥哥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妹妹,好端端的太后为何要责罚你?”   玉莹忙笑道:“哥哥想是听岔了,太后昨日是因为万寿节临近了,嘱咐我抄百卷经书为皇上祈福,我领了命,近日得于家中抄写经书,何来禁足一说?”   裴贇拿眼睛觑着玉莹,口中道:“好妹妹,还想瞒着哥哥?外面现在都在传宁王妃善妒专房,太后因此申饬你。你今儿跟哥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玉莹默然半晌,微赧道:“他自成亲后总宿在我房中,太后误以为是我故意霸着他。”   裴贇闻言,脸红了红,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方道:“你是正妃,又是新婚,宁王本就应该多宿在你房中,太后为何管得恁的宽。”   玉莹忙道:“太后素来疼爱宁王,见他至今膝下无子,想着让他雨露均霑,早日开枝散叶,这也是人之常情。”   裴贇嗤笑一声:“要有子嗣也该是先有嫡子,若未有嫡先有庶,又将置你这正妃于何地?”   玉莹温声道:“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子嗣上向来是多多益善,宁王至今无子,想必太后甚为心焦。”   裴贇兀自冷笑:“嫡庶不分,扰乱纲常,后宅永无宁日矣。他既当初千方百计将你谋夺了去,自当将这些后宅之事一力承担,怎的又让你白担了恶名。”   玉莹道:“哥哥,他平日对我多有维护,只是他身为皇子,想必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   裴贇听了此话,直直盯着玉莹道:“妹妹,你跟哥哥说实话,你可对他动心了?”   玉莹一怔,沉默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裴贇略松了口气,口中道:“妹妹,万莫因为他近日对你多有宠爱就失了本心,他身为皇子,身边本就有无数诱惑,更何况他素来花心,你若存了什么痴念头,日后定会备受煎熬。”玉莹点点头,暗想,何止是备受煎熬,对女子来说,简直是无间地狱。   裴贇沉默片刻,忽道:“定国公府大小姐十月大婚,送了帖子过来。”玉莹一怔,忙道:“婉容要结婚了?”裴贇颔首,看了看玉莹,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将话咽了回去。   玉莹沉默下来,未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过几日,玉莹根据两位侧妃的小日子和自己的安全期,排好了每个人的侍寝日,等到晚上宁王回来,玉莹斟酌了一番,向宁王汇报了此事。   宁王一听,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蓦地沉了下来,半晌,沉声道:“此事皆因颜丽棠言行失德所致,我已禁了她的足,这段时间她就好好地待在她的红棠院吧,再要兴风作浪,就莫怪我宁王府容不下她,直接送去清平寺修行。”   玉莹闻言不由一怔。   宁王说完,兀自沉默半晌,抬头见玉莹正怔怔地看着他,面色缓和下来,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道:“莹莹莫在意此事了,太后那里我自有计较,你只管好好地伺候我,早日帮我生下嫡子。”   玉莹闻言,心突突地漏跳了两拍,想起自己每次行房后都偷偷喝避子汤,做贼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讪讪道:“殿下,颜侧妃或许言行有失,但是周侧妃向来温柔恭顺,最近您对她也多有冷淡,妾身不方便的时候,殿下不妨多去去她的房中,也免得太后说妾身独擅专房。”   宁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你是真如此贤惠还是不愿意我亲近你,想着把我往外推?”   玉莹讪讪道:“妾身怎会把殿下往外推呢,妾身只是不愿意担着善妒的恶名,怕又被太后责罚罢了。”玉莹瞥了一眼宁王,“而且,周侧妃生得那般貌美。。。”   宁王闻言一怔,失笑道:“莹莹莫不是吃醋了?”说着低头看着玉莹明月般皎洁的脸,心头一热,俯身含吻住玉莹的樱唇喃喃道:“我的莹莹才貌美,美得让为夫都移不开眼睛了。”   一个月后,玉莹心情忐忑的捧着抄好的《心经》去见太后,想着颜侧妃因她被禁足了,而宁王仍夜夜宿在她房里,不由一阵一阵冒冷汗,脑子里酝酿了无数说辞,不管一会太后如何处置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垂死狡辩一番,把所有的责任往罪魁祸首宁王殿下身上推。   玉莹一路给自己打着气到了慈宁宫,献上了那叠宁王同学作弊的《心经》,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太后发落。   太后也不去看那叠心经,只拿眼睛觑着玉莹,玉莹顶住太后灼热的视线,不断暗自调整呼吸让自己镇定。   过了一会,太后忽然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哀家枉做了恶人。”   玉莹一怔,不敢接话。   太后又道:“老七说帮你找了林御医调养身子,你吃了他的方子,可感觉好些了?”   玉莹一愣,忙道:“回皇祖母,玉莹自从吃了林御医的方子,行经时不再腹痛了,小日子也比以往准了。”   太后闻言点点头,说道:“女人的小日子最是要紧不过,怀子嗣的关键就在这小日子上,切莫大意了。”玉莹忙应了。   太后又道:“让林御医每隔十日给你诊一次脉,你们年轻糊涂,莫有了子息自个都不知道。”玉莹称是。   太后默然半晌,忽叹了口气道:“哀家累了,下去吧。”   玉莹愕然,没听错吧?太后这就放她走了?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掌嘴罚跪?   玉莹一路脚底抹油出了慈宁宫,直到上了回宁王府的马车,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路回了宁王府,因中秋节日近,有许多宁王的下属或其他王宫大臣送了节礼过来,周侧妃正带着下人们将礼品一一清点入册。   见玉莹过来,周侧妃忙上前低眉顺眼地见礼。   玉莹上下打量了一番周侧妃,只见她穿一件湖水蓝透白纱褙子,下面一条月白色粉红芙蓉绦百褶裙,乌黑油亮的头发梳了一个拢月髻,耳边垂下几缕碎发,一张芙蓉小脸娇艳无比。胸前鼓鼓囊囊的,玉莹目测至少有32D,柳腰款摆,风情万种。   玉莹每一次见到周侧妃,脑子里就会冒出两个字:尤物。又感叹宁王连这样的尤物都可以丢到一边,几个月置之不理,恁般的喜新厌旧,不知道以后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玉莹回到上房,圆溜溜嗖地一下蹿了上来,玉莹今天心情格外舒畅,嘻嘻哈哈地跟圆溜溜玩了好一会,方才让下人抱了出去。   晚上宁王回来时,一脸的郁郁,两人寂静无声的用了膳,宁王起身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掀开帘子一径出去了。   玉莹也不以为意,命桂馥去琅嬛阁拿了几本书过来,坐到桌前挑灯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看至精彩处,廖嬷嬷掀帘子进来了,神神秘秘地走到桌前对玉莹说道:“姑娘,嬷嬷前儿路过周侧妃的清芸院,看到殿下进去了。”   玉莹闻言一怔,淡淡道:“殿下愿意去哪是他的事,嬷嬷特意过来告诉我做什么。”   廖嬷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的姑娘啊,你别仗着最近殿下宿在你房里就有所倚仗了,那周侧妃生得妖妖娆娆的,听说殿下以前很是宠幸过一阵子,这会子不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又把殿下勾去了,姑娘就是太不懂男人的心思了,光生得好不够,得想法子把殿下的心给拢住才行啊。”   玉莹听得烦闷起来,把书一摔,沉着脸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还能给他绑住不成?今儿是周侧妃,以后还有赵钱孙李侧妃呢,我一个个防防得过来吗?嬷嬷你就别呱噪了,让我自己看会书吧。”说着便捂住耳朵不去理廖嬷嬷了,廖嬷嬷无法,摇着头下去了。   这边玉莹故作镇定的继续看书,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页都没翻动过,忙收敛心神揉揉太阳穴站起来,又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唤桂馥几个伺候自己洗漱。   正乱着,外面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宁王掀帘进来了。玉莹一怔,她还以为宁王今晚会宿在周侧妃房里了。   宁王见玉莹坐在妆台前拆簪环,笑着从后面扳过玉莹的脸亲了一口,便转身去净房洗漱去了。   玉莹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正是周侧妃平日最常用的茉莉香,心蓦地一沉,随即又摇头嗤笑自己,周侧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再正常不过,自己有什么立场吃味。   两人洗漱完上了床,宁王一边缠吻玉莹一边将手伸进玉莹的衣襟四处游弋,玉莹暗翻白眼,敢情这厮在周侧妃那还没发泄完呢,忙抓住他的手温声说道:“殿下,妾身小日子来了。”   宁王动作一滞,悻悻地将手从玉莹的衣襟中抽出来,看着玉莹半晌无语。   玉莹看他一脸的欲求不满,本想好心提醒他一句:“还有周侧妃呢。”后来一想,每次提这个,这厮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估计是非常反感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还是等他耐不住了自己去周侧妃那吧。   玉莹便不再理他,翻个身背对着他准备睡觉了。   宁王闷闷了一会,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道:“莹莹,为夫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没怀上。”   玉莹一愣,敢情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过了一会,宁王又道:“要不要换个御医给你瞧瞧?”   玉莹身子一僵,忙回身急声道:“不必!妾身的身子好不容易在林御医方子的调理下好了许多,若贸然换御医,恐怕对妾身的脉案拿捏不好。”   宁王一怔,笑道:“不过提一句换御医你急什么。”   玉莹心虚的笑了笑,讪讪的说:“妾身是看殿下心焦,也跟着着急罢了。”   宁王搂住玉莹,柔声道:“是我心急了,莫往心里去。你年纪尚小,来日方长,只管安心调理身子,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玉莹点点头。   宁王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莹莹想出去看花灯吗?”   玉莹闻言眼睛一亮,忙道:“想去想去。”   宁王见状,不由失笑,过了一会,笑道:“莹莹看着温柔娴静,其实骨子里却不尽然,去年中秋夜竟做男子打扮跟你哥哥出来看花灯,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玉莹闻言微窘,讪讪道:“深闺女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中秋元宵这等热闹节日,才能出去开开眼界。做女子打扮太不方便,所以哥哥才让我穿男装的。”   宁王笑道:“你这小家伙胆子忒大,有一回竟然还扮了小厮私自出府,就不怕被坏人掳了去?”   玉莹闻言一愣,诧异莫名:“殿下如何得知的?”   宁王笑道:“那日我约了人在锦华楼商量事情,无意中看到你带着两个丫鬟在对面的小店吃东西,我怕你遇到歹人,便派了我几个手下暗地里跟着你,护送着你回了永安侯府。”   玉莹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嗔道:“殿下惯会装神弄鬼吓唬人。”   宁王笑道:“那个时候我想亲近你却不得法,只能远远地看看你。”玉莹脸一红,宁王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好在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不枉我日思夜想了这么久。”   两人嘀嘀咕咕至半夜方才睡了。   第二日,玉莹刚用过早膳,便有下人通报两位侧妃过来请安了。   玉莹一怔,颜侧妃解了禁足了?不知跟昨日太后对自己那么和颜悦色有没有关系。   玉莹收拾妥当便往正厅而去,两位侧妃一见玉莹进来,便起身上来请安。   玉莹特意打量了一眼周侧妃,见她一脸的含羞带怯,神情旖旎,呃,想必昨夜跟宁王鱼水和谐。又抬眼看向颜侧妃,见她神情冷冷的,不复以往的倨傲,却带了一丝怨毒。   玉莹对两位侧妃各自精彩的表情只作不见,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两位侧妃有事禀告吗。”有事奏禀,无事退朝。   颜侧妃看了一眼玉莹,忙道:“禀王妃,妾身中秋节想回娘家一趟。”   玉莹闻言思忖片刻,淡淡道:“此事需回禀殿下,若殿下无异议,你便回去吧。”颜侧妃冷冷地应了一声,未再说话。   玉莹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周侧妃:“周侧妃也有事吗?”   周侧妃低眉顺眼的道:“回王妃,妾身家人明日进京,届时会住在京中的老宅子里,妾身也想出府一趟,去看望双亲。”   玉莹颔首道:“既如此,我会将你二人出府之事一并禀告殿下。”周侧妃忙应了。   二人又坐了一会,见玉莹端了茶,便告退了。   到了晚上,玉莹估摸着宁王快下衙了,便令云梅等人下去传膳。   谁知等到饭菜都凉了,宁王都还未回来,玉莹觉得奇怪,以往宁王若有事不回来吃饭,通常都会令人事先告知她,今儿莫非有什么急事绊住了。   玉莹正欲令人将菜拿下去重新热一遍,兰馨面色不善的掀帘进来了,忿忿地对玉莹说:“主子不用等了,殿下一回府就去了周侧妃那,命人摆膳清芸院,今晚要在周侧妃那用膳呢。”   玉莹闻言,默然半晌,淡淡道:“知道了。”   待菜重新热好,玉莹一边用膳一边想起宁王昨晚对自己的甜言蜜语,不由嗤笑:果然海誓山盟抵不过胸脯肉四两。   待用完膳,玉莹逗弄了圆溜溜一会,到琅嬛阁看了一会书,便去净房洗漱了欲上床睡觉了。   玉莹刚一躺下,桂馥正帮着放床幔呢,门口帘子响,宁王进来了。   宁王进来看到玉莹已经躺下了,笑道:“今儿院门落闩落得恁的早。”   玉莹忙道:“原以为殿下今晚会歇在清芸院了,左右妾身无事,便令下人早些落闩好早些歇息了。”   宁王走到床前亲了玉莹一口,低笑道:“莹莹莫不是生气了?我去周侧妃处商量些事情,又没说宿在她那。”   玉莹闻着他身上浓烈的茉莉甜香,暗想何等激烈的身体纠缠才能留下这么强烈的味道,心里不由微微酸涩起来。   待玉莹意识过来,忙收敛心神,若无其事道:“妾身下次知道了,会等到殿下示下再落闩。时辰不早了,殿下若无事,不如早些歇了吧,明日还要上朝呢。”宁王笑着转身去净房洗漱了。   待宁王上了床,搂了玉莹在怀,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宁王松开玉莹,侧过身朝外睡了,玉莹也转了个身,两人背对着背,玉莹拽着被角想了会心事,悄悄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够啊,我也想多写点。 ☆、第 34 章   第二日,两人用早膳时,玉莹跟宁王说了两位侧妃中秋节出府一事,宁王道:“周侧妃我已经允了她了,颜侧妃今日你也允了吧。”   玉莹点头,敢情人家已经越过自己直接取得大boss的同意了,早知道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送走宁王,两位侧妃过来请安,周侧妃含羞默默,颜侧妃则一脸的幸灾乐祸。   玉莹不由失笑,暗想古代后宅女子的生活何其单调乏味,每日将自身的喜怒哀乐系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可笑的是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不管愿不愿意,自进了宁王府,命运的大手就将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其他女人绑到了一起,自己虽极力挣扎,到底也摆脱不了随波逐流的宿命。   玉莹抿了口茶,淡淡道:“殿下已经允了你二人出府一事,明日若无事,你们便早些出府吧,刘泉会替你们准备马车。”   二人应了,玉莹便端了茶,两位侧妃见状,便起身告退。   颜侧妃走在前面,刚走到门口,忽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兀自蹦的老高,直扑到颜侧妃身上。   颜侧妃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跌坐到地上,玉莹一惊,忙斥道:“圆溜溜,不得放肆!”   圆溜溜见自己闯了祸,忙从颜侧妃身上蹦下来,摇着尾巴绕着颜侧妃转了一圈,一路快跑窜到了玉莹怀里。   这边早有丫鬟扶颜侧妃起来了,玉莹忙道:“可伤到哪了?”   颜侧妃狠狠地瞪了玉莹一眼,也不答言,兀自忿忿地去了,玉莹忙命人传御医去给颜侧妃诊视。   待正房重新归于平静,玉莹搂了圆溜溜在怀,点了点圆溜溜的黑鼻头,嗔道:“你这个小家伙,越发淘气了,一会罚你多跑几圈,减减你胖肚子上的赘肉。”   桂馥在一旁听了,失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在跟人说话呢,它能听懂吗?”   玉莹笑道:“狗最通人性,主人的喜怒哀乐它都懂,像它现在就知道方才闯了祸,所以拼命讨好我呢。”桂馥看圆溜溜果然一边摇尾巴一边在玉莹怀里拱蹭,不由失笑。   主仆几个说笑了一阵,玉莹便带了圆溜溜去园子里玩去了。   到了晚上,玉莹也不等宁王,自己先用了晚膳。果不其然,宁王下衙又直接去了清芸院。   玉莹用完膳,看了会书,又叫了桂馥几个一起玩了会牌九,见已经戌时末了,估摸着宁王今晚不会回来了,便洗漱了准备睡觉。   过不一会,果有宁王身边的内侍过来传话,说宁王今晚宿在清芸院了。   玉莹应了,命下人落了闩,自行上床睡觉。   桂馥兰馨一边帮玉莹放帘幔一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玉莹,玉莹失笑道:“你们俩这么看我做什么,天又没塌下来,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别杵着了,都去睡吧。”   桂馥兰馨闷闷地下去了,玉莹看着鹅黄幔帐兀自出了会神,一时困意上来,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宁王在清芸院用了早膳,带着周侧妃一起到正房来,玉莹见两人眼下都有乌青,周侧妃更是精神萎靡,显见得昨晚两人好一番恩爱缠绵。   宁王一进来就对玉莹说:“一会我送周侧妃出府,宫里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在家等我回来接你进宫。”玉莹忙应了。   宁王便携了周侧妃出府去了。   过了一会,颜侧妃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过来辞别,玉莹暗自好笑,命刘泉套好了马车,安排了几个护卫送颜侧妃回去了。   玉莹正命桂馥兰馨伺候自己穿进宫的朝服,廖嬷嬷神神秘秘的进来了,凑过来对玉莹小声说:“姑娘,嬷嬷都打听清楚了,昨晚清芸院要了。。”   玉莹忙捂住耳朵,嗔道:“嬷嬷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爱听。”廖嬷嬷还不放弃,兀自说着,玉莹隐约听到“要。。水。。”等字眼。   待廖嬷嬷说完了,玉莹拿开手道:“嬷嬷,我知道您为我好,但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我难道日日去打听殿下昨夜宠幸了哪位侧妃?宠幸了几次?嬷嬷,男人的宠是争不来的,我也不愿意去争这个宠,咱们主仆几个安安生生过两天清静日子吧。”廖嬷嬷无法,只得闷闷地下去了。   这边玉莹穿好朝服,梳妆完毕,又等了好一会,宁王才行色匆匆地回来了,玉莹忙命云梅等人伺候宁王穿朝服。   待收拾妥当,两人便出门坐马车进宫,一路上宁王都凝眉沉思,不曾开口说过话,玉莹也不理他,兀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待进了宫,两人去乾清宫慈宁宫等处磕了头,后又在太极殿用了宫宴,直到下午,两人才出了宫回了宁王府。   宁王一回府换了常服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玉莹脱了沉重的朝服,命桂馥拿出夏天收的玫瑰香露,撒了点到浴盆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找出去年中秋夜穿的那套男子锦服穿戴起来,专心等着宁王回来。   宁王至入夜方回,一进门见到玉莹的装扮就笑了起来,上前一把搂住玉莹在玉莹的颊上狠亲了一口,笑道:“莹莹等不及要去看花灯了?”玉莹使劲点头,又道:“殿下快点吧,妾身都等不及了。”   宁王坏笑着在玉莹耳边低声道:“莹莹等不及什么了?等不及为夫疼你么?”   玉莹瞪他一眼,也不答话,抬腿便往外走,宁王忙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径出了府上了马车,刘泉带着两个小厮策马随行,路上宁王搂着玉莹道:“咱们一会先去翠玉舫用膳,再去荣华巷赏花灯,我命人准备了画舫,咱们今儿晚上就宿在船上好么?”   玉莹迟疑道:“妾身倒是愿意,只是这样合适么?”   宁王亲了她一口,笑道:“有我呢,有什么不合适的,今晚咱们在船上,一整晚都可以赏月。”   玉莹想了想,笑着点头。   两人一路到了翠玉舫,上了二楼,刚欲坐下,就听邻座有人打招呼:“老七。”   两人一愣,转头望去,见邻座坐着平王、安王和庆王。   宁王笑着应了一声,携了玉莹过去坐下。   安王眼睛在玉莹脸上略停留了片刻,笑道:“七弟和七弟妹真是好雅兴,中秋夜一起出来赏花灯。”   宁王看了一眼玉莹,笑道:“她整日待在家中也怪闷的,趁中秋节带她出来散散心。”   平王闻言笑道:“七弟啊七弟,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平日里下了衙就回府也就罢了,出来玩也带上弟妹,想想以前你左拥右抱的光景,现如今,哈哈哈,怪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平王说着将手中折扇一甩大笑了起来。   庆王笑着上下打量了玉莹一眼,接话道:“四哥,这你就不懂了,老七对弟妹这就叫情有独钟,有诗云: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七弟这是万花丛中一眼看到了弟妹,别的花再也入不了眼了。”   宁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们少打趣我媳妇,她脸皮薄,一会回头再哭了,少不得我来哄。”   又看着庆王说道:“你也莫说我,你上回得的那个美人,你不是也兴头得很么,怎么,又腻了?”   庆王摇摇头,叹气道:“美人虽美,腹内空空,徒有其表。”   平王嗤笑道:“要秀外慧中,趁早娶个大家闺秀回来,咱们兄弟几个,就你没娶正妃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只有安王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一言不发。   玉莹感觉到他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起上次他在假山中的异常举止,越发不自在起来,强自按耐了一会,趁人不注意在宁王耳边悄悄说:“殿下,咱们去赏花灯吧。”   宁王在桌下握了握玉莹的手,过了一会,笑着起身自罚了一杯酒,又说笑了几句,便带着玉莹告辞出来了。   两人出了翠玉舫,宁王低声问道:“方才可吃饱了?可还要再去吃些别的?”   玉莹摇了摇头,笑道:“方才桌上吃的最饱的估计就是妾身了。”   宁王笑了笑,握了玉莹的手往赏花灯的荣华巷而去。   一路上行人如织,灯影重重,僻静处又不少锦衣男女人约黄昏,互表情意。   玉莹一路左顾右盼兴致勃勃,莺声燕语不断。   宁王从未见玉莹如此高兴,见她娇声软语,比平日更添一份俏皮,不自觉亦跟着高兴起来,只觉得胸中溢满了静谧的美好,一扫数日来的阴霾。   两人到了荣华巷,一路赏着花灯过去,玉莹唧唧喳喳地猜着灯谜,又对众花灯评头论足了一番,最后被一盏雪白通透的琉璃玉兔灯所吸引,宁王见她喜欢,便令刘泉付钱欲买下。   谁知那制灯的老头摇了摇头,说道:“小老儿的灯不卖,如若两位能猜出小老儿的灯谜,这灯便送给二位。”说着便往墙上写着的灯谜一指。   玉莹抬眼望去,只见上面写着: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玉莹抿嘴一笑,正欲开口,宁王却先她一步笑道:“谜者,回互其辞,纤巧以弄思,浅察以炫辞。你这小老儿的区区雕虫小技又岂能难倒他人。”   说着便执了放在谜面下桌上的笔,在墙上写道: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那老头见状,捋须大笑了两声,也不说话,回身将玉兔灯递给了玉莹。玉莹接过花灯,对那老头笑着道了谢,便拉着宁王往前继续赏花灯。   两人直将荣华巷的花灯都堪堪赏完,宁王方带着玉莹往翠湖去,湖边早泊了一艘精美华奢的画舫候着了,宁王扶着玉莹上了船,玉莹见船内极为宽敞,从榻到椅一应俱全,奢华异常。   玉莹环视一圈,走到窗前推开隔扇,只见一轮皓月挂于中空,与湖面倒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宁王拥住玉莹,在她耳边低声道:“喜欢吗?”玉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美景,笑吟吟地点头。   两人默默无语凭窗赏月,良久,觉得更深露重了,宁王怕玉莹着凉,便关了窗,打横抱起玉莹到榻上欲求欢。   玉莹正欲推拒,忽听窗外传来一声敲打声。   玉莹一怔,宁王忙道:“莫怕,是我的手下。”说着便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打开,一个黑衣人便悄无声息地掠了进来。   那黑衣人一进来,也不敢抬头,对宁王行了一礼,躬身道:“禀主子,周芳年已经醒了。”   宁王长眉一挑,沉声道:“东西呢?”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呈给宁王,道:“周大人一开口,属下几个便去去周大人指引的地方去找寻,才刚已经找着了。”   宁王接过信笺,嘴角勾了勾:“知道了,下去吧。”   黑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二更了,呜呜呜,我被我自己感动了。 ☆、第 35 章   宁王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信烧了,兀自立在窗前沉思起来。   玉莹见他眉间拧成川字形,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有极难解之事,忍不住出声问道:“殿下,适才你手下所说的周芳年,是府中周侧妃的父亲么?”   宁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玉莹,面色稍霁,走到榻前搂住玉莹,酝酿了一会,低声道:“前几日我接到密报,周芳年进京途中遇刺,险些丢了性命,他逃出来后,放了信号给我的手下,我连夜派人前去营救。”   见玉莹面露不解,又低声解释道:“周芳年几年前为我所用,暗中帮我掌管苏杭两地的钱银及密报收集。”   “这次他秘密押送一批私银进京,与此同时,欲将钱粮知府贪墨案供出的京中要员名单亲自交至我手中,谁知,竟尚未进京就遇了刺。我手下将他救出后,他已奄奄一息,昏迷前告知我手下,为了以防万一,他曾将那张名单以家书形式寄给周侧妃。”   “周芳年此次进京名为述职,实际的目的只有我与他二人知晓,故而这次行刺他的人,十有□□是那张名单上的人,他们为怕贪墨案暴露,故而先下手为强。”   “我得知后,便去周侧妃处找寻家书,她先前并不知道我跟他父亲的真实关系,因她父亲告知她那名单事关重大,故而她只与我虚以尾蛇,将一些寻常家书找出来敷衍我。”   “直至昨晚,我将她父亲随身佩戴的信物交与她看,她才信了我,连夜带我前往藏信之处取信。谁知待我们赶到那处宅子,信却已经被人掉了包,极有可能是她当初出府时,被人尾随而不自知,暴露了藏信之处。”   “所幸方才周芳年已经苏醒过来,亲口说出他逃命时的藏信之处,指引我手下前去藏信之处找到了信,我方才看到了贪墨名单,果与我猜测的相差不远。”   说到这里,宁王伸手抚了抚眉,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幸而如今名单已被我们得知,接下来就只管撒网收口了。”   宁王说完了这番话,玉莹怔愣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消化完,正欲开口,宁王忽在她颊上亲了一口道:“前两日我因此事心绪不宁,今日事情总算了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玉莹眨了眨眼,低声嗫嚅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宁王闻言,笑着凑到玉莹耳边低声道:“你还以为什么?以为我宿在周侧妃那里是为了要跟她做些什么?”玉莹讪讪地笑了笑。   宁王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低声道:“昨晚我们根本未在府中,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我们几个人为了寻信一夜未睡。”   见玉莹不说话,宁王又笑道:“莹莹这几日可是吃醋了?”   玉莹忙摆了摆手,急声说道:“妾身怎会吃周侧妃的醋,她是殿下的侧妃,伺候殿下是所应当,妾身怎会这么不识大体。”   宁王闻言,慢慢敛了笑意,眸子变得幽深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莹,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探询,玉莹被他看得心慌,忙欲低头躲避,宁王却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她与他对视。   宁王低声道:“莹莹,我已将我的心掏给你看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心也给我看看?”玉莹忙慌乱地将目光移开,不敢与他对视。   宁王又缓声道:“莹莹,你与我说实话,你对我可有一点半点动心?”   玉莹心中一窒,气息不匀起来,良久,她开口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宁王却猛地俯身吻住她,将她的话语尽数吞入腹内。他的吻如狂风暴雨,几乎将她吞噬,直到玉莹气息不稳,拼命捶打他的胸膛,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炙热的目光从她的眉眼一直流连到刚才因亲吻而红润欲滴的樱唇上,凝视半晌,忽长叹了一声,将玉莹搂到怀里,温声道:“罢了,罢了。”   玉莹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传来的急剧的心跳声,一下下敲击在她鼓膜上,也如梵音般一下下敲击到她心上。   第二日,两人一早回了宁王府,宁王用了早膳便上朝去了。   玉莹见两位侧妃都还未回来,想着裴贇一人在家寂寞,便琢磨着回娘家小住几日。   待晚上宁王回来跟他商量,宁王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好几日见不到你。”   玉莹哭笑不得:“妾身自从回门后便再也没归过宁了,昨日中秋节,哥哥在家想必十分寂寞,我们兄妹父母皆已过世,哥哥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他尚未娶亲,平日也无人细心照拂他,我这个做妹妹的本该多去看看他,更何况只是一年半载地回去小住几日。”   宁王面露不屑:“既如此,他为何不早些娶亲,也省得总是霸着你。”   玉莹闻言怒道:“你这人,不过回去住个两日你就恁的啰嗦,我哥哥怎地就霸着我了?自跟你成亲后我统共才见过哥哥两回,你还要如何?”   宁王见玉莹生气了,略有些松动:“便是要回娘家,住三日也太久了些,住一日便回来吧。”   玉莹气道:“一日够住什么,若是这样,我便不回去了,日日圈在宁王府得了。”   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起身欲往外走,宁王忙一把从后面抱住她,低声哄道:“依你依你,你明日早上走,后日下午回,总可以了吧。”   玉莹不由扶额,这家伙太会四舍五入了,欲要继续与他讨价还价,又怕他翻脸连这三天假都不给了,只得作罢。   晚上就寝时宁王见玉莹身上干净了,忙把玉莹压到身子底下,哑声道:“好莹莹,好几日未让我碰你了,再忍不得了。”   好不容易等他尽兴,玉莹沉沉睡了过去,谁知半夜睡得正香,又被他褪尽衣衫要了一回。   到拂晓梅开三度时,玉莹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哭哭唧唧地边捶打他的胸膛边哭道:“哪有这样折腾人的,还让不让人归宁了。”   宁王一边动作一边在她耳边低喘道:“前几日的还未补给我呢,你归宁我又有数日不得碰你,今晚还不得让为夫尽兴了。”   玉莹无法,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任他胡天胡地。   到早上醒来时,宁王同志已经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玉莹一身酸痛得像做了好几十趟高温瑜伽,挣了好半天才从床上起来,坐到妆台前一看,眼睛下面两处明显的乌青,脖子上密布了大大小小的红痕。   桂馥兰馨脸红通通的不敢看她,廖嬷嬷则是一脸的暧昧加喜悦。   玉莹忿忿地找了一件高领衣服穿了,又看着桂馥等人将东西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廖嬷嬷自告奋勇要留在宁王府,她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嬷嬷帮姑娘盯着点殿下,万一那个小妖精回来了有啥动静,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玉莹暗翻了个白眼,胡乱点了点头,带了桂馥和兰馨一径出了府。   门口早有宁王府的一队护卫候着了,玉莹带着桂馥兰馨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永安侯府去了。   到了永安侯府,裴贇早得了消息候着了,兄妹两个见了面说了半晌话,裴贇见玉莹精神萎靡,眉眼间一丝暧昧的薄媚,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边暗骂宁王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边让玉莹赶快到钟翠阁去休息。   自嫁入宁王府,玉莹已经好几个月未回过钟翠阁了,此时回到钟翠阁,只觉得每样物事都无比亲切,环视了屋内一圈,呈大字形躺到自己的那张小小拔步床上,惬意的长舒了口气,滚了几个滚,便拽着被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酣甜,待玉莹醒来,已经过了晌午了,裴贇派人过来问了好几回了。   玉莹忙收拾了往前厅去,见前厅设了小小的一席,桌上尽皆是玉莹素日爱吃的菜。   玉莹立即笑得眉眼弯弯,上了桌跟裴贇一边唧唧喳喳说话一边吃了起来。   裴贇现在已从护军营的副统领升任至统领,每日早出晚归的忙得脚不沾地,今日是看玉莹回来,特意将一堆急待处理的事都放到一边,专心留在家里陪玉莹。   饶是这样,至下午时也有好几轮护军营的下属来请他的示下了。   玉莹一向乖巧,故意打了几个哈欠直说要回钟翠阁补眠,放了裴贇去处理他的公务。   到了晚间,裴贇处理完公务了,兄妹两个吃完饭,玉莹酝酿了一会,问了裴贇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哥哥,你打算何时娶亲?”   裴贇闻言不由一怔,倒也不甚羞恼,煞有介事地认真想了想,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未想过!”   玉莹扶额,有气无力道:“哥哥,你都二十了,这满京城满了二十还未定亲的世家子弟估计就剩你一个了,好歹看在咱们裴家人丁单薄的份上,你就上点心吧,而且诺大一个永安侯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看着也实在不像,难不成平日就没有亲戚同僚什么的给你介绍介绍?”   裴贇瞥了玉莹一眼:“怎么没有,成日里都有相看我打听我,想把女儿塞给我的,烦不胜烦。”   玉莹暗自点头,心道这倒不假,裴贇好歹算正宗高富帅,论长相,论人品,论能力,论家世,在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里不说能排第一起码也能排第二吧,谁把女儿嫁给他不得从梦里笑醒好几回?   玉莹笑得贼兮兮地问裴贇:“那哥哥可有相中的?”   裴贇一脸的无可奈何,摇头叹道:“是圆是瘪都不知道,如何相中?哥哥我的要求也不高,相貌漂亮,性子温和,心地好,最好还能能干点,能帮我主持好中馈,就这几点,没了。”   玉莹暗暗鄙视裴贇,这还叫要求不高?选皇后也就这个标准了吧,而且还以貌取人,把“相貌漂亮”排在第一位,哼,肤浅!   玉莹想了想,故作正经道:“既然如此,少不得妹妹我帮你一个一个相看了,要是我看了觉得好,就大板一拍直接定下了!”   裴贇一惊,忙道:“那怎么行,终身大事岂可如此仓促。”   玉莹无奈地摊摊小手:“那哥哥自己说,该怎么办。”   裴贇凝神想了想,突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上次你生病来探望你的那位谢姑娘,看着还算顺眼。”说着俊脸一红,不自然地将脸偏向一边。   玉莹一愣,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裴贇说的是谢晗芳,咦,裴贇这家伙什么时候动的春心,自己竟一点也未察觉。   玉莹想起这谢姑娘的人品作派,不由暗暗点头,酝酿了一会,抿嘴笑道:“既然哥哥有相中的,那就好办多了。明儿我就把王姨妈她们请过来,咱们细细打听打听谢姑娘的情况,再去探探长宁伯府的口风,若谢姑娘未定亲,长宁伯府又无异议,那就请王姨妈说媒?”   裴贇被玉莹促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猛地站起身结结巴巴说了一句:“那,那便如此吧。”便大步掀帘出去了。   玉莹见状,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待洗漱完上床时,认真筹谋了一番,又暗暗祈祷这门亲事能一帆风顺,也好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第二日下午,王姨妈果然风风火火地过来了,因覃氏有了喜,要在家养胎,故不曾随行。   王姨妈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比上次见时又胖了整整一圈。玉莹一见面就恭喜王姨妈要添孙了,王姨妈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寒暄了一阵,玉莹就将话题绕到裴贇身上,玉莹道:“哥哥的亲事耽误了这么多年,玉莹作为妹妹,日夜悬心,盼着哥哥能早日成亲,绵延子嗣,永安侯府也好有个女主人能帮着哥哥主持中馈。姨妈是我们兄妹嫡嫡亲的姨妈,素来疼爱我们兄妹,哥哥的亲事还得请姨妈多帮着操操心、把把关。”   王姨妈闻言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姐姐姐夫去得早,这些年难为你们兄妹二人了。”说着又凝神想了一通,笑道:“我这倒有几个适龄的世家女儿,只是以咱们贇哥儿的人品相貌,都不算般配得上。”   玉莹笑道:“去年玉莹进宫参加赏梅宴时,见到了一位长宁伯家的姑娘,闺名谢晗芳,人生得很是端正,性子也好,想来如果讨来做嫂子,哥哥定是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这长宁伯府是个什么情况,谢姑娘可曾婚配?”   这话可真问对了人,王姨妈自当年从颍川大族喻家嫁入义承伯府,凭借其亲切的外表,圆滑的性格,很快便在京城贵妇圈中打开了局面,几十年如鱼得水的混迹下来,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豪门秘辛,勋贵八卦。   王姨妈听得玉莹这么一说,当下便打开储存在她大脑中的资料库搜索起来,过了一会,玉莹几乎听到“叮”的一声,就见王姨妈兴奋地一拍大腿:   “这长宁伯府当年可是闹过好一场官司呢,这谢晗芳谢大姑娘是头先长宁伯的嫡女,三岁的时候先长宁伯得了急病没了,爵位就由先长宁伯的弟弟袭了。   后来这谢大姑娘就跟着寡母生活,听说后头的长宁伯夫妇对她母女甚是苛刻,谢大姑娘经常做了针线活拿出去换银子贴补母女生活,我以往也见过谢大姑娘几回,爱笑,很懂规矩,对她寡母又颇孝顺,只是这亲事上,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了,寡母身体又不好,竟没人给她张罗,前儿听说她婶婶长宁伯夫人要给她送进宫去当秀女,原来竟参加了赏梅宴。”   王姨妈一口气说完,一时口干舌燥,忙端起茶盅狠啜了两口茶。   玉莹听完这番话,想起那双明亮慧黠的大眼睛,一笑嘴边两个深深的梨涡,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谢姑娘是个无论逆境顺境皆能泰然处之,心智坚定之人,不禁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当下主意一定,玉莹跟王姨妈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商量既定,王姨妈便斗志满满地告辞了。   到了晚间,玉莹跟裴贇细说了谢晗芳的家事,裴贇默然半晌,玉莹细觑着裴贇的神色,想起男人素来都有一种“救风尘”的情结,这谢晗芳身世堪怜,估计会触动裴贇的英雄情结,纵是原来只有七分满意,如今估计是十分满意了。   果然裴贇当下微赧地表示,谢姑娘人品贵重,堪为良配,他愿意诚心求娶。玉莹暗暗点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第二日刚过晌午,就有下人过来告知,说宁王过来接王妃回府了,玉莹诧异的看看时辰,宁王不该还没下衙吗?难道特意翘了班过来接她?   玉莹忙收拾好了匆匆赶至前厅。   就见宁王和裴贇一东一西,金刀大马地相对而坐,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互当对方空气。   宁王见玉莹进来了,忙笑着地起身,握了玉莹的手便往外走,裴贇见状,脸蓦地一沉,玉莹一眼瞥见,忙挣脱了宁王的手低声道:“让我跟哥哥说几句话再走。”   说着便走到裴贇跟前眼泪汪汪地仔细叮嘱了一番,兄妹两个说了好一会体己话,直到宁王的脸阴得要下雨了,玉莹方依依不舍地告辞出来了。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宁王府,宁王几日未见玉莹,回了房间哪里还忍得住,将玉莹压到身下狠狠折腾了一番。   待他尽了兴,玉莹进净房沐浴,廖嬷嬷神神秘秘跟进来了,悄声说道:   “姑娘那天一归宁,那两位侧妃就听到了风声,一前一后回来了。   那周侧妃听说是父亲病了,见王爷在前厅,特意跑到王爷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切,真要孝顺,怎么不在家多侍疾几天,一听王妃归宁就巴巴地赶回来了,当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呢。不过王爷忙得很,不耐烦听她叨叨,抬脚就去外书房议事去了。   后来王爷议事议得太晚,当晚就宿在了外书房,那周侧妃又带着丫鬟前去送铺盖,说外书房湿冷,担心王爷受凉,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刘泉给轰出来了,说外书房乃王府重地,无王爷批准任何人不得擅闯,那周侧妃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去了。   姑娘,平时你在府里的时候,那周侧妃装得还算老实,你一不在,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嬷嬷看她也是真心急了,知道姑娘一回来就没她什么事了,这才没脸没皮地去缠王爷的。”   玉莹听完愕然了半晌,倒不是愕然周侧妃的表现,而是愕然廖嬷嬷的情报天赋。   过了一会,玉莹略有些奇怪的问:“那颜侧妃难道就没什么动静?”   廖嬷嬷说道:“嬷嬷也奇怪,这颜侧妃一回来就老老实实待在红棠院,未曾出来过。”   玉莹点点头,未再说话。   是夜,更深露重,红棠院。   春桃小心翼翼地回着话:“邹婆子收了那五百两银票,答应了奴婢,以后上房的事,无论事无巨细都会跟咱们递消息。”   颜丽棠脸色阴沉地点点头:“邹婆子只是个粗使婆子,手伸不了太长,最好能把裴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拢过来,记住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就不怕办不成事。”   春桃点头道:“奴婢会细心留意王妃身边那四个大丫鬟的,一有机会,便会想办法收拢。”   这时院外传来两声叩门声,春桃忙道:“估计是邹婆子递消息来了。”说着便掀帘子出去了,过了一会,春桃面色微红地进来,颜丽棠忙问:“怎么说?”   春桃怯生生地看了颜丽棠一眼,嗫嚅道:“说是,说是上房要了两回水了。”   颜丽棠面色一变,恶狠狠地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厉声喊道:“裴玉莹,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南安郡王府,次孙百日宴。   花厅中筵开百席,热闹非凡,众女眷争奇斗妍,朱环翠绕,满屋衣香鬓影。   忽门口一阵喧闹,有人说:“太子妃来了。”   众女眷忙往门口望去,不一会,果见太子妃笑意吟吟地在一众女宾的簇拥下进来了,众人皆纷纷起身见礼,太子妃仪态万方地笑道:“无需如此客气,都坐下吧。”   南安郡王妃笑着打趣道:“太子妃今日大驾光临,咱们南安郡王府真是蓬荜生辉,我那小孙子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这般有福气。”   太子妃笑道:“你那乖孙能托生到你们南安郡王府,可不是就是个有福气的主吗?日后啊,他的福气还大着呢。”   南安郡王妃笑着亲扶了太子妃在上首坐下,正要说话,忽想起什么,转身对下手立着的几个丽妆少女招招手,回头对太子妃笑着说:“说起来今儿也巧,我那娘家侄女近日随夫君进京述职,把她几个女儿也带上京来了,今儿趁太子妃在这,让她们也开开眼界,瞧瞧什么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哪怕能学着太子妃一点半点的好处去,她们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那三个少女忙战战兢兢上前见礼,太子妃笑吟吟地一个一个细看,看到最后一个时,只见那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如一只白梨花般清丽无双,分外惹人怜爱。   太子妃一怔,忙将少女拉到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方笑道:“这孩子生得齐整,冷眼一看,竟有几分咱们老七媳妇的品格。”   南安郡王妃忙笑道:“这话也就太子妃敢说,我早就瞅着这孩子像宁王妃了,怕唐突了王妃,一直不敢说。”   定国公夫人本坐在下首品茶,闻言心中一动,忙抬头打量那清丽少女。   这时另外一位贵妇笑道:“都说宁王妃生得好,我没那个眼福,竟一回也没见过,想来是王妃素来不爱应酬,深居简出的缘故。”   太子妃抚掌笑道:“抚远侯夫人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那七弟妹素来体弱,不爱出门不假,但最主要的是我那七弟护媳妇护得紧,轻易不让她出来应酬,生怕累着磕着了,就像今日,又把她媳妇藏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定国公夫人趁人不注意,招手唤那清丽少女近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良久,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定国公府,上房。   定国公夫人对坐在下首,一身淡青色锦袍,沉默寡言的虞文彦说道:“那姑娘是南安郡王妃的娘家侄女,今年才十四岁,父亲是福州抚台,虽门第不高,但模样性子都没得说。”   虞文彦淡淡打断道:“母亲不用说了,儿子暂时不想娶亲。”   定国公夫人面色一沉:“你今年都十九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顿了一顿,又细觑着虞文彦的神色,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那姑娘。。。那姑娘长得颇像宁王妃。”   虞文彦闻言面色大变,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定国公夫人见状,眼圈一红,急声喊道:“你到底要如何,她现在已经是宁王妃了,而且宁王对她甚为宠爱,你纵算不死心又能如何?”   虞文彦不为所动。   定国公夫人泪如雨下:“儿子,母亲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个痴念头过活,算母亲求求你了,忘了她吧。”   虞文彦听了此话,长叹了一声,良久,终是未发一言,一径往外走了。   定国公夫人望着虞文彦的背影,一时悲恸莫名,捶胸大哭起来:“冤孽啊!”   宁王府。   宁王赴宴归来,一身酒气,步伐不稳地由几个内侍扶回了上房。   玉莹忙迎了出来,令丫鬟将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亲自服侍宁王喝了,又拿了帕子,一边替宁王净面,一边问刘泉:“怎么殿下喝得这般醉?”   刘泉也不敢抬头,躬身道:“回王妃,今日殿下喝了两坛花雕,奴才也试图劝殿下莫贪杯,但殿下说他心里高兴,跟几位殿下和大臣兀自喝个不停,满桌上的人都喝醉了,太子和平王刚被人抬回去了。”   这时宁王一把推开试图往他嘴里放醒酒石的桂馥,揽住玉莹的腰把她搂至身前,笑道:“谁说我醉了。”   玉莹见他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嘴角含着笑意,还以为他真的没喝醉,刚欲开口,宁王却推开她走到床前,直挺挺的仰天倒下,口中喃喃道:“莹莹!莹莹!”   玉莹无法,只得摒退了下人,走过去帮他脱靴脱衣,又将锦被展开替他盖上,刚欲蹑手蹑脚地走开,却忽然被宁王一把扣住手腕,揽到了怀里。   玉莹拼命挣动了一番,哪里挣脱得动。   宁王紧紧抱住玉莹,口中喃喃道:“陪我。”玉莹万般无奈,只得僵着身子让他抱住。   慢慢地,困意上来,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玉莹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炙热的怀抱里,四周黑漆漆的,空气里仍有浓浓的酒意,玉莹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撩开帐子,借着屋中的羊角灯往床上一看,就见宁王兀自睡得正沉。   玉莹微微松了口气,正欲下地喝水,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套松江布亵衣,   玉莹微讶,回头看看睡得正沉的宁王,暗道莫不是桂馥几个进来帮自己换的?当下也未多想,掀开帘子趿鞋下地。   她刚一下床,身后的宁王忽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过了几日,玉莹送走宁王,两位侧妃过来请安。   周侧妃低眉顺眼地温声道:“下月是王妃的生辰,妾身已经请下人给各府送了帖子,又根据王妃的喜好拟了菜肴单子,还请王妃过目。”说着将一本锦册呈上来。玉莹接过菜单细看了起来。   周侧妃又道:“至于寿宴上的戏班子,不知道王妃喜欢哪个班子的戏?如今京中演得最好的莫过于长生班和德笙班了,听说各有千秋,妾身拿捏不好,还请王妃示下。”   玉莹凝神想了想,想起王姨妈素来喜欢听德笙班的戏,开口道:“就德笙班吧。”   周侧妃目光闪了闪,温声道:“妾身知道了。”   晚上宁王下衙回来,两人用完膳,宁王对玉莹笑道:“下月你就生辰了,明日我休沐,带你去街上逛逛,顺便置办点首饰衣裳。”   玉莹点头笑道:“好。”   宁王见她笑了,不自觉亦微笑。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玉莹睡得正香,忽被兰馨推醒:“主子!不好了!圆溜溜死了!”   玉莹一听,睡意全无,忙坐起来道:“圆溜溜怎么了?”   兰馨急道:“圆溜溜跑到殿下练剑的地方捣乱,被殿下不小心用剑刺死了。”   玉莹面色一变:“不可能!”忙匆匆忙忙洗漱了往外跑,刚跑到门口,一头撞到正往内走的宁王怀里。   宁王见玉莹神色慌张,忙道:“怎么就急成这样,不过是只狗罢了。”   玉莹急道:“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圆溜溜到底怎么了?”宁王道:“我练剑的时候,你的狗莫名其妙冲了过来,我一时不察,不小心把它刺死了。”玉莹大骇:“这么说圆溜溜真的死了?”   宁王正欲说话,玉莹一把推开他往外跑去,刚跑到院门口,邹婆子抱着浑身血糊糊的圆溜溜正进来。   一看到玉莹,邹婆子马上说:“奴婢该死,没看住圆溜溜,刀剑无眼,殿下想来也是无心的。”   玉莹怔怔地看着圆溜溜的尸体,一时不敢相信昨天还在自己膝下摇尾嬉戏的小生命,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她木然地接过圆溜溜,感觉它的身子尚有余温,而原本黑亮的眼睛已经变得一片浑浊,她摸着圆溜溜依然柔软的肚皮,心中一痛,怔怔地掉下泪来。   这时宁王早追了出来,见此情景,忙过来要将圆溜溜的尸体从玉莹怀中抱走,谁知他手刚一触及玉莹,玉莹就大喊道:“别碰我!”   宁王何时在众多下人面前被这样下过脸,当即面色一沉,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莹也不理他,兀自哭个不停,直直哭了一个时辰,方在桂馥等人的劝说下,亲自将圆溜溜埋葬在园子里。   这边宁王怒气冲冲地一路出了上房,只觉得玉莹不可理喻,想着都是自己把她惯得这般骄纵,竟为了一只狗这样下自己的脸,往日的温柔娴静哪里还有半分?   他忿忿地一径出府上了马,本来只想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忽又想起,自己凭什么像个傻子似的守着她一个人,难道自己离了她就不行了?偏不信这个邪!   想了想,一勒缰绳直往庆王府去了。   红棠院   颜丽棠笑得花枝乱颤,拍手道:“哈哈哈哈,精彩!太精彩了!那裴氏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看她还不清楚咱们爷的性子,回头有她后悔的,就等着哭去吧!”   春桃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颜丽棠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笑泪,说道:“拿二百两银票给邹婆子,就说她这次的事办得漂亮,让她继续盯着那边,以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春桃忙应了。   颜丽棠又道:“告诉荷芬,她不是想要替她家人赎身吗?我们颜家别的没有,银子多得是,只要她想办法让那裴氏失宠,我不但可以帮她家人赎身,还可以替他们家人在京中买处宅子,找个营生,保管让他们一家人活得舒舒服服的。”   春桃道:“这荷芬怪道是王妃的大丫鬟呢,这次出的主意竟这么妙。”   颜丽棠面色阴沉,冷笑道:“哼,走着瞧吧,往后还有更妙的呢!”   兀自发了会呆,又低喃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廖嬷嬷看着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玉莹,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姑娘素日性子柔和,今日怎的气性这么大,竟这样下王爷的脸面,这圆溜溜你虽喜欢,左右不过是只狗罢了,死了就死了,若还想养,你跟王爷撒撒娇,要多少只没有。”   玉莹兀自不理。   廖嬷嬷又道:“一会王爷回来,姑娘少不得好好哄哄他,他一个王爷被你这样在下人面前大吼大叫的,别一气之下对姑娘的心再冷了,姑娘若以为自己生得略好些,就以为王爷离不了你了,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天仙都能给你找回来。   所以今晚王爷回来,姑娘万莫再冷着个脸了,好好地跟王爷陪个小心,他见姑娘服软,也就不会生姑娘的气了。”   玉莹听得越发烦闷起来,气怔道:“是,他是王爷,他了不起,我不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得处处迎合他,我的狗被他杀了我还得笑着说杀得好!”   廖嬷嬷闻言,不由怔住:“姑娘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越发使上性子了?嬷嬷也是为了你好啊。“   玉莹还欲说话,兰馨掀帘子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奇道:“邹婆子近日越发奇怪了,总往咱们正房跟前凑,方才又鬼鬼祟祟地往窗户里瞄呢,问她在干吗,她就说在扫院子,哪有扫院子扫到贴窗户根的。”   玉莹闻言,心忽然一动,凝眉思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庆王府   一名妆扮富丽的妖娆妇人笑眯眯地对坐在上首的庆王和宁王笑道:“禀两位殿下,这两位美人可是奴家亲自去江南千挑万选搜罗来的,那眉眼,那身段,绝对是万里挑一,奴家亲自教养了半年,论侍奉人的功夫,满京城里她俩若排第二,绝对没人敢排第一。”   说着又用帕子捂住嘴暧昧的低笑道:“而且啊,都是如假包换的清官人!嗬嗬嗬!她们是我绿蕉楼的镇楼之宝,轻易不示人,自然,两位殿下身份贵重,能伺候两位殿下是她们求之不来的福气。”   那妇人呱噪了一会,见两人并不接话,忙自找台阶下:“两位殿下,现在便让她们进来伺候您二位吧?”   庆王看了宁王一眼,点了点头。   那妇人见状,轻轻一击掌,便有两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款款走了进来。   两位美人用一双水眸撩了坐在上首的两个男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忙娇声道:“奴家沉鱼。”“奴家落雁。”“给两位殿下请安。”   庆王一见之下,颇为惊艳,忙招手叫两人近前,两位美人朝那妇人瞄了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柳腰款摆往两人走去。   那妇人暧昧一笑,忙退了出去将门掩好。   宁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忽长臂一揽,将其中一位叫沉鱼的美人搂到怀里,那沉鱼顿时颊声红晕,含羞带怯地嘤咛道:“殿下。”   宁王笑了笑,扣住沉鱼的下巴正欲吻下去,忽又顿住,将沉鱼推远些,细细端详了起来,半晌,嗤笑道:“沉鱼?”一把将她推开了,又转头觑着那叫落雁的美人打量了一番,摇头笑道:“落雁?”   说着便不再看二人,自斟自饮起来。   庆王见状,暗叹了口气,对那两位美人摆了摆手,那两位美人羞恼不已,极为不甘地看了宁王一眼,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庆王道:“你一大早到我这来要美人,这满京城能搜罗来的都给你搜罗来了,不说个个国色天香吧,至少都是千娇百媚,万里挑一,你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非得天仙下凡不成?”   宁王不答,兀自举杯喝个不停。   庆王细觑着宁王的神色:“看你这样,莫不是跟你家里那位闹别扭了?”   宁王脸色蓦地一沉。   庆王露出一丝了然之色,摇头叹道:“你说你,没到手之前你为了她神魂颠倒也就罢了,这都已经娶回家了,也同床共枕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腻?真魔障了?”   见宁王不答,庆王又道:“老七,你可得知道,这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多少英雄好汉栽在这情关上,你平日最是通透,如今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昏头昏脑的。”   宁王怅然叹了口气,仰脖喝了一杯酒,兀自沉默不语。   庆王见此情景,不由也触动了心事,面色黯淡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举杯对饮。   有诗云: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又云: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啊!   玉莹怔怔地坐在桌前发呆,与早上比起来,心中又增添了一丝隐恨,暗想自己一向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竟生生被人从后面捅了心窝一刀。   玉莹轻嘲:都怪自己太天真无为,不但间接害死了圆溜溜,而且对方剑已出鞘,万没有就此收手的道理,往后还会一剑一剑往自己身上招呼,是被动挨打还是主动出击?玉莹冷笑,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正思量间,门外传来一叠声的请安声,门口帘子一响,宁王进来了。   玉莹望着宁王,心忽然一动,暗忖:事因他而起,宠因他而争,若要一击而中,还得借助他的助力。   当下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宁王走到桌前,淡淡看了玉莹一眼,冷声道:“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为了赌气连自己身子也不顾了?”   玉莹顿时湿了一双水眸,抽抽嗒嗒哭了起来,宁王一见,哪里还绷得住,忙上前搂了玉莹在怀,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哄道:“好了好了,莫伤心了,我本不是故意的,你若真喜欢,我再去帮你寻一只一模一样的赔予你好吗?”   玉莹摇摇头,将头靠到他的怀里,小手轻轻揪住他的前襟,兀自小声啜泣。   宁王从未见她如此依恋自己,当下心中一荡,忍不住去吻她颊上的泪珠,见她并不排斥,又小心翼翼地去吻她的樱唇,先还只是浅吻轻吮,谁知越吻越是情动,终至攻城掠地,一发不可收拾。   玉莹一方面被动承受,一方面欲拒还迎,一时把宁王撩拨得不知今夕何夕,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才好。   待云消雨歇,宁王要了热水,帮玉莹清理了,又命人传膳。   玉莹当下也不再闹别扭,安安静静用了膳。   宁王看她吃完,令人将菜撤下去,搂了玉莹柔声道:“以后万不可这般糟践自己了,莫说为这种小事,便是天塌下来了,也得把饭吃好了。”   玉莹点点头,抬眼看向宁王:“殿下还说妾身呢,殿下一大早连早膳都未吃就气冲冲地出去了,今日一天都在外面,可把饭吃好了?”   宁王闻言,心不由一紧,暗道若让玉莹知道自己赌气去相看美人去了,那还得了?忙含糊其辞道:“怎会没吃好呢。”   又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本来打算带你出去散散心,结果好端端闹这么一出。”   玉莹嗔道:“此事皆因殿下而起,都是殿下的错。”   宁王失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好莹莹,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玉莹依偎到他怀里柔声道:“妾身还未想到,暂且先记下了,等妾身想到了,再跟殿下要今日的补偿。”   宁王轻抚着她头顶的秀发,心中柔情一片,良久,低声道:“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玉莹默然不语,眼中波光粼粼。   堪堪过了几日,这日玉莹用过午膳,正准备歇晌,桂馥兰馨走进来,悄声道:“昨天后半夜偷偷出去的是荷芬,给她开门的是邹婆子。”   兰馨又道:“跟荷芬住一个屋的玫香说,那天无意瞄到荷芬妆奁盒里有一对碧海天青翡翠镯,玫香觉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荷芬便说是家人放在她这保管的,但荷芬的家人据听说当时因为荷芬父亲犯事都被罚为了官奴,哪来这么阔气的家人。”   玉莹点点头道:“乃发者,利诱之也。荷芬当初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因家中犯了事才被罚为官奴的,想来她不甘心久居于人下,耐不住清贫,故而被颜丽棠以银钱收拢。”   兰馨忿忿道:“这个背信弃义的蹄子。”   玉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垂眸沉思起来。   第二日,玉莹用完早膳,两位侧妃前来请安。待周侧妃回完事,玉莹淡淡道:“周侧妃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跟颜侧妃谈谈。”   周侧妃忙应了一声,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玉莹抿了一口茶,细细打量颜侧妃一番,忽粲然一笑道:“颜侧妃最近似乎略有些发福呢。”   颜侧妃一怔,冷冷地看了玉莹一眼,并不接话。   玉莹又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身子乏力。”瞟了一眼颜侧妃:“颜侧妃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不知可有什么补身子的法子?”   不等颜侧妃回答,忽又略带羞涩地一笑:“瞧我,颜侧妃平日里清闲,殿下又不怎么去红棠院,想必是容易发福些,又素来睡得好,气色自然就好了。”   颜丽棠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玉莹只作不见,抿了抿嘴又道:“不像我,每日伺候殿下,半点不得闲,你是不知道,殿下那个厮缠劲啊。”说着便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颜丽棠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起身用手指着玉莹,颤声道:“裴氏,你少得意,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说着便拿眼睛狠狠剜了玉莹两下,怒气冲天地走了。   玉莹神色冷了下来,看着颜侧妃离去的方向,静默不语。   又过了几日,宁王用完膳去外书房议事,桂馥兰馨神神秘秘地掀帘进来,低声道:“都安排好了,就等着那位入局了。”   玉莹点点头,淡淡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成佛还是成魔,且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这日早上,宁王刚起身,玉莹也忙跟着起来了,宁王笑道:“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一会,你又不用上朝。”   玉莹摇头笑道:“每次殿下上朝的时候,妾身都还在贪睡,纵殿下不说什么,怕传出去被人说妾身痴懒,今日就让妾身伺候殿下出门吧。”说着便掀帘唤下人进来。   玉莹进了净房,由着兰馨松松拢住了一头乌发,正欲弯腰舀水净脸,谁知手刚舀了水欲往脸上泼时,兰馨忽惊叫道:“主子,你的手怎么了?”   玉莹忙低头看去,就见一双雪白的柔夷迅速变成了暗红色,开始大片大片脱皮。   那边宁王听到动静奔过来一看,脸色蓦地一变。   桂馥惊叫起来:“那水有问题。”   宁王脸阴得要下雨,厉声道:“快去传张御医。”又道:“传令下去,正房院子除了张御医,任何人不得进出。”   说着便将玉莹抱回至床边,急匆匆转身到多宝阁的暗匣里取了一枚景泰蓝瓷罐过来。   玉莹早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宁王心痛不已,忙打开手中的瓷罐舀了罐内的药膏往玉莹手上抹,说来也奇怪,那药膏抹上以后,原本的红肿立即缓解了不少,玉莹闻着罐内药膏的幽香,心忽然一动。   宁王见玉莹渐渐止了哭,便回头对廖嬷嬷等人说道:“叫刘泉带府里专负责行刑的吴管事过来。”过   不一会,刘泉急匆匆地赶过来了,进来对宁王躬身道:“吴管事带着他手下的人候在院子里了。”   宁王点点头,转头对着桂馥说:“带刘泉去把今日所有经手了这盆水的下人全部捆了带过来。”   玉莹闻言,暗对桂馥使了个眼色,桂馥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带着刘泉下去了。   这时张御医也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当下也顾不上避闲,忙上前帮玉莹诊治。   张御医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番玉莹的伤势,又闻了闻宁王帮玉莹抹的药膏,恭声道:“殿下既有异药,无需再开其他方子了,每日将此药膏涂抹于患处,不消数日,王妃的伤处便可好转了。”   宁王闻言并不讶异,只点了点头,便令廖嬷嬷将那盆水端过来请张御医查看。   张御医仔细查验了一番,对宁王说道:“下官一时不敢确定是加了什么药粉,但结合王妃的伤势,及此水无色无味的特性来看,极有可能是加了一种西域奇毒化肤粉。   “此毒粉无色无味,不易令人察觉,若沾至肌肤上,轻则蜕皮毁容,重则腐肌噬骨,性子极是霸道,听说西域番国常用此毒粉来惩罚下人,令其毁容。”宁王和玉莹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张御医又道:“幸而殿下施救及时,且殿下的药膏正对此类病症,涂抹于患处数日,便可无虞了。”又道:“至于这盆水,请殿下容下官取一些回去细细查验。”   宁王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一有结果,迅速告知本王。”张御医应了,躬身告退。   这时院子里忽传来一阵哭闹声,就见一名大汉将两名下人捆了丢进正房,那名大汉随即一拱手,又退了下去。   玉莹一看,被捆的居然是刘婆子和玫香。   刘婆子一个劲地喊冤枉,哭道:“王爷王妃明鉴,奴婢只是负责烧水,奴婢将水准备好后,自然有上房的姐姐们过来将水端走。”说着便转头往玫香一看道:“今日是这位玫香姐姐过来端的水。”   玫香吓得小脸煞白,闻言忙颤声对玉莹道:“主子,奴婢什么也没做啊!奴婢从刘婆子手里接过水便往上房来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桂馥见状,忙喝道:“玫香,主子对你向来不薄,你怎能做此背信弃义之事,如今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敢抵赖?”   玫香闻言,哭得越发凶了,又指天发誓:“奴婢若有半点对主子不敬的念头,立马让雷劈死我。”桂馥见状,忙喝止玫香,又道:“今儿是你送的水不假吧?你如今一味的喊冤枉,难不成这毒粉是自己跑到水里去的?”   玫香闻言一怔,木着脸想了想,忽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端水时,荷芬过来跟奴婢说了两句话,是了,定是荷芬,定是荷芬趁奴婢不注意的时候下的毒。”   宁王原本一直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得此话,说道:“将这个荷芬捆了带上来。”   玫香又道:“近来荷芬常有异常之处,奴婢跟她住在一个房间,她好端端地多了好些名贵首饰,又偷偷藏了好些银票在床底下,主子若是不信,现在即可让人去搜。”   这时荷芬被之前那大汉捆了拖了进来,一被扔进来,就直呼冤枉:“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王妃的水这几日都是玫香在送,定是玫香见到事情败露,怕受责罚,故而将罪名全推到奴婢身上,还请主子明鉴。”   宁王阴沉地看了荷芬一眼道:“搜!”   刘泉忙应了,带了几个内侍匆匆下去了,荷芬见状,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过了一会,刘泉带了人回来,禀道:“未搜到什么贵重首饰,但搜到了八百多两银票。”说着便将那叠银票呈上来。   玉莹见状,脸上露出悲痛之色:“荷芬,竟真的是你!”   荷芬梗着脖子,仍不松口:“这银票是奴婢的家人寄放在奴婢这的,怎能搜到银票便说是奴婢做的呢?奴婢万万不敢认!”   宁王闻言,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荷芬道:“看来你是拿定了你主子素来性子和软了,只是你莫要忘了,本王可没这样的好性。”   说着便回头对刘泉道:“叫吴总管将这贱婢拖下去,先砍断她的一只手,若还不说,另一只也砍了。对了,记得堵了她的嘴,莫惊吓到王妃。”刘泉应了,带了两个内侍恶狠狠地将荷芬拖出去了。   过不一会,刘泉进来回话:“昏死过去了。”   宁王面无表情道:“将她泼醒,拖进来继续问话。”   过不一会,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将已经奄奄一息的荷芬拖了进来,玉莹见她右腕处血肉模糊,已被齐根砍断,只觉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捂了帕子欲呕。   宁王见状,忙扶住玉莹道:“你莫看了,这里有我,你自去休息。”玉莹摇摇头,说道:“总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知道到底是谁要如此害我。”   这时荷芬□□一声,醒转了过来,她缓缓抬头用不甘和嫉恨的眼神看向玉莹,仍一言不发。   宁王冷笑道:“还嘴硬?行!一会把你的手脚都砍断后,再把你的舌头拔了,让你以后都不用再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这时荷芬原本坚硬异常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喃喃道:“我说,我都说。”   宁王闻言对刘泉使了个眼色,刘泉忙上前托起荷芬的下巴道:“一字一句的说清楚了,莫让两位主子听不见。”   荷芬喘了两口气,不甘地看了玉莹一眼,开口道:“前段时间,邹婆子来找我,说颜侧妃听说了我家里的事,愿意帮我的家人赎身,并安置好我的家人,条件是我暗地里帮她递些殿下和王妃的消息出去。”   “我答应了。”   “后来,我递了几次消息之后,颜侧妃身边的春桃偷偷来找我,给了我一些贵重首饰和银票,让我想办法让殿下和王妃生隙。”   “我收了东西后,想了几天,忽想到,王妃甚为喜爱她的狗,若引着狗去殿下练剑的地方,说不定会让那条狗被殿下所伤,到时候王妃定会跟殿下起争执,说不定会被殿下所厌弃。于是我和邹婆子便假借遛狗,将狗引了过去,果不出所料,那狗当场便被殿下刺死了。”   “颜侧妃知道后,赏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继续盯着王妃,寻找机会让王妃失宠。”   “前两天,春桃又来找我,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趁人不注意加到王妃的洗脸水中,许诺事成之后,除了帮我的家人买处宅第外,还帮我们在京中开家铺子。”   “我收了药粉,一直未找到机会,今日我好不容易趁玫香不注意,将药粉加到了王妃的洗脸水中。”   “原本以为不会疑到我身上,谁知。。”   荷芬说完,腕上的剧痛又一次传来,疼得她面色越发惨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鬓间流下来。   宁王面无表情,冷冷道:“先留她一条狗命,给她签字画押,一会跟颜丽棠那个贱人对质。”   又道:“把她说的那个邹婆子拖下去砍断双脚,审完之后记得签字画押。”   刘泉忙应了,正欲拖荷芬下去,荷芬忽然怨毒地看着玉莹喊道:“王妃,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害你吗?”   刘泉一听,忙上前欲堵住她的嘴,玉莹喝止了刘泉,淡淡道:“听她说完。”   荷芬不甘地看了宁王一眼,对玉莹说道:“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不如敞开天窗说两句心里话吧。王妃,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没有颜侧妃利诱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药粉加进去。”   “当初随王妃嫁进王府的丫鬟中,我是其中相貌最出挑的,廖嬷嬷曾经暗示过我,以后会让王妃安排我做通房,我本是不愿意的,后来见殿下年轻,”说着便满含倾慕地看了宁王一眼,继续道:“又生得这般好,我便愿意了。”   “谁知王妃嫁进来后,从不让殿下去两位侧妃房中不说,竟然连来葵水都不安排通房,我当初想着,王妃和殿下新婚不久,王妃是为了固宠所以如此,等日子久了,为了拢住殿下的心,自然会安排身边的丫鬟做通房了。   “谁知都过去小半年了,王妃依然独擅专房,夜夜勾着殿下不放,半点不给我们接近殿下的机会,王妃,你知道吗?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如何的善妒成性——”   听到这,宁王长眉一挑,挥手让刘泉堵住荷芬的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荷芬道:“既然你这么想伺候人,本王就成全你,一会把你的舌头拔了把你丢到窑子里去,让你没日没夜地伺候人。”说着便示意刘泉把荷芬拖下去。   荷芬闻言,顿时面白如纸,奈何嘴被堵住,无法发出最恶毒的诅咒,玉莹看着荷芬看向自己的怨毒至极的眼神,不由突突打了个寒战。   宁王一眼瞥见,忙将玉莹搂到怀里,又低头去看玉莹的手,见伤处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红肿了,略松了口气,对玉莹说道:“你好好待在上房养伤,哪都别去了,颜丽棠那里有我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你,宁王府断不能再留了。”   玉莹闻言,默然半晌,迟疑道:“但是太后那里。。。”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莹莹的请君入瓮之局设得这般妙,如今又人赃俱获,便是太后也保不住她了。”   玉莹闻言面色一变,心中惊疑不定:“殿下在说什么,妾身竟一句都听不懂。”   宁王面露一丝了然,低笑道:“没想到我的莹莹这么聪明,知道厚积薄发,一击而中,我该说莹莹是外柔内刚呢,还是巾帼不让须眉?”   玉莹身子一僵,后背慢慢渗出一丝凉意。   宁王感觉到玉莹身体的变化,叹了口气,柔声道:“只是莹莹下次再莫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漫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我看到你受到哪怕半点伤害,也会心痛如绞。   “莹莹,我是你的夫君,你受了委屈,莫再闷在心里,大可告诉我,你想要达到何种目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而为,如你所愿。好莹莹,莫要疑我,莫再将我推得远远的,让我替你遮风挡雨,好吗?”   玉莹闻言,心中一窒,她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看到他眼中的专注和郑重,胸中那细碎的裂纹声又再次传来,玉莹忙伸手紧紧按住胸口,良久,终是再也抑制不住胸中越来越剧烈的酸涩,扑到他怀中大哭了起来。   宁王府,外书房。   刘泉躬身回话:“颜侧妃已经供认不讳,签字画押了。”   宁王点点头,淡淡道:“让她好生装扮了,送她去慈宁宫见太后一面,待她出宫后直接送去清平寺。”   刘泉应了。   宁王目光落在眼前的黑檀木笔架上,半晌,忽摇头嗤笑一声,未再言语。   慈宁宫。   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在下面的颜丽棠,口中道:“糊涂啊!糊涂啊!”   颜丽棠原本表情木然,闻言忽然惨笑道:“成王败寇,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棠儿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认了,如今我只恨那裴氏居然这般好运,没让化肤粉毁了她那张脸。”   太后目光一厉,喝道:“哀家在后宫勾心斗角了几十年,见过无数阴险狠毒的手段,但从未听过哪个嫔妃为了争宠,竟至于要去毁掉别的女子的脸!”   叹了口气,又道:“棠儿啊,上次哀家都跟你掰碎了说了,纵算没有裴氏,你们爷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这样去争去斗,到最后伤害到的无非是你自己啊。”   颜丽棠不为所动,冷笑道:“棠儿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她有什么好,凭什么殿下事事处处以她为重,对她千般呵护万般娇宠,我倒想看看,她若没了那张脸,殿下还会这般对她吗?她还猖狂得起来吗?”   太后的目光越发失望,良久,叹道:“棠儿,哀家没想到你已经执念至此,你还这么年轻,却让自己陷入到这般的爱恨纠缠中,你求而不得,便去加害他人,若这次让你侥幸如愿,你以后岂不更变本加厉?如此下去,你的一生还有何乐趣可言?棠儿啊,哀家原来便告诉过你,得不到的,要学会两个字,便是“放手”,只有学会放手,才能放了你自己,你却从未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任意妄为,到如今,终是铸成大错。”   颜丽棠一言不发,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太后哀恸地看着颜丽棠,怅然道:“说起来,是哀家害了你,如果当初不让你见到老七,你就不会心动,就不会执意要嫁给他,也就不会这样误了自己,如今哀家不让自己一错再错,哀家想了,你去清平寺静修也好,如能悟出些道理,放下心中执念,也不失为你的造化了。”   太后说完,眼圈越发红了起来,良久,用帕子拭了拭泪,长叹一声道:“你且先去吧,待过个一年两年,此事慢慢地过去了,哀家再劝老七将你接回来。”   颜丽棠不甘地慢慢起身,怔立片刻,颓然地往殿外走去,当走到门口时,终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太后身后的琉璃屏风,四年前,她就是在那扇屏风后,看到了那个俊美少年,从此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痴痴地笑了笑,忽目光一定,再无迟疑,毅然地隐入慈宁宫外如墨的黑暗中。   ————————————————   清芸院   周碧芸展开手中的纸条,面露一丝阴狠,须臾,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婉俏丽。   她摇摇头,嘴角轻勾笑了起来:“颜丽棠那个蠢货,仗着有几个臭钱,光知道使银子收买人,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轻轻巧巧就被裴氏给扫出了宁王府。”   “本来还指望她给裴氏多添点麻烦呢,谁知道竟这般不中用。”   说着又摇了摇手中的纸条,娇笑着对立在跟前的侍女说道:“这才是戳我们爷的心窝子呢,谁能想到咱们冰清玉洁的王妃居然还有过这么一手,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呀,那裴氏纵算不被休,也别指望爷能像从前那样宠爱她了。”   说着又媚笑一声:“到时候,还怕爷不回到我的身边吗。”   那侍女谄媚的笑了两声道:“娘娘向来好谋算,是该让那个裴氏见识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一击而中!”   此时窗外忽吹来一阵晚风,舒展开周碧芸手中的纸条,上面隐隐约约印着五个字:   定国公世子——    ☆、第 39 章   定国公府,练武场。   一轮明月下,一个俊朗的身影正挥剑起舞,他的动作隽逸有力,身形翩若惊鸿,观之令人目眩神移,堪堪舞了几势之后,舞剑之人动作却骤然凌厉起来,周遭剑气纵横,破空声越发频促,剑光迅疾如闪电,整个练武场的氛围在这剑气笼罩下变得似山雨欲来,又似大厦将倾,无端端让人产生绝望无力之感。   在这种压迫感变得越发强烈之时,持剑之人却生生收了剑势,抬头望向头顶明月,他气息如常,额间无汗,姿态优雅如故,身形周围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清冷和落寞,让人觉得分外凄清。   他静静凝视皓月半晌,忽似乎眼前出现了什么景象,他目光变得温柔如水,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抬起来细细描摹起眼前的明月来,似乎明月中藏着他的魂牵梦萦,藏着他的刻骨相思。   良久,只闻一声叹息,一道白影掠过,练武场上哪还有方才的那个身影,惟余一地清冷的月光。   宁王府,上房。   红绡帐底一对鸳鸯卧,同赴巫山,共邀云雨。   良久,几声暧昧的娇吟和低喘后,帐里静默下来,过不一会,有个男子的声音低低响起,似在诱哄,又似在调笑,又有个娇柔的女声带着不依娇嗔起来,男子暧昧地低笑两声,帐帘一掀,宁王脸含笑意地下了床。   玉莹抬眼见他上身未穿衣服,只底下一条白绫绸裤,露出宽阔的肩膀,平坦结实的小腹,不由略带羞涩低声道:“殿下,天气越发凉了,披件衣服再下地吧,别着了凉。”   宁王起身取了一样物事回来,点了点玉莹的鼻头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习武这么多年,早就不畏冷了。”说着便揭开手中的瓷罐,舀了药膏给玉莹的伤处抹起药来。   玉莹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酝酿了一番,终于问出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殿下,妾身当日在宫中被烧伤,曾有人送过一罐药膏给妾身,妾身的烧伤幸得在那药膏的作用下才尽数痊愈,没有留下疤痕,说起来,那罐药膏与殿下手中的这罐极为相似。”   说着便拿眼睛细觑着宁王的表情。   宁王见状,了然一笑道:“我原以为你受伤那日就会忍不住问的,没想到倒生生憋了这么多天。这药膏是我颇费了一番功夫从一个西域高僧那里得的,总共只有两罐,一罐于当日宫中大火后,假借皇后之名送与你了,另一罐就是手上这罐,也为你所用了。”   说着便低笑着凑到玉莹耳边道:“莹莹你说,你还未嫁过来之前便偏了我这么多好东西去了,该怎么谢我?”玉莹脸一红,羞得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敢看他。   宁王见状,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小丫头。”   玉莹忽又想起一件事,抬头道:“说起来,当日混进宫中四处点火的刺客最后被抓住了吗?”宁王颔首道:“刺客扮作喇嘛混进了宫中,事发后藏至御膳房,被巡查的御林军所发现,当场抓获。”   宁王说到这,忽又失笑:“当日参加赏梅宴的世家女子众矣,只有莹莹被困住了。”   玉莹闻言,本欲说些什么,忽又心中一刺,想起当日于废墟中救出自己的那个人,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宁王见状,慢慢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玉莹,眸子变得幽深无波,一时间两人皆静默无言。   待玉莹回过神来,忙敛了心中的涩意,若无其事对宁王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了吧。”   宁王淡淡地看了玉莹一眼,微微颔首,上床搂了玉莹躺下,两人相对无言。   玉莹心下百转千回,辗转反侧至半夜,方平复了心绪,迷迷糊糊睡了。   十月初六,宁王妃生辰   人人皆知王妃是宁王的心尖子,故而满京城的豪门勋贵几乎无一落空,皆早早到宁王府贺寿,又有外地各府官员并宁王诸多手下闻讯送了各类奇珍异宝来,一时间,将宁王府门前那条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般景象,真真是数不尽的风流富贵,道不完的花团锦簇。   玉莹早早起来盛装打扮了,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前往花厅去招待诸女眷。   玉莹甫一进花厅,诸女眷抬眼一望,俱都觉得眼前一亮,更有以前未见过玉莹的女眷,一时竟看得移不开眼睛。   人人都在心内暗叹,怎的世间竟有这般清丽无双的女子,更兼她眉眼温柔,行动娴雅,令人一望之下即心生好感,忍不住欲与之亲近。   又有人暗暗点头:怪道以往风流成性的宁王,自娶她之后对她一心一意,专宠她一人,似她这般绝色,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与之相媲美。   因今日女眷众多,周侧妃一直随侍在玉莹左右帮忙招待,周侧妃小心翼翼地落在玉莹身后半步距离,一脸的温柔恭顺,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玉莹身上。   忽一眼瞥见玉莹雪白皓腕上殷红欲滴的血玉手镯,不由目光一厉,想起刘泉曾提过这对血玉手镯是前朝皇后的心爱之物,世所罕有,也不知殿下是从哪搜罗来的,如今倒戴在了王妃的腕上。   待周侧妃回过神来,玉莹已经拉了王姨妈在一旁小声说话了,周侧妃忙收敛了心神,低眉顺眼招待其他女眷去了。   王姨妈一脸的忿忿,对玉莹咭咭呱呱个不停:“那日去长宁伯府交换庚帖,谁知那长宁伯夫人恁的阴险,将侄女晗芳的庚帖藏了,竟拿她女儿的庚帖拿出来予我。   “我一时不察,差点被她蒙骗了去。她女儿叫谢晗秋,与晗芳只一字之差,且生辰也只差两天,这幸而是我知根知底,否则糊里糊涂将贇哥儿的庚帖与她女儿的庚帖一交换,这亲事不就阴差阳错了吗?   “我看哪,她八成是看中了贇哥儿的品貌,不愿意便宜了侄女,想着将女儿嫁给贇哥儿呢。我识破后,指明要谢晗芳的庚帖,她不但不以为耻,竟又说了一堆怪话,说自古以来闺阁女子皆养在深闺中,不知为何永安侯竟会特意上门求娶谢晗芳,莫不是有什么私相授受的勾当吧。   “我当即啐了她一脸,我说天底下竟有这般空口白牙污蔑自己侄女的婶子,真真是少见了。我说不怕实话告诉你,是永安侯的妹妹宁王妃当日于赏梅宴上看中了谢大姑娘的品貌,因王妃不好出面,故而特意托我替她哥哥求娶。   “她见我将你抬出来了,这才没话说了。莹儿啊,我看以这长宁伯夫人这般不要脸的做派,那谢大姑娘在家中的日子恐怕比咱们想的还要难熬的多,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的养成那般爱笑爽朗的性子的,人后指不定心里怎么个苦法呢。”   玉莹闻言,心中感慨万千,暗想什么时候跟哥哥好好商量商量,早些将谢姑娘娶进门才是。   宁王府的筵席堪堪到了下午,方慢慢散了,玉莹一一送走众女眷,只觉得身子无比乏累,回上房歪着去了。   前厅,宁王金刀大马地坐在上首,接过下人递来的醒酒汤喝了,揉着眉心对立在下首的周侧妃道:“将各府送来的贺礼一一记录在册,让刘泉帮着清点入库,莫出差错。”   周侧妃忙应了,细觑了宁王一眼,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一事请示殿下。王妃的一些闺阁好友另送了一些贺礼过来,与各府的贺礼未放在一处,殿下看是另立一册还是与各府贺礼合至一处。”   宁王闻言失笑起来,饶有兴趣地问:“莹莹的闺阁好友?都是哪些府上的?”   周侧妃温声道:“有长宁伯府的谢大姑娘送了一盏亲自绣的花开牡丹绣屏。义承伯府的王姑娘送了一套前朝孤本。定国公府的虞大姑娘送了一件孔雀金丝裘,虞二姑娘送了一对红麝珠串。”   宁王闻言面色一沉。   周侧妃继续温声道:“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定国公府大小姐送的孔雀金丝裘实非凡品,妾身竟从未见过,想来这定国公府历来富贵,虞大姑娘又与王妃感情甚笃,故而送了这等贵重的贺礼。”   宁王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周侧妃又道:“也只有王妃那样的品貌才能配得上那件孔雀金丝裘,想来王妃若穿在身上,定会时刻感念与定国公府大小姐的闺阁情谊。”   宁王面寒如冰,兀自沉默半晌,缓缓道:“这几件贺礼不必呈给王妃看了,直接入库吧。”   周侧妃应了,见宁王未再说话,忙低眉顺眼地退下去了。   宁王兀自凝眉沉思,面色变幻莫测,漆黑的眸子渐渐透出冰冷彻骨的寒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宁王回到上房,玉莹刚歇晌起来,正坐在妆台前由着桂馥梳头。   宁王在对面椅子坐了,一边看着玉莹梳妆一边笑道:“用完晚膳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玉莹闻言,在镜中看着宁王笑道:“什么好地方,殿下这么神神秘秘的。”   宁王淡淡一笑,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玉莹的身影,并不答话。   用完膳后宁王令桂馥几个拿出玉莹的大氅,给玉莹披了,携玉莹一径出了府。   待到了门前,玉莹见只有一匹四足踏雪的骏马,并未准备马车,正觉得奇怪,宁王却笑道:“今日带莹莹骑马。”   说着抱着玉莹上了马,两人共乘一骑,宁王拢了玉莹在怀,用大氅将玉莹裹好,不等玉莹说话,便提了缰绳疾驰起来。   玉莹只觉耳边风声猎猎,夜风冰冷刺骨,忙紧紧闭上眼睛,将头缩至宁王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宁王一勒缰绳停了下来,玉莹抬头望去,却是到了皇宫。   宁王一眼瞥见玉莹探询的表情,淡淡一笑,抱着玉莹下了马。   宫门口早有护卫和内侍候着了,见二人过来,忙行了礼退到一边,宁王携了玉莹往宫内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宫女内侍走动,见到二人纷纷行礼。   玉莹心下讶异,不知宁王这么晚带自己到宫中来做什么,欲要开口询问,见宁王一脸的郁郁,到底没问出口。   两人走了许久,到得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玉莹见殿内漆黑一片,宫殿周围肃静萧瑟,似乎许久没有住人了。   宁王立在当地,抬头凝视宫殿上方,玉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块匾额悬于殿门上首,上书:长春宫。   宁王沉默半晌,忽打横抱起玉莹说道:“把眼睛闭紧了,莫怕!”说着也不等玉莹作出反应,提气飞掠起来。   玉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吓得心差点蹦出来,待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宁王正抱着自己立在屋顶上。   宁王低头细觑了一番玉莹的神色,低声道:“可惊着了?”玉莹摇摇头,正欲说话,宁王却扶着玉莹在屋檐下坐了下来,自己也挨着玉莹坐下。   良久,宁王缓缓开口道:“这是我母妃生前所住之处,在她去世后,父皇就下令将长春宫封了起来,日后就再没有妃嫔住进来过了。”   玉莹闻言,踟躇片刻,开口道:“原来长春宫是已故的郑贵妃的生前住所。。。”   宁王微微颔首,神情落寞,良久,哑声道:“我母妃当年去世时,我只有三岁,因思念母妃,我经常跑至长春宫中找寻母妃,问身边的内侍我母妃去了哪里,为何不要我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后来太后将我抱至慈宁宫中抚养,我趁内侍不注意,一趟一趟跑回长春宫中,希望母妃总有一天会像以往那样,站在宫门口迎我。”   “太后对我颇为严厉,见我日夜啼哭,将我叫至跟前说,在宫中哭是最无用懦弱的行为,若再啼哭,便禁我的足,不许我再去长春宫。”   “到后来,我渐渐长大,虽然太后尽心竭力地照顾我,我仍遭遇几次暗算,差点丢了性命。那时候我方明白太后对我说的话,哭有何用,在宫中如何保住性命才最要紧。”   玉莹听到这里心中一窒,不由抬眼看他俊逸的侧脸,想起他眼中惯常的笑意,头几次见他时,只觉得他是个不知愁为何物的轻浮公子,却不知这样的笑意下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和心酸。   宁王静默半晌,又开口道:“后来自我懂事起,除了每日去御书房读书,太后更指了一个大内高手每晚教我武功,幸得如此,我方得护我自己周全,不至于在未成人前便丢了性命。   他嗤笑一声:“人人都以为皇宫是天下最富贵繁华之处,却不知皇宫中藏着多少凶险和龌龊,人人以为当皇子何其幸运荣宠,却不知有人根本不稀罕生在帝王家。”   说到这里,宁王转头看向玉莹,淡淡道:“你不是总追问我,我用何种手段收服福宁郡主的吗?”他   说着摇头冷笑一声,缓缓道:“父皇的皇子虽多,但公主却甚少,有一年,宫里的一个贵人得了一个公主,长得玉雪可爱,父皇甚为爱惜。福宁郡主见父皇疼爱那个公主,觉得父皇不如以前疼爱她了,竟有一天偷偷溜到公主房间将小公主用被子捂死了。她以为事情做得隐秘,却不知道她当日的所作所为被另一个人无意中看见了。”   宁王的眸子寒冷如冰。   “那年她才六岁,我十岁,我亲眼看见自己的表妹杀害我的妹妹。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家。”   玉莹闻言不由突突打了一个冷颤。   宁王沉浸在回忆里,缓声道:“当年那件事到最后也没有查出来,因为没人会想到凶手会是个六岁小孩。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当时我自顾尚且不暇,也因为,在宫中的岁月已经将我磨得冷漠无心。”   玉莹默然无语。   良久,宁王又道:   “有一年,我无意中听到关于我母妃当年去世时的一些秘辛,我如遭雷击,我那时才知道,我母妃当年并非病死的。”   玉莹原本一直默默地听着,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宁王,只见他原本黑亮的眸子迅速暗了下去,溢满了深深的恨意。   宁王沉默良久,方哑声道:“我早该想到,我母妃当年去世时不到二十,风华正茂,又素日体健,怎会一场伤风便丢了性命。说起来,母妃自十六岁进宫便得到父皇的喜爱,封为贵妃,宠冠六宫,后来又有了我,怎会不遭人嫉恨。”   “我得知真相后,跑到长春宫中枯坐了一晚,我心中充满恨意,恨不得马上将害死母妃的人杀之而后快,但我也知道,此人在后宫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若要连根拔起,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所以,我只能等。”   宁王说着转头看向坤宁宫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着有一天跟这些人一笔一笔清算当年的账,有时候我等得要发疯了,便会到长春宫来坐一坐,给我母妃吹首她生前爱听的曲子。”   他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根玉箫来,柔声说道:“这是我母妃的遗物,为我父皇所赠,她生前异常喜爱,时时摩挲,只恨我当时年纪太小,许多事情记忆模糊,只记得她当时时时吹奏一首曲子,我后来才知道那首曲子叫《长相守》。”   宁王说着便转头看向玉莹,眼中柔情一片:“我每年会于母妃生辰时,到长春宫中给她吹《长相守》。”   他说着,静默半晌,忽将玉莹搂到怀中,柔声道:“今年我娶了妻,母妃若看到我娶了这么好的妻子,想必会十分高兴。今日又是莹莹的生辰,为夫也给莹莹吹一首《长相守》好吗?”   玉莹抬眼看向宁王,看到他眼中不容错认的期盼和深情,忽觉心中柔情一片,她含笑点点头,依偎到宁王怀中,默默不语。   宁王见状,淡淡一笑,将玉箫放至唇边,缓缓吹奏起来,曲子如泣如诉,又缠绵悱恻,用箫声娓娓道来,平添了一份寂寞和凄清,却深深地吹进了玉莹的心里。   月光下,箫声中,长春宫的屋檐上两个人儿紧紧依偎,似乎再也没有一丝距离。   ——————————————————————————————   过了几日,玉莹想起王姨妈说的话,便想着将谢晗芳邀至家中一聚,忽又想起她在家中如此艰难,银钱上必不宽裕,何不干脆跟谢晗芳一起去云裳坊裁衣裳,既可叙旧又可替她置办些衣裳。   晚上宁王回来,玉莹便跟他商量,宁王想了想道:“这几日我皆不得空,你若要出府,我多派几个护卫护送你。”玉莹点点头。   宁王又道:“你总拘在家中也怪闷的,出去逛逛也好,只是莫逛太久了。”玉莹应了。   宁王便唤下人去通知刘泉做准备。   第二日,玉莹亲自去长宁伯府接了谢晗芳出来,两人共乘一车去云裳坊。   玉莹见谢晗芳一身半旧衣裳,头上只有几支素净的首饰,不由暗叹了口气。   谢晗芳见到玉莹颇有些羞涩,想是因为与裴贇订亲的缘故。   玉莹促狭地看着谢晗芳笑道:“以往见你那般爽朗爱笑,怎么今日跟个闷嘴葫芦似的。”   谢晗芳水汪汪的眼睛斜瞭玉莹一眼,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玉莹见状,撑不住笑了起来,谢晗芳气不过,作势让上来捂住玉莹的嘴,玉莹边躲闪边笑道:“好嫂子,别欺负妹妹了。”谢晗芳闻言,脸越发红得要滴血。   玉莹想起她是标准的古代闺秀,就算是性格爽朗些,想来也是经不起这般逗弄,忙敛了促狭之意,正色将王姨妈说的她婶婶一事说了。   谢晗芳神色黯淡下来,良久,叹了口气道:“我婶婶向来刻薄,对我母女经常百般刁难,苛扣我母女的吃穿用度不说,还总想着摆布我的亲事。上次赏梅宴,她便打定注意要让我当皇子的侧妃。”   谢晗芳说到这,紧紧咬住下唇,良久,赧然道:“名为侧妃,实则为妾,我虽不济,但也想着做堂堂正正的嫡妻,不愿意做了妾任人搓圆挫扁。幸而后来因宫中失火,皇子选妃一事取消了。听我母亲说,以往也有几家相看我的,但凡有条件略好些的,都被她从中作梗搅掉了,我就不知,她为何要处处跟我母女过不去。”   玉莹闻言,暗暗叹了口气,暗道:这世上历来有一种偏执狭隘的人,往往不需要什么缘故,仅仅是因为看不得别人好,便会使出种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将所有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说话间,两人到了云裳坊,两人进得店内,玉莹给谢晗芳细细挑了好几套衣裳,谢晗芳推拒了一番,玉莹强令她收下了,本想调笑一句:“以后便不用我送了,自有哥哥送你。”怕她羞恼,到底未说。   送谢晗芳回了长宁伯府,玉莹自坐马车回宁王府,一路想着如何帮哥哥筹备婚事,又想着哥哥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不由又是兴奋又是欣慰。   正思量间,忽感觉马车骤然疾驰起来。   玉莹大骇,忙紧紧抓住车缘,又欲掀开窗帘往外查看,谁知马车愈加的狂奔乱踏,玉莹几乎没从榻上滚落下来。   王府护卫们见状,皆大惊失色,忙欲上前止住惊马,谁知马车却骤然一顿,玉莹在大力之下,直直从马车中飞出来。   玉莹惊叫一声,骇得紧紧闭上眼。   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却被人纵身一跃接入怀中,玉莹大松了口气,忙睁开眼睛看向来人,谁知一望之下,如遭雷击,怔愣在当地。   只见那人眉疏目朗,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赫然正是虞文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清芸院   周碧芸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往门外张望。忽帘子一响,一个丫鬟神色紧张地进来了,周碧芸忙上前两步,急声问道:“成了吗?”   丫鬟点头道:“成了!两边都入套了!”   周碧芸大松了一口气,须臾,面色阴沉地说道:“告诉邓三,他可以上路了,莫耽误到爷回来,若爷起了疑心,他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丫鬟点点头,忙又行色匆匆地出去了。   周碧芸缓缓在桌边坐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慢慢地,笑意渐渐扩大。   玉莹失神地望着虞文彦,只见他容颜清癯了不少,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形成了若隐若现的川字纹,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不去,眼中是一种深痛的思念和眷恋,玉莹心中一窒,鼻根渐渐酸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他环住自己的双臂有愈收愈紧之势,玉莹方回过神来,忙挣扎了两下。虞文彦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踟躇了许久,终是依依不舍地将玉莹放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虞文彦一寸一寸细看玉莹,眼前这张容颜已经在他梦中描摹了千百遍,现在终于近在咫尺,他只想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对她倾诉自己的刻骨相思。   良久,虞文彦喉结上下动了动,哑声问道:“你过得可好?”玉莹拼命忍着心中的涩意,无声地点了点头,静立片刻,低声道:“多谢虞世子相救。”说着抬头看了虞文彦一眼,便转身欲上马车,虞文彦忙跟上前两步,举手欲说些什么,忽余光瞥见环立在侧的宁王府护卫,心中一凛,终是什么也未说出口。   玉莹上了马车,眼看着车帘放下,一点一点遮住车外那个欣长的身影,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流下泪来。   待玉莹回了宁王府上房,廖嬷嬷迎了出来,一见到玉莹就讶异道:“姑娘眼睛怎么了,恁的红肿,像哭过似的。”   玉莹一怔,忙俯身到妆台前一看,果不其然,眼皮肿得像桃子似的,眼圈赤红,两颊尚有泪痕,忙唤了桂馥兰馨打了井水,用手帕缴了,敷到眼睛上,敷了好一会,拿开帕子一看,见红肿依旧,玉莹干脆躺到床上,由桂馥兰馨一趟一趟换了冰冷的井水敷眼睛。   廖嬷嬷见状,挨着玉莹坐了,爱怜的百般摩挲起来,又念叨些家长里短,兀自呱噪个不停。玉莹一边听着廖嬷嬷的絮叨,一边回想今日发生的事,只觉得心被泡在了盐水中,紧紧的缩成了一团,万般无力,无从纾解。   待到了傍晚,玉莹估摸着宁王快回来了,揽镜一看,眼睛红肿已消退多半,在灯光下不仔细看的话,已经看不出异样了,方放下心来。   正坐在桌前发呆,门口帘子一响,宁王回来了,玉莹忙迎上前去,宁王面沉如水,只淡淡地看了玉莹一眼,便转身便由着云梅等人伺候着常服去了。玉莹心中惴惴不安,咬着下唇怔立了半晌,方平复了心绪唤下人传膳。   两人寂静无声地用了晚膳,相对无言地对坐着。宁王一言不发,兀自低着头发呆,半晌,抬头看向玉莹,哑声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玉莹一怔,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她自然知道今天的事他必是早就知道了,她跟虞文彦二人的情景想必也有有心人向他汇报了,可让她自己开口,她该说些什么,她如今连自己的心到底安置在了何处都弄不清楚,又该如何为自己辩白。   宁王见她沉默不语,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良久,忽起身道:“今晚我不宿在上房了,你自己早些歇了吧。”说着便起身,头也不回地掀帘出去了。   玉莹眼睁睁地看他出去,咬了咬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正盯着眼前的红烛发呆,忽门口帘子一掀,廖嬷嬷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低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又和王爷闹别扭了?头先见他进了清芸院了!”玉莹闻言,面色一黯,廖嬷嬷见她不答,又急声道:“我的姑娘啊,到底怎么回事,前儿不是还好端端地跟王爷用膳吗?怎么一转眼王爷就去了周侧妃那?你倒是说话呀姑娘!”   玉莹紧紧咬住下唇,只觉得酸甜苦辣聚在一处,生生把一颗心煎熬成了一团。   这边周侧妃早得到了消息,忙命人泡上宁王爱喝的白毫银针,又在镜中匆匆看了一眼妆容。   幸而早有准备,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挽了一个松松的慵妆髻,鬓边别了一溜茉莉花堆纱花,称得一张娇颜明眸善睐,娇俏可人。又特意垂了几缕碎发落至耳边,慵懒中添一丝妩媚风情。身上挑了一件水粉色褙子穿了,衬得肤光胜雪,且做的是贴身的款式,包裹得前胸曲线玲珑,腰细臀丰。周侧妃一瞥之下,暗暗点头。   这时丫鬟打起帘子,宁王进来了。周侧妃忙低眉顺眼地迎了上去,又从丫鬟手里接了茶奉给宁王。   宁王在上首坐了,接过茶盅低着头喝茶,周侧妃用一双水眸含羞带怯地看向宁王,怯声道:“殿下今晚要歇在妾身这里吗?”宁王静默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周侧妃立时羞红了双颊,一脸春意地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又亲自伺候宁王洗漱。   待从净房出来,宁王立在床前由着周侧妃伺候脱衣,周侧妃垂着一双快溢出水来的美眸,帮宁王脱了外袍和中衣,纤纤玉指若有若无地滑过宁王只着亵衣的宽阔胸膛,气息渐渐不稳起来。   待宁王掀被上了床,周侧妃含羞默默给自己宽了衣,上头只留一件桃红色绣绿梅抹胸,胸前丰盈雪白的两团几乎覆盖不住,颤颤巍巍的从抹胸两边溢出了半抹浑圆,底下一条同色亵裤,纤腰一握,娇臀挺俏,这幅画面,便是圣人见了也会立即化身色狼。   可惜宁王殿下虽然不是圣人,但一颗心却不知飘在哪里,他脑海中此时只有郁愤酸涩,却半丝绮念也无。周侧妃上了床掀开被子,将一具温香软玉的身子紧紧贴向宁王,胸前丰盈若有若无蹭过宁王的上臂,专心专意撩拨宁王。   后见宁王面色变幻不定,一双黑亮的眸子只盯着帐顶,薄唇紧抿,对她的撩拨半点反应也无,又怯生生地将一只玉臂缓缓地轻抚上宁王的胸膛,正欲往下探去,谁知宁王却似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将她的手臂自身上拿开,淡淡说了一句:“睡吧。”便侧过身子对着床外躺着去了。   周侧妃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怔愣在当地,待回过神来,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脸色阴晴不定,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不甘地将手收回身侧,僵着身子直直盯着帐顶,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尽管满腔嫉恨,到底抵挡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转头望向身侧,不由蓦地一惊,哪里还有宁王的影子。周侧妃忙掀开帘子喊道:“紫霞!紫霞!”那叫紫霞的丫鬟匆匆忙忙奔进来了。   周侧妃面色阴沉地问:“殿下什么时候走的?”紫霞怯怯地看了周侧妃一眼,嗫嚅道:“殿下,殿下刚走不久。”周侧妃摸着身侧已经冰冷的被褥,温婉俏丽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住,牙齿咬得哥崩作响,露出狰狞至极的表情来。   玉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半支红烛燃尽,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起身洗漱躺下了。可惜人虽躺在床上,心中却百般煎熬,哪里能睡得着。   正迷迷糊糊间,忽听到床前传来一阵脚步声,身边床铺一陷,有人从身后将自己紧紧抱住了,玉莹刚欲回头,却感觉他抱得越来越紧,似乎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玉莹闻着他身上温暖熟悉的气息,忽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感觉到了他胸腔里那颗炙热的心,体会到了他的赤诚与深情,玉莹鼻根一酸,再也没有犹豫,趁他松手的瞬间,转身紧紧抱住他,将自己的身体一丝缝隙也无的贴向他。   宁王身子一紧,轻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身心的渴望,猛地俯身吻住她的樱唇,撬开贝齿,如狂风暴雨般地开始攻城略地。   玉莹先是任他采撷,后越发情动,嘤咛一声,忍不住环住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起来。宁王只觉得全身如被一股电流击中,每一个毛孔都被点燃。   玉莹感受着他的情动,承受着他近乎失控的索要,第一次敞开自己的身心,任由他带领自己在惊涛骇浪中起起伏伏,跟他一起到达身心畅美的极乐巅峰。   第二天早上,玉莹正沉沉睡着,忽感觉嘴上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眸子。玉莹嘟囔了一句什么,闭上眼睛继续睡,宁王暧昧地低笑道:“昨天晚上累着了?”玉莹脸一红,嗔道:“殿下。”   宁王低声道:“今日你在家收拾好东西,晚上我下衙回来带你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玉莹顿时一点睡意也无,忙睁开眼睛道:“真的?”宁王轻拧一下她的鼻子道:“我何时诓过你。”玉莹忙笑着点头,又道:“咱们多住几日可好?听说殿下的温泉庄子旁边还可以狩猎,咱们猎点鹿肉烤来吃?”   宁王一边掀帘下床,一边笑着点头。玉莹哪里还坐得住,也忙跟着下了床,又急急唤了桂馥几个进来洗漱,脑子里划算着带些什么去庄子里。   待送了宁王出门,桂馥端了一碗药进来欲伺候玉莹喝,玉莹见了,摇头道:“以后都不用吃了。”桂馥既惊又喜,低声道:“主子打算怀小王爷了?”玉莹暗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桂馥喜得边点头边道:“真好!真好!”,   到了中午,玉莹正带着桂馥几个收拾东西,廖嬷嬷神神秘秘地进来了,低声道:“昨儿姑娘不是惊马了吗?早上王爷要审昨天姑娘那辆马车的车夫,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车夫昨儿晚上就死了,今天早上刘泉带人去看,身子都僵了!听说叫邓三,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唉,姑娘你说,这一大早上的晦不晦气。”   玉莹听得此话,不由一怔,脑中那个模模糊糊的疑惑开始落到实处,兀自沉思了半晌,忽脑海中念头一闪,身子渐渐冷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开始虐了喔,作者已经迫不及待了,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2章   宁王府,外书房   宁王正坐在上首听立在跟前的林御医说着什么,忽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上前一步揪住林御医的前襟,厉声道:“你说什么?”   林御医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战战兢兢地答道:“千真万确,下官,下官不敢胡说。”   宁王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哥崩作响,忽一把甩开林御医,怒气冲天地往外走去。   玉莹带着桂馥兰馨收拾好要带去温泉庄子的东西,思量了一番昨日惊马之事,一时困意上来,想想左右无事,便上床歇晌去了。   正睡得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门口帘子摔得震天响,宁王脸色铁青地一手握着剑一手拖着桂馥进来了,玉莹忙从床上坐起,只见桂馥脸上布满鲜血,两颊肿得高高的,已辨不清本来面目。   玉莹一时间惊骇莫名,正欲出口相询,宁王却径直走到床前,掏出怀中的一包东西往玉莹身上一掷。   玉莹低头一看,心蓦地一沉。   宁王也不理她,转身到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松了松领口,哑声道:“认识这包东西吗?从你的心腹丫鬟那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玉莹脸色惨白,紧紧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宁王阴沉地看了玉莹一眼,哑声道:“你嫁给我近半年时间,我夜夜跟你在一起,你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我担心有人背后暗害你,给你做了什么手脚,便将你吃了药的药渣令人收起来呈给林御医看,谁知林御医看了两回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后来他将药渣带回太医院细细察看,反复查验了一番,才发现里面居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一味王不留行。”   宁王说到这,眸子越发寒冷如冰:“他开的那张方子本是助孕,加了这味王不留行后,助孕便成了避孕。”   玉莹后背已经湿透,额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宁王面无表情,继续道:“林御医告诉我,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在助孕药中做手脚的办法,最初是从御医世家程家传下来的,也就是当初帮你伪装天花的程御医,他妙手丹青,果然好本事,能将我的王妃教的这般好,将本王耍得团团转。”   玉莹猛地抬头,张口欲说些什么,宁王却不给她机会,冷声道:“我本不信你能做出这种事,心里疑惑定是其他人陷害于你。谁知我刚回上房,就碰到你的丫鬟鬼鬼祟祟拿着一包东西要丢弃,被我拦住后我打开一看,不是王不留行是什么?”   宁王定定地盯着玉莹,眸子里只有彻骨的寒意:“真真是好谋算,我的好王妃!没想到我千防万防,最后却是我的枕边人捅了我心窝子一刀。”   玉莹死死咬住下唇,面色越发苍白。   宁王见玉莹一言不发,起身走到桂馥身边,一把揪住桂馥的头发,用剑指住桂馥的喉咙,冷笑道:“不说话?好,我立时就让你这忠仆血溅三尺。”说着便作势要刺,玉莹肝胆俱裂,忙从床上下来一把抓住宁王的手臂,哭道:“别杀她,我承认,是我做的。”   宁王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退了,他甩开桂馥,一把扣住玉莹的下巴,哑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处心积虑不想给我生孩子?”   玉莹虽心知已无转圜,仍试图垂死挣扎一番,哭着敷衍他道:“因为,因为妾身年纪太小,身子尚未长开,怀子嗣恐伤了根本,所以想再过一两年再怀子嗣。”   宁王脸上越发失望起来,他缓缓摇头道:“我说过,我这辈子听的假话太多了,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假话。你嫁给我后我对你百般呵护,处处以你为先,你若因为这个缘故避孕,大可坦坦荡荡告诉我,我万不会强逼你。你却一味的敷衍我,算计我,将我当作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居然还不说真话。”说着目光一厉,转身揪过桂馥又要刺下。   玉莹忙拼命拽着他的胳膊大哭道:“对不起。。。你听我说,我最初是不想给你生孩子,但是——”   宁王闻言面色铁青,他上前狠狠地一把掐住玉莹的脖颈厉声道:“你不想给我生孩子,想给谁生?虞文彦?!”   玉莹大骇,只觉得他的力道惊人,掐得自己根本无法呼吸,忙拼命挣扎起来,宁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手劲一收松开了玉莹。   玉莹颓然地跌倒在地上,抚住喉咙剧烈的咳了起来,桂馥忙哭着爬过去扶住玉莹。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玉莹,声音冰冷:“我知道你当初不愿意嫁给我,但我自问对你算得上千般呵护万般娇宠,时时处处把你捧在心尖上疼,怕你受委屈怕你不高兴,像个傻子似的一心一意守着你,日里夜里都牵挂着你。我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一门心思想跟你做对恩爱夫妻,谁知道你不但不领情,还把我的心狠狠地碾个稀碎。”   玉莹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摇头欲张口说话,却已经哽咽到说不出一个字。   宁王目光冰冷地看着玉莹,过了一会,忽摇头冷笑起来:“我过去二十年天天过着被人算计的日子,本以为娶了妻后,终于有个知热知冷,可以掏心窝子的人了,没想到我娶回来的妻子不但无情无心,还处心积虑地百般算计我。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竟为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将自己弄得神魂颠倒。”   宁王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极度厌恨地看了玉莹一眼,再无一丝留恋,转身就走。   玉莹忙爬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哭道:“殿下,你听我说——”   宁王不为所动,一把甩开玉莹,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怔立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玉莹一直哭到晚上,只觉得心已经痛到被掏空,她定定地盯着门口,从来没有像这样盼望过宁王能像以前那样,掀开帘子笑着出现在自己眼前。   然而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廖嬷嬷几个进来劝了好几回,玉莹的眼泪快流干了,宁王都没有再回来。   玉莹木然地躺到床上,直直地盯着帐顶,脑海中全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她流着泪暗嘲自己,道是无情,却原来早已不知不觉动了情。虚情假意,却原来早已经丢失了本心。   如今这份两难境地,怎生煎熬。   第二天,廖嬷嬷一大早打听完消息,跑到仍恹恹躺在床上的玉莹耳边说:“姑娘,昨晚殿下不在府中,嬷嬷问了刘泉,他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   玉莹默不作声,只觉得心里苦涩无比。   过了几天,宁王仍然没有回来,玉莹百般煎熬,只得命人叫了刘泉过来,哑声问道:“殿下这些日子为何都不回府,你可知殿下去了哪里?”   刘泉也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王妃,奴才也不知道殿下的行踪,但殿下以往也有过宿在衙门里或在别院歇息的时候,想必殿下最近公务繁忙,所以不得空回府。”   玉莹心知他身为宁王的心腹,必不会不知道宁王的行踪,他这么说,无非是经过宁王授意,敷衍自己,于是当下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又恹恹地过了几天,这天玉莹正一个人闷闷地用早膳,廖嬷嬷忽然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急声道:“姑娘,方才嬷嬷在前厅听到周侧妃和刘泉在那商量殿下娶新侧妃的事,怎么好端端地殿下要娶新侧妃了,之前怎么一点动静没有。”玉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怔愣在当地。   过不一会,又听下人说王姨妈来了,玉莹木然地令人将王姨妈请进来。   王姨妈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地屏退下人,拉了玉莹坐下,细觑了一番玉莹的神色,叹道:“好莹儿,看你这副模样想是也已经知道了,唉,你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端端的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前几日康郡王世子成亲,那个西府的裴老太太带着她的两个孙女也去了,我很是看不惯她们那巴结人的样,也没搭理她们。谁知道好端端地,听着听着戏,那个裴玉妍就掉到池塘里去了,结果你们家宁王正好路过,把她给救了上来,那裴玉妍一身都湿透了,哭得妖妖娆娆的,一径搂紧了你们家宁王殿下的脖颈不撒手。”   说着又带着不忍看了玉莹一眼,继续道:“你们家宁王也紧紧抱着那裴玉妍,两人这么对着眼看了半晌,当时所有的宾客都傻眼了,后来还是那裴老太太赶了过来,你们家宁王才依依不舍地撒了手,又对裴老太太说诚心求娶那裴玉妍为侧妃,那老东西哪有不乐意的,拿乔作势了一番,半推半就的就应了。听你姨夫说,你们家宁王当天就着内务府将两人的八字送去钦天监合了,要择最近的吉日完婚。”   玉莹木然的听完,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王姨妈看着玉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一把搂了玉莹哽咽道:“好孩子,心里苦就哭出来,姨妈心疼你。”又道:“男人都喜新厌旧,你们家宁王向来风流,那裴玉妍生得也好,又费尽心思缠上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唉,就是苦了你了,我的儿!”   西府   裴老太太一脸怜爱地看着娇羞默默的裴玉妍,说道:“好孩子,总算熬出头了,宁王殿下这么心急火燎地要把你娶过去,想必是极喜欢你的。”   玉妍羞得脸越发红了,缴了会帕子,又怯怯道:“殿下他送了我一对比翼双飞玉佩。”   裴老太太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他既对你这般有心,你嫁过去后少不了受宠,那裴玉莹至今未怀孕,又失了宠,你只要早日生下嫡子,这正妃之位迟早是你的。”   裴玉妍咬着下唇不作声。   裴老太太又道:“这半年来,咱们家二十八家铺子关张了一大半,都是东府那小子暗中搞的鬼,前几日,他又引得都察院御史弹劾你父亲,害你父亲差点丢了官职,幸好后来找了淑妃娘娘上下疏通,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压下去。妍儿啊,你现在要嫁给宁王做侧妃了,他掌管刑部和吏部,帮你父亲加官晋爵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你一定要想办法拢住他的心,让你父亲顺利袭爵,到时候你也好堂堂正正的做正妃。那裴贇一失势,裴玉莹还不是只能任你捏圆搓扁,到时候宁王府你一人独大,咱们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也不枉咱们这些日子受这么多委屈了。”   裴玉妍默默地点点头。   裴老太太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精美的图册出来递给裴玉妍,裴玉妍一打开扉页,马上羞得将书丢到一边,裴老太太强将书塞至玉妍手中道:“傻孩子,这女人得男人的欢心,光生得好可不够,这上头的学问大着呢,你过些日子就要嫁过去了,这几日你无事就翻翻,也好心里有个数。”   裴玉妍羞得用手捂住脸。   裴老太太又道:“我找人求了一道生子秘方,能保证一举得男,到时候要葛巾给你熬了,每次同房后喝,也好早日怀上子嗣。”   裴玉妍羞得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裴老太太见状,笑着摇了摇头,未再言语。   裴玉妍娇羞默默地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第二日,裴贇到宁王府来找玉莹。   裴贇看见玉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心痛得简直要滴血,他哑声道:“那竖子将那西府的裴玉妍招惹进来了,以她那般毒辣的心肠,妹妹你以后还有活路吗?这宁王府已成了龙潭虎穴。今天哥哥就接你回家,他是休也好还是和离也罢,咱们不跟他过了。”   玉莹木然地摇摇头,道:“哥哥忘了他当初对付咱们的手段了吗?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他势必又会千方百计对付你。而且历来大夏朝没有皇子休妻或和离的先例,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活着走出这宁王府。”   裴贇一听,脸色大变:“妹妹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死不死的,你得给我好好活。哥哥不怕那竖子,今日势必带你回家,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受这等鸟气。”说着就令桂馥廖嬷嬷几个收拾东西。   玉莹心下一定,心想与其在这里白白受煎熬,不如回永安侯府过几天清静日子,他现在这般厌弃我,与其留在宁王府让他生厌,今日不如试一试,说不定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离去,这一次真能跳离这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呢。   于是便擦干了眼角的泪,也起身收拾起东西来。   待兄妹俩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上了永安侯府的马车,玉莹见门口并没有护卫阻拦,心中大定。   谁知道堪堪走到半路,后面乌压压追来一大群宁王府护卫,把永安侯府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护卫对裴贇一拱手,沉声道:“属下奉宁王殿下命令接王妃回府。”   裴贇嗤笑一声:“怎么?我永安侯府有些家事,需接王妃归宁小住几日,这也不允吗?”   那护卫不为所动:“属下接了宁王殿下的命令,宁王殿下吩咐今日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将王妃接回王府,任何人阻拦,一律杀无赦。”   裴贇冷笑:“是吗?那就看你们杀不杀得了我了。”说着便对自己带来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纵身一跃,两边厮杀起来。   玉莹在马车中焦急地观看了一会,心知今天光靠硬拼势必是脱不了身了,说不定还会白白害裴贇受伤,正欲喝止,就听裴贇的护卫闷哼一声,左臂已被宁王府的护卫砍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而且   宁王府的护卫个个武艺高强,纵是裴贇骁勇,也渐渐被三面夹击弄得左支右绌。   玉莹眼见着一个宁王府护卫斜刺里刺出一刀,堪堪就要砍到裴贇,再也忍耐不住,掀开车帘娇叱一声:“住手!我跟你们回去便是!”   裴贇急道:“妹妹!”   玉莹使了个眼色,令裴贇近前,低声对裴贇道:“哥哥,咱们今日这般蛮干势必不行,他身为皇子,怎能允许我们任意而为,想走便走,要和离便和离?到时候皇上知道此事,势必会降罪于我们,因此此事尚得徐徐图之,哥哥回去跟幕僚们从长计议,想出个万全之策将我从宁王府接出来。”   裴贇心知玉莹在安慰自己,跟皇子和离哪有那么容易,更何谈万全之策,无非是怕自己今日受伤,或怕自己被降罪,使个缓兵之计稳住自己罢了。   他越想越是心焦,眼见着今日强将玉莹接回府中是不行了,恨不得立时冲去找那竖子拼命。   玉莹拼命安慰裴贇,又强笑着拍胸脯保证定会护自己周全,裴贇也心知敌众我寡,显见得硬拼是不行了,只能长叹一口气罢了手,眼睁睁看着玉莹被带回宁王府。   玉莹木然坐在马车中,眼见着离那囚禁自己身心的牢笼越来越近,不由突突打了个寒战。她从来没有哪一次这样渴望过自由,在这个皇权社会,她但凡有点自由,不会日日连丈夫的面都见不到,几句解释的话都无从送至他耳中。也不会在丈夫变心后,重新选择自己道路,让彼此放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越想越是心冷,一想到日后如果天天被囚在这宁王府,眼睁睁看着他左拥右抱,就觉得一阵阵犯恶心。   又暗想如果能回到当初刚嫁给他时那种无心无情的状态就好了,只可惜,感情不是水龙头,不能收放自如,付出的心再也收不回来了。   玉莹回到宁王府后,几乎过起了被软禁的生活,一走到大门处势必会有护卫拦住自己,连个消息都递不出去。   玉莹冷笑,心道此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即便恨她,冷落她折磨她还不够,还要将她彻底囚禁起来,半点人身自由都不给她。   玉莹想到裴贇婚期将近,自己一点忙却都帮不上,连王姨妈都见不着了,不由又是焦急又是齿冷。   堪堪过了一月,到了宁王纳裴侧妃之日,玉莹早早就装起了病,图个眼不见为净。谁知道廖嬷嬷却不肯放过她,不断跟她汇报婚礼的状况。   因是纳侧妃,倒也未大摆宴席,但依然有一众巴结宁王的勋贵和官员到府贺喜,女眷们则由着周侧妃迎来送往,诸皇子的正妃倒是一个都没到场。   玉莹想到周侧妃之前对自己放的冷箭,不由冷笑,如今自己已无宠可言,她总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吧。又想到裴玉妍的手段,暗暗有些期待,不知道她跟周侧妃比起来起来孰高孰低,且看她们龙虎斗吧。   至于自己,早已经心灰意冷,过得一日算一日了。   是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玉莹仍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忽被一阵鞭炮声惊醒,正怔神间,忽想起这鞭炮是为了收元帕报喜所放,心不由得酸涩起来,哪里还睡得着。   闷闷地起来梳洗了,正用着早膳,周侧妃就过来请玉莹一起去前厅等着裴侧妃奉茶。   玉莹一怔,差点忘记了这茬,玉莹本能地就想推拒,转念一想,不去的话反而会让人以为自己拿乔作势,徒落人话柄,于是强打了精神好好梳洗了,由着周侧妃跟在身侧一起在上房坐了。   玉莹暗暗打量周侧妃,只见她仍是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兀自垂下眼帘喝茶,不再看她。   两人在上房寂静无声地等着,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裴玉妍和宁王的身影。正纳闷间,就见一个内侍过来传话说宁王殿下说了,裴侧妃昨夜侍寝累了,今日就不过来奉茶了。   玉莹面部波澜不惊,淡淡应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歇着去了。   玉莹回去怔怔地发了半天呆,忽摇头哧笑一声,强打着精神起身去琅環阁看书,结果甫一进去看到满墙的书架,想起跟宁王新婚时对自己温存体贴的光景,不由心中一刺,哪里还有心情看书。   第二日一早,周侧妃又早早过来了,等着玉莹梳妆好了,一起到上房坐着等裴玉妍过来奉茶。堪堪等了半盏茶功夫,就听帘子一响,宁王握了裴玉妍的手进来了。   宁王侧头专注的看着裴玉妍,裴玉妍则含羞带怯,一双水眸纠缠着宁王的目光,两人一派旁若无人温柔绻傔的光景。   堪堪走到屋子中间,裴玉妍才突然意识过来似的,忙含羞带恼地挣开了宁王一直握着的手,怯怯地看了玉莹一眼,立在了屋子中间。   宁王轻笑了一声,俯身到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裴玉妍立即晕红了双颊,娇嗔了一句:“殿下!”   玉莹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恨不得自插双目,这般光景实在是刺眼刺心。   宁王依依不舍地离了裴玉妍,也不看玉莹,大步走到上首,跟玉莹一左一右坐了。   裴玉妍娇怯地看了玉莹一眼,取过侍女手中的茶袅袅婷婷地走到玉莹跟前,娇柔地说道:“妾身玉妍给王妃请安。”   玉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茶喝了,拿过一对羊脂玉簪子正要递过去,眼见的裴玉妍接过了,却听到叮当一声,那两支簪子掉落在地摔个粉碎。   裴玉妍当即湿了一双水眸,忙跪下道:“都怪玉妍,不知道王妃竟突然松手,是玉妍一时不察,下次玉妍再也不会如此愚钝了。”   宁王见状,忙上前扶起裴玉妍,温声道:“你身子弱,地上凉,莫跪着了。”说着便淡淡地看了玉莹一眼道:“既是王妃自己摔碎的,再拿过一对簪子补给玉妍就是了。”   玉莹冷笑,裴玉妍居然玩这一手,可惜本姑娘嫁妆虽多,却没有这样一趟一趟白送人的道理。   当即扶住额头做出剧烈头痛状,口中道:“真是对不住,头风刚才犯了,一时迷糊没拿住。”又道:“妾身给裴侧妃准备的这对簪子是特意经过一番挑拣精心准备的,只此一对,今儿可再拿不出来了,少不得下次有机会再补了。”   说着又疼得嘶嘶地对宁王道:“殿下,妾身头风发作了,实是支撑不住了,还请殿下准许妾身先行告退。”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了玉莹一眼,淡淡道:“既如此,王妃就好生歇着吧。”说着便起身,握了裴玉妍的手一径去了。   周侧妃目不斜视地坐着,待宁王和裴玉妍走了,方低眉顺眼地走到玉莹跟前说:“王妃可要妾身去叫张太医进府替王妃诊治。”   玉莹淡淡道:“不必了,你若无事便先下去吧。”周侧妃应了下去了。玉莹一个人坐在正房发了半晌呆,方恹恹地回了内室。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宁王跟裴玉妍的光景,无比渴望能够离开宁王府,离开这个牢笼,让自己永远不再陷入到这般难堪难耐的境地。   接下来玉莹的生活相对平静下来,吩咐了两位侧妃不用过来请安,图个清净,每日地看看书,遛遛园子,学做针线活,尽量让自己充实一点。除了廖嬷嬷偶尔会带来一些什么宁王夜夜宿在裴侧妃那里,对裴玉妍如何宠爱之类的话来烦自己外,心情倒是平静了很多,也不再夜夜失眠了,但是胃口仍然不好,恹恹地吃不下饭。   这日,正当玉莹正冥思苦想如何突破宁王府的重重戒备,给裴贇送消息的时候,桂馥忽一脸神秘地进来对玉莹说道:“主子这个月的月事推迟十来天了。”   玉莹一怔,忽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不思饮食,心蓦地一惊,不会是!   玉莹忙急急给自己搭起脉来,过不一会,直感觉自己身子如掉入冰窟中。   玉莹回想起那个交出自己身心的晚上,不由轻嘲:来的太不是时候,自己现在可一点给宁王繁衍子嗣的心情都没有。   待心情平静下来,不由细细思量起来,暗想自己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他兴许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折磨自己,但自己就得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再走不出去了。但如果不要这孩子,一则毕竟是一条生命,心下不忍;二则怎么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想到宁王的手段,玉莹不由头皮一阵阵发麻,一旦被他发现,自己定会被碎尸万段。可恨自己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且被困在宁王府,人力物力都施展不开。   到底该如何,玉莹凝眉思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毕竟是现代人,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 ☆、第 44 章   这日玉莹吃过早膳后在园子里散步,名为散步,实则在勘探宁王府的地形,寻找突破口,想法设法给裴贇传递消息。   根据玉莹连日来的观察,发现看守园子东西角门的王府护卫每两个小时轮一次岗,交接班时互不交谈,且从不早退脱岗,不由感叹真是严丝密缝,半点手都插不进去,又暗想不知银钱收买可好使?   正思量间,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玉妍见过王妃。”玉莹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打扮得清丽婉约的裴侧妃。   玉莹淡淡颔首,起身便走。   裴玉妍忙急追两步,怯怯道:“姐姐可是生玉妍的气了?”玉莹嗤笑一声,心道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当下秀眉一挑,故作不解道:“不知裴侧妃何出此言?我因何事生侧妃的气?”   裴玉妍怯生生地看了玉莹一眼道:“玉妍知道姐姐觉得玉妍分了姐姐的宠,但玉妍绝非有意介入姐姐和殿下,实是当初在康郡王家为殿下所救,和殿下两情相悦,情难自禁,而且殿下又诚心求娶玉妍,玉妍这才不管不顾嫁给殿下的。虽然自玉妍入了府,殿下夜夜都宿在玉妍房中,但玉妍常劝殿下多去姐姐的房中,毕竟我们姐妹本是同宗,自该彼此照应,但殿下他——”   玉妍说着便羞红了脸紧咬下唇,又拿水汪汪的眸子瞭了玉莹一眼,还欲说话,可玉莹一点听她叨叨的兴趣都没有,波澜不惊地转身便欲走。   裴玉妍又上前两步拦住玉莹,仍要说话,忽一眼瞥向玉莹身后,身子直直往后趔趄两步,跌坐到地上,委委屈屈道:“不知玉妍做错了何事,王妃要推搡玉妍?”   紧接着身后一阵脚步声,宁王从身后大步走了过来。   他见此情景,忙上前将裴玉妍从地上打横抱起,关切地问道:“可伤到哪里了?”   裴玉妍顿时湿了一双水眸,将头埋到宁王的颈侧,抽抽嗒嗒地说:“不知王妃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若玉妍做错了什么,王妃训诫玉妍,玉妍改过便是,王妃何至于推搡玉妍。”   宁王淡淡看了玉莹一言道:“王妃今日言行有失,从现在起好好待在上房,哪里也不许去,待抄写完女训女诫一百遍,再解禁足。”说着便不再看玉莹,转身抱着裴玉妍大步走了。   玉莹摇头冷笑了一声,心道如今自己的情景,禁足跟不禁足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大点的笼子和小点的笼子罢了。   当下也懒得看二人情景,转身自回上房。   回去后,玉莹拿着程家医书研究了半天,暗暗想着就算拼死也要试一试,无论如何都把这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下来,绝不让孩子日后跟着自己一起受这种风霜雪雨。   到了晚间,玉莹正坐在桌前看书,忽身后帘子一响,有人进来了。玉莹以为是桂馥或兰馨,当下也不在意。   忽听到脚步声是男人的靴声,忙回头一看,只见宁王已经直直走到自己跟前。   玉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宁王,心道他难不成是为了白天一事来兴师问罪的?当下便冷冷地问道:“不知道宁王殿下深夜到妾身这里所为何事。”   宁王不置一词,只低头定定看着玉莹,半晌,忽伸指扣住玉莹的下巴,冷笑道:“本王这么晚过来还能所为何事,自是要王妃今晚侍寝了。”   玉莹强压着心中的惊惶,故作镇定道:“妾身身子颇为不适,今晚定是无法侍寝了,殿下还是早些去两位侧妃房中歇息吧。”说着便起身,欲找机会往外走。   谁知刚走一步,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打横抱起。   宁王一边抱着玉莹大步往床边走一边冷冷道:“如果本王今晚定要王妃侍寝呢。”   玉莹发疯般的挣扎起来,却哪里挣脱的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一把丢到了床上,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他倾身压在了身下。   宁王密密实实地覆盖在玉莹身上,凝视玉莹片刻,便低头吻了下来,玉莹一边拼命躲闪一边死死咬紧牙关,却被宁王用力捏住下颌连接处,被迫张开口,他的舌头立即霸道的侵袭进来。   玉莹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眼见得他将自己衣衫一一褪尽,而自己全身却被死死的制住,半点都动弹不了,宛如一条砧板上的鱼。   玉莹本想拿话将他,好叫他罢手,但奈何唇被封住发不了声。   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忽感觉他松开了自己的一只手,往自己蜜处探去,玉莹再不犹豫,从头上拔下簪子,狠狠扎向宁王的肩膀。   宁王吃痛,猛地松开她坐了起来,也不去看那处伤口,只定定地看着玉莹,眸子里燃起两小簇熊熊火焰。   玉莹毫无所动地与他对视,只觉得自己对他已经连恨都算不上了,只有深到骨子里的厌恶和反感。   宁王定定地看了玉莹一会,忽倾身向前一把扣住玉莹的手腕将那支簪子打飞,玉莹大惊,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   宁王将她的手固定在两边,倾身压住她,问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本王碰你?”   玉莹跟他已撕破了脸皮,半分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打算都没了,当下冷笑两声,毫无顾忌道:“是!你一碰我我就打恶心,恨不得一死,也不愿意被你玷污。”   宁王脸色一变,恨声道:“你果然无情无心!”   玉莹嗤笑道:“宁王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本就是无心之人,以往无心,以后更不会有心。你若不愿我这等面目可憎之人在你宁王府碍你的眼,我大可以下堂求去,宁王殿下或休或和离,放我走便是了。”   宁王面色铁青,忽扣住玉莹的下巴恨声道:“你生是我宁王府的人,死是我宁王府的鬼,永远也别想离开宁王府,你别痴心妄想了,就等着老死在宁王府吧。”   玉莹只觉得自己下巴快被他捏碎了,对他已是恨极,咬牙切齿道:“你就算把我囚禁在此处,我也会日日寻找机会逃跑,一旦寻找到机会,我便会逃脱你这牢笼,一日不行,我就等一年,一年不行,我就等十年,总有一天我会得偿所愿。”   宁王面色一变,死死压住玉莹道:“你休想!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玉莹冷笑:“是么?就算跑不了,大不了还有一死!”   宁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怔怔地看了玉莹半晌,忽颓然地放开她,下了床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莹大松了一口气,忙恨恨地将衣服穿好,思量起方才情景,不由突突打了个冷颤,心想如果下次不防,他性子上来,说不定又会为他所侵犯,不由无比盼望裴贇能想到办法来救自己出宁王府。   是夜,更深露重。   男人在上首坐下,接过身旁女子奉过来的茶杯,刚抿了一口,忽面色一沉,狠狠将茶盅摔个粉碎,猛地一把揪住女子的衣襟恨声道:“本王早就告诉过你别耍花样,你居然连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真当本王不敢要你的狗命?”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娇娇怯怯道:“妾身只不过想好好服侍殿下罢了,既殿下不喜,妾身下次再也不敢了。”   男人不为所动,冷冷道:“今日在园子里,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样,本王早就告诉过你,莫去招惹她!你可知道本王有无数种折磨人的法子,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敢把手伸到她身上,本王再不会顾忌什么,立时要你的狗命!”   女子闻言,娇柔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住,极为不甘恨声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当初在赏梅宴你眼里就只有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论美貌我一点也不比她差!而且我对你倾心已久,哪像她那般冷心冷情,你宁愿去她那受她的气,却碰都不碰我一下,既如此,当初为何又要将我娶进来?”   男人嗤笑:“就凭你这副蛇蝎心肠也配和她相提并论?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你当初打老六的主意不成,便三番四次勾搭本王,你当全天下的男人都没长脑子么?少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告诉你,你趁早给本王放老实点,若老老实实待着,本王赏你一口饭吃,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王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毒哑,就这两条路,你自己想清楚!”   说着便不再理她,起身走到床边的榻上躺下。   那女子直直咬碎一口银牙,忿忿地走到床上躺下,侧着身子直直盯着榻上的男人看了半晌,方不甘地转过头盯着帐顶发起呆来,眼中越发怨毒。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两更,今日一更了。任务完成啦,周末可能不会更啦! ☆、第 45 章   堪堪又过了一月,玉莹因为被禁足,每日只能在上房消磨时光,她绞尽脑汁想把消息送出去,宁王府却如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无计可施。   她时时抚摸还未显形的小腹,心中真是百般煎熬。   所幸因为禁足,再也没见过裴玉妍和宁王,眼前和耳根都清静得很。   只是最近几日反应越发大了,除了饮食不思,每日都吐得厉害,廖嬷嬷见此情形,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几次三番要去宁王那报喜,都被玉莹拼死拦住了。“嬷嬷若想让我立时就死在你的面前,你就去告诉他!”   廖嬷嬷虽仍不死心,但她看到玉莹这段日子来每日里生活在煎熬中,憔悴的不成人形,心痛不已,也跟着恨起宁王来了,故而也就未坚持。   但却用足了心思在玉莹膳食上下功夫,想方设法让玉莹多吃一些,幸而玉莹虽已失宠,但上房的吃穿用度俱是一流,一如往昔,所以廖嬷嬷每天命厨房做些珍稀食材的汤汤水水,强逼着玉莹能喝一点是一点。   这日,玉莹正恹恹地躺在床上,刘泉忽过来传宁王的话,说明日宁王生辰,会有各贵胄勋贵到府庆贺,要玉莹盛装打扮招待诸女眷。玉莹木然的应了。   第二日,玉莹一早起来梳妆好,去花厅招待女眷。众女眷见玉莹虽清丽如昔,但眉眼间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想起不久前玉莹生辰时玉莹娇艳的面容,不由都暗暗感叹男人易变,恩宠无常,而女子若非无心无情,有几人能接受丈夫的移情别恋。   又都好奇那位新纳的裴侧妃是个怎样的绝色,能把玉莹比下去,而且想必也颇有几分手段,要不不能短短时间内就笼住宁王的心,专宠她一人。   待得裴侧妃进来,女眷们都纷纷侧目而视,说起来,裴侧妃与玉莹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一般的美貌,但玉莹更清雅秀丽,裴侧妃则偏娇柔怯弱。且那裴侧妃虽打扮得珠光宝气,贵气逼人,但在玉莹面前却一副温柔低顺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有那熟知内宅手段的贵妇不由都在心内嗤笑,这裴侧妃果然心计过人,既炫宠又示弱,玉莹若稍差点城府,还不得被这般作态给活活气死。   今日诸皇子妃除了安王妃外都到齐了。太子妃和平王妃拉了玉莹细看了一番,都暗暗叹了口气。   太子妃柔声道:“弟妹,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只是咱们身为女子,都免不了这样的事,男人贪新鲜,喜新厌旧是为寻常,你且莫为这些事让自己太过伤心,只要你把这正妃之位坐稳,随七弟纳多少位侧妃进来,都压不过你去。”   平王妃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弟妹,莫再难过了,你且想办法早日怀上嫡子才是正经。”玉莹只觉得口中发苦,强打着精神应承了几句。   到筵席过半,玉莹终于再也掩饰不住疲态,暂时跟众女眷告了退,走到花厅外透透气,站立了片刻后,又一边低头漫步一边闷闷地想心事。   待玉莹抬头观望,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宁王府园中的人工湖旁。玉莹盯着在夕阳下越发显得   潋滟的湖面,一时有些失神,怔怔地盯着湖面发起呆来。   直到被湖风吹的身上起了凉意,玉莹方收回目光,准备回花厅,谁知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用帕子紧紧捂住了玉莹的口鼻。   玉莹大惊,拼命挣动了一番,渐渐失去了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玉莹耳边忽传来一阵女子细碎的低语声:“殿下一会得了手,就早些离开此处吧,莫惹得我们家殿下怀疑到妾身身上。”   玉莹一凛,是裴玉妍!   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说道:“本王心里有数,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记得看好周围,莫让闲人闯进来了。”裴玉妍应了一声,紧接着吱呀一声,传来关门的声音。   玉莹心中惊疑不定,也不敢立时睁开眼睛,正思量裴玉妍到底在搞什么鬼,忽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玉莹大惊 ,忙睁开眼去看,就看到自己被安王抱坐在怀里。   安王正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玉莹,见玉莹醒来,含笑对玉莹说道:“弟妹醒了。”玉莹又惊又怒,忙拼命挣扎了起来,却被安王紧紧锢在怀中,动弹不了半分。   安王声音异常低哑,低声道:“弟妹莫挣扎了,七弟如今已经不宠爱你了,不如以后跟了我,我对你只会比七弟好,且绝不会厌弃你,只要你乖乖的,我以后会好好的安置你,我们做对长长久久的鸳鸯好么?”   说着便不顾玉莹的挣扎,将头埋到玉莹雪白的颈间吮咬起来。   玉莹只觉得羞耻到了极点,恨骂道:“你可知我是你的弟妹!你这般行为与禽兽何异!”   安王一边继续埋头吮咬,一边喃喃道:“什么弟妹不弟妹的,我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   说着手下不停,将玉莹的衣襟用力的扯开,玉莹欺霜赛雪的香肩和胸前半抹浑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安王的眼前。   安王眸子越发暗了下来,迫不及待去含吮玉莹胸前的雪肌,低哑喃喃道:“玉莹,玉莹,梦里一样。”   吮吻了一会,又低头去扯玉莹腰间的宫绦,奈何玉莹今日盛装打扮,腰间宫绦缠绕得颇为复杂,一时竟扯不开。   玉莹羞愤不已,眼见得自己动弹不了半分,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忽一眼瞥见俩人目前所处的地方,正是宁王府的风荷馆,此馆位于湖中,是一个四面有窗的水榭,玉莹看了一眼对面半掩着的窗户,心中已有了计较。   当下便柔声道:“殿下这样鲁莽,弄得妾身甚痛,殿下还是让妾身自己脱衣服吧,一会还望殿下温柔一些。”说着便含羞带怯地看了安王一眼。   安王早就已经色授魂与,又被玉莹这一眼撩拨得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啮咬,心痒得不行,他瞬也不瞬地望着玉莹,哑声道:“好,你快些脱衣,一会我会温柔些的,绝不会弄痛你。”   玉莹嗯了一声,含羞默默地低头作势去解宫绦,过了一会,趁他怔神间,忽猛得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往窗边跑去。   安王本一直痴痴地盯着玉莹美得让人失神的侧脸,一时竟不察,让玉莹从怀中跑脱了。   他当下也不急着追上来,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玉莹,你今日断然跑不掉的,你该知道这水榭四面环水,你就算从窗户边跳出去,外面也是湖水,难道你不要命了。还是趁早让我得手吧,我日后会对你好的。“   玉莹眼见得他一步步逼近,想起这段日子来的凄惶无助,百般煎熬,忽再无可恋,推开窗户,毅然决然地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安王见状,忙纵身一跃,却只堪堪扯下玉莹的一片裙角,他急奔到窗边,看着转瞬间又恢复平静的湖面,面色铁青,露出极为不甘的表情来。   玉莹瞬间被冰冷的湖水包围,直直沉入湖中,她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玉莹觉得自己身子一会如在冰窟中,一会又如在烈火中炙烤,眼前人影憧憧,又有人在耳边焦急的呼喊,玉莹极力地想睁开眼睛,然而终是抵挡不过如潮水般袭来的乏力感,颓然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待玉莹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刺眼无比,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眼前的光亮,   她眨眨眼,极力转动眼珠四下查看,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上房的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   玉莹甩了甩头,努力调准焦距看向眼前,就见宁王正坐在床边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   他见玉莹醒来,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他松开原本紧握着玉莹的手,俯身紧紧抱住玉莹哑声道:“终于醒了!”   玉莹木然地看着宁王,目光中半点神采也无。   宁王见了,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哑声道:“莹莹,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任你打,任你骂,你怎么拿我出气都行,莫这样不说话,莫折磨自己了好吗?”   玉莹毫无反应,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宁王心痛如绞,他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气我纳侧妃一事,但是——”   玉莹闻言,冷冷地将头偏向一边,宁王忙急声道:“那裴玉妍是淑妃的眼线,她父亲裴晨早就为淑妃所用,淑妃为了监视我们,先是想安排裴玉妍去庆王身边做眼线,被庆王知晓后给驳了,后又三番四次安排那裴玉妍勾搭我,在康郡王府那次之前,那裴玉妍几次三番对我投怀送抱,都被我识破给避开了。在康郡王府那次,我。。”   宁王说着顿了一顿,他看了玉莹一眼:“我恨你算计我,那段时间我每日里都活在煎熬中,觉得自己半点出息都没有,虽然你对我那般无情,我却仍时时想着你。后见那裴玉妍又恬不知耻地贴上来,我想着不如将计就计,既然她这么自甘下贱,又为淑妃所用,不如就把她纳入府中,让她放些假消息也好。”说着又心虚地觑着玉莹道,“也好,也好气气你。”   宁王说着不等玉莹做出反应,忙俯身紧紧地将玉莹抱在怀中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折磨你,但是你可知道,折磨你何尝不是也在折磨我自己。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我牵挂你却不敢让你知道,我一想到无论我做什么,你心里都没有我,我就心灰意冷。”   见玉莹仍然毫无反应,宁王以为她不信自己说的话,恨不得指天发誓:“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那晚的元帕是我找人取了天香楼清倌人的元帕假冒的,那裴玉妍怕淑妃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宠幸,自己会沦为淑妃的弃子,故而也不敢声张。好莹莹,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你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莫折腾坏了身子。”   玉莹闻言,忽想起自己跳入湖中,为冷水所浸,孩子十有□□是保不住了,虽然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真正失去了,仍是忍不住心下凄惶。   宁王见玉莹神色黯然,忙道:“孩子无事了,林御医给你施了针,且孩子体健,胎象甚稳,已经无甚大碍了。”   宁王说着,忆起当日情景,黯然道:“当日我跑到风荷馆去找你,谁知刚到湖边,就见你从窗户里跳入水中,我肝胆俱裂,忙跳入湖中救你,待将你救上来,见你裙上有血,传了林御医诊脉,我才知道你有了身孕。莹莹,我知道你恨我,故而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我,我承认我错得离谱,你怎么罚我都行,莫再跟自己和孩子过不去了好吗?”   玉莹只觉得心灰意冷,对他的话毫无所动。   宁王见状,紧紧抱住玉莹道:“好莹莹,求求你说句话,你如今有了孩子,莫什么都闷在自己心里,生生熬坏了自己。我日后再不会这样犯浑了,无论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认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只守着你一个人,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再也不分开了。”   玉莹闻言,终于掉下泪来。   宁王忙伸指帮她拭泪,玉莹躲开他的触碰,黯然摇头道:   “你总是这样。当初你看上我了,便不管不顾千方百计将我抢到你手里,为了达成所愿,甚至不惜使手段对付我哥哥。成亲后,你性子上来,不管我愿不愿意,总是折腾我到你尽兴为止。你疑我算计你,便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让我日日都见不到你。你恨我无情,便纳侧妃来折磨我。你自认为对我百般爱宠,可曾知道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喜怒,我不是木偶,更不是以色事人的姬妾。且我嫁给你后,遭过多少次的明枪暗箭,日日被人算计不说,还几次三番差点容貌被毁,你可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凡有回头的机会,我都不会让自己遇见你。”   宁王闻言,面色一变,他紧紧抱住玉莹哑声道:“我承认我当初娶你使了手段,但当日宫中失火,我见到你和虞文彦的情形,我才知道你属意于他,我嫉恨得要发疯,我只恨我当初没有机会接近你,否则又怎会被人捷足先登。莹莹,我承认我霸道,我阴险,但我别的都可以放手,唯独你,我根本无从放手,因为我早就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他眼圈发红,哽咽道:“成亲后,你对我甚是冷淡,总是百般推诿,宁愿把我推到别人那里,也不愿意我碰你,你可知道我对着你,成日里患得患失,对你求而不得。我心里疑心你还惦记着虞文彦,一方面绞尽脑汁讨好你,一方面又恨不得夜夜霸着你,看着你在我身子底下,我才觉得你彻彻底底是我的。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你能对我有所回应,总想着你若能有我对你一半的真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玉莹嗤笑:“我对你付出了真心,有了你的骨肉,结果呢。你以为我对你无心是为了虞文彦,殊不知我就是怕有朝一日遇到这种情形,你爱上了别人,我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我日日夜夜受着煎熬,生不如死。这次的裴侧妃你或许无意,若下次你真心纳取他人呢?又该置我于何地?”   说着神色越发淡了下来。   宁王闻言,既惊且喜,惊的是玉莹话里行间的求去之意,恐一时难以转圜。喜的是她对自己动了真心,自己多时夙愿得偿。   当下心中酸甜苦辣五味具全,低头思量半晌,忽目光一定,说出心中所想:“我自有了你之后心里眼里再没有过别人,往后也不会再有别人,莹莹,今日我对你许下重誓,从今往后我只有你,全心全意对你一人,若违此誓,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玉莹猛地怔住。她自然知道古人重诺,非不能为者不会轻易立誓,且他言之凿凿,神情郑重,显见得是一片真心。要知道他身为典型的封建特权阶级,男尊女卑的思想几乎刻在了骨子里,对他而言,男子们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才是常态,一心一意纯属扯淡。   而且在大夏朝,他是明文规定的至少有一正四侧五个大小老婆,据玉莹所知,太子已有五位侧妃,安王平王各有四位侧妃,庆王虽未娶正妃,侧妃之数也不在少数。   只是他纵然能依他所言,一心一意对待自己,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光是如今府中的两位侧妃,手段就已经令人如芒在背,若是日后再有纠缠上来的呢,自己又该遭多少冷箭?哪怕自己能连消带打,手段了得,恐怕也会左支右绌,身心疲惫。   当下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并不接词。心中则默默想着若能和离,彻底摆脱这种生活,回永安侯府过几天心如止水的日子才好。   宁王知道玉莹看似温和,实则外柔内刚,骨子里极有主意,不由暗悔自己当初因为一时意气,将事情弄到今日这般局面,白白让两人受了这许多折磨。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玉莹:“莹莹,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又道:“明日我就将府中的两位侧妃打发了,那裴玉妍本就是个祸害,明日我就将她挑断手筋脚筋送到家庙里去,至于周碧芸,我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回江苏,或嫁人或拿着钱养老,也不算亏待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一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男主,照三个月前的计划,原本要将他虐得死去活来,浴火重生的。   但是大家都喊虐,而且虐他就等于虐女主,女主又有了身孕,为了宝宝的胎教,我现在相当纠结,要不要照原计划恶狠狠地虐他呢?! ☆、第 47 章   宁王又哄了玉莹半晌,玉莹只是淡淡的,并不接话。   宁王无法,只得唤桂馥几个进来伺候玉莹洗漱了,又亲自服侍玉莹将林御医开的药喝了,方小心翼翼地上床搂了玉莹在怀里。   他鼻端闻着玉莹秀发熟悉的幽香,身体紧贴着玉莹轻盈柔软的身子,只觉得多日来的相思和渴望终于得到了纾解,此生一刻都不想再跟玉莹分开了。   又想到这个小人儿的身体里此刻正孕育着自己的骨肉,心中满足、甜蜜、愧疚、期待各种感受不一而足。   玉莹虽极力抗拒他的怀抱,但感受到他温暖熟悉的胸膛时,仍是忍不住鼻根酸胀,委屈地掉下泪来。   她只恨自己为何好端端地遇到了这么一个魔星,生生为了他受了这许多无妄之灾,折磨得自己不成人形。   更可恨的是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是如此渴望他的亲近,情不自禁就软在了他的怀里。   玉莹紧紧攥着被角,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个体无完肤,想着无论如何要回永安侯府,不让自己再继续沉沦下去。   当下两人心下都千回百转,各自怀着或炙热或犹疑的情感,连日来的煎熬终于告一段落,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玉莹醒来,宁王已经起身了。   廖嬷嬷神清气爽,一脸喜气地坐在床头。见玉莹醒来,喜孜孜地说:“姑娘总算熬出头了,王爷一大早便去打发那两位侧妃去了。嬷嬷就说,王爷心里只有姑娘一个,就算是偶尔被那些个狐媚子给迷惑一阵,一想起姑娘的好,还不是立马巴巴地回到姑娘身边了。”   玉莹只是不理,廖嬷嬷还欲说话,兰馨咋咋呼呼进来了:“主子!出了奇事了!昨儿晚上那个裴侧妃好端端地不见了。王府的护卫头领顾统领一大早带人去西府裴家抓人,结果扑了个空,后来又顺着一左一右搜了大半个城,都快掘地三尺了,愣是没找到!”   玉莹一惊,暗想以宁王府如此密不透风的戒备状态,裴玉妍能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去,且能在宁王府护卫势如骤雨般的搜查下藏得无影无踪,想必是背后有势力能与宁王抗衡之人相助。   玉莹想起那日裴玉妍和安王设计自己的无耻行径,冷笑一声,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是从昨天宁王的言语看来,他十之□□还不知道安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否则当日便会发落裴玉妍,不会等到今天早上再去抓她。   要不要将当日的一切告诉宁王呢?   玉莹低头思虑半晌,最终缓缓摇头。   以宁王的性子,若知道安王觊觎自己的妻子,势必不会忍气吞声,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弄得兄弟相戮,朝野动荡,自己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玉莹想起古往今来一些红颜薄命的正史野史,那些女子不但生前可悲地沦为男人的玩物,死后更要被道貌岸然的士大夫们扣上“祸水”的骂名,白白担了本不该她们担的祸国殃民的罪责。其实她们何尝有罪,逞凶的是男人,丢兵弃甲的是男人,罔顾国事的是男人,只不过因为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男人万事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女人只能被动承受命运之手的拨弄,且一旦行差踏错,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万丈深渊。   玉莹想着这里,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喊桂馥兰馨进来收拾行李,不顾廖嬷嬷的阻拦,准备回永安侯府。   周碧芸一路由刘泉带着去前厅见宁王,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中却惊疑不定,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待到了前厅,周碧芸抬头,就见宁王身穿宝蓝色云罗长衫,腰间系着月白色丝绦,正背手临窗而立。   这身常服不像他以往着亲王蟒袍时那般贵气逼人,却更显得长身玉立,风神俊朗。   周碧芸不由有些失神,想起三年前随父亲出游,第一次在西湖边的画舫上见到宁王时的场景。   当时她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一座奢华精美的画舫,父亲恭敬地对上首之人见完礼,小心翼翼地让至一边,眼前便出现一个年轻男人。   他本正低头喝茶,闻声抬头,周碧芸心中便是一窒,只见眼前的男人有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鼻梁高挺,薄唇红润,说不出的好看。他含着笑意看了自己一会,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好听,如一根轻柔的羽毛,拨动了自己年少慕艾的心。   待周碧芸拉回发散的思维,就见宁王已在上首坐下。   他垂眸沉默一会,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淡淡地看向周碧芸道:“这里有苏州繁华街市处五间铺子的房契,并一处两进两出带院子宅邸的地契,你拿着吧。”   周碧芸脸色一变,未及开口,宁王又道:“一会刘泉会给你在帐房支五万两银子。你拿着这些钱和地契,回苏州去,我已通知了你父亲,他会带人迎你。”   周碧芸扑通一声跪下,凄声道:“殿下不要妾身了吗?不知妾身做错了何事,求殿下告知妾身,妾身一定改好,不敢再犯,只求殿下允许妾身服侍左右。”   宁王不为所动,周碧芸急急膝行两步,双手扶在宁王膝上,眼泪汩汩而下:“妾身自十六岁开始服侍殿下,日日夜夜将殿下系于心上,尽心竭力服侍殿下,丝毫不敢有差。妾身爱慕殿下已久,但从不敢做他想,只凭本份做事。这些年来,殿下对妾身也可谓周到宽厚,不但对妾身诸多照拂,更将府中中馈交给妾身主持,妾身感念殿下恩情,小心翼翼,竭尽所能,从不敢行差踏错。后来王妃进府,妾身更是柔顺恭敬,事事以王妃为重,以婢妾之礼服侍王妃——”   宁王本来一直面无表情,听到这,忽猛地推开周碧芸放在自己膝上的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周碧芸:“你若不提王妃,本王今日还想给你留些体面,既你提到王妃,本王且问你,当日邓三是怎么死的?!”   周碧芸当即怔住,一双泪眼渐渐溢满惊惶之色。   宁王眼中波澜不惊,缓缓道:“你不说,本王替你说。邓三原名邓大通,当年江南大水,他带领灾民哄抢官府发放的赈灾粮,本该被处斩,却为你时任苏州知府的外祖所救,不但免其死罪,后更将其女眷安置妥当,使她们有饱饭暖衣,不至于流离失所。从那以后邓大通便誓死效忠你外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碧芸身子筛糠般地颤栗起来,娇艳的脸色已经没有一丝人色。   宁王冷冷地看她一眼,背手而立,看向堂上悬挂的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后你外祖去世,你将邓大通一家人接至京中,利用主持府中中馈之便,安插邓大通做了马房车夫,又将其女眷安排在王妃身边做粗使婆子,好为你传递消息。”   周碧芸益发惊惶,上下牙齿开始打架,里里外外好几层衣服都被汗水浸透。这时堂前忽吹来一阵冷风,周碧芸只觉得身子如堕冰窟中,原本红艳的嘴唇变得青紫起来。   宁王又道:“两个月前,你终于等到机会,趁王妃出府,命邓大通驱车,又令人将定国公世子引至你安排好的地方,随后一切如你所愿,邓大通制造惊马,王妃从马车中跌出,为定国公世子所救。”   宁王将视线从《千里江山图》上收了回来,淡淡地看了周碧芸一眼,转身到太师椅上坐下:“你知道当时情景定会传到本王耳里,本王也定会因此和王妃生隙。”   宁王说着,沉吟了一会,淡淡道:   “你比颜丽棠聪明,善谋略,知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你知道本王的心结所在,故而以此做文章设计了这么一出,好让本王厌弃王妃。”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忽嗤笑一声。   “只是你却漏算了一步,就是你算计的对象是本王!本王自小到大,见过无数杀人于无形的争宠手段,你这些雕虫小技与之相比,何足一提。”   周碧芸面如死灰,嘴无声的开合了两下,终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宁王眸子寒冷如冰,缓缓道:“你以为若不是看在你父亲这些年为本王卖命的份上,就凭你这般算计王妃,你此刻还会有命在此听本王说话?”   说着再不看她,击了击掌,刘泉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宁王低头饮了口茶,淡淡道:“看好她,莫让她寻死觅活,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到周芳年的手里。”刘泉应了一声,带了两个内侍,将早已经瘫软如泥的周碧芸架了出去。   宁王静坐了片刻,再不犹疑,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这边玉莹带着桂馥兰馨收拾东西,廖嬷嬷急得鸡飞狗跳,拦了桂馥又要去拦兰馨,奈何兰馨身子滑得像泥鳅,她竟半点衣袂都沾不到边。   她恨骂道:“死蹄子,平日干活不见你这么兴头,跟着姑娘捣乱倒比谁都来劲。”   又跺着脚看向玉莹拍手急道:“我的姑娘哎!莫再耍性子了,王爷已经服了软,又遣散了两位侧妃,姑娘就顺台阶下吧,莫要再折腾了,年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打架床尾和,越吵越蜜里调油。如今你动不动就要回侯府,把王爷置于何地,莫让王爷再淡了心。”   玉莹只当作没听见,一边指挥桂馥兰馨,一边走到妆台前亲自整理妆奁盒,廖嬷嬷急得直跺脚:“姑娘你轻着点,你如今怀着身孕呢,前儿又见了红,好好躺着去吧,莫作了!”   忽一眼瞥见门口立着的人,忙对玉莹使眼色悄声道:“王爷来了。”   宁王进来看了屋内情景一眼,示意桂馥兰馨下去,桂馥兰馨看了玉莹一眼,正要说话,被廖嬷嬷用能杀人的眼神给止住,紧接着便被廖嬷嬷一左一右给拖了出去。   玉莹只作不见,手下不停,静静地整理自己的首饰,又转身将狐裘等冬衣放入箱笼中,刚直起身,就被宁王从后面一把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玉莹气怔,奋力挣扎起来。   宁王紧紧抱住玉莹低声道:“莫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玉莹闻言,动作一滞,冷冷地将头转至一边,不去看他。   宁王叹了口气,柔声道:“孩子现在未足三月,莹莹便是要归宁小住几日,也得等到胎象坐稳,确保无虞之后,你说可是?”   玉莹淡淡道:“我不是要归宁小住几日,是要与你和离。你若真的爱我,便放我走,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宁王不为所动,搂紧了玉莹低声道:“莹莹,你可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玉莹兀自不理,宁王缓道:“我小时候常想着若母妃未死,我每日能承欢膝下该有多好。”   说着叹了口气,怅然道: “莹莹,人的一生有许多苦难折磨,不如意事十之□□,但最不幸的莫过于年幼丧母,少年失怙。对于稚儿来说,失去母亲的依护,就如天崩地陷一般,此后漫长十数年的成长道路,直如行走在没有明灯指引的夜路,让人无助凄惶,走得跌跌撞撞。”   玉莹心中一窒,原本僵着的身子慢慢松软下来。   宁王感觉到玉莹身体的变化,眼中柔情一片:“当年母妃去世后,我凭着脑子里仅有的一点模糊记忆,在最难熬的夜晚,坐在慈宁宫的床上,抱着母亲的遗物安慰自己,幻想母妃仍在我身边,默默地庇护着我,不会弃我而去。我凭着这点痴念头,一步一步长大成人,熬过了无数风霜雨雪,成为一个心智坚定之人。”   他轻轻地吻了吻玉莹的鬓角:“如今的我,自然不会再哀哀哭泣,但想到母妃韶华之年去世,我未能承欢膝下,仍觉得抱憾终身。莹莹,往事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见者,亲也。莹莹也遭受过父母骤然去世之苦,想必能跟我一样感同身受,知道世事无常,人无恒寿。虽说“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但若能珍惜眼前,想必能避免许多遗憾。”   玉莹垂下长长的睫毛,默然不语。   宁王又道:“失去母亲后,虽有太后照拂,我仍体会不到多少人情冷暖。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信任任何人,每一句话出口前我都在脑中斟酌千百次,每一步路踏出之前,我更会反复思量,不敢行差踏错,因为前有虎豹,后有豺狼,一步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看了玉莹一眼,低声道:“莹莹可知,父皇除了我们这六个皇子以外,还有过七个皇子,除了四个未来得及赐名就早夭的皇子外,大皇子在八岁练习骑射时,从马上跌落而死。三皇子四岁时罹患痢疾,后医石无效,脱水而亡。八皇子死得更是离奇,跟随父皇去行宫避暑时,掉入荷花池中溺毙。”   玉莹一怔,后背渗出一股凉意。   宁王冷声道:“这都是因为宫中有几双看不见的手为了争权夺利,谋夺日后,不断地在翻云覆雨,摆弄这些人的生死。”   宁王静默片刻,将玉莹的手握在掌中,柔声道:“我每日在这种阴谋权术中长大,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付出过真心,有的只是算计、利用、权衡、牵制。”   “直到后来在慈宁宫外第一次见到你,我动了心。”   玉莹脸红了起来,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当时你的一颦一笑映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回去后对你日思夜想,后来忍不住打听你,利用一切机会接近你,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你常说我对你是一时新鲜,但是我以往也见过许多风华绝代的美人,何曾有过一个像你这样,直直走进了我的心里。”   见玉莹默然不语,颊生红晕,越发显得有一股欲说还休的娇俏,宁王心中一热,忍不住便要一亲芳泽,又怕玉莹着恼,只得清了清嗓子,强自按耐。   “之后我发现你性子谦和柔顺,与人为善,不喜与人争执。那次在赏梅宴,其他女子都想方设法出   风头,你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如一支白梅,说不出的清丽淡雅,我对你越发心动。”   宁王说着,轻轻将玉莹落在腮边的碎发拨至耳后,眼中柔情一片。   “后来我如愿以偿娶了你,成亲那天,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称心如意之事了。虽然你后来   一直对我若即若离,但我心中仍然每日都有说不出的欣喜,一门心思要跟你白头到老。”   宁王心虚地觑了玉莹一眼,神色赧然起来。   “后来我知晓你偷偷避孕,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伤了你的心,让你萌生去意,我自知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是莹莹,你可知道我有多盼望能与你有个孩子,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孤家寡人,再也不用逢年过节顾影独酌。你陪在我身边,咱们膝下儿女成群,孩子在我们的照拂之下,再也不用独自面对风刀霜剑,你会是一个好母亲,我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宁王小心翼翼地吻了吻玉莹的面颊,柔声道:“而且,现在我们身边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你和我,还有孩子,宁王府再也没有明枪暗箭,再也没有魑魅魍魉,莹莹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莹莹,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玉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奔腾的酸涩,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喊了起来:“我恨你!我恨你!”   宁王紧紧搂住玉莹,心中五味杂陈,手臂却异常坚定,再也不愿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宅斗篇到此结束,腥风血雨的宫斗即将拉开帷幕。   什么?你们不会以为宁王一辈子就当宁王吧,就算他想,时局也不会允许,嘿嘿嘿。   对了,裴玉妍这个千年小王八不会这么容易over,以后还会蹦达一阵子,当然,作者最终会给她找个妥妥的死法。   本文男主性格中有很多缺点,由于成长环境所致,甚至有不小的人格缺陷。但他对女主忠犬程度是没得说的,而且他心智坚定,喜欢主动出击,厌恶投怀送抱,手段又颇为狠毒,所以前仆后继的小三们,你们想好了没有,确定要扑上来吗?   对了,明天上午是改错字和不通顺语句时间,如果你们看到提示有更新,千万别点进来噢,会失望的。    ☆、第 48 章   交泰殿   三年一度的选秀如期举行,来自各地的佳丽嫩脸修娥,争奇斗妍,乌压压站在交泰殿东西暖阁内候着,等待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由内侍引到殿前,由帝后过目甄选。   堪堪选了大半个上午,皇上已面露疲态,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端庄肃穆的皇后说道:“朕累了,接下来几个就由皇后帮朕斟酌,或留用或撂牌子,皇后自拿主意便是。”皇后恭声应了,皇上便欲起驾回乾清宫。   这时内侍恰好领了几个秀女走到殿前,高声唱诺道:“济南知府之女王琴瑶,贵州总兵之女赵秀芝,青州刺史之女刘淑德,钱塘抚台之女傅云深觐见。”   皇帝本已从龙椅上起身,无意中一瞥,忽然怔立在当地。   皇后发现皇上的异常,顺着皇上的视线往下看去,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   良久,只听皇上用不敢置信的神情问下首道:“右边第一个秀女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闻言,目不斜视地出列,端庄妥帖地行了个礼,答道:“回皇上,民女是钱塘抚台傅忱之女傅云深。”声如莺啭。   皇上并不接话,只不错目的盯着傅云深上下打量。   此时一直在旁静默无声的淑妃忽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娇呼一声:“这孩子跟当年的郑贵妃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臣妾刚才吓了一跳,以为郑贵妃复活了呢。”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跪下请罪道:“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   皇上摆摆手令淑妃起身,仍凝视着傅云深,面露一丝哀恸,长叹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好名字,好意境。留牌子,封贵人,赐居长春宫。”   一直面无人色的皇后听得此言,忽然回过神来道:“皇上,秀女尚未侍寝便封贵人,不合规矩。且长春宫为郑贵妃生前所住,如今赐给一个新晋秀女住,恐寒了老七和泉下郑贵妃的心。”   皇上缓缓摇头道:“她回来了,长春宫本就是她的,自然要给她住了。”   皇后只觉后颈一阵阴风吹过,全身寒毛炸起,半天则不得声。   ————————————————————————   一座奢华幽雅的内室,黄梨木拔步床下衣物散乱丢置,说不出的旖旎淫靡,床上一对男女激烈纠缠在一起,帘幔晃动,床架嘎吱作响。   忽听那女子痛呼一声,那男子动作一滞,疑惑道:“难不成你在老七身边这么久,他竟然没受用你?”说着动作不停,越发激烈的撞击起来。   那女子吃痛不过,怯声道:“妾身受不住了,殿下还请轻柔一些。”这话一出,也不知道触动了男子的什么机关,动作越发癫狂起来,直直把那女子弄得快闭过气去了,方才罢手,从女子身上翻身下来。   女子伏在男子胸膛上平复了喘息,娇怯道:“妾身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还望殿下能救妾身出苦海,让妾身早日结束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活。”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并不接话。   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男子一眼,怯声道:“想必殿下也已知道,宁王将妾身的父亲革职收监,不日即要流徙西北,妾身的祖母和姐姐亦被罚为官奴,家产全被抄没,妾身现在已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宁王如此狠毒无情,还望殿下看在妾身曾冒着风险帮淑妃娘娘做事的份上,替妾身做主,帮妾身将家人早日救出来。”   男子面露不屑,哧笑道:“倘若老七知道你曾经将他妻子送到本王床上,你以为你的家人只是今天这种下场吗?”   女子身子一僵。   男子静默片刻,面露遗憾,恨声道:“只是最后竟未得手,竟让美人跑脱了。”   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嫉恨,瞬间又恢复柔弱温婉,温声道:“殿下是做大事的人,何必急于一时,待殿下他日成就大事,江山美人尽皆握在手中,还怕那裴玉莹不乖乖地投怀送抱吗?”   男子闻言,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去,一瞥之下,忽发现她的侧脸竟与玉莹有几分相似之处,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全身血脉全都汇集下身一处,忙又将女子压在身下动了起来,嘴里一边吮吻她的丰盈,一边低喘道:“玉莹,玉莹。”   女子吃痛不过,只觉得身子要被折腾得散架了,眼中露出极度的不甘和怨恨来。   宁王下衙回来时,屋里开着地龙,掀开帘子扑面而来一股暖香,玉莹正半倚在窗前榻上聚精会神地吃樱桃。一张肤若凝脂的小脸红扑扑的,神态娇憨,眼波流转,樱唇比指间的樱桃更红润诱人,宁王一望之下,只觉得眼前美景让人移不开眼睛,怔立在当地。   待宁王回过神来,玉莹已趿鞋下地,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宁王忙将玉莹抱回榻上,笑道:“你莫下地,只管躺着,让丫鬟们伺候我换衣服便是。”玉莹抿嘴笑道:“哪能成日里躺着不动,身子骨都躺化了。”口中虽这么说,却也不再坚持,唤了云梅等人进来伺候宁王净面换衣。   宁王换完衣服在榻上另一边坐了,边理袖子边道:“今日身子可爽利些了?孩子不曾闹你吧。”玉莹摇摇头道:“这几日好了许多了,也能吃东西了,想是已满了三月,胎象坐稳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宫里头太后和几位娘娘送了不少补品药材来,我看府里本就有这么多了,我哪吃得过来,就命刘泉先收着了。等改日月份大些了,我再进宫谢恩。”   宁王面色一沉,缓声道:“宫里我自有计较,孩子出生之前你都莫再进宫了。至于送来的补品,除了慈宁宫的,其余的一律交给刘泉处置,你莫经手。”   玉莹一怔,想到现在肚子里的这个虽然还不知是男是女,但毕竟是宁王的嫡长子/女,而历朝历代子嗣都是争储的一大必备条件,宫里头有些动静恐怕是在所难免,就算宁王无心于皇位,别人也未必肯轻易罢手。又想到宫里的手段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不由颇有些紧张。   宁王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小模样,不由失笑,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万事有我呢,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我要是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也就枉为男儿了。”说着看着玉莹露出的一截脖颈欺霜赛雪,白得耀眼,心头一热,把她一把揽到自己怀里上下搓弄起来。   玉莹一边闪躲他的亲吻一边嗔道:“别胡闹了,还有正事没跟你说呢。”   宁王哪听得进去,本想由着性子欺负她,后来一想,她前些天还哭哭啼啼指责自己罔顾她的意愿,对她用强,如今两人刚刚和好,自己又故态复萌,少不得会惹恼她。   当下按下一腔绮念,故作正经清清嗓子道:“嗯,你说,我听着。”   玉莹察觉到身子底下他的反应,暗自扶额,想着少不得想办法转移他注意力,忙正色道:“哥哥下月便大婚了,他一个人既要统领护军营,又要筹备婚事,想必忙不过来。如今孩子已满三月,胎象稳固,我想归宁住几日,帮哥哥搭把手,若有不妥当之处,也好帮着描补描补。”   宁王果然当即沉下脸来,本能地就要拒绝,结果一瞥玉莹垮下来的小脸,心中一紧,到了嘴边的“不”字又不情不愿地变成了“好”。   “略住个两日便回来吧,你如今怀着身孕,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得如何照拂你。”   玉莹暗翻个白眼,心道裴贇是大男人,难道你就不是大男人吗。   宁王又道:“明日早上我送你回去,后日下午我去接你,你哥哥那里吃穿用度不像咱们家这般齐全,你如今又不比往日,每日里汤汤水水不能断。”   玉莹气道:“你又这样!为何我每次归宁住个几日你都要如此啰嗦。明日去后日回,能做些什么!帖子都帮着写不了几张,更别提帮着布置新房,准备筵席了。”   宁王长眉一挑:“怎么?这些琐事也要你亲力亲为?到时候累着了怎么办?不行!你莫归宁了,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玉莹气得眼圈都红了,一言不发,拼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忿忿地起身欲走。   谁知刚走一步又被他拽到怀里搂住,宁王忍笑低哄道:“好好好,你回去住三日便是,但是昨晚上我跟你说的事你得答应我。”   玉莹暗翻白眼,啐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宁王坏笑道:“我怎么坏了?嗯?”   又哑声道:“我都好几个月不曾碰过你了,实难忍得了。林御医也说了,过了头三月便可行房了,给我吧,我轻着些便是了。”   玉莹只是不理。   到了晚间就寝,玉莹到底拗不过他的厮缠,被他从后面抱着要了一回。   宁王因不敢大动,一味的轻推慢送,忍得满头是汗。玉莹任凭他摆弄,紧紧咬着被角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引发他的狂性。   待完事后,宁王仍觉得不尽兴,还待再要一回,又恐伤了玉莹的身子,只得搂紧了玉莹上下搓弄,过过干瘾。   玉莹一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强烈兴致,不由暗暗叫苦,只怕整个孕期根本不能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能得几天清闲。她自己对床笫之事颇为冷淡,实在不知宁王为何这般的血气方刚,索求不满。   当下也不去管他,脑子里暗暗谋划起裴贇大婚一事来,宁王搓弄了半晌,直搓弄得快要热胀而亡了,奈何玉莹半点回应也不给他,只得闷闷地罢了手,欲求不满地睡了。   玉莹见身后的色胚终于消停了,暗暗松了口气,忽脑海中想起一事,暗想回门后还得去长宁伯府一趟才好。当下思量半晌,拿定主意后,转过身靠在他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第二日玉莹睁开眼睛,只觉帐外格外明亮,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丫鬟们的嬉闹声。   玉莹颇觉纳闷,正欲起身查看,却被宁王一把拽回怀里。   宁王闭着眼睛道:“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一会。”玉莹仍试图往外张望,讶道:“一大早为何这般喧哗。”   宁王低声道:“昨儿晚上下了一夜雪,下人们现在院子里扫雪呢。”   玉莹一听,哪里还躺得住,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急急穿好衣服下了床。宁王无法,笑着摇摇头,也跟着起了床。   玉莹洗漱完,因屋内烧着地龙,只穿着一套鹅黄色的亵衣,散着一头如云的乌发,静静地立在窗前欣赏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   宁王从净房出来,看着玉莹的背影,心中忽升腾起隐约的不安,似乎玉莹随时会羽化成仙,飞去一个他未知的世界。   他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上前从背后搂住玉莹柔声道:“天气凉,莫这么立着了,若要看雪景,一会用完早膳我带你去园子里去看。”玉莹点点头,唤了桂馥兰馨伺候自己穿了衣,又坐到妆台前梳妆。   宁王凝望着镜中的如花笑靥,俯身到玉莹耳畔道:“平日上朝时莹莹都尚未起床,甚少见到莹莹的晨起娇慵之态。如今一见,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玉莹脸一红,宁王又含着笑意低声道:“以往“读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觉得此诗妙极,读之令人齿颊留香,又常想是何等的场景方担得起这句诗,如今我算是知道了,金风玉露可不就是指的你我二人?”   玉莹杏目水波潋滟,纤纤玉指轻刮了一下脸颊道:“不知羞。”   又斜睨宁王一眼:“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年华易逝,红颜易老,等过个几年,我年老色衰了,这些话你再留着对其他女子说吧。”   宁王凝望着玉莹,郑重道:“漫说过个几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你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子,是我的结发妻。莹莹,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做夫妻好吗?”   玉莹抬眼望去,只见他眸子极黑极亮,眼里满是专注和深情,暗叹了口气,含笑点了点头。   两人厮缠了半晌,宁王又亲自选了一支珠光流转的珍珠流苏别在玉莹额前,笑着拉了玉莹到桌前用早膳。   待收拾完毕,宁王便携了玉莹坐马车往永安侯府而去,待到了永安侯府,宁王千叮咛万嘱咐了玉莹一番,除了派了数十名武艺了得的护卫保护玉莹,又将刘泉手下一个极得力的内侍刘禄留给玉莹差遣。   “他是刘泉手下办老了事的,这些人情琐事他最是拿手,且满京城的勋贵世家他尽皆熟门熟路,你哥哥的婚事上若有难为或难以斟酌之事,尽可以吩咐他。”   玉莹点点头,宁王又亲自送了玉莹进钟翠阁,还待厮缠一番,想起吏部刑部一大堆急待处理的事,再也耽误不得了,只得又嘱咐一番,急匆匆地走了。   玉莹见裴贇不在家,想是去了护军营,便把裴安叫了过来,问道:“哥哥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裴安想了想,恭声道:“前儿已过了大聘,正房也重新粉刷好了,各府帖子也送了。又请了南安郡王世子爷,定国公世子爷,镇远侯和义承伯府两位公子帮着迎亲。”   玉莹一怔,想了想又问道:“戏班子和酒水筵席准备得如何?”   裴安道:“筵席设在在荣宝堂,女眷席面设在大花厅,请的德笙班和梨花班,男女眷处各设了戏台。侯爷还请了德宝斋的大厨刘大老板亲自坐镇指点席面,做满汉全席。酒水上男眷席面是当年老侯爷埋在地窖里的陈年花雕,女眷桌上是桂花酿。”   玉莹点点头,将垂手立在身后的刘禄指给裴安道:“这是刘公公,庶务上最是通透,这几天让他给你搭把手吧,你有什么不懂的,或可跟他请教一二。”裴安忙应了,领了刘禄下去了。   到了晚间,裴贇回来,先是拉了玉莹上下打量一番,叹气道:“他这段时间对你可好?”又道:“听说他遣散了府里的侧妃?”   玉莹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裴贇察言观色,暗叹了口气,忽又想起什么道:“裴晨已被流徙,西府家产抄没,老妖婆和裴玉娇都被罚做了官奴,咱们兄妹俩总算出了口怨气,只是那裴玉妍还未找到,当时她在宫内差点害死你,哥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玉莹闻言,斟酌着要不要将裴玉妍和安王狼狈为奸的事告诉裴贇,踌躇了半晌,到底作罢。   裴贇面色变幻莫测,沉默片刻,忽摇头苦笑道:“没想到最后倒是借宁王之手铲除了西府。怪不得天下男儿为了一个权字抛头颅撒热血在所不惜,现在看来,权势真是好东西。”   玉莹见裴贇神情郁郁,忙岔开话题道:“哥哥,我还有一事与你商量。”   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间铺子的房契放到桌上,斟酌道:“谢大姑娘生父去世的早,当年又未来得及分家,且叔婶对她母女甚为苛刻,想必不会给她准备多少嫁妆。我这里有五间繁华街市处铺子的房契,准备明儿悄悄到长宁伯府给谢大姑娘送去,让她母亲给她添到嫁妆单子里,也免得到时候嫁妆寒酸,面上不好看。”   裴贇奇道:“我们兄妹俩倒想到一处去了。我也准备了五间铺子和田庄,预备让你偷偷送给谢大姑娘呢。”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房契地契来。   玉莹看着裴贇略微有些泛红的俊脸,忍着笑意故作生气道:“嫂子还未过门,哥哥就这般偏疼嫂子,看来以后妹妹也不用归宁了,反正哥哥心里也只有嫂子了。”   说着便气忿忿地将头偏向一边。   裴贇立时慌了手脚:“哥哥不是看谢大姑娘身世可怜,想着帮衬帮衬吗?怎会心里没有妹妹了,我,唉!”   忽见玉莹偷偷憋笑,肩膀不住抖动,笑骂道:“好啊,连哥哥也敢捉弄了。”   兄妹两个笑闹了一阵,裴贇正色道:“妹妹将铺子房契收好,便是要偷偷帮衬谢大姑娘,自有哥哥呢,哪用得着妹妹的私己。”   玉莹坚持:“谢大姑娘是我未来的嫂子,是永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以后要相伴照顾哥哥一生,是妹妹嫡嫡亲的亲人,妹妹不偏帮嫂子偏帮谁,哥哥再推诿,妹妹可要生气了。”   裴贇本就不是拿腔作势之人,见玉莹一片赤忱,也就不再推辞。   第二日,玉莹便递了帖子去了长宁伯府,到了谢家母女住的小院子,第一次见到了谢晗芳的母亲。   只见她年约四十,五官颇为秀丽,只是神情哀戚,全身周围散发着一种疏离感,一身素服,头上半点装饰也无,似乎仍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   玉莹又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谢晗芳,只见她神采奕奕,浑身上下娇艳明媚得如一支桃花,观之可亲,半点阴霾也无,不由暗暗点头。   寒暄完毕,玉莹将谢晗芳偷偷拉到一旁,拿出兄妹俩准备的房契地契,禀明了来意。   谢晗芳错愕了好一阵,拼命摇头推拒,玉莹强令她收下,微笑道:“你嫁过来后,便是我们兄妹俩的亲人了。我们兄妹俩年少失怙,亲戚也不多,这些年颇为渴望亲人间的关怀。哥哥这几年尤为不易,在外要办差领兵,回家要撑起整个永安侯府,平日里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对他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如今终于要娶妻了,你又这般好,哥哥总算熬出头了。晗芳,我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人品贵重,性子虽直爽,却也不乏细心体贴,你嫁过去后,他会实心实意对你好的。”   又道:“我这做妹妹的,真心希望你和哥哥能白头到老,相扶相携。”   谢晗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扑到玉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月后,裴贇大婚。   玉莹头天便到永安侯府来帮忙。宁王不放心,是夜便歇在了钟翠阁。   两人上了床,宁王搂了玉莹在怀,感慨道:“一年前,我为了得见佳人,三番四次夜探钟翠阁,那次你发烧,我每晚偷偷过来给你喂药,你意识不清,从头到尾都不曾醒。就算如此,我坐在床边看着你睡觉的样子,也觉得心满意足。”   玉莹侧着身子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忍不住伸指划过他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落在他清隽的下巴上,微微叹了口气。   宁王伸手将玉莹的小手从脸上拿下来,握在掌中摩挲。   玉莹看向他的手掌,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掌中有一层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男人的手,玉莹不由有些失神。暗想他的生母郑贵妃到底是何等倾城的样貌,能给他一副这么好的皮囊。   宁王又道:“那次在你的闺房里忍不住轻薄了你,你当时恨不恨我?”   玉莹斜睨了他一眼,撇嘴道:“既知道招人恨,为何要那样做。”   宁王一脸无辜:“我对你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佳人在怀,我又不是圣人,如何忍得住。”   玉莹眯着眼摇头道:“我看你也不是圣人,你是色中饿鬼才对。”   宁王气笑着在玉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道:“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家伙,便是色中饿鬼,也只是在你面前变作色中饿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满室馥郁氤氲,暗香浮动。   第二日天不亮,玉莹便起床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指挥下人们忙碌起来。宁王怕玉莹受累,虽心里极不愿意管裴贇的闲事,到底调兵遣将,叫来了手下一众能人过来帮忙。   待裴贇迎亲回来,虞文彦一身盛装,与宁王在前厅撞了个正着。   两人一见之下,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握掌为拳,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空气中噼里啪啦燃起火花,只待一个点燃的契机,立时就要血溅当场。   要说虞文彦毕生最恨之事,便是被宁王横插一脚,抢走了玉莹。幸得平日两人无甚见面机会,好赖没打起来过。如今猝然得见夺妻之人,虞文彦岂能不恨。   宁王对虞文彦亦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虞文彦,心道这竖子三番四次招惹玉莹,最可恨的是之前哄骗得玉莹对他芳心暗许,且玉莹都已嫁予我为妻了,这竖子竟还不死心,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偷偷送礼的,真当本王是死人么。   当下两人一着月白色锦袍,一着墨绿色五爪落地坐龙蟒袍,相对而立,剑拔弩张。   裴贇见到两人冰渣般的眼神,感受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氛围,暗暗叫苦,心道千算万算,怎么给算漏了这一茬。当下也顾不得身后的谢晗芳了,忙不动声色的隔开二人,又对裴安使了个眼色。   裴安会意,忙唱喏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两人不为所动,仍冷冷地瞪视着对方,瞳孔收缩,气沉丹田,蓄势待发。周围一些宾客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氛围,都纷纷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冰雕般的两人。   这时忽有一个下人匆匆跑到宁王身边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宁王面色一变,当下也顾不得虞文彦了,转身大步走了。   在场所有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宁王急匆匆到了听雨轩,却见玉莹好端端坐在春凳上,神色如常。宁王忙上前揽了玉莹上下打量一番,口中道:“方才下人跟我说你身子不适,可是孩子闹你了?或是腹痛?”   玉莹哪有什么不适,无非是下人跟她禀告了宁王和虞文彦的情形,她怕两人性子上来,把哥哥的婚礼给砸了,想办法把宁王支过来罢了。   当下笑吟吟地伸出一双藕臂环住宁王的脖颈道:“哪有什么身子不适,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罢了。”   饶是宁王脸皮再厚,当下也被这般直白的告白弄得耳根发烫,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子酥了半边,胸中溢满了甜蜜和欣喜,若不是顾及周围人来人往,恨不得紧紧搂住玉莹缠吻一番。   宁王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便是没有不适,也不得逞强。今日宾客众多,想必女眷也不会少,你一个人哪应付得过来,便是有些不周到之处,想必也不会有人计较,莫一味强撑累坏了身子。”玉莹笑着点点头,又东拉西扯了好一阵,才放了宁王走了。   宁王虽然心知肚明玉莹为何好端端地歪缠他,但心中甜蜜压过了一切,当下只作不知,心情颇佳地回了前厅。   这边玉莹仍去花厅招待众女眷。王姨妈见了玉莹,又是欣喜又是感慨,道:“好孩子,如今满京城谁不知你们家宁王宠爱你,姨妈来京城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皇子身边一个侧妃姬妾都没有,单单只守着正妃一个人的,就是寻常老百姓,也难保有一两个妾室通房的,这说明你们家宁王对你情深意重。你如今又有了身孕,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且不管日后如何,抓紧这几年的好时光赶快多生几个嫡子,以后你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玉莹淡淡地笑了笑,不欲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问了几句覃氏身子如何,何时生产之类的问题,两人寒暄了几句,玉莹又去招待其他女眷了。   待筵散了,戏班子上来给众女眷唱戏,玉莹便悄悄地去新房看谢晗芳。   新房静悄悄的,谢晗芳正端坐在喜床上,盖头已被裴贇挑开了,露出一张芙蓉般娇艳的脸庞来。见到玉莹进来,谢晗芳略带羞涩地笑了笑,露出嘴角边两个深深的梨涡。   玉莹上前握了她的一只手,悄声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哥哥还在前面款待宾客,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谢晗芳脸越发红了,头低低地垂着一言不发。玉莹忍着笑命人将粥点呈上来,看着谢晗芳吃了,又陪着说了半晌话,方回了花厅。   是夜,待宾客一一散了,玉莹和宁王回了宁王府。   两人换了衣服坐在榻上,玉莹抿了口茶感叹道:“哥哥成了亲,我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了,我和哥哥都喜欢嫂子,生得漂亮不说,性子也好。“   宁王含笑看着玉莹低声道:“有你这般漂亮,性子这般好?”   玉莹脸一红,嗔道:“殿下——”   宁王凑得更近一些,带着笑意低声道:“不是说了不再叫殿下了吗,叫我廷麟。”   大夏朝国姓为赵,皇子们为“廷”字辈。   玉莹立即从善如流,低声道:“廷麟。”声音轻柔婉转,宁王心中一荡,再也按耐不住,俯身吻住玉莹,撬开贝齿,辗转吮吸起来。玉莹撄宁一声,环住宁王的脖颈任他索取。   宁王越吻越是情动,只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边缠吻玉莹一边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倾身覆了上去。   玉莹身子一僵,推着他的胸膛道:“压到孩子了。”宁王哑声道:“放心,不会伤到孩子的。”说着一双手上下游移起来,将玉莹的衣服一一褪尽。   待玉莹身无寸缕,露出欺霜赛雪的一身雪肌时,宁王的眸子骤然暗了下来,喉结上下滚了滚,急不可待地俯身含住玉莹的丰盈吞咽了一阵,又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仰躺下来,扶住玉莹的腰肢缓缓坐到自己身上。   玉莹羞臊不已,忙扭动腰肢欲从他身上下来,谁知这一扭动,却让他越发情动,他低哼了一声,双臂一紧,扶着玉莹的纤腰尽情地上下举落起来。玉莹先是紧紧咬住下唇,但如潮水袭来的快意终让她娇吟出声,随着他动作越发恣意,玉莹只觉得脑中白光一闪,娇呼一声,软软的伏在了他的怀里。   宁王绷紧身子,抵挡住这销魂噬骨的美人恩,将玉莹从身上放在来,扶着她跪伏在床上,又一次从身后贯穿她。   宁王前几个月忍得久了,此刻已经理智全无,只一味狠狠地横冲直撞,直将玉莹摆弄得化作了一摊水,方才尽了兴。   待两人喘息渐定,宁王叫丫鬟拿了琉璃灯进来,提了灯细看了一回玉莹腿间,见没有血迹,方放了心。又令丫鬟准备了热水,抱着玉莹去净房沐浴。玉莹早就已经昏昏沉沉,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了,只能软在他的怀里任他施为。   宁王抱着玉莹回到床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吻了吻玉莹的脸颊柔声道:“莹莹,你真好。”   玉莹又羞又乏力,只闭着眼睛不说话。   宁王又道:“过几日我要去江南一趟,那边漕运出了问题,父皇命我微服出巡,暗中察访。”   玉莹顿时睡意全无,忙睁开眼睛道:“那殿下岂不是要离开京城?”   宁王点了点头,低声道:“大概要二十多天方能回来,我尽量早去早回,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玉莹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默然不语。两人自成亲以来,除了闹别扭的那两个月,宁王几乎下了衙就回府陪伴她,从不在外面应酬晚归,玉莹已经习惯了他每天傍晚掀开帘子含着笑意出现在自己眼前,习惯了他跟自己勾缠说笑,耳鬓厮磨。   当下叹了一口气,心情郁郁,但转念一想,他去江南是为了公事,若因自己做些小儿女之叹,影响了他办差的心情,得不偿失不说,而且会显得自己太不识大体。   玉莹敛了不舍之意,温声道:“殿下自管安心去办差,莫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过殿下办完差莫多作停留,一定要早些回来才是。”   宁王心中也是万分不舍,他心知此次江南之行事关重大,且危机四伏,断难善了,但为了不让玉莹担心,当下只搂紧了玉莹故作轻松道:“嗯,一刻都不多作停留,一办完差我就插上翅膀飞回来。”   玉莹心蓦地一沉,隐隐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虞文彦带着酒意出了永安侯府,郁郁地上了马,提了缰绳正要策马而行,忽身后有人喊道:“虞世子!”虞文彦回头一看,见是平王,忙欲翻身下马行礼。   平王笑得春风拂面,上前止住虞文彦道:“不必多礼。本王仰慕虞世子为人已久,早存了结交之意,今日既得巧遇,虞世子可愿与本王去小酌两杯?”   虞文彦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已无转圜的余地,略一踌躇,点头应了。   两人到了一处僻静的酒楼,略点了几个菜,上了一壶酒,平王身边并无随从,笑语晏晏,殷勤夹菜劝酒。虞文彦心中疑窦丛生,后见他言语中若有若无地围绕父亲统领的西山大营打转,又颇有拉拢之意,心下渐渐了然。   当今天子虽正值壮年,但底下几位皇子都手握重权,日渐势大,恐早存了争储之心,纵算不敢明目张胆地结交朝中大臣,但暗地里少不得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以图日后。   自己的父亲定国公手握兵权,又深得皇上信重,少不得会成为这些皇子的拉拢对象。   但是虞家历来有祖训,无论谁坐上皇位,忠的是君,为的是国,绝不参与争储之争,这也是定国公府自开朝以来,皇位几经更替,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   当下虞文彦面上也不露出来,只一味的跟平王东拉西扯,虚与委蛇。平王见虞文彦淡淡的,一句话都不说不到点子上,微微一笑,倒也不急于一时,话锋一转,跟虞文彦闲扯起京城闺秀来,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虞世子今年有二十了吧,不知为何至今尚未定亲,莫不是眼界太高,寻常女子入不了眼?”   虞文彦一听,心中警铃大作,暗想平王好端端地于裴贇大婚之日过来拉拢自己,又故意提到自己的亲事,莫不是是今日自己和宁王的情形被有心人传开来了,他得知后有心挑拨,意指宁王?   当下心中冷笑一声,正色道:“自古以来男婚女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虽不才,但父亲只有在下一个嫡子,想必于我的婚事上挑剔了些。且父亲常说男儿本应以大业为重,年轻时多加历练,日后方能成为国之栋梁。在下虽不才,这些年却也时时谨记父亲的教训,不敢将儿女情长放于心上。”   平王见虞文彦将话回得严丝密缝,半点都插不进去,垂眸沉默片刻,忽朗声一笑,将话题绕开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起身出了酒楼,在门口告了别。   虞文彦上了马,抬头看了看天,只见乌云遮蔽了原本的明月,迅速聚拢到一处,波云诡谲,夜色无端端阴沉下来。虞文彦神色冷然,淡淡说了一句:“要变天了。”低头沉吟片刻,一夹马腹,一提缰绳疾驰而去。   马蹄得得声回应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萧瑟阴森。   半月后,江苏淮安。   一名一身杏黄色奇装女子在月下策马疾行,有路上行人闪躲不及,被女子的马鞭一鞭抽至脚下,扬起一阵尘土,行人骇然抬头,只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消逝在夜风中,道路尽头哪还有方才那个杏黄色的影子。   那杏衣女子策马行到运河畔,一勒缰绳,翻身下了马,动作流利潇洒,一气呵成。   女子快走两步,娇艳的脸庞和身形在月光下清晰地显现出来,只见她明眸皓齿,杏眼朱唇,腰背挺直,英姿飒爽,是个颇有几分英气的美人。   女子将手中缰绳丢到候在船头的下人手中,正欲上船,一位管事模样的下人提醒道:“大小姐,帮主正在招待贵客。”   女子嗯了一声,脚下不停,推开舱门走进船中。   甫一进去,女子便是一怔,只见船中错错落落坐了几个男人,除了她的父亲外,还有父亲的顶头上司漕河总督吴大有,淮安知府钱弼梁,其余几位虽不认识,但皆衣饰华贵,气度不凡。   这时一位眉目英挺的中年人起身唤道:“莺儿,还不快过来见过贵客,这位是敬七爷!”   黄莺儿抬目一望,只见上首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他头戴墨玉冠,身着雨过天晴色锦袍。生得长眉入鬓,双眼亮若星辰,端的是好模样。且兼他未语先笑,意态潇洒,举手投足间一股天生的贵气,无端端让人产生自惭形秽之感。   黄莺儿一望之下,只觉得心咯噔一下,雪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手足无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三出现啦! ☆、第 51 章   黄莺儿颇有些忸怩地走到敬七爷面前行了个礼,声若蚊呐地请安道:“见过敬七爷。”神态举止不复以往的爽朗大方。   她的父亲漕帮帮主黄三爷见此情景,心中一动。   敬七爷对黄莺儿笑了笑,颔了颔首,算是受了礼,未置一词,又转过头跟下首的吴大有和钱弼梁闲聊起来。   黄莺儿被他那一笑给晃了神,脸红到了脖子根,怔立片刻,手足无措地走到父亲身后立着去了,眼睛仍不由自主地偷偷往上首瞟。   话说起来,这漕帮自古以来都处于灰色地带,虽为朝廷办事,行事章程却是十足十的江湖作派,黄莺儿身为漕帮帮主的女儿,自小跟父亲一帮手下摸爬滚打,称兄道弟,于男女大防上向来不在意,   他父亲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亦不是拘礼之人,对她甚为宽松溺爱,从不用礼法规矩约束于她。   故而黄莺儿虽然云英未嫁,却常大大方方跟着父亲会见外男,若无机密紧要之事,甚至会跟在父亲身边旁听。吴大有等人以往也见过几次黄莺儿,知道她颇得父亲溺爱,百无禁忌,对此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   当下黄莺儿一颗心全放在那位敬七爷身上,她以往何曾见过这等神仙般的人物,只觉得他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吸引人,如阳春白雪,竟让人移不开眼睛。   在场诸人都是心思极细腻之人,俱都发现了黄莺儿的失态。   敬七爷端起茶盅抿了口茶,神色淡了下来。吴大有一眼瞥见,生怕唐突了敬七爷,忙暗暗对黄三爷使了个眼色。   黄三爷会意,颇有些尴尬地回头对黄莺儿说:“莺儿啊,爹爹有些要事要跟诸位大人商量,你若无事,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黄莺儿脸红涨起来,磕磕巴巴地赔了个罪,也不敢再看敬七爷,羞得一溜烟的跑了。   这时钱弼梁跟吴大有对了个眼色,笑呵呵地对敬七爷说道:“七爷虽以往到过数次江南,但从未来过淮安,七爷您有所不知,咱们淮安除了是漕运枢纽,盐运要冲外,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   敬七爷心知肚明地一笑,饶有兴趣地问:“噢?我竟不知,还有什么极大的好处?”   钱弼梁暧昧地笑道:“这极大的好处便是,呵呵,淮安美人多啊!属下几个得知七爷大驾光临,早早就准备几个大美人候着了,想来七爷这一路舟车劳顿,势必早就疲累不堪了,这几位美人除了生得国色天香以外,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不在话下,还会唱几首小曲,七爷若有意,属下便让她们进来给七爷松快松快,若能将七爷伺候舒服了,属下几个也算尽了几分心。”   敬七爷长眉一挑,笑道:“盛情难却,既你们如此有心,便让她们进来吧。”   钱弼粮便击了击掌,门外便进来一行七个美人。   众人一望,饶是再见多识广之人,也都目瞪口呆。实在是这几位美人除了生得貌美如花之外,举手投足都柔媚到了骨子里,烟视媚行,勾魂摄魄,一身薄透衣衫紧紧勾勒出玲珑曲线,纵是柳下惠再世,见此情景,也难免热血沸腾,将礼义廉耻抛诸脑后。   当下在座男人都吞了吞口水,一双双眼睛都紧紧地黏在几位美人身上,恨不得立时扑上前去化身虎狼。   敬七爷也面露惊艳之色,上下打量了几位美人一番,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弼梁道:“果然有心了。”   钱弼梁忙道不敢,又指着其中最妩媚勾魂的两位美人对敬七爷道:“这两位姑娘,一名得月,一名得珠,几位美人中最是出挑,若七爷满意,今夜就让她们两个伺候七爷可好?”   敬七爷眼睛在得月得珠的脸上略停留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道:“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一会你们就将这两位美人送到我下榻的客栈去。”   说着便起身走到两位美人面前,伸指勾起得珠的下巴,目光在她娇艳的脸庞上流连不去,低声道:“莫让我等久了。”   得珠顿时化成了水,差一点软在了敬七爷的怀里,水眸撩向敬七爷,媚声道:“七爷——”。   敬七爷朗声一笑,大步往外走去,几位官员忙跟在身后恭送敬七爷。   京城,宁王府。   玉莹正看着廖嬷嬷和桂馥兰馨做婴儿衣裳,虽然王府中有专司针线的绣房,但廖嬷嬷依然坚持亲自给未出生的宝宝做贴身衣裳。   “这刚生下来的孩子娇嫩着呢,贴身穿的衣裳得透气柔软,松江布虽然易得,但做小王爷的贴身亵衣最是合适不过,做成几后洗个几次,再在大日头底下晒一晒便可了。那些蜀锦缂丝什么的,虽尊贵,顶多做做外裳,做内裳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又看着兰馨道:“兰馨这丫头虽然又懒又馋,针线活倒是没得说,小王爷出生的时候天气热了,你回头记得给小王爷做几个肚兜,再做几个驱蚊香囊。”   兰馨撇嘴道:“没见过嬷嬷这样的,既要骂人懒,又要人干活。”   桂馥撑不住笑骂道:“你这蹄子,左右都是给小王爷做活,啰嗦什么,小王爷还能缺你那几件绣活,你趁早把尾巴夹起来,回头主子恼了,你哭着喊着给小王爷做衣裳都不让你做了。”   玉莹在一旁看着她们笑闹,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宁王已经离京半个月了,她一天比一天思念他,不知道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是否一切顺利,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可惜古代通讯太不发达,纵然她牵肠挂肚,依然无从得知宁王的音讯。最近两晚,她越发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一颗心没个着落。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糟,自己虽然之前吃了不少苦,但好歹也算福泽深厚,好几次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所以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倒霉,年纪轻轻还怀着孩子就守寡的。玉莹呵呵干笑两声。   又蹙眉想到,如果宁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只能带着孩子回永安侯府了,哥哥嫂子都是厚道人,必不至苛待自己母子,但安王之前几次三番算计自己,自己一旦失去宁王的庇佑,总有一天会落入那贼子的手中,饱受□□,生不如死。想到这,玉莹面露悲愤之色,长叹一声。   过了一会,又酸酸地想,自己对宁王牵肠挂肚,人家说不定此时正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呢,以他以往的劣迹来看,女人对他来说无非就是暖床的工具,泄欲的对象,他就算出了轨,多半也会认为是理所应当,不但不会对自己有半点愧疚之意,说不定还会随手带回来一两个满意的美人。玉莹越想越是忿忿,赵廷麟!你可是发过毒誓的,你敢出轨,就等着天打五雷轰吧!   廖嬷嬷几个在一旁看着玉莹或蹙眉或叹气或握拳,都不以为意,这半个月来玉莹每天都会如此,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当下也没人去管她,自管自的边做针线活边闲聊天,偶尔拉着玉莹说两句话,   直到更深夜重,玉莹困的不行了,方起身伺候玉莹洗漱了,各自回房休息。   淮安客栈,上房。   敬七爷在桌前坐了,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凝眉沉思。   忽传来两声叩门声,一名男子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七爷,两位美人到了。”敬七爷嘴角勾了勾,起身到床上坐下,沉声道:“进来吧。”吱呀一声,两位美人袅袅婷婷进了房间。   得月得珠在门口站立片刻,水眸往坐在床上的敬七爷身上一撩,露出一丝极勾魂的笑容,扭动腰肢往床边走去。   之前被敬七爷勾过下巴的得珠到了床边,身子一软坐到敬七爷腿上,勾住敬七爷的脖子媚声道:“七爷这般心急,奴家一刻都不敢耽误七爷受用。”说着一只柔若无骨的柔夷往七爷的腰间划去,就要去解他的腰带。   敬七爷扣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爷性子孟浪,床上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一会你们只怕受不住。”   那叫得月的美人闻言娇笑一声,正欲说话,敬七爷忽伸手到二人颈后一拂,两位美人顿时软倒了下来。   敬七爷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将两人抱至床上躺下,自己也上了床,合衣躺在外侧,敛气屏息,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不一会,只听窗外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衣物窸窣声,敬七爷神色一凛,屈指成环,呼哨一声,抽出枕边的佩剑,从床上一跃而起,往窗前掠去。   与此同时,窗前和门外同时飞纵进几名黑衣人,剑光闪烁,直直刺向敬七爷,敬七爷侧身避过刺到胸前的一剑,随手一扬,射出三枚透骨钉,又一抖剑身,刺向已经掠至眼前的黑衣人,只听噗的一声,剑身入肉,鲜血喷涌而出。   敬七爷一击得手,毫不停留,拔出剑身,又刺向另一名刺客。   这时门外飞纵进两名常服打扮的护卫,身手颇为了得,一人一剑刺死两名黑衣人,上前护住敬七爷。   此时窗外不断有黑衣人飞掠而至,往三人跟前招呼,招招皆是要命的招数,将三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三人渐渐险象环生,左支右绌。敬七爷环视左右一圈,脑中飞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黄莺儿生平第一次失眠了,她躺在自己挂着杏黄色床缦的拔步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那个人的神态和身形举止,她觉得他就像清风明月,属于她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幻象。   但是她仍忍不住心烦意乱,她想起他俊逸的侧脸,只觉得他的五官如天工雕刻一般,那般的撩人心弦。   黄莺儿怅然地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长到十六岁,第一次犯起了相思病。   她闷闷地躺了大半夜,到天明时实在躺不住了,起床胡乱洗漱了,拿着父亲送给她的金鞭,预备到小树林里练武。   她所在的这处小小宅院,离运河不远,是漕帮的私产,为历届漕帮帮主所有,近段时间,她带着丫鬟仆从宿在这里,免得总听母亲叨叨她的婚事。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小树林,气沉丹田,将繁乱的气息理顺,娇喝一声,扬鞭一甩,开始呼喝着练功。   这时忽吹来一阵山风,送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黄莺儿自小习武,五感本就异常灵敏,当下收了金鞭,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闻那血腥味越发浓重,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黄莺儿闻声望去,只见远处踉踉跄跄走来一人,那人面白如纸,一手提着剑,一手捂住胸口,胸腹处已被鲜血浸透,眼神涣散,仍强撑着在勉力行走。   黄莺儿惊呼一声:“敬七爷——”奋力往前奔去,双臂堪堪就要扶住他了,敬七爷却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倒了下来。   黄莺儿叫来了下人,手忙脚乱将敬七爷扶进了小院,丫鬟问她:“大小姐,将他安置在哪个房间?”   黄莺儿迟疑了一会,脸上忽泛起可疑的红晕,结结巴巴道:“就扶到我的房间吧。”说着也不等丫鬟作答,指挥下人将敬七爷安置到了自己的闺房。   又拿来了上好的金创药,做贼心虚地摒退了下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立在床边发了半晌呆,忽咬了咬唇,抖着手去解敬七爷的衣裳。   敬七爷里里外外的衣裳已经全被血浸透,黄莺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裳尽数脱了下来。当视线触及敬七爷光裸的胸膛时,黄莺儿脸直红到了脖子根,她没想到他看上去身材欣长,身上却是这般的结实健硕。   她目光下移,倒吸了一口气,只见他腹部纵横交错两条血肉翻飞的长长伤口,伤口业已发黑,想是剑上喂了毒。   她看了看敬七爷的脸色,虽然面白如纸,却并无中毒的迹象,黄莺儿暗暗点头,想是这敬七爷或练过什么御毒的内功,或吃过能解百毒的药丸,否则此刻早就已经毒发身亡,哪里还有命在。   黄莺儿用烈酒帮他清洗伤口,敬七爷吃痛,低哼一声,却仍未醒转。黄莺儿又仔细地将金创药撒至伤口上,这金创药是父亲颇费了一番功夫从云南当地的苗人那得来的,既能止血又能防止伤口化脓,曾经救过无数漕帮兄弟的性命。   待上好药,黄莺儿用纱布厚厚地将他的伤口包扎好,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他发呆。她做梦都没有想过能跟他有这种亲密接触的机会,一时只觉得既满足又不安,似乎自己无意中拥有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怔怔地发了会呆,起身命厨房熬制了清淡的补身汤,含着羞意将他扶了起来,一口一口给他喂了进去,又替他净了手和面,仍坐在床边守着他。   到了晚间,敬七爷发起烧来,嘴里喃喃说着胡话,黄莺儿凑近一听,只听他反反复复喊着两个字:“莹莹,莹莹。”   莹莹显然是女子的名字,黄莺儿心中莫名一酸,她看着敬七爷沉睡的脸,他看上去二十左右,多半已经成亲了,莹莹是他妻妾的名字?   他一定很钟意这个女子吧,黄莺儿酸涩地想,否则不会都这般九死一生了,还对她念念不忘的。   她郁郁地发了会呆,又命厨房熬了退烧的柴胡汤,亲自给他喂了,趴在他床头痴痴地看了他一会,过了一会困意袭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黄莺儿醒来,天边已经发出青色的光,耳边传来林间鸟儿的鸣叫,黄莺儿晃了晃神,猛地直起身子往床上看去,却蓦然一惊,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敬七爷的影子。   她顾不上酸麻无比的腿和胳膊,匆匆忙忙前庭后院找了一圈,边找边喊道:“敬七爷!敬七爷!”   这时丫鬟在屋内唤她:“小姐,桌上有一千两银票。”黄莺儿奔回屋内,果见桌上茶盘下静静地压着一叠银票,是他留给她的吗?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她怔立片刻,颓然地回到床边坐下,伸手摩挲他躺过的衾被,目光一寸寸在床上游移,似乎他仍躺在那里,忽眼前一闪,黄莺儿凝神看去,就见床上角落处静静躺着一枚玉佩,她伸手握至掌中细看,是一枚晶莹剔透的蛟龙玉佩,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是他遗落的?黄莺儿暗想。   黄莺儿细细摩挲半晌,翻过玉佩一看,只见背后刻着一个字,黄莺儿轻吟出声:   “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狠狠放了男主半盆血,大家看得可还解气!?   担心男主失身的同学,他目前身受重伤,估计想举都举不起来了,小三虽然比较豪放,但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就算想睡男主,估计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嗬嗬嗬!所以你们多虑啦!    ☆、第 52 章   堪堪又过了半月,眼见得宁王离京已经月余了,却仍然没有消息。玉莹一日比一日担心,晚上噩梦连连,没有一夜睡好过。   这晚玉莹又从噩梦中惊醒,惊魂不定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拥着被子在床上痴坐半晌,无意识地环首四顾,只觉得以往温暖馨香的上房显得如此的冰冷寂静。   玉莹叹了口气,下地到薰笼前斟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忽心中一动,转身走到多宝格前,拉开一个暗屉,拿出一个紫檀木云水纹盒子来。   玉莹抚摸盒身片刻,启开盒盖,露出一枚栩栩如生的玉兰花玉佩。玉莹静静凝视着玉佩,不自觉微笑起来,眼中柔情一片。   过了一会,玉莹悄悄叹了口气,走到妆台前,对着镜子将玉佩挂到脖颈上,一时间,晶莹剔透的玉兰花与玉莹欺霜赛雪的雪肤交相辉映,让人目眩神移,美得惊心动魄。   玉莹对着镜子端详半晌,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将玉佩握在胸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似乎从这枚玉佩中得到了极大的慰籍。又怔怔地发了一会呆,起身到床上躺下,手中紧握着那枚玉佩,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玉莹平复了纷乱的心绪,带着桂馥兰馨去永安侯府。适逢裴贇休沐在家,和谢晗芳早早地在前厅候着了。   玉莹见裴贇一脸的神清气爽,行动间对谢晗芳处处维护,说不出的温柔体贴。谢晗芳则娇羞默默,常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注视裴贇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爱慕和甜蜜。   玉莹见此情景,甜甜一笑,打趣道:“这天还没热起来,怎么屋子里就腻得慌了?”裴贇和谢晗芳先是一怔,后反应过来,谢晗芳羞得头几乎埋到胸前,裴贇脸皮厚,只略红了红脸,便笑骂道:“越发促狭爱捉弄人了。”   又看着玉莹已经显怀的肚子道:“这段时间身子可爽利?看你一点肉都没长,怎么,还是不思饮食么?”   玉莹眨眨眼,暗自扶额,心道就算自己说破了嘴皮,想必都没办法让这些古人理解孕期控制体重的重要性,以及妊娠期糖尿病、高血压、巨大儿的危害。   当下干笑一声,嘟着嘴敷衍道:“成日里吃个不停,餐餐山珍海味,汤汤水水不断,但就是不长肉,我有什么办法。”   谢晗芳在一旁抿嘴笑道:“想来妹妹天生便是如此,不易长胖。”   又含羞看了裴贇一眼道:“妾身看侯爷每餐也吃许多,但侯爷也是身形偏瘦,妹妹和侯爷一母同胞,想来是遗传了公婆的身形。”   裴贇道:“她怎么能和我比,我每日都在护军营领兵操练,劳心劳力,不多吃些如何支撑得住?我手下的将士比我还能吃呢。”   玉莹闻言,假怒道:“哥哥的意思是说妹妹每日在家无所事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懒又馋咯。”   裴贇不上她的当,似笑非笑看着玉莹道:“馋也许不至于,懒却当之无愧。成日里连个针线活都不拿,哥哥这些年就得你一个荷包,你们家宁王呢,怕连一个荷包都未得过吧?我看你与其成日里伤春悲秋,还不如正正经经给孩子做几件绣活,也省得胡思乱想,闹得茶饭不思。”   玉莹心知裴贇是看自己神情落寞,拿话将她,好让她转移注意力,免得成日里为了宁王牵肠挂肚。   当下只作不知,一把抱住谢晗芳,环住她的脖颈娇嗔道:“嫂子你看,哥哥欺负我。”   裴贇和谢晗芳都撑不住笑了。   三人笑闹了一阵,就有下人来请三人用膳。   玉莹暗暗感叹,哥哥娶了妻,整个永安侯府似乎都有了生机,除了哥哥变得爱说爱笑以外,就连下人似乎都比往常要来得精神头十足,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喜气。   三人用了膳,裴贇去外书房,谢晗芳拉了玉莹去上房说体己话,忽有下人神色匆忙过来道:“王妃快去前厅吧,宁王殿下来了,在前厅等王妃呢。”   玉莹一听,猛地起身,差点没绊倒椅子,急匆匆地往外跑去。谢晗芳和桂馥兰馨在后面急喊道:“慢点跑,莫磕着了。”   玉莹哪听得进去,一刻也不想耽误,只想马上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堪堪跑到前厅,刚一进门,便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一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莹莹!”   玉莹鼻根异常酸胀,急急抬头,却猛地怔住,只见眼前的人脸色异常苍白,面容清癯,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玉莹心中一痛,伸手抚摸他的面颊,讶道:“怎么脸色这么差,瘦了这许多?”   宁王细细端详了玉莹一番,低头轻啄了玉莹樱唇一口,笑道:“外面哪有家中舒服,成日里吃不好睡不好的,何况我每日里想你,想得夜里都睡不着,为伊消得人憔悴,哪能不瘦。”   又道:“我刚一回京,听说你回了永安侯府,水都没喝一口,便马不停蹄过来见你了。”   玉莹呜咽一声,将头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宁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却舍不得推开这温香软玉的身子,抱着玉莹半晌,含笑低声道:“这些日子可曾想我?”   玉莹拼命点头,哽咽道:“没有一刻不想你,怕你遇到危险,夜里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天天盼着你能早些回来。”   宁王听了,只觉得身心畅美,强忍着亲吻玉莹的冲动,柔声道:“傻丫头,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就是差事棘手些,略耽误了几天。我担心你和孩子,一办完差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一刻都不曾耽误。”   又低头看向玉莹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柔和,温声道:“一月未见,长大了这许多。”   玉莹笑吟吟地点头,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轻声道:“你刚走那几日就开始动了,这些日子动得越发厉害了。”   宁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玉莹的如花笑靥,听着她的娇声软语,只觉得自己已被一张情网密密实实的笼罩住,终其一生都将陷在其中,无法自拔了。   他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抚过玉莹的脸颊柔声道:“咱们这就回家可好?”   莹莹忙大大点头,回身吩咐桂馥几个收拾东西,又跟闻讯赶到前厅的裴贇道了别,谢晗芳因避嫌,未曾出来,玉莹便派下人送了话,跟着宁王出了侯府。   两人上了马车,玉莹紧紧靠在宁王怀里,叽叽喳喳的跟他絮叨着别后诸事。   “你走后没几天,皇后突然招我进宫。我谎称胎象不稳,需卧床静养,不宜下床行走,又悄悄派人送消息给太后。皇后果然不肯善罢甘休,派了陈御医进府要替我诊脉,我敷衍了一番,眼见得推诿不得了,太后懿旨便到了。太后说我怀孕初期曾经落水,惊了胎气,孕期需得静养,否则将有滑胎之虞,而进宫礼仪繁缛,难保会有闪失,命我整个孕期都不许进宫,只在府里静养。那陈御医见太后她老人家都开了金口,吓得不敢给我诊脉了,灰溜溜地走了。”   宁王闻言,脸阴沉得要滴水,沉默半晌,道:“那老妖婆翻云覆雨这么多年,恣意惯了,以为全天下的人和事都握在她手中,任她捏圆搓扁。只是她却忘了,时移势易,今非昔比,她再猖狂,再机关算尽,也有她算计不到的事,算计不了的人。”   玉莹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一时也不敢接话。   宁王低头看了看玉莹,脸色缓和下来,低声道:“我给你带了些江南的土仪,有核桃雕的一套小人,黄杨木雕的小棋盘,还有一些变戏法的玩意,甚是有趣,一会你看看可喜欢。”   玉莹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大大点头道:“喜欢喜欢!”   又环住他的脖颈柔声道:“殿下,你对我真好!”   宁王挑眉一笑:“总共就只有你这一个宝贝,不对你好对谁好。”   玉莹眨眨眼,略带酸意地看他一眼:“宝贝兴许是宝贝,一个却只怕未必。殿下这次去江南办差,江南自古出美人,殿下难不成就不曾遇到一两个中意的?”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小家伙如今会吃醋了。我自有了你后哪里还有过别人。况且这次办差事关重大,又时间紧迫,我哪有心情看美人。”   说着又轻拧着玉莹的鼻子低声道:“再说我的莹莹这么美,其他女子跟你一比,纵有几分颜色,也都成了庸脂俗粉,面目可憎,看了让人生厌。”   玉莹听了这话,心里受用,嘴上却说:“惯会拿话哄人。”   两人说笑着到了宁王府。   到了晚间,两人洗漱完上了床,宁王老老实实搂着玉莹,既不缠要她,也不动手动脚。   玉莹颇觉得奇怪,暗想他今天为何这般异常,想了想,故意往他身上蹭去。谁知身子刚捱到他,他却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口中道:“今日累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玉莹心中疑窦丛生,要知道两人自成亲以来,宁王一直在房事上保持着高度的兴致,就算因她怀孕头三月禁房事,他也会百般厮缠,每晚摆弄她好一阵方肯罢手。更何况他们这次月余未见,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就算不如狼似虎,也断没有这么老实的道理。   当下面上不露,只一味往他身边拱蹭,一双小手开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移。   宁王制住她作乱的小手,哭笑不得道:“好莹莹,莫撩拨我。我这些日子颇为乏累,这几日需得好好休息,本来今晚要宿在书房的,实在舍不得你,方跟你宿在一起了。你这般撩拨我,明日我起不了床上不了朝,如何是好。”   又坏笑道:“过几日为夫再好好疼你。”   玉莹双手被他制住,一时竟挣脱不来,只得闷闷道:“既如此,那便早些睡吧。”说着便翻了个身朝里躺着去了,眼睛却睁着。   宁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搂住她,过了一会,到底抵挡不住连日来的疲累,沉沉睡了过去。   玉莹听他气息匀称,估计已经睡熟了,便悄悄转身,循着鼻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他身上上下摸索起来。宁王虽然素来警醒,但这段时间体力早已透支,好不容易回到日思夜想的温柔乡,一时间身心放松,竟睡死了过去。   待他惊醒过来,玉莹已经发现他腹部狰狞的伤口,正坐在一旁默默垂泪。   宁王忙掩住衣襟,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过是些皮外伤,怎么就哭成这样。”说着便起身帮她拭泪。   玉莹的眼泪越发扑簌簌掉个不停,哭道:“这般吓人的伤口怎能说是皮外伤?到底是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竟要置你于死地。”   说着便欲下地取金创药,宁王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低声道:“伤口已经结痂,张御医看过说不妨事了,不用再上药了。”   玉莹低头看着那两道长长的伤口,不敢伸手触碰,只能哀哀垂泪道:“我日夜担心,就是怕你遭人暗算,你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怎么办。廷麟,咱们走吧,远远的离开这里,什么权势富贵,谁爱要谁就拿去,咱们不跟他们斗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纵是粗茶淡饭我也愿意。”   宁王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如今我们这些人已经被形势推到了风口浪尖,就算不想争权夺利,也不能全身而退了。更何况我母亲当年的仇还未报,我这做儿子的怎能苟安一隅?”   玉莹泣不成声。   宁王轻轻摩挲玉莹的腹部,柔声道:“你现在只管安心养胎,别的事你莫操心,漫说明日之事未可知,便是真到了眼前,我也总会想办法护得你和孩子周全,你莫怕,莫担心,万事有我。”   玉莹未再说话,只紧紧抱住他,默默垂泪。   宁王握住她的手吻了吻,低声道:“莹莹,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踏遍千山,走遍万水,远离尘嚣,恣意欢笑。醉笑陪卿三万场,再不诉离殇。”   声音低沉,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玉莹将头埋到他的胸前,狠狠哭了起来。   窗外原本清冷的月光撒在这帐里相拥的一对人儿身上,似乎也感染了暖意,柔软了下来,只是仍带着千百年来的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乾清宫   宁王立在下首,对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说道:“吴大有任漕运总督之职三年,河道淤塞,漕运时有受阻,三年下来损失不可估量,吴大有不旦不治吏事,对运河淤堵视若无睹,更借统领颍州兵备道、徐州兵备道、淮扬海防道之便,私囤军粮,操练兵马,其心可诛。又与淮安知府钱弼梁等人勾结,贪墨官晌,私扣漕粮,如今儿臣已将他人赃并获。”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呈给皇帝:“这是三年来漕运总督府的银钱往来,吴大有每年暗中花费竟逾百万两白银,其贪腐之巨,我朝罕见。钱弼梁身为一个小小的淮安知府,其私邸之奢靡,日常用度之考究,纵连皇室亦不堪与之相提并论。父皇,此二人已成我朝漕运毒瘤,若不严处,势必扰乱朝纲,动荡漕运,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面露沉痛之色,缓缓道:“吴大有自天宝元年中了武状元,朕素来欣赏其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一直委以重任。漕运总督一职掌管国之命脉,谓为关键,当初文远思辞乡归故,漕运总督一职空虚,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吴大有,没想到,人心善变,亏朕还自诩知人善用,到底是看走了眼。”   宁王敛声屏息,并不接话。   皇帝静默片刻,看向立在下首的宁王:“老七,对漕运总督之职,你可有什么接替的人选向朕推荐?”   宁王恭声道:“这等朝廷要职的委任历来需经父皇及几位阁老商榷拿定,儿臣不敢妄议。”   皇帝笑骂道:“臭小子,在朕面前也耍花腔。”   又沉吟片刻,道:“前几日,苏熹年进京述职,他任浙江巡抚三年,年年考评为优。据闻他办事治尚威严,抚民惠政,官生鹊起,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且他为人敏慎,正直耿直,几位阁老对他甚为爱重,暗中考察他许久,对他甚为满意,几次在朕面前提起他,有意对他委以重任。如今正值各外放官职三年期满,不如,便提他做这漕运总督可好?”   宁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恭声道:“父皇和几位阁老看中的人必然是好的,儿子不敢有异议。”   皇帝凝神沉思了一会,沉声道:“罢了,此事不急一时。”   又目光温和地看向宁王道:“这些日子你也乏累了,若无事,早些回去歇息吧。你媳妇有了身孕,怀的又是你头一个嫡子,不得掉以轻心,你平日里下了衙多陪陪你媳妇,照看着些,不可胡闹。”   宁王笑道:“父皇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回府陪媳妇去。”   说着便行礼告退。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臭小子。”   半晌,皇帝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神色黯淡了下来,喃喃道:“凌儿,老七就要当爹了,你那么疼爱老七,若还在世,该是何等的高兴。”   话音一落,龙椅上的皇帝似乎瞬间老态毕露,原本挺拔的身影也佝偻了下来。   深夜,太子府   外书房中不断响起杯盅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太子的怒骂:“吴大有这个蠢材!废物!”   沈国舅在一旁低头喝茶,不为所动,似乎对此情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太子砸过瘾了,松了松领口,到上首坐下,厉声道:“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攥住,让老七给逃了。如今老七活着回来了,以他的性子,不拿吴大有作伐拿谁作伐?他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便是母后也保不住他了!”   沈国舅缓声道:“吴大有这些年也是闹得太不像话了些,眼皮子忒浅,半点不知收敛,他这回是自己把脖子送出去了,若平日里行得正走得直,宁王便想拿他开刀,焉能如此轻易的抓到证据。”   又抬眼看向太子:“吴大有辜负了太子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死不足惜。太子且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吧。”   太子脸色阴沉:“如今漕运总督已换了老七的人,他素来狡诈阴狠,咱们再想插手漕运,只怕都不能够了。”   沈国舅道:“如今漕运副总督一职尚且空虚,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安□□们的人做副总督,暗中监视牵制苏熹年,这样若宁王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能提前知晓,不至于太过被动。”   太子恨声道:“老七仗着父皇的宠爱,这些年将刑部吏部攥在手中,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权术,恣意妄为。如今他又将漕运握于掌中,漕运关乎国运,我看要不了多久,我这太子也不必做了,整个天下都将是他老七的了!”   沈国舅凝神不语。   半晌,沉声道:“此事还需皇后娘娘从中周旋,太子只管安心,历来后宫关乎前朝,只要皇后娘娘稳坐中宫,谁也夺不走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的脸越发阴沉:“舅舅,你可知父皇最近新得了一个云嫔,据说跟当年的郑贵妃长得甚为相似,父皇对她宠擅专房,不但封为嫔位,更赐居长春宫。”   顿了顿,摇头缓声道:   “一个替身,尚且如此宠冠六宫,不难想像当年的郑贵妃在父皇心中是何等的独一无二,风头无两。不怪母后当年为了她坐立不安,照父皇对那郑氏的恩宠程度来看,爱屋及乌,当年这太子一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沈国舅面色一变,急声道:“太子,当年之事莫要再提了,此事若东窗事发,一旦为皇上所知,这太子之位恐怕真要易主了!”   太子狠戾道:“他休想!他就算机关算尽,这江山也只能是我的!”   沈国舅怅然长叹一声,并未接话。太子亦沉默下来。   转眼间,外书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宁王下衙回来时,玉莹正命桂馥几个拿出针线篮来挑针捡线。她想起裴贇说的话,自己自成亲以来,确实连一个荷包都没给宁王做过,惭愧之余,恨不得马上穿针走线,给宁王里里外外做套衣裳才好。   但玉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如果没有桂馥兰馨帮忙,就凭自己那拿不出手的针线活,只怕连一个袖子都做不好,所以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从贴身的小物件开始做起。   正举棋不定是先做汗巾还是先做荷包的时候,门口帘子一响,宁王回来了。   玉莹忙下地迎了过去,宁王搂着她亲了一口,看了一眼炕上的针线篮,讶道:“在做针线?”   玉莹一边点头一边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伺候宁王净面,又看着宁王换了一套海天青常服,方笑吟吟地道:“我左右在家无事,与其成日里闲着,不如给你和孩子做几件贴身的绣活。”   宁王闻言笑道:“府里自有做针线的绣娘,用你劳心劳神做什么,仔细熬坏了眼睛。”   说着便拉了玉莹坐到炕上,俯身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凝神倾听起来。   玉莹低头看着他,柔声道:“成亲以后未给你做过一件针线活,我心里过意不去。我针线活上平平,别的做不好,但是给你做些汗巾荷包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不怕熬坏眼睛。”   宁王闻言,笑着抬头玉莹在樱唇上轻啄一口道:“好,莹莹若做得了,我便日日戴在身上,片刻不离身。”   到了晚间,两人上床就寝,玉莹撩开他衣襟细看伤口,见伤口结痂已经慢慢脱落,一日比一日见好了,大松了一口气,偎在他怀里默默不语。   宁王这些天因为伤口的缘故,不曾碰过玉莹,如今伤口好转,搂着玉莹温软的身子,哪里还按耐得住。   行至欢畅时候,宁王紧抱住玉莹,在她耳畔低声道:“莹莹,我爱你,此生不渝。”声音低沉沙哑,如一粒石子,投进他怀中女子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   天香楼   一群世家子弟围桌把酒调笑,每人身边都有一名衣衫不整的姬妾,满屋说不出淫靡秽乱。   抚远侯世子一边抚弄身边姬妾的酥胸一边笑着对坐在对面的沈国舅六公子说道:“六爷,最近甚少见你出入这些风月场所,难不成新得了什么貌美的姬妾?若真得了,莫藏着掖着了,领出来让咱们大家伙也开开眼界。”   沈老六摇头闷声道:“哪有什么貌美姬妾。我们家老头子最近对我甚为严厉,轻易不放我出来,我纵算想出来玩,也不得机会。”说着闷头饮了杯酒。   威远将军之子笑道:“说起来,咱们这几个都还未成亲,没人管束,故而纵情恣意得很,若日后成了亲,只怕就不能这般随性了。”   辅国公家四公子哧笑一声,用扇柄环指桌上诸人一圈道:“就凭你们这几个孙悟空,还能服媳妇的管束?只怕纵是王母娘娘下嫁,你们也会一往如前,纵情声色,恣意行乐。”   这时抚远侯世子忽低声道:“话说起来,确有一个风月场中的高手,自娶亲以后再也不曾出来玩过了。”说着便比了一个“七”的手势。   沈老六面色一变。   辅国公四公子暧昧一笑,低声道:“听说那宁王妃生得国色天香,宁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到手的,哪能这么轻易就丢开手。”   抚远侯世子道:“怕不止是相貌生的好吧。听说宁王为了她遣散了府里的侧妃和姬妾,如今单只守着她一个人,以宁王的性子,若是她没有些过人的手段,怎能将宁王服服帖帖的收拢在身边?怕是那上面的功夫甚是了得吧。”   说着众人都浪荡地低笑了起来。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老六听到此处,忽暧昧不明地一笑,低喃道:“确实够   销魂噬骨,让人此生难忘。”   这时威远将军公子清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们几个连他的女人也敢调笑,不要命了?”   众人皆神色一凛,静默片刻,将话题绕开了去。   只有沈老六脸色阴沉起来,凝视手中酒盏片刻,仰脖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进入第五个月,玉莹的肚子像吹气球似的,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这日宁王本欲出门,适逢林御医上门请脉,宁王便在一旁坐了,看着林御医给玉莹诊完脉再走。   林御医凝神诊脉,面色变幻莫测,捋须思虑半晌,忽起身对宁王躬身行礼道:“下官给宁王殿下道喜了,若下官未诊错,王妃十有□□是双胎之象。”   宁王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喜得起身大步走到林御医面前问道:“此话当真?!”   林御医微笑道:“下官此前为王妃诊脉时便已存疑,但因月份小,不敢妄断。如今王妃双胎之象越发确切,下官万不会诊错的。”   坐在屏风后的玉莹听了,一时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   桂馥兰馨喜得差点没蹦起来,手舞足蹈地对玉莹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宁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圈,忽扬声道:“赏!传令下去,王府上下个个有赏!”又吩咐刘泉:“去帐房领五百两银子赏给林御医,好生招待。”刘泉笑着应了,恭敬地领着林御医下去了。   一时间,王府上下俱皆喜气洋洋,人人眉开眼笑。   刘泉笑得嘴都合不拢,将阖府下人召至一处朗声道:“殿下和王妃大喜了,殿下吩咐了,今儿人人有赏,两位主子如此厚道咱们,往后大家伙更得尽心竭力伺候两位主子和小主子们。”众人朗声应了。   廖嬷嬷一脸喜意,立在屋子中间连念了几声佛,又屋内屋外看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什么忌讳的物事,方到床边搂了玉莹百般摩挲起来,喜极而泣道:“我的好姑娘,老爷和夫人泉下有知,得有多高兴。”玉莹被她发自内心的喜悦所感染,一时间感慨万千,搂着廖嬷嬷默默不语。   宁王立在床边满含笑意地看了玉莹半晌,屏退廖嬷嬷等人,坐到床边握着玉莹的手柔声道:“好莹莹,给了为夫一个这么大的惊喜。”玉莹被他灼灼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靠到他的怀里低声道:“殿下——”   宁王搂住玉莹,下巴轻轻磨蹭玉莹头顶的秀发,带着笑意低声道:“莹莹这么乖,要为夫怎么奖励你?”玉莹在他怀里闷声道:“殿下,现在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虽然玉莹自己很喜欢女孩,但她知道在她目前所处的时代,尤其是面对宁王这样的天潢贵胄,她根本没有立场去任性地大喊男女平等,或生男生女一样好之类的无稽之谈。   宁王见她神色黯淡了下来,忙笑道:“若能像莹莹这么漂亮,女儿为夫也喜欢。”顿了顿又道:“不过最好是儿女双全,儿子像我,女儿像你。”   玉莹暗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何必做无谓之叹,反正目前又不可能得知是男是女,自己早早就背思想包袱做什么。   当下神情轻松了下来,抬眼看向宁王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去上衙了吧。”宁王现在心里眼里只有玉莹,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玉莹,哪里舍得去上衙。当下搂着玉莹厮缠了半晌,直到刘泉过来催了好几回,方依依不舍地走了。   虽然宁王府历来治下甚严,没有人敢出去大肆宣传,但由于宁王态度暧昧,没有严令封口,当下还是走漏了消息。   宁王走后没多久,便有不少朝中大臣,勋贵世家闻讯送了贺礼来,刘泉一脸喜气地在前厅迎来送往,或有贺礼当中特别贵重的,便会拿到上房呈给玉莹看。   玉莹被一堆闻所未闻的稀世奇珍给晃花了眼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闭了闭眼,正色对刘泉道:“这些礼物太过贵重,送礼之人所图之事必定非比寻常,你且先收着,等殿下回来再请他的示下。”刘泉应了,带了人将一堆宝贝好生收了下去。   玉莹看着那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消失在门口,想起那天裴贇说的话,不由苦笑,看来权势真是好东西,如今这宁王府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到了下午,王姨妈过来探望玉莹,除了一堆补品外,还带了十几套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裳。   王姨妈笑着说:“你大表嫂和你前后脚有的身孕,姨妈给你们一人做了些孩子的贴身衣裳,本想着你日子稍远些,不太着急,谁知我的儿这般好福气,竟怀了双胎。姨妈一听着这好消息就巴巴地就过来将衣裳给你送来了,你先收着,姨妈回去还给你做。”   玉莹忙谢了,又连称不用王姨妈再劳心费神。   王姨妈异常坚决:“姨妈别的拿不出手,针线活不是姨妈自夸,满京城都算数得着的。这些年姨妈轻易不拿针线了,这回是看你和你大表嫂有孕,怕那些下人做的不合心意,这才一时手痒的。你若嫌弃姨妈的手艺,姨妈可要恼了。”   玉莹只得受了,又细看一回那些衣裳,见针脚细密,裁剪精妙,又按月份从小到大一字排开放在炕上,说不出的别致可爱,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人又说了半晌话,王姨妈忽然神色赧然起来,她迟疑地看了玉莹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莹儿啊,姨妈知道你是个实心实意的孩子,姨妈今儿有个不情之请,还得请你跟你们家宁王开个口。”   玉莹心中讶异,忙道:“姨妈但说无妨,只要是玉莹能做到的,玉莹自当尽力而为。”   王姨妈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你大表哥自中了进士,先是在翰林院做编修,后又在吏部磨练了几年,如今还是个吏部主事。他一门心思要为朝廷做些实事,觉得在六部虽好,但有磋磨志气和抱负之嫌,所以他总想着谋一任外放,总跟他父亲说若能到到地方上大展拳脚,为当地百姓谋些福祉,方是为官之正道。如今适逢朝中官员三年任满更替,姨妈想请你跟你们家宁王说说,帮你大表哥谋一个合适的外放。”   玉莹听了,思忖道,宁王掌管吏部,决定全国官员的任免、考察、升降,王静之科班出身,根正苗红,宁王在自己权力范围之内帮他谋个外放应该易如反掌,不算逾矩吧。   当下抿嘴笑道:“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但大表哥官声清明,又这般有志气,想必谋任外放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晚上殿下回来,我便试着跟他说说,一有消息我便派人告知姨妈。”   王姨妈忙千恩万谢地去了。   过了一会,谢晗芳也来了。先是拉着玉莹上下打量一番,又命人将一众珍稀补品呈上来,方笑道:“侯爷一得知消息,喜得连护军营也不去了,立逼着裴安将家里收着的上好的补品药材都拿出来,亲自看着裴安包好了,因他自己不方便过来,催着我赶紧给你送过来。”   说着又拿出一叠小孩衣裳及肚兜,并一些香囊,呈给玉莹看:“这是我这些日子给小王爷做的绣活,你看看可还合心意,莫嫌嫂子手艺粗浅。”   玉莹知道谢晗芳针线活甚为了得,未出嫁前为了贴补母女家用经常做了绣活拿出去卖,比寻常大家闺秀的针黹要出色许多。   当下接过肚兜和香囊细看,见颜色搭配别致淡雅,绣工细密精致,喜得忙点头道:“真是好看,嫂子果然蕙质兰心,妹妹真是长见识了,原来小孩的肚兜和香囊也能这么配色,配出来竟这般的别致。”   谢晗芳笑得露出嘴角边深深的梨涡:“你喜欢就好,我回去再给你做一些送来。”   又感叹道:“谁能想到,妹妹头一回怀胎,竟就怀了双胎,谁能有妹妹这样的好福气。”   说着便期期艾艾地看着玉莹,嗫嚅道:“不知道妹妹可有什么得子的秘方,若有,不妨告诉嫂子,也好让嫂子也沾沾光。”一句话没说完,先已经羞得满面红霞。   玉莹一怔,看着谢晗芳红得要滴血的俏脸笑道:“嫂子,你跟我哥哥成亲不过月余,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谢晗芳低垂着头,一双手绞着帕子,声若蚊呐:“公婆只有侯爷这一个嫡子,侯爷这一支人丁太单薄了些,且侯爷今年都二十一了,寻常人家在侯爷这个年纪,大多都已有好几个孩子了。我怕侯爷虽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着急呢。”   玉莹笑道:“哥哥不是那种人,何况你们成亲不过月余,哪能这么快就有身孕。”   又道:“嫂子只管安心,你和哥哥都素来体健,只要顺其自然,早晚会怀上的。你若患得患失,影响了心情,反而会得不偿失。”   两人又说了半晌话,玉莹见谢晗芳仍围绕着得子秘方打转,忙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没有怀双胎的秘方,若有,绝不藏着掖着,一定第一个跟嫂子分享。谢晗芳无法,无奈地笑着走了。   送走了谢晗芳,玉莹乏累无比,正准备上床歪着,刘泉忽匆匆进来回话:“启禀王妃,外面有一位黄姑娘求见。奴才本不欲理她,但她将这枚殿下的贴身玉佩呈给奴才看,奴才验了,是殿下的蛟龙佩无疑。这枚玉佩为当年皇上所赐,每位王爷仅此一枚,断难仿制,不知这黄姑娘从何处得的。奴才看此事颇有些蹊跷,还请王妃示下,要不要见这位黄姑娘?”   玉莹接过刘泉手中的玉佩细看,见确实是宁王的贴身饰物,不由疑窦丛生:这黄姑娘拿着宁王的贴身玉佩找上门来,所图为何?既自称姑娘,自然是未婚女子,但身为未婚女子,又拿着外男的贴身饰物登门造访。。。   玉莹暗暗皱眉,略一思忖,心中冷笑一声,十有□□是宁王同志出门一趟,故态复萌,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人家债主找上门来了。   当下胸中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强自按耐了好一会,才闷声道:“见,为何不见,将人领到前厅去,我一会就到。”   刘泉略有些迟疑地应了。   玉莹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裳,又令桂馥兰馨好生地替自己梳了妆,施施然往前厅去了。   刚一进前厅,就见一位身着杏黄色衣裳的高个丽人背手而立,正兴致勃勃地欣赏墙上的名家字画。   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玉莹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只见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张神采奕奕又不失娇艳的脸庞,眉眼颇为俏丽,鼻梁挺俏,嘴唇艳红,腰背挺直,腰细腿长,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英气。   玉莹暗暗点头,这位黄姑娘是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宁王同志果然荤素不忌,环肥燕瘦,涉猎广泛。估计是看腻了自己这种清淡型的,无意间看到这样一朵烈焰玫瑰,一时没忍住,想着换一换口味。   只是不知道两人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玉莹暗忖。   黄莺儿也在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玉莹,她虽然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清丽佳人,但玉莹这样水做的美人还是头一回得见。   她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白嫩肌肤跟眼前美人的冰肌玉骨一比,简直粗黑的不能看。   而且她的眉眼怎么可以生得这么好看,一双眼睛水波潋滟,天真中带着引诱,红唇鲜润欲滴,让人忍不住就想一亲芳泽。身姿袅娜,瘦不见骨,气质娴雅,宛如神仙妃子。   黄莺儿目光下移,愕然看见玉莹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不由暗吞了一口口水,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玉莹在上首坐了,淡淡地看着黄莺儿道:“黄姑娘,请坐。”   黄莺儿颇为不安地告了罪,小心翼翼在下首坐了,仍忍不住上下打量玉莹。   玉莹对她略显唐突的目光视若无物,饶有兴趣地问:“不知黄姑娘因何事到访?”   黄莺儿结巴起来,她到底为了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找他,在来的路上她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了。自然,自从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她就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对她来说,他就像天上的明月,终其一生都只能远远地仰望。   但她无法抑制自己午夜梦回时对他的渴慕,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忍不住细细在脑海中描摩他清风般的笑容,黑玉般带着笑意的眸子,俊朗挺拔的身形。   她无数次想起他静静躺在自己闺床上沉睡的模样,他的侧脸俊美得如同天工雕刻,找不到半点瑕疵。   她自然也记得他光裸的胸膛,结实致密带着光泽的肌肤。她见惯了父亲那样的粗野大汉,从没想过男色也可惑人,竟引诱的她方寸大乱,一步一步走到京城,走进了宁王府。   眼前的这位美人就是他口中的莹莹吗?黄莺儿暗忖。   她也曾无数次设想过当得起他心上人的女子,自然一定是极出色的,毕竟他是那般出色的男子。   但无数次的设想都不及方才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悸动。   她真美啊,可以让无数女子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但难得的是她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没什么自觉,神情异常温柔可亲,一点也没有美人通常有的傲气或目无下尘。   黄莺儿想起当年淮安引得万人空巷的大美人程青青,她曾跟着家人去凑热闹,远远看过一眼,记得她当时也觉得颇为惊艳,但跟眼前的美人一比,程青青原本精致的五官却显得粗陋了起来,更别提她那鼻孔朝天的傲慢模样了。   黄莺儿越看玉莹越觉得无力,只觉得自己原有的那一点绮念全被眼前的美人无情地浇熄了。   她怔忪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正要说话,门外忽传来一叠声的请安声,随后走进来一人,黄莺儿循声一望,心不由一紧。   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他今日未穿上次淮安时的那种常服,而是穿着一件淡青色五爪落地坐龙蟒袍,头戴皇子们才可佩戴的赤金冠,腰束玉带,腰间别着一枚古朴莹润的龙形美玉和一枚精致华美的香囊。   他身姿挺拔,行走如风,进来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玉莹面前,低头细细端详玉莹一番,讶道:“怎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玉莹似笑非笑地看了宁王一眼,对黄莺儿一努嘴,笑道:“这位黄姑娘求见,我不敢怠慢贵客,正要好生招待,殿下就回来了。”   宁王这时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别人,他转头一看,见下首坐着一个女子,颇有些眼熟,他思忖片刻,忽长眉一挑,讶道:“黄姑娘?”   黄莺儿自宁王进屋就开始不错目地看着他,只觉得他风采逼人更甚往昔,她羞红了脸,忍不住贪心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后见他心无旁骛,进来后全副心神都放在玉莹身上,看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和专注,她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的低下头,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似乎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听她说话更重要的事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神态温柔,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奇珍。   见此情景,黄莺儿黯然长叹一声,原本酸胀的心慢慢清明起来,她释然地一笑,略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对宁王行了个礼,微笑道:“上次民女无意中救了宁王殿下,当时宁王殿下留下了一千两银票,民女惶恐,今日特来归还。民女幼承家训,一言一行出乎本心,救人从未想过要求回报,还请宁王殿下将银票收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低头呈上。   宁王神色微异,并不去接那叠银票,只看着黄莺儿淡淡道:“本王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你救本王一命,本王赠你银钱,这样两不相欠,岂不干脆?”   黄莺儿红着脸道:“宁王殿下已经回报民女了,这次漕运贪腐案,幸得宁王殿下高抬贵手,放了我父亲一马,我父亲方能保全漕帮帮主一职,若不是当时民女无意中救了宁王殿下,焉能有这样的造化。宁王殿下对民女一家的高恩厚义,已经远远胜过民女的无心之举了。”   说着便对宁王行了个大礼,温声道:“民女心愿已了,不打扰宁王殿下和王妃歇息了,民女这就告退。”   黄莺儿抬眼眷恋地最后看宁王一眼,毅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玉莹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摇头笑道:“好一个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来我往,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说着神色一淡,起身往后院走去。   宁王心中一紧,忙上前拽住玉莹道:“冤枉死我了,我跟她连话都不曾说过,正眼都不曾看过她一眼,哪来的你来我往?好莹莹,莫走这么急,仔细磕着了。”   玉莹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人家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找你,又是还你银票又是感谢你救父之恩的,莫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王哭笑不得:“今儿我算是知道什么叫飞来横祸了,我哪知道她怎么会莫名其妙来京城找我。”   疾走几步拦到玉莹身前,扶住她的双臂正色道:“她是漕帮帮主的女儿,我统共跟她只见过一回。后来我受伤,无意中为她所救,我苏醒后,给她留了一千两银票就走了,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玉莹神色略有松动,淡淡看他一眼,仍不说话。   宁王又道:“至于她说的我放她父亲一马的事,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承恩的意思,但最主要的是他父亲还算耿直,这些年宁可受打压排挤,也不与吴大有等人狼狈为奸,我觉得他有几分傲骨,可堪一用,方保留他漕帮帮主一职的。”   玉莹撇撇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会找上门来,我就不信她对你无意。”   宁王坏笑着低声道:“对我有意的女子多了,我难道个个去承她们的情?那我们夫妻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玉莹瞭他一眼,撇嘴道:“不知羞!”   宁王见她神色缓和下来了,暗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好莹莹,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我的气好吗?白白伤了我们夫妻间的感情。”   又低声道:“我对你难道还不够一心一意吗?”   玉莹神色赧然,静默半晌,环住他脖颈柔声道:“你眼前对我也许算一心一意,但过几年我年老色衰了,再有这样主动贴上来的美人,你难保不会遇到一两个合心的,到时候你还会对我一心一意吗?”   宁王摇头笑道:“你这小家伙总是做这些无谓之叹,我早说过,我这辈子往后只你一人,断不会再有别人。而且我自有了你以后,眼里哪还能看得见其他女子。”   玉莹埋头在他怀里,默默不语,心道:“罢了,至少此时此刻你对我的心是真的,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若日后你变了心,就权当我这几年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该干嘛干嘛,绝不像以前那样自苦了。”   当下笑吟吟道:“惯会拿甜言蜜语哄我。不过今日的黄姑娘是你招来的没错吧,一会还得罚罚你方能解气。”   宁王失笑道:“只要你莫再生气了,怎么罚我都行。”   玉莹便笑着拉了他的手往后院走。   两人用完晚膳,玉莹想起王静之的事,便对宁王笑着说了。   宁王凝眉想了想,点头道:“王静之此人外圆内方,行事颇有章法分寸,且又没有读书人身上惯有的狷介,又是庶吉士出身,这些年只做个吏部主事确实是屈才了。”   又看向玉莹道:“只是他是你姨妈长子,又是世家子弟,若派他去偏远贫瘠的地方只怕他受不住,其实往往这些地方最能累积官声,若能做出一些政绩,三年后任满回京,提拔他做个户部给事中之类的也不算突兀了。”   玉莹忙道:“大表哥性子稳扎稳打,不图步步高升,只想到地方上历练一番,为百姓做些实事。”   宁王搂着玉莹道:“你是怕你大表哥去了穷乡僻壤,你大表嫂免不了跟着受苦,你姨妈也跟着牵肠挂肚吧?”   玉莹讪讪一笑。   宁王在玉莹脸颊上亲一口道:“既然莹莹亲自开口了,为夫少不得替你大表哥想个周全的去处。”   沉吟片刻道:   “让你大表哥外放福州抚台如何?福州富庶,民风醇厚,又濒临海防,他去了后既不用受风餐露宿之苦,又能大展一番拳脚,树立官声,只要他好好干,三年后任满回京述职,到时候或要留京或要继续外放,就全凭他自己的意思了。”   玉莹忙笑着点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就福州抚台吧,不用再斟酌了。姨父和姨妈若知道了,必定会很高兴。”说着看宁王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起身命人悄悄给王姨妈送信。   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莹的身影,目光从她柔和的侧脸落到她日渐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 章   天气越发热起来了。   玉莹自怀孕以后,体质大变,不再畏冷畏寒,却成日里嚷嚷着喊热。   廖嬷嬷几个日赶夜赶,给玉莹提前赶出几套宽大薄透的夏裳,玉莹穿了仍觉得不过瘾,又命人将冰取出来放在房中纳凉。   宁王素来体健,一向怕热,倒也不觉得什么,廖嬷嬷却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玉莹有个闪失。   这日玉莹又捧着冰镇西瓜大吃特吃,廖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的姑娘哎,少吃些寒凉瓜果吧,莫因为大人贪凉,伤了肚子里的小王爷。且虽然现在日头起来了,一早一晚仍凉得很,哪有这么早就用冰的人家。”   又忿忿地低声嘟囔:“王爷也真是的,什么都惯着姑娘。”   玉莹置若罔闻地吃完西瓜,慢条斯理接过兰馨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和脸,方笑吟吟地抬头对廖嬷嬷道:“嬷嬷,我且问你,怀孕之前我爱吃寒凉瓜果吗?”   廖嬷嬷不疑有他,忙笃定地摇头道:“姑娘自小体弱,素来不爱吃。”   玉莹又道:“那以往到了夏天、不管天气多热,我可曾用过冰?”   廖嬷嬷疑惑道:“不曾用过冰,便到了酷暑,姑娘晚上睡觉也会盖层薄毯,不像小侯爷,一到夏天恨不得天天浸在冰盆里。”   玉莹抚掌笑道:“那不就得了。我怀孕之后之所以习性大变,无非是肚子里这两个小家伙闹的。嬷嬷若要说理,找他们说去,跟我可说不着。”   说着又饶有兴趣地起身研究冰盆里浸着的冰镇杨梅去了。   廖嬷嬷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玉莹笑眯眯地一颗一颗将杨梅送进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廖嬷嬷除了摇头叹气外,竟拿玉莹半点办法也没有。   宁王回来时,玉莹正用牙签扦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哈密瓜往嘴里送,眉眼间兴致勃勃,全神贯注,似乎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眼前的哈密瓜更有吸引力的事物了。   宁王爱极了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忙上前一把搂了玉莹狠狠地亲了一口,笑着道:“小胖妞。”   玉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黄莺儿那窈窕高挑的身影,小脸一沉,气呼呼道:“外面自有大把窈窕美貌的女子属意于宁王殿下,等着殿下宠幸,殿下尽可以去挑肥拣瘦,何必守着我这胖妞。”   好吧,玉莹承认自己最近脾气是有点大。但哪个美女眼睁睁看着自己腰一天比一天粗,鹅蛋脸慢慢变成圆脸,衣裳半月就得重新做一批,能淡定得下来?   虽然玉莹不断告诉自己长肉容易甩肉难,而且胎儿太大不利于生产,但玉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奔腾的食欲,一见到美食就两眼放绿光,甩开腮帮子吃个不停。   更可恨的是厨房在宁王的授意下,每天卯足了劲在饮食上下功夫,变着花样做美食,勾搭的玉莹从早到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玉莹怅然长叹一声,酸酸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面容依然俊美,身形依然修长挺拔,肩宽腰细,全身上下一块赘肉都没有,妻子的十月怀胎,显然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对比自己臃肿不堪的身形,他依然是那个干净俊朗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就算脱去王爷的光环,只要他愿意,勾一勾手指头,仍然会有大把女子会争先恐后地对他投怀送抱。玉莹越想越泄气,只觉得这世间怎么对女子这般不公平。   眼前这个年代就不用说了,男尊女卑一夫多妻那叫一个冠冕堂皇,更别提诸多蔑视和制肘女子的社会公约了。   就算到了原来所处的那个年代,女人难道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怀胎十月,九死一生地经历生产,痛苦心酸地产后哺乳了吗?而以上这些工作,有哪一样可以由男人为妻子代劳?   但好歹在原来那个年代,丈夫孕期出轨后,妻子可以破口大骂一句渣男贱男!然后恶狠狠地让贱男卷铺盖净身出户滚蛋!何等的痛快解恨!   而在这个封建朝代,什么离婚,净身出户,通通都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代的妻子,最顺应时代的做法,无非是在孕期为丈夫贴心地准备美貌的通房丫鬟,贤惠地劝说丈夫去妾侍房中泄欲,大度地看着丈夫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   而丈夫就算对妻子有几分真心,也不会觉得睡一两个通房丫鬟有什么了不起,毕竟一夫多妻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玉莹拉回发散的思维,看向眼前的男人,两人自成亲后,他为自己一步一步做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惊世骇俗了吧。估计自己早已经成为同时代其他人眼中的善妒、有手段、驭夫有术的代名词了。   玉莹回想起两人当时闹别扭时的情景,苦笑摇头,以他的性子,若不是心甘情愿,自己再有心计手腕,又岂能控制、驾驭得了他?   玉莹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了,自己还会像当时那样遵从本心负气而为,与他恩断义绝吗?   玉莹缓缓摇头,就像王姨妈说的:体面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挣来的。要知道宁王当时尚且爱着她,都可以因为负气软禁她,剥夺她的自由,让她与世隔绝。一旦他真的移情别恋,以两人之间悬殊的社会地位差距,她再一味抗争,无非是让自己陷入到更难堪的境地而已。   所以既然木已成舟,阴差阳错成为了他的妻子,还不如接受命运的安排,调整好心态,好好享受这几年的短暂好时光。   好歹他曾经珍视过她、一心一意地爱过她,两人也像其他热恋中的人一样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过。而自己亦不是一个计较得失,不敢付出真心的女子,既然已经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又何必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宁王见玉莹怔忪着,想起她刚才气呼呼的模样,不由又可气又好笑,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越发会吃飞醋了,不过开一句玩笑,你都能扯到其他女子。”说着低头看着玉莹带着水光的樱唇分外诱人,不及多想,便倾身吻了下去。   她的唇齿间甜甜的,带着果香,宁王沉醉不已。偏偏玉莹今天又存心挑逗,或欲拒还迎地躲闪他的追逐,或若有若无地在他唇舌间勾缠,将宁王撩拨得情难自禁,直直将玉莹纠缠到气息不稳,面颊潮红,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宁王额头抵着玉莹的额头,亮晶晶的眸子含着笑意,哑声道:“这般会撩拨人了,从何处学的?”   玉莹无辜地眨眨眼,嘟着因亲吻而显得愈发红艳的嘴唇:“能从何处学的,还不都是你教我的。”   宁王听了,差点没按耐住又去吻她。他搂紧玉莹轻轻地在她雪白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叹息道:“我真是着了你的道了。”   玉莹悄悄叹了口气,掩去心中的意不平,略带羞涩地搂住他的脖颈道:“我也早就着了你的道了。”语含笑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宁王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怀中的人,心中升腾起卿心似我心的狂喜。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像玉莹这般矜持的女子,有一天可以这样勇敢坦诚地对自己表达爱意。他一颗心欢喜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只觉得自己以往为了她求而不得、患得患失所受的折磨都得到了补偿,整个世界圆满的不能再圆满。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情之一字,果然食髓知味。自己以往为了麻痹对手,或真或假有过那么多女人,逢场作戏的,一时兴起的,投怀送抱的,何曾有过一个女子能像她这样牵动自己的心弦,轻易就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左右。   他忍不住设想,若当初早早的遇到玉莹,早早的心系于她,早早的与她结秦晋之好,是不是两人之间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隔阂,自己心中的那块缺口也能早早得到填补呢。   转念一想,他又失笑,他当初遇到玉莹时,她才十四岁,十五岁就嫁给了他。而他娶第一位侧妃时,她才十二岁,还是一位稚龄的垂髫少女,自己纵然对她有意,也无非是白白多受几年的相思之苦罢了。   他低头一寸寸细看玉莹,暗想若真在她十二岁时遇到她,自己还会像后来那样对她一见倾心,一步一步深陷其中,直至痴到骨子里吗?   正失神想着,怀中的人儿却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声,她挣扎着嗔道:“殿下,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出不了气了。”宁王忙松开手臂,低头看去,却不经意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水眸,宁王心中一动,低声道:“你乏不乏?若不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玉莹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柔声道:“好。”   宁王便小心翼翼扶了玉莹起来,拉了她往内书房走去。   宁王府共有两间书房。外书房位于外院,宁王经常在那里与幕僚议事,或决策一些机密要事,戒备森严,非请不得入内。内书房在内院,位于正院后面不远处的一座独门小院内,宁王偶尔会在此写些书信,或查阅一些史书图志。玉莹以往多次路过这里,却从不曾进去过。   两人到了内书房的院子,一进院门,玉莹便见院中种着一株颇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树荫森森,坐北朝南掩映着五间绿窗油碧的抱厦,整个院子透着一股男人特有的简练清幽。   玉莹暗暗点头,两人相处这么久,玉莹早就发现宁王在生活细节上品味不凡。衣食住行上虽算不上挑剔,但绝对称得上讲究。喜欢整洁有序,喜欢井井有条,有轻度洁癖和轻度强迫症。   是所有的天潢贵胄都如此吗?玉莹偷偷看向宁王。   宁王低头看了看玉莹,略一停顿,便拉着玉莹往书房内走。   进了房间,宁王却径直走到书桌前,自顾自地拿了墨条磨起墨来。   玉莹不及说话便被满屋顶天立地的书架和书架上浩瀚的书海给晃了神,一边啧啧惊叹一边仰着头四处参观起来。   玉莹环视满屋的书架一圈,一眼瞥见书架前画筒中放着几幅卷轴,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说不定能在宁王这里看到几幅失传于世的名家字画。   当下便兴致勃勃地拿起其中的一幅卷轴,展开一看,画上却根本就不是想像中的名山大川,而是一位美人。   她眉目如画,神情温婉,梳着双髻,身上穿着玉莹再熟悉不过的一套衣裳,正是玉莹当初进宫时的那套打扮。   宁王抬头看了玉莹一眼,复又低下头作画,口中笑道:“那是当时第一次见到你后,为了解相思之苦画的,我将它悬在书房内,日日观摩,直到后来娶了你,方才收了起来。”   玉莹红着脸偷瞄他一眼,又将其他画轴打开来看,越看越是心慌,每一幅画竟然全是画的玉莹。   画上的玉莹妆扮各异,都是一般的清丽动人。其中画得最细致入微的一幅,画上画着红云般的梅林,一名少女正踮脚去摘树上的红梅,正是当初赏梅宴上的情景。   玉莹心慌意乱地正要将几幅画幅卷起收好,卷轴中却掉出一张羊皮卷,玉莹看着颇有些眼熟。   她将羊皮卷捡到手中,见背面题着几行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玉莹翻过正面一看,是一幅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上面乱七八糟标着几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正是玉莹当初偷偷出府去吃麻辣烫时画的地图,记得当时回府后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原以为丢了,没想到却到了这家伙的手中。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宁王,心道他到底惦记自己多久了,就连这么一幅惨不忍睹的地图,他都当作宝贝似的收着。   怪不得当时自己假装天花逃避赐婚,被他轻而易举地识破,最后功亏一篑,就凭他对自己的这份执念,又怎会轻易就能放手。   宁王见玉莹低头看着那幅地图发呆,放下笔走到玉莹身后,搂着她低声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莹莹,当时你对我来说,就像诗中的神女,我爱之悦之,却不得亲近,只能神往。”   玉莹颊生红晕,默默不语。   宁王又拉了她走到桌边,让她看桌上的画,玉莹低头看去,见画的是一幅比翼双飞的鸟儿,其中一只肚子圆鼓鼓的,似怀着身孕。玉莹失笑道:“殿下惯会捉弄人。”   宁王正色道:“哪是捉弄你,总有一天我会带你飞得高高的,远远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每日里纵情欢笑,再也没有这些纷纷扰扰。“   玉莹会心一笑,回身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两人紧紧相拥,满室馥郁氤氲,岁月静好。 ☆、第 56 章   宁王从刑部出来,身后跟着刑部尚书陈脩和两位侍郎。   陈脩感叹道:“历时大半年,定州科举舞弊案总算告一段落了,如今一众涉案官员均已收监,无一漏网之鱼。当初此案一出,寒了多少寒门子弟的心,不少人感叹十年寒窗比不过家财万金,都道此风若涨,我朝还如何能选拔良才?所幸如今终于将一众害群之马绳之于法了。”   宁王点点头,脚下不停,径直走到随从牵来的马前,回头对陈脩等人说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今日若无事,便早些下衙吧。明日我休沐,若有急事,派人到王府找刘泉。”陈脩等人忙应了。   宁王翻身上了马,正要纵马而去,身后有人喊道:“老七!”   宁王回头一看,见是平王安王和庆王。   宁王挑眉道:“今儿怎么这么齐全?”   平王笑道:“咱们哥几个好些日子不曾聚过了,今日难得人齐,走,咱们几个喝一杯去。”   宁王低头沉吟,并不接话。   安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道:“老七莫不是着急回去陪弟妹吧?”   庆王笑着对安王道:“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弟对他媳妇宝贝的紧,成日里一下衙就回去守着他媳妇,生怕他媳妇飞了似的。”   安王看着宁王道:“老七,你自己说,你多长时间没跟兄弟们喝过酒了,今日难得一聚,不会这么不给兄弟们面子吧。”   宁王长眉一挑,朗声笑道:“几位皇兄都这么说了,七弟怎会这么不识趣,今日必定跟几位皇兄好好喝几杯。”   平王笑呵呵道:“既然七弟这般好兴致,咱们兄弟几个不如去天香楼乐呵乐呵,听说天香楼来了几个色艺俱佳的花魁,前段时间轰动一时,今日就让这几个花魁好好伺候咱们喝酒如何。”   安王庆王忙拍手称好。   几个人便纵马往天香楼而去。   宁王垂眸沉默片刻,讥讽一笑,提了缰绳疾驰追上。   几位皇子到了天香楼,却不走正门,而是绕到侧门,从一条专供勋贵子弟或皇亲贵胄出入的隐秘通道上了楼。   对面酒楼上有两人正临窗把酒,其中一人无意中往窗外一瞥,面色一变,另一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外一看,顿时怒不可遏道:“这竖子!”   虞文彦仍定定地盯着方才宁王背影消失的地方,面色阴得吓人,沉默不语。   裴贇怒道:“玉莹如今有孕,他不说多回家陪伴玉莹,竟然去天香楼寻欢作乐,本来以为他对玉莹算得上有几分真心,如今一看,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虞文彦面露一丝沉痛,半晌,抬眼看向裴贇道:“玉莹她,如今到底过得好不好?”   裴贇闻言一怔,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她过得好不好又能如何,她如今已经是宁王妃了,你就算放不下也不能再把她娶回来了,又何必再为了她牵肠挂肚?”   虞文彦一滞,艰难道:“若知道她过得好,我心里也好受些。”   裴贇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虞文彦,摇头缓缓道:“倘若当初知道宁王早就看中了玉莹,我势必不会让你和玉莹有接触的机会,那样的话,你也不至于越陷越深,到今天还对玉莹念念不忘。”   又沉痛道:“是我当初思虑不周,害了你和玉莹。”   虞文彦面露一丝饮恨,恨声道:“若不是当初他那般不择手段,玉莹又怎会被他抢走!你可知道,只差两日,只差两日我父亲便要上门提亲了!谁知道——”   虞文彦狠狠地一捶桌,眼中满是不甘。   裴贇不忍道:“你如今再想这些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你就算再不甘也断难挽回了。你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如今还做这些无谓之叹做什么?”   又道:“我们这几个自小玩到大的,就你没有定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莫再挑三拣四了,趁早娶了亲,也好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虞文彦苦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玉莹是我第一个付出真心的女子,焉能说放就能放得下?”   裴贇仍欲说话,虞文彦止住他道:“若为了忘记玉莹而娶亲,无非是误了其他女子。我自懂事起,见到母亲时时为了父亲的姬妾伤心烦恼,我便早早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三妻四妾,若遇到心仪的女子,必定对她一心一意,与她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   说着露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后来我遇到玉莹,本以为终于找到了那个一心人,谁知道,竟命运弄人。”   虞文彦说着神色越发黯淡下来,定定看了手中的酒盏半晌,忽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喝完一杯再斟满,复又仰脖喝掉。   裴贇看他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知道他心中苦涩,想借酒浇愁。欲要那话宽慰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抢过虞文彦手中的酒壶道:“莫要一个人喝闷酒,你若要喝,我陪你喝个痛快,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宁王几个进了一间布置精美的雅室,依次在上首坐下了,一群妖娆的姬妾给几人上了酒菜,几双含情妙目在几位皇子身上流连不去。   安王抿了口酒,抬头对其中一位姬妾道:“你们老板娘如今架子越发大了,知道我们来还敢拿腔作势,这么久都不现身,莫不是不想开这天香楼了?若是如此,趁早出来说一声,本王成全她,让她马上收拾包袱回蜀中老家!”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娇笑:“安王殿下折杀奴家了。奴家岂敢怠慢几位殿下,日盼夜盼,天天盼着几位殿下来。奴家原本病了好些天,好几日水米不沾了,一听几位殿下来了,忙强挣着起床,上赶着来伺候几位殿下,半点不敢怠慢。如今安王殿下这么冤枉奴家,奴家可不依。”   人未至话先至,几位皇子都会心一笑,抬眼往门口看去。   就见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生得端的是美艳绝伦,艳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只见她满头乌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飞星逐月髻,俏脸含春,一双杏目妩媚含情,琼鼻小巧,朱唇微启,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说不出的诱人。身量纤纤,骨肉均匀,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一身雪肤嫩的就像能掐出水来似的。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风骚入骨,让人心旌摇荡,移不开眼睛。   这位美人走进来后,摇曳着纤腰径直走到安王面前,身子一扭坐到安王腿上,含嗔带怨道:“安王殿下这么排揎奴家,奴家可不依——”   安王在她丰盈上轻捏一把,笑道:“满京城里谁不知你嫣老板素会看人下菜,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如今又拿生病做借口敷衍我们,看你这一脸春意的,哪像生病,我看,十有□□刚从哪个男人床上爬起来吧。”   嫣老板越发不依起来,身子化成了一滩水,软在安王怀里道:“奴家就算看人下菜,也断没有对几位殿下看人下菜的道理,奴家的一颗心可是日夜盼着能服侍几位殿下。奈何望穿了秋水,也不见几位殿下垂怜奴家。”   庆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嫣老板:“嫣老板这是谦虚了。听说前儿还有塞外豪富拉了一马车黄金到天香楼来,只求能与嫣老板春宵一度。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嫣老板魅力大,艳名都传到塞外去了。”   嫣老板一甩帕子,委委屈屈道:“庆王殿下也拿奴家打趣。奴家虽然命不济,自小便被卖到这勾拦地,被迫做这卖笑的营生,但骨子里好歹有几分清高,素来瞧不起商人身上那股子铜臭气,那塞外巨贾虽有钱,但谈吐不堪,重利轻义,奴家很是看不惯,没收他的黄金,更没伺候他,让他哪来的回哪去了。”   说着又媚笑道:“哪像几位殿下这般英武不凡,知情识趣,让奴家好生惦记。殿下们若不信,大可以验一验,奴家的身子可是干干净净的。”   平王笑得和煦如春风:“嫣老板想必是阅人太多,自己都浑忘了。你这身子四年前就让老七给破了,记得老七那时候还对你兴头过一阵子。如今又说自己身子干净,你自己说说,你哪处干净。”   嫣老板含情水眸往宁王身上一撩,略带着怨怼道:“宁王殿下虽得了奴家的身子,但何曾将奴家放在心上过,只怕早就把奴家忘到爪哇国去了,如今又娶了心爱的女子做王妃,哪里还记得与奴家的那段过往。”   话虽这么说,眼中却隐隐透着期待。   宁王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安王笑道:“你这就冤枉老七了,我记得他当时替你赎了身,又让你做了这天香楼的老板,若说对你没几分真心,怎会为你做到这般田地。”语中带笑,眼中却别有深意。   庆王笑道:“是啊,记得当年你名冠京城,艳压群芳,满京城无数世家子弟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只为了一睹你的芳容,你却偏偏看中了老七,对我们这几个兄弟半点辞色都不假,后来更是让老七得了你的身子。你俩这段旧情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时人都说你们是一对壁人,天造地设,让人好生羡慕。”   宁王长眉一挑,淡淡道:“你们今日过来不是要看新花魁的吗?怎么尽扯这些没边的东西。”   说着看向嫣老板,冷声道:“还不快下去叫她们过来伺候。”   嫣老板水眸一湿,颤声道:“宁王殿下好生绝情,竟连看都不愿多看奴家一眼了。奴家这些年可还经常忆起当年与殿下那些点点滴滴,奴家一想起殿下曾对奴家那般温柔小意过,后来却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了,就对殿下思念成狂。可如今看来,殿下对奴家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了。”   宁王脸色一沉,立时就要发作。   平王见了,忙做和事佬,对嫣老板假怒道:“你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怎么还这般拎不清,腻腻歪歪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几位美人领过来伺候。”   嫣老板拭了拭泪,不甘地看了宁王一眼,强笑道:“是奴家忘形了,还请几位殿下莫跟奴家一般见识。奴家这就去把几位姑娘叫过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保管让几位殿下满意。”   说着便起身,柳腰款摆往外走去。   安王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转头笑着对宁王道:“老七何必如此绝情,这嫣老板也算是百年难遇的尤物了,你玩腻了,丢一边就是了,又何必对她这般冷言冷语,不假辞色。”   说着又低笑道:“莫不是因爱生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宁王嗤笑道:“从来无爱,又何来有恨?”   又道:“这种货色,向来是打蛇随棍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断个彻底。”   庆王道:“老七,这几年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当年对她那般热络,后来怎么说甩就甩了,竟一次都不到她这来了,也难怪人说你绝情,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宁王冷冷道:“腻了就是腻了,哪有什么缘故。”   平王脸含笑意:“老七现在将弟妹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都是弟妹,对别的女子自然是不假辞色了。”   安王神色一滞,抬眼看向宁王道:“说起来,老七如今真是魔障了,弟妹虽说生得好些,但也不是独一无二,光说这嫣老板就比弟妹不差。你如今为了弟妹竟连府中侧妃都遣散了,听说前几日皇后劝说你纳新侧妃,又被你给驳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这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过了?”   宁王淡淡道:“是又如何?”   安王面色一变,忙低头掩饰眼中的不甘,半晌,抬头笑着对平王和庆王道:“看来这弟妹确有过人之处,竟将老七迷得这般五迷三道的,原以为老七最多兴头个一年半载的,谁知竟越发丢不开手了,如今更是一门心思要跟弟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又笑着转头对宁王道:“老七,你自己说说,弟妹有哪些过人之处。”   宁王正色道:“她既入了我的眼,也入了我的心,我看到她就觉得舒心,觉得她没有一处不合我的心意,只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说着不等安王回答,将话题扯开道:“尽说我的事做什么,今日不是要来喝酒的吗?不知不觉都耽误这些时候了。”   说着回头对几位姬妾说:“快多上几壶美酒来。”   众女忙应了退出去了。   过不一会,就有几位极为美貌的美人一人托了一壶酒进来了,在几位皇子面前屈膝行了个礼道:“奴家们给几位殿下请安,嫣妈妈叫奴家们来伺候几位殿下。”说着抬头看几位皇子面露满意之色,不由心中窃喜,忙起身往几位皇子身边走去。   宁王身边也坐了一位美人,她红着脸看了宁王一眼,小心翼翼地替宁王斟了一杯酒。   宁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忽面色一沉,将酒往地上一撒,冷声道:“这酒不干净,换过一壶。”   安王见状,忙笑道:“这酒虽加了媚药,无非为了助兴,你以往也不忌讳这些,今日何不尽兴玩一玩。”   平王也笑道:“是啊,老七,你素来知趣,今日怎么这般扫兴?而且如今弟妹有了身孕,想必也不能服侍你舒服了,你何不在这里松快松快再回去?”   宁王嘴角一扯,淡淡道:“实是你们弟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胎气不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既然   几位皇兄有心要好好玩一玩,七弟就不耽误几位皇兄尽兴了,今日实不能相陪了,我且自罚三杯,下次七弟再陪你们喝回来。”   说着便起身执着那壶加了媚药的酒,往酒杯中连斟三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一拱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几位皇子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一径去了。   墙后暗室中的一男一女见此情景,恨声道:“竟这般不上道!”   那女子对男人说:“太子殿下,今日的情形您也见到了,宁王如今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处下手。”   太子沉吟片刻,道:“不急,你过几日就按我说的,去找那裴氏,将你们的过往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她如今月份大了,你想办法惹怒她,到时候她惊怒交加,难保不出些差错。”   那女子迟疑道:“奴家到底是个青楼女子,而且宁王早就跟奴家没有往来了,奴家这样空口无凭去说道,宁王妃未必会相信奴家,纵算她相信了,她说不定根本不会吃我这等低贱之人的醋。”   太子嗤笑道:“那裴氏善妒是出了名的,她连上了宗室玉牒的侧妃都容不下,又怎会受得了老七跟你有过那段过往。你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趁她心神恍惚,将当年老七送你的东西交给她,她出于嫉妒,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看,到时候机关启动,不怕她不中剧毒。”   那女子疑惑道:“可就算宁王妃中了毒,对太子的大业也起不到什么助力,太子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宁王,王妃死了,他还可以再娶,也很快会再有子嗣,太子为何不直接给宁王下毒。。。”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方才老五说老七对你因爱生恨,我看因爱生恨的人是你才对。没想到啊,你竟恨他到要立时要他的命的地步,怪道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那女子身子一僵。   太子又缓声道:“你懂什么。老七当年因缘际会,得了一枚百心丹,那百心丹能抵百毒,寻常毒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那裴氏是老七心尖上的人,如今又怀了双胎,她若中毒,老七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到时候便会有人提醒他,只有百心丹可以解裴氏的毒,而百心丹世上只有一粒,藏于老七的心血内,他只有自引心血,方可将百心丹的药性引出来,到时候他不顾一切伤了心脉,还能有命在吗?只怕就算不死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那女子摇摇头道:“宁王素来绝情,就算对那个裴氏有几分真心,也绝没有为了一个女子葬送自己性命前程的道理。”   太子冷笑一声,道:“那么死的就是裴氏了,一尸三命,既是他心爱的女子,也是他头两个嫡子,他经此打击,定会一蹶不振,消沉一段时间。而我得此机会,缓过气来,便会扭转如今的局面,反败为胜。”   那女子闻言,抚掌笑道:“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这样一出连环计,够宁王喝一壶的了。”   又道:“还有一事颇为奇怪。安王殿下也曾经来找过奴家,要奴家去找裴氏,告诉她奴家和宁王的过往,挑拨她跟宁王的关系。我敷衍了一番,本想着不知如何推拒,安王却又来找奴家,说裴氏有了身孕,暂时莫去扰她,等她生下孩子以后,再去想办法让她和宁王生隙。奴家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安王这般作为所图为何,既要让宁王夫妇生隙,为何又要顾及裴氏的身孕?”   太子暧昧一笑,低声道:“老五对那裴氏觊觎已久,有一回在宫里,他扯着那裴氏的手不放,欲要轻薄她,被我无意中撞见,用石子惊扰了他,他才没得逞。如今看来,他对裴氏还没死心。”   那女子讶道:“殿下说得奴家越发好奇了,那裴氏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竟引得这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   太子神秘一笑:“你过几日不就能见到了。”   又道:“莫把事情办砸了,事成之后我将你送出京城,安置到一个老七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拿着钱,重新开始生活,从此以后再不用卖笑为生了。”   那女子眼眶一红,扑到太子怀里哽咽道:“奴家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太子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含笑,眼中却是冰冷彻骨的寒意。   宁王回府时,玉莹正穿着亵衣歪在榻上假寐,桂馥和兰馨在一旁帮她打扇纳凉。   宁王进来后,示意桂馥和兰馨下去。看着她们出去后,宁王走到门边将内隔扇门关好,插上插销。然后大步走到榻前将玉莹抱起,往床边走去。   玉莹被他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嗔道:“殿下干吗这样吓唬人。”   说着见宁王面色潮红,满头大汗,不由奇怪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说着便要去替宁王拭汗。”   宁王将玉莹轻轻地放到床上,将她的手从额上拿下来,低声道:“今日身子可还爽利?孩子没闹你吧?”   玉莹见他声音低哑异常,眼圈泛红,眸子不像往常那般清澈,不由越发奇怪道:“我身子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啊。”   宁王点点头,不再说话,低头开始脱玉莹的衣服。   玉莹一怔,忙推拒道:“还没有天黑呢,唔——”未及说完,就被宁王吻住樱唇,出不得声,紧接着便被他将身上衣裳一一褪尽。   玉莹察觉到他今日不同往常,似乎有种不容拒绝的迫切,不由心内生异,倒也未再推拒,软下身子任他施为。   宁王上下搓弄够了,扶着玉莹起来,让她跪伏在床上,又伸手探及她下面已有湿意,便再也忍耐不得,迫不及待从她后面贯穿进去,大力鞑伐起来。   玉莹被他摆弄得娇喘连连,到达巅峰后渐渐承受不住了,身子软成一团,小声哭着求饶,又说怕伤到孩子,求他罢手。   宁王哑着嗓子哄她:“好莹莹,莫哭了,马上就好了。”身子却毫不客气,一味地横冲直撞。玉莹被他弄得百般难耐,忽然全身上下再次颤栗起来,又一次娇喘着到了巅峰。宁王感受到她的绞窄紧缩,快慰的低哼一声,就势发了出来。   宁王平了粗喘,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心下担心,忙低头细看一回她的腿间,见没有血,方松了一口气,又愧疚的抱着玉莹低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孟浪了。”   玉莹心下怨怼,只闭着眼睛不理他,眼角犹有泪痕。   宁王一边帮她拭泪一边柔声道:“好莹莹,莫生气了,我就是太想你了,你若实在气不过,便打我两下出出气。”   玉莹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因为顾及自己的身孕,每每强自按耐,甚少求欢,对比未孕前他对自己的厮缠劲,已经算是万分忍耐了,不由心下一软,柔声道:“那你下次万不可这般粗鲁了,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宁王忙道:“我下次会顾及孩子的,再也不会像方才那样了。”   说着又低声笑道:“你方才叫的那样好听,想必也是受用的,待你生完孩子,为夫还像方才那样疼你好么?”   玉莹脸一红,啐道:“你这坏胚!你太坏了!”   宁王忍笑正色道:“你我是夫妻,夫妻敦伦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深爱你,忍不住就想要疼爱你,这种事对我们夫妻来说发乎内心,水到渠成。莹莹,莫这样放不开,你该知道,若能让你快活,我心里也会有说不出的快意。”   玉莹红着脸静默片刻,将头埋到他怀里小声道:“方才那样我是快活,但是若下次你不那样急切,每次行房时再多有点耐心,我会更好。”越说声音越小。   宁王一怔,待反应过来,忙笑道;“是我的错,我每次都太心急了,下次我一定会好好顾及你,务必让我的莹莹更好更快活。”   玉莹眨眨眼,半晌,忽想起什么道:“王姨妈家的慧之表妹下月要出嫁了,我想着这几日去义承伯府给她添妆。”   宁王道:“不行,你身子越发重了,出门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托人将东西送过去就是了。”   玉莹摇头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王姨妈却不同。我出嫁前姨妈和大表嫂给我送了两套极为名贵的首饰,东西是小,她们对我的这份情意却不能不回报。我去送完东西,不多做停留,早早就回来。”   见宁王不为所动,摇着他的胳膊娇声道:“殿下,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早去早回。我都圈在府里好几个月了,都快发霉了,你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   宁王哪受得了这个,身子立时酥了半边,忙道:“好好好,你自己说的,送了东西就回来,不在外面逗留。到时候我多派些护卫送你去,你且乖乖的,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玉莹忙拍胸脯保证:“绝不在外面多做逗留,一送完东西便回来。”   过了几日,玉莹一大早便收拾好准备去义承伯府。刚出府门,便有下人过来禀告玉莹:“启禀王妃,有位嫣姑娘一大早便来了,说有要事要求见王妃。刘总管不让她进府,她却一直不走,如今还在院墙那边徘徊呢。”   玉莹点点头,淡淡道:“将她撵走。”   说着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了一段,玉莹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嚷,夹杂着女子的哭声,突然,那女子声音大了起来,扬声道:“王妃,奴家并非有意唐突,实在是要事禀告,还有一件当年郑贵妃的要物要交给王妃,还请王妃明鉴!”   玉莹心中一动,掀帘往外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玉莹一望之下,不由一怔,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带着纬帽的窈窕女子,帏帽前垂着纱帘,影影绰绰,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那女子见玉莹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忙扬声道:“王妃,事关郑贵妃当年的秘辛,请容奴家面禀。”   玉莹踟蹰片刻,对王府护卫顾统领使了个眼色。   顾统领会意,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喝道:“你这妇人好大的胆子,宁王府门前岂容你这般放肆!什么郑贵妃的秘辛,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王妃心善,念你初犯,饶你一条性命!再敢哗众取宠,休怪我们不客气!立时将你乱棍打死!”   “还不快滚!”   那女子扑通一声跪下,凄声道:“王妃,奴家绝不敢有半句虚言,今日确有要事相告,事关宁王府的生死存亡,请王妃给奴家一个面禀的机会。且奴家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周围又有这许多武艺高强的大人们,您还怕奴家能害到您不成!求王妃容奴婢将东西呈给您看,否则,奴家早晚为奸人所害,真相根本无从大白于天下了!”   玉莹沉吟一会,对顾统领道:“带她过来。”   顾统领略一迟疑,将女子领到马车外隔着车帘站好,对女子冷冷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那女子隔着车帘对玉莹行了个礼,柔声道:“多谢王妃信任,但奴家所说的事情极为隐秘,事关宁王和郑贵妃,需得说给王妃一个人听,不欲为第二人所知。求王妃容奴家上马车面禀。”   顾统领眼皮一跳,上前一步怒声道:“你这妇人,如此步步紧逼,定是居心叵测!我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也免得你加害王妃!”   那女子不为所动,朗声对车帘内的玉莹说道:“奴家这里有郑贵妃当年的遗物,还请王妃过目!王妃验看一番,就知道奴家所言非虚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郑统领。   玉莹凝眉沉思,一时间举棋不定。她知道郑贵妃之死是宁王的一根心头刺,这些年来宁王一直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明知害死郑贵妃的凶手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这些年逍遥法外。对于宁王来说,郑贵妃之仇一日不报,他的心魔一日不能解除,一日不能纵情欢笑。   若这女子真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证据呢?玉莹沉吟。   她扬声对顾统领说道:“细验一番,若无什么不妥,呈给我看。”   顾统领应了,仔细验了确定没有毒物暗器之类的机关,便道了罪,撩开车帘将物事呈给玉莹。   玉莹接过一看,见是一支皇室妃嫔才可佩戴的紫凤钗,华丽精美,略有点陈旧,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时那女子又在车帘外扬声道:“这是郑贵妃当年心爱之物,为皇上所赐,只有宫中妃嫔方可佩戴,民间断难仿制,还请王妃明鉴。”   又道:“奴家可指天发誓,绝无加害王妃之意!只是奴家要禀之事太过隐秘,若为别人所知,恐会传至奸人耳中,到时候真相恐怕会被掩埋,事关重大,还请王妃给奴家一个面禀的机会。”   玉莹静默良久,将车帘掀开,对顾统领说道:“你随侍左右,若有不妥,立时取她的性命!”   又对那女子淡淡道:“你且上来吧。”   那女子忙提裙上了马车,待车帘放下,撩开纬帽上的纱帘,与玉莹静静对视。   玉莹视线一触及女子艳丽无双的面庞,心忽然突突漏跳了两拍,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那女子不错目地盯着玉莹看了半晌,方缓缓对玉莹行了个礼,口中道:“奴家嫣氏,给王妃请安。”   玉莹点点头,淡淡道:“有什么要告诉我的,现在可以说了。”   嫣氏凝视玉莹片刻,忽嫣然一笑,柔声道:“宁王殿下爱喝白毫银针,爱读兵书,每日卯时起床练剑,风雨不误。喜食荤菜,不吃甜食,爱薰竹叶香。”   玉莹一怔。   嫣氏见状,媚笑一声,继续道:“胸前有一处胎记,睡觉时爱将人紧紧搂在怀中,行房时喜欢——”   “够了!”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如果你是与殿下有过过往的女子,今日特意过来诉说你与殿下的旧情,对不起,我半点兴趣也没有!请你立即下车!”   嫣氏娇笑一声:“王妃若不在意,又何必动怒?”   玉莹面色一沉,正要扬声喊顾统领,嫣氏忽低声道:“王妃知道吗?我有过殿下第一个孩子。”   玉莹一震,目瞪口呆地看着嫣氏,半晌说不出话来。   嫣氏抿嘴一笑,缓缓道:“我十岁时家人将我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见我生得不错,将我从蜀中带到京城,卖给了当时天香楼的老板。”   “我长到十五岁时,出落的如花似玉,艳压群芳,一跃成为天香楼的新花魁。不久之后,我的艳名在京城世家子弟中传开,成日里都有狂蜂浪蝶要来相看我,老板将我当成摇钱树,扬言若要得我的身子,需要一万两白银,这个价钱,当时无有人能及。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拿着钱过来要买我的初夜。”   嫣氏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我性子圆滑,素来嘴甜,将老板哄得高兴了,她答应我,只要对方出得起价钱,由我自行选择第一位恩客。”   嫣氏说到这里,忽甜甜一笑:“我坐在珠帘后相看那些愿意出钱的公子们,相看了一个月,都没有中意的,老板愈加的不耐烦,眼见的就要强逼我接客了。突然有一天,老板喜气洋洋地过来告诉我,有几位皇子听说了我的艳名,对我有意,要我赶快打扮好了出去相见。”   她的笑意越发加深,眼中水波潋滟:“我出去以后,见到了四位皇子。其中一位最年轻的,年未及冠,穿一身淡青色锦袍,坐在上首静静地打量我,生得俊逸非凡。”   “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嫣氏抬眼看了玉莹一眼,继续柔声道:   “那天晚上我平生第一次接客,但我一点都不像其他姐妹那般不情不愿,而是满含欢喜。因为对我来说,那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玉莹听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听这个女人说这些东西。她几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听下去了,马上让她滚蛋。但女人惯有的嫉妒心和好奇心引得她鬼使神差地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由着她不断地往下说。   “那天晚上,他很温柔,很小心翼翼,有些紧张和生疏,我猜,那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食髓知味,从那以后,每天都来找我,夜夜宿在我处。后来更是替我赎身,让我做了天香楼的老板。”   “他对我说,我以后只需服侍他一个人,不必再对其他人卖笑。”   说到这里,嫣氏露出极粲然的一笑,眼中柔情一片。   “他虽然从未说过,但我知道,他爱上了我。他对我好的没话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这样好过。他一有空就来找我,对我百般爱宠,带我出去游玩,教我骑马,教我抚琴吟诗,还送给我许多珠宝首饰。”   “他对我说,日后会好好安置我,给我一个名分。”   “直到有一天,我怀了他的孩子,我告诉了他,他说不出的高兴,告诉我让我安心养胎,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尽早将我接到府中。”   “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接我们母子,谁知道等了一个月,却等来了他娶侧妃的消息。我如遭雷击,日日盼着他来找我,谁知道他却再也没来过天香楼。”   “我望眼欲穿,眼泪都流干了,后来眼见得再也无法拖延了,只得万般无奈地喝下落胎药,谁知道因为月份太大,我差点丢了性命,被救过来之后大夫告诉我,我因为失血过多,伤了根本,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嫣氏说到这里,忽苦笑道:“比妾妾薄命,比君君薄情!我虽然早早就知道自己命薄,却没想到命薄如斯,死了之后连个摔丧驾灵的人都没有,没有归宿,注定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缕孤魂。”   听到这里,玉莹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过,别扭,酸涩,震惊,种种感受不一而足,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极力收敛了心神,冷冷道:   “你今日过来跟我说这么多,姑且不说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那也是许久以前的过往了。而且你身为青楼女子,他是你的恩客,你情我愿,钱货两清,他即便承诺过什么,也没有义务为了你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去背弃皇室的尊严体面。”   “至于你怀胎,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有没有提前知会过他,有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若没有,你明知他身为皇子,断没有纳取一个青楼女子的道理,你却以孕相胁,是何居心?”   “虽说后来你因落胎不能再孕,称得上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你当初痴心妄想,不择手段,又怎会落得如斯田地?所以嫣姑娘,你今日若是受人指使,特来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话,那你就打错了算盘,因为对于我来说,你们这段过往,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我作为他的妻子,若连他年少时的荒唐都不能包容,又怎能与他相知相惜,相扶到老?”   “所以请你马上离开,若再纠缠,莫怪我不客气!”   嫣氏脸色变了变,不甘地看了玉莹一眼,木然道:“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命好,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家世、美貌、财富、体面的婚姻,尊贵有权势的夫婿,甚至,还有爱情。。。”   她眼中恨意加深。   “王妃,在你面前我的命就像蝼蚁一样低贱,但你若脱离你的身份,你又有哪里比我强?论外貌我不比你差,才情更是远胜于你,我能出入厅堂,更能为心爱的男子洗手作羹汤。”   玉莹再也不想听她废话,正欲扬声喊顾统领,嫣氏忽又道:“但是我有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好处,就是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爱过的女人,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抹灭我在他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她说着嫣然一笑。   “不用你赶,我这就走。”   嫣氏拿出一个小小的黑檀木盒子,放在马车地上,口中道:“后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件东西是他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世所罕见,不是我这等低贱之人能够拥有的,还是还给他吧。”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去,走到车帘处,忽回头妩媚一笑:“王妃,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夫君,当年是如何取悦其他女子的吗?”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外。   玉莹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嫣氏的话语,如魔音一般,不断敲击着玉莹酸胀异常的心。 ☆、第 59 章   玉莹发了半晌呆,直到被肚子里的宝宝狠狠踢了一脚,方才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看向地上的黑檀盒子,突突打了一个恶心,正欲扬声叫顾统领将盒子扔掉,顾统领忽在帘外沉声道:“王妃,可要属下将那嫣氏留下的东西验一验?”   玉莹一愣,本能地要出声拒绝。   顾统领却不等玉莹回答,自顾自地将车帘掀开,一撩衣袍,大步上了马车。   玉莹吓了一跳,正欲斥其唐突。   顾统领却不管不顾地将黑檀盒子拣了起来,细看了一番,将盒盖打开。   “王妃,并没有毒物和暗器之类的机关,还请王妃过目。”   说着单膝跪地,将盒子里的东西呈给玉莹看。   玉莹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统领,心中诧异到了极点,心道他今日做派好生奇怪,这般唐突而鲁莽,完全不象往日那般谨小慎微,恭敬持礼。   好半天,她才将视线从顾统领身上收回来,落到眼前的盒子上。   只见盒子里是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玉莹越发奇怪起来,这夜明珠对于寻常人来说,也许算是稀世奇珍,但对于宁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宝贝。据玉莹所知,光宁王府的库房,就有几十枚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随手赏出去的更不在少数。   那嫣氏是京城顶级名妓,谈吐不凡,以她的见识眼界,自然也不会将一枚夜明珠当作什么世所难寻的宝贝,她如果为了刺激自己,完全可以拿更为贵重的东西来给自己过目。   正思量间,忽听顾统领开始小声数数:“一,二,三——”   玉莹不及反应,就见眼前的夜明珠一分为二,从中间裂开,紧接着扑面而来一股白烟,味道奇异刺鼻,玉莹为白烟所刺激,剧烈地咳嗽两声,未及出声,便失去意识,仰天倒了下去。   顾统领一惊,忙上前搀扶,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神情异常仓惶。   嘴角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宁王正在西山锐键营看新入营的将士操练,定国公随侍左右,满面春风地为宁王做讲解。宁王看完了操练,又去看新制的新锐武器,正欲令人将长铳呈上来过目,营门处忽有一人一骑疾驰而来,扬起一阵尘土。那人径直奔至宁王跟前,宁王一看,是王府的一位近身护卫。   那护卫满头大汗,未及行礼,便上前附耳对宁王说了一句什么,宁王面色遽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那护卫头皮发麻,正欲说话,抬头一看,宁王已纵马急驰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营门外。   宁王一路疾驰到了宁王府,勒了缰绳正欲翻身下马,谁知却踩空了马镫,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   刘泉正焦急地在门前来回踱步,见宁王如此失措,心中一痛,忙上前搀扶。   宁王已经面无人色,推开他的手,哑着嗓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着脚下不停,径直往府内大步走去。   刘泉紧随其后,急声道:“是奴才失职。今天一大早,有一位嫣姑娘说要面见王妃,她戴着纬帽,   奴才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只吩咐护卫们将她撵了出去,不许她进府。谁知道王妃出府后,她竟又厮缠了上去,王妃本不欲理她,她却伙同顾明德用郑贵妃的秘辛诱哄王妃,上了王妃的马车。”   “嫣氏上车以后,将殿下与她的过往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地说给王妃听,又留下一个藏着机关毒物的匣子故弄玄虚。顾明德趁王妃失神,上马车将那匣子打开,凑到王妃跟前,启动机关,将毒物放了出来,王妃不及躲闪,中了剧毒!”   宁王脸色阴得吓人,咬牙切齿道:“顾明德这个狗奴才现在何处?!”   刘泉道:“王妃昏倒后,他趁乱跑了,奴才命人去他家搜索,却人去楼空,又派人去他往日常去的地方抓人,都不见他的踪影。连他在京郊的家人也都凭空消失了。奴才已经吩咐下去,说要缉拿朝廷要犯,要求全城禁严,所有出城的人都需仔细盘查,一见到疑似顾明德的人,立即逮捕,就地正法。”   宁王厉声道:“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派人去他山西老家,将他的族人全部绑了,一一进行拷问,若问不出话来,就地腰斩,无论男女老幼,一个都不要放过。”   刘泉忙应了,又道:“殿下向来对他不薄,他竟如此背信弃义!今日他跟那嫣氏里应外合,将王妃生生逼入死角,直欲置王妃于死地而后快!”   “殿下,此事十有□□是太子背后指使,要知道当年嫣氏就跟他暗通款曲,后更是恬不知耻地欲将她与太子所怀的野种赖到殿下头上,这等不择手段的蛇蝎女子,当初若听了殿下的吩咐,取了她的性命,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是奴才当日思虑不周,自作聪明,怕打草惊蛇,影响殿下的大业。谁知道到最后,竟还是连累了王妃。”   刘泉说着,眼圈泛红,扼腕不已。   宁王面无表情道:“以太子的行事手段,那嫣氏此时恐怕已是一具尸体了。”   刘泉点点头,道:“死在天香楼了,奴才派人去的时候,身子都僵了。”   宁王扯扯嘴角,面无表情道:“将她尸体拖至野外鞭尸,鞭尸后将其绑在日头下曝晒三天,再令野狗啮咬其尸骨,任何人都不许给她收尸,本王要让她生生世世不得投胎,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   刘泉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正房院子,正房里哭声一片,宁王心突突地狂跳了起来,怔愣片刻,疾步进了屋。   屋内几位御医正束手无策地来回踱步,见到宁王,忙擦着冷汗上前行礼。   玉莹床前围着廖嬷嬷和桂馥兰馨,廖嬷嬷已经哭得闭过气去了。桂馥兰馨一见到宁王,忙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磕头道:“求殿下救救主子,您向来神通广大,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主子的!”刘泉在一旁看着不像,令几个内侍将桂馥她们拖下去了。   宁王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玉莹,一颗心直沉到了谷底。她那么安静,半点生命气息也没有,宁王一瞬间产生错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长春宫,他年轻的母亲悄无声息地躺在灵床上,与此时的玉莹何等地相似。   宁王摇头喃喃道:“不,不会的。”他缓缓地跪到床前,仍像往常那样细细端详玉莹,视线一触及玉莹干枯惨白的嘴唇,如同被人狠狠给了鼻根一拳,闷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极力抑制涩意,轻轻握了玉莹的手,柔声道:“莹莹,我回来了。对不住,我食言了,我没有护住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骂我打我怎么罚我都行,莫这样吓唬我好吗?”   刘泉在一旁泣不成声。   一位御医迟疑着上前颤声道:“宁王殿下请节哀,王妃身中奇毒,已经回天乏术,还请殿下——”   未及说完,便被宁王狠狠一把揪住前襟提了起来,宁王目呲欲裂,厉声道:“想死是吗?本王这就成全你!”   一把将那个御医甩出去,厉声道:“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庸医拖下去砍了。”   其他几位御医瑟瑟发抖,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院外忽传来一阵喧嚷声,下人们一迭声传道:“胡御医来了!”   刘泉面色一喜,忙对宁王道:“胡御医刚告假回乡,被奴才派人快马加鞭接回来了。他最擅各类疑难杂症,善解奇毒,王妃得他救治,说不定会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宁王点点头,坐到床边将玉莹紧紧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玉莹头顶的秀发,喃喃道:“好莹莹,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时胡御医满头大汗提着箱子走了进来,他抬眼环视屋内的情形一圈,心中一紧,忙上前给宁王见礼:“下官胡为镜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点点头,将玉莹轻轻放下,让开一步好让胡御医给玉莹诊治。胡御医上前细细端详玉莹面色一番,翻开玉莹的眼皮看了看,见有出血淤点,暗暗叹了口气。又回身将医箱打开,取出试毒的银针扎破玉莹的食指。   宁王不忍观看,红着眼圈将视线移开。   胡御医将银针取出细看,见针尖迅速变黑,隐隐透着绿光,又低头查看玉莹的手指,见指尖溢出一滴异常粘稠的黑血。   胡御医想了想,又从箱中取出一叠颜色奇异的薄纸,将玉莹的指血挤到其中一张薄纸上,就见原本淡绿色的薄纸迅速变成了金色。   胡御医心中已有了计较,硬着头皮起身对宁王说道:“启禀殿下,若下官未诊错,王妃是中了金蚕盅。此毒号称天下第一奇毒,中毒者全身血脉会一一微缩胀破,最后溢血而亡。此毒无药可解,恕下官无能为力。。。”   宁王面无表情的听着,半晌,忽点头笑道:“好,好,好!一个个都这样好本事!看来咱们皇室养了这么多年,竟养了一群废物!既这样,留着你们的狗命何用!”   说着目光一厉,扬声道:“来人,将这群庸医拖下去腰斩了!”   便有一群侍卫应声进来了,将几位御医捆了便要往外拖。   那胡御医眼见得被拖到门口了,忽大嚷了起来:“殿下,王妃并非无药可医,但下官怕损伤殿下根本,故而才不敢说!求殿下容下官细禀!下官再也不敢欺瞒殿下了!”   宁王本紧紧抱着玉莹,闻言,回过头对绑着胡御医的侍卫一摆手,那护卫会意,给胡御医松了绑。   胡御医手脚得动,急急爬到宁王脚下道:“殿下明鉴!这金蚕盅虽性子霸道,但并非无药可解。据下官所知,金蚕蛊有一克星,便是百心丹。”   宁王闻言面色一变。   胡御医又道:“只是百心丹已在世间绝迹,当年最后一颗因缘际会到无嗔大师手中,无嗔大师又将其赠予了殿下。殿下,恕下官直言,要救王妃,为今之计,只有殿下自引心血,将百心丹的药性引出,且事不宜迟,若再耽误,恐怕王妃真的回天乏术了。”   刘泉面色大变,上前一步斥道:“大胆!谁给你的狗胆这样胡说八道!殿下若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来人,还不快将这个妖言惑众的东西给拖下去!”   宁王扬手止住刘泉,看着已经吓得瘫软如泥的胡御医,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本王自引心血,王妃就能得救?”   胡御医抖声道:“下官,下官不敢欺瞒宁王殿下,下官愿以全家性命担保。”   宁王点点头,道:“好,好!”   说着俯下身子将兀自昏睡不醒的玉莹紧紧抱在怀中,静静看了玉莹半晌,柔声道:“相信我,日后再也不会让你因为我受这样的苦了。”   刘泉声嘶力竭道:“殿下!”   宁王轻轻将玉莹放下,眷恋地看玉莹最后一眼,忽目光一定,咻的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   刘泉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死死制住宁王凄声道:“奴才伺候殿下十五年了,早将殿下视为奴才的亲人了!奴才知道殿下这些年多么不易,遭过多少暗算,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奴才眼看着殿下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人人都道宁王府繁华如锦,只有奴才知道,殿下背地里付出过多少心血,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冷箭。如今殿下好不容易打开今天这样的局面,眼见的就差一步,就能得报当年之仇了,殿下竟要为了王妃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吗?!”   宁王不为所动,刘泉眼泪滚滚而下:“奴才不敬,实在不知道王妃到底有什么好,殿下竟为了她连大局都不顾了。成日里牵肠挂肚不说,每每一听王妃有事,不管手上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都撂至一边,不管不顾。殿下,你该知道,你如今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前功尽弃!退一万步说,殿下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要为郑贵妃报仇,如今,竟也不顾了吗?!”   宁王将刘泉猛地推开,淡淡道:“本王若有不妥,将王妃送回永安侯府,好生安置,莫要心生怨怼。”   说着不等刘泉再度扑过来阻止,拔剑出鞘,对准胸口,毫不犹豫狠狠刺了下去。 ☆、第 60 章   玉莹眼前出现一片大雾,雾中隐隐飘来一股清雅难言的幽香。   玉莹漫无目的的在雾中行走,一边走一边疑惑地环首四顾,只觉得眼前这地方怎么这般眼熟。   慢慢的,浓雾散去,周遭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却原来是一片火云般的红梅林。   玉莹怔立片刻,恍然道,这不是宫中的那片梅林吗?怎么自己好端端的到了这里?   她无意识地漫步林中,眼中是争先恐后怒放的红梅,鼻端是梅花特有的清冽香气,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中忽然莫名欢喜起来,只觉得原本压在肩上的无形重担忽然全部卸开了去,整个人都轻松快意了起来。   她开始会心地微笑,兴致勃勃地踮脚摘取树上的红梅,哼着许久未哼过的小调,心中溢满了许久未有过的宁静美好,她深吸着清甜的空气,笑意渐渐扩大,后来干脆欢笑着在梅林中奔跑起来。   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喊她:“莹莹!”玉莹疑惑地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一株梅树下,穿着一身素白衣裳,正眷恋地看着自己。   玉莹讶道:“殿下?”   宁王点点头,瞬也不瞬地望着玉莹,静立片刻,然后像是生怕惊扰了玉莹似的,慢慢朝玉莹走过来。   玉莹望着他一步步走近,忽生出一种本能的抗拒,不等他走到跟前,便转身欲走。   宁王忙疾走两步,紧紧拽住玉莹道:“好莹莹,不要躲,跟我回家。”   玉莹一边摇头一边挣扎道:“我不回去!这里多清静自在,我喜欢这里,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了!”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定定地看了玉莹半晌,耐心地哄劝道:“好莹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莫耍脾气了,跟我回家好吗?”   玉莹赌气道:“不!我不跟你回去,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我累了,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吗?”   宁王不再说话,强拽着玉莹往回走。   玉莹气怔,拼命捶打他的肩膀哭喊起来:“你放手!快放手!”   宁王脚步一顿,猛地回身将玉莹紧紧抱到怀中,恨声道:“不!我不放手!你早就许了我了,我们要做三生三世的夫妻!每一世都要相亲相爱,白头到老!莹莹,我们这一世还只做了一年的夫妻,你就要从我身边躲开吗?”   说着又极力抑制涩意柔声诱哄道:“你忘了,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了。”   玉莹一怔,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失神片刻,忽手足无措起来,她惊骇地看向宁王:“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宁王柔声哄道:“孩子们好好的,在家里等着咱们呢,莫让他们久等了,咱们这就回家。”   说着趁玉莹失神,紧紧拽着玉莹往一处光亮处走去。   玉莹心神恍惚起来,不再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两人堪堪走到门口,眼见就要进门了,忽然从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欲将两人重新拽回门外。宁王一惊,拼尽全力将玉莹推进门,玉莹踉跄几步,跌坐到地上,再仓惶回头,眼前却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哪里还有宁王的身影。   玉莹肝胆俱裂,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廷麟!   玉莹猛地睁开眼,耳边窸窸窣窣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紧接着就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大哭了起来:“谢天谢地!终于醒了!我的好姑娘,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嬷嬷都快要哭死了!”   桂馥兰馨也红着眼睛围上来,带着哭腔喊道:“主子!”   玉莹怔忪了一会,挣扎着欲起身,口中道:“我怎么了?”   廖嬷嬷忙止住玉莹,回身将兰馨手中的粥碗端至手中,对玉莹说道:“姑娘别问这么多了,先把这碗粥吃了,姑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再不吃东西,身子哪能受得住?”   廖嬷嬷这么一说,玉莹自己也觉得腹饿起来,当下也不再说话,就着她的手将一碗粥吃完,又由着廖嬷嬷给自己净了手和面。   玉莹看着她们忙碌,忽忆起梦中情景,忙急急低头看向腹部,见腹部仍高高隆起,大松了一口气。   廖嬷嬷在一旁道:“姑娘莫担心,林御医已经帮姑娘诊过了,两位小王爷都无事了。”   玉莹点点头,探头看向帘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兰馨扬声道:“主子,已经辰时了。”   玉莹惊讶起来,暗忖,这么说,自己真的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轻轻拍了拍头,极力让自己乱糟糟的脑子安静下来,慢慢回想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嫣氏、郑贵妃、过往、定情信物、顾统领、机关暗器。。。   想到这里,玉莹忽猛地抬头道:“殿下呢?”说着便掀被欲下床。谁知道脚刚一着地,未及迈步,便软倒到了地上。   廖嬷嬷等人忙手忙脚乱上来搀扶玉莹,口中道:“姑娘哎,你现在这个身子骨怎么能下地,好生躺着吧,御医说了,至少要静养一个月呢。”   玉莹只觉得自己全身绵软无力,转眼间便出了一身虚汗,她软软地躺回床上,无力地问道:“殿下现在何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廖嬷嬷和桂馥兰馨神情不自在起来,眼神闪躲,支吾了半天,方道:“殿下上衙去了,不在府中,姑娘有什么话,等晚上殿下回来再说吧。”   玉莹摇摇头,仍不放弃:“那你们去把刘总管叫过来。”   廖嬷嬷几个飞速地对视一眼,正欲阻挠,玉莹提声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说得急了,咳嗽了起来。廖嬷嬷忙上前帮玉莹拍背,又回头对桂馥使了个眼色。   桂馥硬着头皮道:“奴婢这就去叫刘总管。”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过不一会,桂馥和刘泉一前一后进来了。   玉莹一见到刘泉就是一怔,只见他神情憔悴,面色灰白,虽极力掩饰,但眉眼间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玉莹心中打鼓,她自嫁入宁王府,从未见刘泉如此失态过,在她的印象中,刘泉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情绪从不外露。   难道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玉莹暗忖。   正思量间,刘泉低着头走至床边,行了个礼,垂手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态度恭敬却又疏离。   玉莹心中越发疑惑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半晌,方低声道:“昨日顾统领与嫣氏里应外合暗算我一事,殿下知道了吗?”   刘泉面无表情回道:“回王妃,殿下已经知道了。嫣氏已死,顾明德暂未抓到,但殿下已命人撒下天罗地网,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将顾明德捉拿归案。”   玉莹一怔,忙道:“殿下现在何处?   刘泉顿了顿,缓缓道:“殿下有些急事,需出门几日,走时匆忙,命奴才在王妃醒后再告知王妃。”   玉莹心蓦地一沉,急声问道:“什么急事这般匆忙?殿下可说他要去哪里?要去几日?何时回来?”   刘泉缓声道:“事关机密,奴才亦无从得知。”   玉莹见刘泉直如铁桶一般,严丝密缝,半点口风都探不出来,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无奈地让他下去了。   到了晚间,宁王果然没有回来,玉莹眼皮跳个不停,心中惴惴不安。   莫不是有了新欢?玉莹暗想。过了一会又摇摇头,之前一点苗头都没有,而且就算他有了新欢,好歹自己还怀着孩子,他断没有将怀着身孕,又昏迷不醒的妻子撇到一边不管不顾的道理。   难道是真有急事?玉莹想起白天刘泉的憔悴神情,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刘泉的眼中是一种深切的焦虑和担忧,他身为宁王的忠仆,除了宁王,谁还可以让他这般失态。   玉莹一边思量一边看着在底下忙碌的桂馥几个,视线触及兰馨躲闪的眼神时,玉莹心中一动。   过了一会,趁桂馥出去倒水,玉莹将兰馨叫至床边,怅然叹了一口气道:“殿下的事,刘泉已经都告诉我了。”   兰馨面色一变,急声道:“主子!”   玉莹见状,心中的猜疑越发得到肯定。   她故意低下头,也不说话,眼中慢慢蓄满了泪。   兰馨见状,越发急切起来:“主子,殿下虽然仍昏迷不醒,但听张御医说,并不是没有醒转的可能,主子切莫如此伤心,胡御医说了,你体内仍有残毒,不得伤心动怒,否则会引发旧毒,伤及玉体啊!”   玉莹如遭雷击,紧紧抓住兰馨的衣襟道:“什么昏迷不醒?什么醒转?你在说什么?”   兰馨目瞪口呆地看着玉莹,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莹急得面如白纸,急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兰馨自知再也瞒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哽咽道:“殿下为了救主子,自伤了心脉,现在仍未醒转。”   玉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勉力强挣了一会,挣扎着下地道:“殿下现在何处?”刚走一步,脚下发软,差点没又跌回床上。   玉莹咬了咬牙,强扶着兰馨一步一步往外走,这时桂馥早听到动静进来了,见此情景,哭着过来搀扶玉莹道:“主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玉莹走得头晕眼花,闭了闭眼道:“告诉我他在哪,我现在没力气跟你们说话,你们快点将我扶到殿下那里,莫再多话。”   桂馥哭道:“殿下受伤后,刘泉怕主子醒转得知真相后心焦,便将殿下安置到了修己轩。”   玉莹点点头,虚弱无力地摆摆手:“你们扶不动我,去命人将肩舆抬过来。”说着便就着兰馨的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喘着气等着。   桂馥兰馨见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得下去命人准备肩舆。   玉莹由下人抬着到了修己轩,下了肩舆,扶着桂馥兰馨慢慢往内走。刘泉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迎出来,惶然道:“王妃!”   玉莹点点头,越过刘泉往内室走。   一进门,见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玉莹身子如堕入冰窟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拼尽全力急走几步,扑到床前泣不成声:“你这个傻子!天下第一大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玉莹木然地接过桂馥递过来的帕子,轻柔地帮宁王净面,她隔着帕子细细摩挲宁王沉睡的脸,目光温柔而眷恋地在他脸上流连。   宁王自受伤以来一直昏睡,半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玉莹不顾廖嬷嬷等人的阻挠,命人在床旁安置了一榻,寸步不离地照顾宁王。   宁王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半天功夫就要重新换药及包扎。   这日早上玉莹再一次将浸满了血的纱布拆下来,强忍着泪帮宁王换好药,正用干净纱布重新包扎伤口,刘泉进来了。   他摒退了左右,径直走到玉莹面前低声道:“已照王妃的吩咐,对外宣称王妃惊了胎,有早产迹象,即日起闭门谢客。宫里也递了消息,称殿下因担忧王妃身子不妥,最近这些日子不去衙门,在家陪伴王妃。”   玉莹点点头,木然道:“我哥哥那边呢。”   刘泉道:“永安侯已将侯府所有护卫全部调至王府周围,暗中布防,日夜守备,谨防不测。”   玉莹扯了扯嘴角,道:“宫里可有什么动静?太子那边呢?”   刘泉道:“皇上异常担忧,将林御医召至宫内反复问询,林御医已照王妃的吩咐回禀了皇上。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赏赐了许多千金科的药材。太子府暂时无甚动静。”   玉莹想了想,又道:“其他几位王爷呢?”   刘泉道:“几位王妃递了帖子说要亲自探视,奴才回说御医吩咐了,王妃需静养,不宜见客。几位王妃便送了一些补品药材来。”   玉莹点点头,道:“吩咐下去,王府所有下人近段时间都不得出府,多派几班护卫轮流值防,谨防细作暗中传递消息。”   刘泉应了。   玉莹又回身看向床上的宁王道:“这些只是权宜之计,纸包不住火,纵然严防死守,殿下受伤的事迟早会泄露出去,到那时候恐怕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玉莹沉吟片刻,道:“当年被贬回乡的程御医在治疗外伤方面颇有建树,据闻他曾随军救治伤员,有几张独门方子,在当时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曾救过无数将士的性命。你即刻命人快马加鞭,去到程御医的祖籍,将程御医尽速接回来。”   刘泉忙应了,垂手片刻,见玉莹没有别的吩咐,便告了退。   玉莹掏出手绢拭了拭自己头上的虚汗,俯下身子握住宁王的手,轻声道:“你这个傻子,你自己说,你这样做值得吗?”   又想起梦中情景,噙泪道:“你说的那样好听,要跟我做三生三世的夫妻,不许我从你身边躲开,我现在做到了,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你呢?你什么时候遵守约定,回到我身边?”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王妃,永安侯和夫人过来了。”   玉莹忙拭了泪,示意丫鬟将两人请进来。   裴贇和谢晗芳进屋见到屋内情景,俱都红了眼圈。裴贇走到床旁,静静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宁王。谢晗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上前将玉莹紧紧搂在怀中,无声掉泪。   玉莹命丫鬟给两人上座。   裴贇在一旁坐了,低头静默半晌,抬眼看向玉莹道:“妹妹嘱托的事哥哥已经都布置好了。果不出所料,宁王府周围埋伏了不少眼线,窥视府内的风吹草动。幸得宁王府守备森严,这些人才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   玉莹冷笑道:“太子一击得手,想必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其他几位王爷亦非善类,见殿下几日未上衙,焉能不起疑心,恐怕早都按耐不住,伺机而动了。”   裴贇凝眉道:“他们纵然起了疑心,想必也不敢堂而皇之硬闯宁王府,只要宁王受伤的消息一日未得确认,他们便一日不敢轻举妄动。”   玉莹摇头道:“殿下已经昏睡三天了,伤口仍在不断渗血,伤的又是心脉,几位御医也束手无策,恐怕。。。”   裴贇面色一变,忙道:“妹妹休做这种不祥之叹。宁王素来体健,又自小习武,底子比寻常人要好许多,纵是伤重,只要想办法熬过这些日子,止住伤口渗血,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玉莹拭了拭泪,看着宁王柔声道:“哥哥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我相信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着又回头看向裴贇道:“我不方便出府,哥哥认识的人多,这两日还请哥哥暗地里多打听打听,民间能人异士多,或有转世华佗或续命的奇药也说不定。”   裴贇点点头,站起身道:“哥哥这就去打听。如今宁王府除了王府护卫以外,还有永安侯府护卫暗中守护,里三层外三层,如铜墙铁壁一般,轻易不得入内,妹妹且放心。你和你嫂子多说说话,莫一味的伤心难过,你纵然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及腹中的胎儿。”   玉莹点头应了。   待裴贇走了,玉莹给宁王喂了药,又跟谢晗芳说了一晌话,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了,躺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忽感觉脸上痒痒的,玉莹倏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玉莹惊得忙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殿下!”   宁王仍像往常那样含着笑意看她,柔声道:“怎么躺在榻上睡着了,你身子重,如何能睡得舒服。”   玉莹目瞪口呆地上下端详宁王,见他神色如常,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喜极而泣道:“殿下,你已经都好了?!”   宁王笑着点点头道:“嗯,都好了。”   玉莹呜咽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哭道:“你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因为我而自戕。”   宁王轻轻抚着玉莹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只要你没有事,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切莫自责,这样的话我也走的不安心。”   玉莹猛地怔住,抬头道:“你要走?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宁王哑声道:“我舍不得你,所以回来看看你,看完你便要走了。你要好好的,莫要伤心难过,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玉莹嚎啕大哭起来:“不!你不能走!你忘了吗?你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他们的父亲一眼,你要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玉莹泣不成声:“还有我,你看看我!我还这么年轻,你要让我接下来的人生每天都活在愧疚和追悔中吗?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廷麟,求求你,别离开我们!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相知相爱了,难道却不能相守吗?”   宁王眷恋地吻了吻玉莹的鬓角,推开玉莹,起身往外走去。   玉莹死死地抱住宁王,哀哀垂泪道:“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廷麟,我爱你!我不该那样计较得失,不该将你推得远远地,不该不信任你,不该连爱的勇气都没有。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时光,接下来的人生,不管有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面对,我再也不会怀疑你,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了。”   宁王身子顿住,哽咽道:“傻丫头,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但是天命难违,我纵然再不舍,也得走了。”   玉莹哭得撕心裂肺:“不!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求求你!别离开我!别这样惩罚我!”   这时忽有人在耳旁焦急地喊道:“玉莹!玉莹!”   玉莹倏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谢晗芳和桂馥兰馨正无措地看着自己。玉莹猛地坐起身,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谢晗芳关切地问道:“可是做噩梦了?方才你又哭又喊的,我们几个急得不行,怎么唤你都唤不醒。”   玉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急急往床边走去。   见宁王仍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玉莹大松了一口气。   怔立片刻,玉莹伸手去抚摸宁王的脸颊,刚一触及宁王滚烫的肌肤,玉莹面色一变,忙回头急喊道:“快传御医!殿下发烧了!”   张御医几个火急火燎奔进来,轮番诊治一番,几经商量,张御医给宁王施了针。   施针完毕,张御医迟疑着对玉莹道:“禀王妃,因天气炎热,殿下伤口已有感染和化脓的迹象。下官刚才施针将感染病灶局限于伤口处,使其不至扩散至全身。但最终转归如何,下官心里也没有底。”   玉莹静静地听着,半晌,面无表情道:“无论如何,先想办法将殿□□温降下来,你们几个斟酌着给殿下开一副解毒退热的方子。”   说着又回身吩咐桂馥几个:“去取一些冰来,用纱布包了,给殿下降温。”   众人应了下去了。   玉莹坐到床边紧紧握住宁王的手,低声道:“答应我,为了我和孩子,不要轻易放弃。”   用冰降温后,宁王的体温暂时降了下来,但到了晚间,体温又再度上升。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夜,干脆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张御医几个束手无策,吞吞吐吐地对玉莹说:“殿下这样恐怕不妥,还请王妃早做准备。”   玉莹扯扯嘴角,木然道:“怪不得殿下经常斥责你们是庸医,如今看来,果然是名副其实。”   张御医等人吓得乌压压跪了一地,磕头不断。   玉莹回身紧紧抱住宁王,凝视半晌,忽笑了起来,悄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裴贇在一旁看着玉莹不对,怕她悲痛过度,痰迷心窍,忙俯身去拉玉莹道:“妹妹!”   玉莹不为所动,挣脱裴贇的手,继续悄声对宁王道:“我们那个时代不象如今这个时代这般缺医少药,但是也有许多无法医治的疾病,每天仍有许多病人因身患绝症而死去。所以生老病死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无法避免的自然规律。”   玉莹摇摇头,继续缓声道:“但就算知道这个事实,又能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爱人的死亡?无论是谁,失去亲人和挚爱都将是他们一生无法抹平的剧痛,此后漫漫数十年,都将在追忆和悲伤中度过。”   “直至,他们自己也迎来死亡。”   玉莹轻轻摩挲宁王紧闭着的眼睛,继续低喃道:“我以往不相信轮回转世,但自从我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我就不得不信了。廷麟,你跟我约好了三生三世,倘若就这样走了,若我还能苟活几十年,我们再相遇的话,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裴贇越发急切起来,也不敢强拽玉莹,只得急喊道:“妹妹!”   玉莹怔了怔,忽又悄声对宁王道:“你给我吹的那首长相守真好听,我很喜欢。其实我们那个时代也有许多好听的歌,我以往从未给你唱过,今天我唱一首最喜欢的歌给你听好吗?这首歌阐述爱情,写得非常精妙,你听了也会喜欢的。”   玉莹说着,便俯身到宁王耳边轻轻唱了起来:“爱是一朵六月天飘下来的雪花,还没结果已经枯萎。爱是一滴擦不干不完的眼泪,还没凝固已经成灰。等到情丝吐尽,它才出现那一回。等到红尘残碎,它才让人双宿双飞。。。”   未及唱完,玉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裴贇一惊,忙一把扶住玉莹,心痛不已地喊道:“妹妹!”    ☆、第 62 章   接下来几日,宁王情况一天比一天差,高烧不退,水米不进,除了玉莹自己,其他人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日早上,玉莹又将宁王扶起来,强给宁王喂药,眼看着都喂进去了,药汁又顺着嘴角溢了出来。玉莹不为所动,帮宁王拭净了嘴角,又拿着羹匙重新给宁王喂药。   桂馥等人在一旁哀哀垂泪,欲劝又不敢劝。   眼看着一碗药都洒空了,玉莹回头对桂馥说:“再去端一碗药过来。”桂馥跟廖嬷嬷等人飞速对了下眼,踟躇着不动。   玉莹厉声道:“还不快去!”   裴贇和谢晗芳在一旁红着眼圈,暗暗叹气。   正当玉莹端了第二碗药给宁王喂药的时候,刘泉神色匆匆地进来了,不及行礼,便喘着气对玉莹说道:“程御医已经到府了,在外面候着呢。”   玉莹一惊,喜得忙道:“快请进来。”   就见程惟安精神抖擞地进来了,仍是那副老当益壮的样子。程御医跟裴氏兄妹甫一见面,忍不住唏嘘一番。   几人寒暄几句,程御医便上前查看宁王的伤情,当视线一触及宁王胸口仍在溢血的伤口,程御医叹了口气。   凝神给宁王诊了一番脉,先开了一副方子令人下去速速将药煎了,又从医箱中拿出一罐药粉,轻轻洒在宁王的伤口上。   程惟安回头对玉莹等人说道:“这是我从蜀中乐山得的一种白眉蛇血清,我无意中发现它对伤口止血有奇效,比寻常的金创药强上百倍,遂磨制成了药粉,正好对宁王殿下的病症。”   玉莹点点头,凝神查看宁王的伤口,果见伤口溢血在药粉作用下渐渐止了,玉莹喜得忙道:“果然是奇药,竟这般立竿见影。”   屋内其他人见状也都大松了口气。   程惟安神情却一点都不轻松,翻开宁王的眼皮看了看,又细诊了一回脉,便催着底下人火速将药煎好了端上来。   好不容易药熬好了,程御医便和裴贇两人一起配合着把药强行灌了进去。   到了晚间,宁王的烧终于退了下来。玉莹命人将熬好的白粥端上来,试着给宁王喂食,惊喜的发现竟能喂进去了,满屋的人都高兴得手足无措,廖嬷嬷忙念了好几声佛。   到了第二天,宁王伤口不再渗血,热度也没再没上来过,气色也略见好转,玉莹心中大定。   程惟安一边给宁王诊脉一边不断微调药方,连续三天换了三副药方。   玉莹见宁王伤口好转,却仍没有醒转的迹象,便问程惟安:“师父,殿下既然伤口已经见好,热度也退了下去,为何仍昏迷不醒?”   程惟安一边斟酌药方一边回道:“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治表,退热、止血、清毒,这些都只能针对表面的病症,对宁王伤及的根本却是无能为力。”   玉莹心蓦地一沉,满腔的希翼如被一盆冰水浇了个粉碎。   程惟安瞥了失魂落魄的玉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道:“一个人伤及心脉,若非神仙相救,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痊愈?宁王在受伤之后之所以能拖延这么多天,第一是因为他年轻体健,且有内功护体。第二是因为宁王府有许多一流的药材,药效比市面上卖的要好上许多,正适合用来续命。第三是因为我来了,像我这样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了。想当初你们家宁王当年为了娶你,把你师父我捉到牢里好一番折腾。这亏的是我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又看在他如今是你的夫婿的份上,否则,哼哼。”   玉莹飞速地瞥了一旁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刘泉一眼,对程惟安挤眼道:“师父——”   程惟安吹了吹胡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道:“心脉分主脉和次脉,若伤及主脉,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你们家宁王运气好,伤及的是次脉,虽有性命之虞,但也并非无药可救。我这倒是听说过一个神药,但至于能不能弄到,就要看你们家宁王的造化了。”   玉莹一凛,忙道:“还请师父指点,但凡能弄到的,玉莹一定尽力而为。”   程惟安凝神想了想道:“记得当年南夷作乱,定国公挥师南下,作战半年,平了南夷,缴获了南夷一众稀世奇珍。那些珠宝首饰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其中一味定神丸,这枚药丸亏得少有人知晓,否则定会引得群雄逐鹿,驱动天下人不顾一切地去争夺它。此药的药材为南夷大山中所得,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千年而得,为南夷首领传世之宝。传说此药能起死回生,无论伤及何处,均可在此药作用下重新愈合,恢复如初。此药传至最后一代南夷首领时,只剩两枚,为定国公所得,定国公得药后欣喜若狂,秘而不宣。”   “后来有一年,定国公与西番交战,误中剑伤,伤了心脉,被手下将士连夜送回京城,皇上异常重视,急召我们一众御医去定国公府诊视。但因伤势过重,我们亦回天无术。”   “正当我冥思苦想对策时,无意中听到定国公夫人与家人私语,谈及了定神丸的秘辛,我当时半信半疑,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等神药。谁知不足半月,本该伤重不治的定国公居然神奇般的回到朝堂上朝了,我见他气色更胜往昔,声如洪钟,半点都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不由啧啧称奇,这才相信这定神丸果然名不虚传。”   玉莹和裴贇听到此处,飞快地对视一眼,神情都不自在起来。   程惟安又道:“只是定国公将那定神丸视为宝贝,从不曾对人提起,若非我无意中听了墙角,亦无从得知世上竟有这般神药。你们若贸贸然去讨要,他定然会矢口否认,绝不会给你们的。”   玉莹和裴贇神色黯淡了下来,都静默不语。   程惟安看了两人一眼,起身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兄妹俩商量去吧。”说着便起身施施然走了。   裴贇脸色变幻莫测,沉默半晌,忽抬头对玉莹道:“我这就去定国公府找文彦,不论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   玉莹咬了咬唇,亲自起身送裴贇出去,走到门口,欲要跟裴贇说些什么,酝酿半晌,终是化成一句话:“那就拜托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 章   裴贇一去大半天,玉莹在家越等越是心焦,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裴贇却仍没回来。   玉莹心神不宁地胡乱吃了饭,又接了桂馥手中的药碗,正要给宁王喂药,下人报永安侯回来了。   玉莹忙将药碗递给桂馥,急急迎了出去。   裴贇面色不善地进来了,接过下人奉的茶连喝了好几口,郁郁地对玉莹说道:“无论我怎么说,定国公都一口咬定没有定神丸,又说世上怎会有这种神药,定是我听岔了。文彦也说他从未听父母提起过。我好说歹说,他们父子都油盐不进,不为所动。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将真相告知了他们,说你为奸人所害,宁王为了救你,自伤了心脉,如今性命垂危,急等着救命。然而定国公却说爱莫能助,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神药,后来见我仍不死心,干脆拂袖而去了,我没办法,只得暂且先回来了。”   玉莹一颗心瞬间凉透了。   裴贇见她面色灰败,叹了口气道:“定国公常年征战沙场,难保不有个闪失,纵算这些年他不怎么出征了,但文彦羽翼渐丰,眼见的就要子承父业了,定国公只有文彦这一个嫡子,这种能续命的神药,他怎肯轻易与人。”   玉莹正欲说话,程惟安进来了,上前给宁王诊脉。玉莹只得收了声,走到床旁伺候着。   程惟安诊了半晌脉,长叹一声,起身对玉莹等人说:“宁王殿下的脉息一日比一日弱,若无神药救治,至多拖延不过三天了。”   玉莹和裴贇如遭雷击,均失声道:“不可能!”   玉莹怔忪了一会,紧紧抓住程惟安的衣襟道:“殿下这些天眼见得见好了,伤口也不溢血了,烧也退了,之前情况那么差,殿下都挺过来了,如今师父怎么好端端说这样的丧气话!”   程惟安长叹了口气,不忍道:“傻孩子,人的心脉至关重要,主管全身血脉输送,供给养分,宁王如今虽表面伤口渐愈,但胸腔内心脉仍在不断渗血,拖延至今,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玉莹猛地起身道:“我这就去定国公府,我亲自去求他们。”说着便急步往外走。   裴贇一把拽住玉莹,喝道:“不许去!”   见玉莹不为所动,又低声道:“你明知文彦对你。。。你若亲自去求他,将置你和宁王于何地,又将让文彦情何以堪?”   玉莹哽咽道:“那又如何?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定国公府   虞文彦蹙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良久,忽一咬牙,大步往外走去。刚到门口,正碰上正往里走的定国公,定国公顿住脚步,喝道:“你要去做什么?!”   虞文彦默不作声,侧过身子,仍欲往外走。   定国公怒道:“你今日胆敢将定神丸送给他人,我就将你逐出我定国公府,永远不再认你这个儿子!”   虞文彦回身道:“父亲!”   定国公怒视虞文彦,忿然道:“你可知道,这定神丸是当年你父亲我用命换来的,如今仅剩一粒,你若将它送给别人,日后你若受伤,又有谁能救你?”   虞文彦沉声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说眼前,难道我们就真的见死不救吗?”   定国公了然地看着虞文彦,缓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无需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也无需粉饰其词,你这般作为无非是为了顾及她。只是你为何不想想,宁王当年将她谋夺走的时候可曾顾及过你,如今他就算受了重伤,自有宫里的御医去替他诊治,就算伤重不治,那也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与你半点都不相干,又何须你将定神丸巴巴地去送给他?!”   虞文彦欲要开口说话,定国公止住他道:“你为了裴玉莹将自己的终生大事耽误了这么些年,无论我和你母亲如何劝说你,你都不为所动。说句诛心的话,如今正好宁王回天乏术——”   虞文彦面色一变,急止道:“父亲!”   顿了顿,艰难道:“儿子做不出这样的卑劣行径,更不想让玉莹因此而怨恨我。”   定国公痛心疾首地看着虞文彦,摇头道:“枉费我这么多年悉心栽培,你却半点杀伐决断都没有,你这般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弄得昏头昏脑的,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告诉你,你莫痴心妄想了,今日无论你怎么说,哪怕说破了天,我也决不会同意你将定神丸送给宁王的!”   玉莹跟裴贇争执不下,裴贇坚决不允玉莹去定国公府,后为了稳住玉莹,裴贇只得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承诺明日再去定国公府,一定想办法说服定国公。   玉莹见状,只得暂时罢了手,脑中千回百转,暗想着到底怎样才能打动定国公。   堪堪到了半夜,正坐在床边看着宁王发呆,裴贇忽急匆匆地掀帘进来喜道:“妹妹,虞世子来了。”   玉莹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裴贇又道:“文彦在前厅候着,他有东西要给你。”   玉莹猛地站起身,张嘴半天,一个字都来不及说,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待到了前厅,虞文彦果坐在椅上静静地候着。   玉莹一眼就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盒子,心砰砰狂跳起来,忙疾走几步,不敢置信地看向虞文彦道:“虞世子!”   虞文彦从玉莹一进来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触及她憔悴不堪的容颜,心如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对她日思夜想了这么久,却从未想过两人有一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焦虑,看到她明显消瘦下来的容颜,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神情。   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是属于其他男人的,纵然他再不甘心,两人之间也已经横亘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了他无法跨越的千山万水。   他一时间五味杂陈,不错目地看了玉莹半晌,哑声道:“玉莹。”   又抬手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玉莹道:“这是定神丸,你拿去给他用了吧。”   玉莹怔怔地接过那装着救命药的盒子,静默片刻,忽下定决心,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磕头道:“虞世子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此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日后但凡有用得到我们夫妻二人的地方,我们都会竭尽所能,以图得报虞世子的救命之恩。”   虞文彦和裴贇大惊,忙上前搀扶玉莹道:“玉莹,你这是做什么!”   玉莹低头看着地面,正色道:“大恩不言谢。虞世子的高恩厚义,我们夫妻此生定当甘效犬马,全力图报。”   虞文彦强将玉莹搀扶起来,定定地看了玉莹半晌,低声道:“我过来送药,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致谢,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心。”   玉莹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正要顾左右而言他,裴贇过来对玉莹说道:“文彦一向光风霁月,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你切莫作这些意气之语。”   又道:“宁王那边情况堪忧,你莫再耽误了,赶快拿着药过去吧。”   说着便不着痕迹地将玉莹的胳膊从虞文彦的手中解脱出来,推着她往外走。   虞文彦怔立在原地,仍痴痴地看着玉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渐渐收回视线,露出极怅惘的神情来。   第二日一早,宁王府门前乌压压来了一群护卫,为首的一人对着宁王府紧闭的大门喊道:“太子殿下听闻宁王妃身子不适,特来探视,速速开门。”   说着便有两名护卫翻身下马,气势汹汹地上前扣门。   扣了半天,宁王府的大门仍一片死寂,半点动静都没有。   那之前出声的护卫又大声喝道:“青天白日,宁王府却闭门谢客,莫不是府中有何不妥?太子关爱皇弟,甚为担忧,快速速开门,让我们进府一探究竟,好一解心中疑惑,莫再装聋作哑,再不开门,休怪我们硬闯了!”   这时坐在马上一脸阴沉的太子一挥手,又从马上下来几名护卫,大步走到门前,正欲强攻,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刘泉探头查看四周情形一番,疾步走到太子跟前恭声道:“奴才不知太子大驾光临,适才多有得罪。”   太子笑了笑,道:“本宫听说七弟妹身子不妥,七弟拘了一众御医留在府中诊视,都这么些日子了,却仍不见好转,本宫放心不下,特来探视。”   刘泉面露难色,迟疑道:“太子有所不知,王妃之前受了惊吓,导致胎象极为不稳,御医特意吩咐了,这些日子需得静养,不宜见客。”   太子扯了扯嘴角,笑道:“弟妹身子不适,七弟总能见客吧,这些日子总不见他上衙,平日里也许久未一起喝过酒了,本宫今日既然来了,正好到府上跟七弟小酌几杯。”   说着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翻身下马,强往府内闯。   刘泉阻止不及,低头略一思忖,忙跟着疾步进了府。   太子一径到了正房,口中嚷道:“七弟!七弟!快出来露个面!”   又笑道:“知道你为了弟妹的病情心焦,但你也莫太上火了,今日我既然来了,少不得陪你喝两盅,宽慰宽慰你。”说着似笑非笑地环视周围一圈,便欲往内室闯。   眼看着走到门口了,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人从房内大步走了出来,笑着对太子一拱手,朗声道:“太子既这般有兴致,亲邀七弟喝酒,七弟怎敢不从,今日定当陪太子喝个痛快。”笑语晏晏,身姿如松。   太子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谈笑如常的年轻男人道:“七、七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宁跟小彦相对而立,小宁沉默半晌,抬头对小彦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小彦缓缓走到小宁身前,用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看着小宁的脸,沉声道:“以身相许吧!我看上你很久了。”   小宁了然一笑,双臂一揽,两大帅哥紧紧相拥。   小莹在一旁吐血三升,颤抖着指着两人道:“你们——”   作者坐在一旁朗声笑道:“作者憋了这么久了,内心的腐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小宁小彦,作者看好你们哦!” ☆、第 64 章   待送走太子,宁王神色淡了下来,静默片刻,便起身往内室走。   玉莹忙掀帘出来搀扶宁王,宁王淡淡地看她一眼,侧过身子避过玉莹,自己掀帘进了内室。   玉莹无奈地翻个白眼,自从宁王昨晚醒来,知道是虞文彦送来的定神丸救了自己,便连夜派刘泉送了一众稀世奇珍和一万两黄金去定国公府。   定国公倒也不敢不收,捋着须笑眯眯地收了。   但宁王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玉莹不冷不热,话都没跟她好好说上几句。   好吧,现在连碰都不让她碰了。   玉莹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此人难道是别扭星穿过来的么?   玉莹跟着进了内室,见宁王坐在床边低头发呆,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拿着纱布和程惟安配的药给他换药。   宁王本能地要推拒,玉莹立即噙了一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给他看,宁王心一软,长叹一声,将玉莹搂到怀里。   玉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找了一个两人都比较舒服的位置靠上了,低声说道:“你还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宁王不语。   玉莹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低声道:“你可知道这些天我因为担心你,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更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成日里衣带不解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为你大哭小哭哭了好多场,你看,现在眼睛还肿得像桃子一样,做梦都盼着你能早日醒来。结果你倒好,醒来以后,话都不跟我多说一句,对我一脸的厌烦。”   越说越委屈:“你既这般讨厌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早日回永安侯府得了。”说着便气忿忿地作势欲起身。   宁王忙一把将她揽回怀里,动作大了,碰到了伤口,宁王忍不住蹙眉。   玉莹吓得忙打开他衣襟查看伤口,见没有渗血,方松了口气。又佯怒道:“拉我做什么,对我冷着个脸,话也不跟我说,你可知道自己这样好生吓人。”   宁王面色稍霁,低头看着玉莹低声道:“你要我说些什么?”   玉莹忙搂着他的脖颈道:“说什么都可以啊。伤口还疼不疼,想没想我和宝宝,现在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宁王吻了吻玉莹,低声道:“想你。”   玉莹等了半天,见没有下文,眨眨眼道:“这就完了?总得说说怎么想我的吧!”   宁王叹了口气道:“没有一刻不想你,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迈进阴曹地府了,听到你叫我,马上又回来找你了。”   玉莹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以后也不许离开我,不许这样吓唬我了,知道吗?”   宁王无奈地点点头,仍是一脸的郁郁。   玉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你知不知道你醒了我有多开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差一点就熬不过去。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我以往介怀很多东西,但跟亲人挚爱的性命比起来,很多事情其实根本不值得介怀。”   宁王面色一冷,摇头道:“有的事如何能不介怀?”   玉莹一滞,认真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自从她认识他起,他就像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芒锋利,直刺人心。   他的成长环境没有告诉他如何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擅长的是攻击、掠夺、先发制人。他的剑尖对外时,有着世人无法匹敌的力量和锐利,能够横扫千军,但由于太过锋利,无所顾忌,也容易伤及自身和身边的挚爱亲人。   玉莹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她出于自我保护的动物本能,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想从他身边逃开,奈何命运弄人,她不但没如愿逃开,还被迫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了他最亲密的枕边人。   她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可以对只见过几次面的虞文彦产生好感,却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生抗拒呢?   归根溯源,缘于两人的成长环境大相径庭。虞文彦自生下来,就获得整个家族对他的瞩目,父亲对他严厉却不失关切,母亲对他慈爱宽和,在这样一个安全祥和的环境中,他几乎可以心无旁骛地习文学武,研修君子之德。他自小接触的光明面远大于阴暗面,这让他毫无意外地成长为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温暖人心的气息。   而宁王自幼失母,父亲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无法给予他其他父亲能给予孩子的保护和关爱。他如一只幼兽,在那个波云诡谲的后宫,出于求生的本能,几乎是一路撕咬着长大。他没有感受过多少亲人间的温暖,他接触到的几乎全是黑暗、血腥、亲人间的尔虞我诈。   在这样一个扭曲的环境中,他练就了一身锋利的本领,他熟知对付敌人的各种阴谋权术,可以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但当这套手段拿回家中,面对心爱的女子时,他却万般无力,处处受挫了。   玉莹敏感,缺乏安全感,安于现状,喜欢踏实稳定。   当他从一开始遇到玉莹,施展出强夺、占有、步步紧逼的攻势时,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经被他彻底吓坏了,不知道她正一边捂住战战兢兢的小心脏,一边强逼着自己告别温暖舒心的永安侯府,跌跌撞撞地被他强拽着去适应鬼影重重、刀光剑影的宁王府。   他没有给她多少喘息的时间,给她热烈的爱的同时,也带给她一系列她那脆弱小心脏根本无法承受的无妄之灾。   玉莹多次偷偷捂着帕子哭倒在地,内心默默呐喊,人家只想过平庸、平淡、平凡的生活(当然绝对不能缺衣少穿。),人家根本不喜欢惊涛骇浪,大悲大喜,人家从穿过来就一直认真锻炼身体来着,就是为了多活几年,人家很惜命的,根本不想掺和到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中。呜呜呜,所以宁王殿下,小女子求放过,求解脱。   好吧,不管玉莹愿不愿意,两人打着闹着躲着斗着,玉莹不知不觉对宁王产生了感情,虽然这份感情带着犹豫,带着观望,带着不确定,但好歹玉莹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为两人感情的升温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若是没有后面发生的事,玉莹可能还温水煮着青蛙,慢条斯理地跟宁王培养着感情。   后来骤然生变,宁王义无反顾的当胸一刺,彻底地将玉莹的心成功地俘虏到自己身上,让玉莹的感情再也不掺杂半点杂质。但同时,也换来了他的伤重不治,性命垂危。如果没有后来虞文彦的雪中送炭,此时两人哪能相依相守,恐怕早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玉莹拉回发散的思维,看向一脸不虞的宁王,心知虞文彦这件事对他来说犹如心头的一根刺,若不及早拔除,迟早会生出啮咬心灵的毒花。   玉莹酝酿了一会,温声道:“当年我父亲出征西番,曾见过西域有一种奇镜,这种镜子外表与普通镜子无异,但人站于镜前照映时,镜中会将人照得奇形怪状,或奇胖,或奇高,或奇瘦,随着照镜之人移动而千变万化。”   “然而不管照出的形状为何,照镜之人始终不曾变过,不会因投射出来的影像而影响到他本质。”   听着玉莹的温声软语,宁王神情渐渐柔和下来。   “其实此镜甚有哲理,它告诉我们不管外界投射出来的影像为何,最终左右我们看人看事观点的,是我们的内心。”   “芸芸众生,遇到同样一件事情,每个人的看法会完全不同,但心智成熟的人,绝对不会去追悔已经无力挽回的事情,也不会去无谓的担忧尚未到来的未来,他们既不活在昨天,也不活在明天,他们永远活在当下。”   “就象我昨天问你的,你那天为了救我,以自己的性命相搏,到底值不值得?”   “你回答说,你当时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着救我,而事后能救活我,你心甚慰。但是你可知道,倘若我当初有能力阻止你,我绝不会让你那样做,绝不会让你因为我而伤害自己。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难挽回,我纵是再耿耿于怀又有何用?”   “所以无论是谁,无论他做出何种决定,都是他彼时彼刻认为最值得的决定,你既无法替他做抉择,也无法拒绝已经木已成舟的事实,所以何不放下芥蒂,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你觉得难以释怀的事?”   宁王怅然长叹一声,搂着玉莹柔声道:“傻丫头!”   玉莹依偎在他温暖宽厚的怀里,闻着熟悉清冽的竹叶香,只觉得多日来离她远去的安全感终于再次回来了,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悄声道:“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对我更重要了,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宁王轻抚着玉莹发顶的秀发,柔声道:“好。”   接下来几日,宁王的身体恢复神速,除了胸口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点伤痕外,半点都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了,程惟安等人不由暗暗感叹定神丸真乃神药。   宁王将一众御医都遣了出去,程惟安仍留在府中,一方面帮宁王补中益气,调养身体,一方面替玉莹清除体内金蚕盅的残毒。   这日玉莹正替宁王梳理湿发,宁王的头发黑亮柔韧,发质极好,玉莹略有些嫉妒地看着宁王说:“殿下身为男子,发质却比许多女子的都好,真是惹人厌。”   又故作长叹:“上天真是不公平。”   宁王撑不住笑了,一把将玉莹揽到怀里道:“这你也能心生怨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岂是我能决定的?倒是你,你好端端生的这么好做什么?撩拨的你相公魂不守舍的,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说着作势要咬玉莹雪白的耳垂,玉莹受痒不过,拼命笑着闪躲。   两人正笑闹着,刘泉在外求见。   玉莹忙从宁王怀里挣脱出来,整理钗镮到上首正襟危坐了,宁王忍着笑唤了刘泉进来。   刘泉目不斜视,低着头恭声道:“殿下,顾明德已经抓到了,他藏于太子的一处私邸中,被奴才派出的探子探知了行踪,连夜将他掳了出来。”   宁王面色一沉,冷声道:“审问完毕后,拖出去五马分尸。”   刘泉应了下去了。   玉莹走到宁王跟前忿忿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顾明德此人平时看上去还算恭敏谨慎,谁知道竟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卑劣行径。”   宁王扶了玉莹坐下道:“或银钱诱之,或权势诱之,或美□□之,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总能找到打动对方替自己卖命的方法。”   玉莹听到美□□之,想起嫣氏艳丽的容颜,想起她与宁王的过往,心中一酸,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也不说话。   宁王见她神色有异,细思一番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一把搂过玉莹道:“刘泉当日跟我说了,嫣氏上车与你说了许多话,这毒妇最擅花言巧语,你切莫上她的当。”   玉莹神情轻松,笑吟吟道:“她倒没跟我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她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怀过你的第一个孩子而已。”   宁王面色一沉,沉默半晌,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   玉莹笑着点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心中则道:说吧说吧,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恋人变怨偶的本质。   宁王静默了一会,开口道:“四年前,因我满了十七,按我朝惯例,皇子应赐封为王,单独开府,父皇便封我为宁王,又开始和皇后斟酌我的婚事,想替我迎娶正妃和两位侧妃。”   “皇后不安好心,有意将抚远侯的长女许给我为正妃,并哄骗得父皇同意了。我最初并不知情,后经一番查探才知,那抚远侯家的女儿早与沈国舅的大公子有了首尾,失了清白,而皇后为了壮大她娘家的势力,早替沈大公子定了镇国公的嫡长女,她为了替他侄子收拾烂摊子,便想着将那抚远侯的女儿塞给我。”   “我得知后气愤难平,想着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不能让那女子进门。正当我冥思苦想对策时,太后却将我招至慈宁宫,告诉我有意要将颜丽棠许给我为正妃。我早闻颜丽棠刁蛮泼辣,当场就拒了。谁知太后受了颜世庭祖孙的蛊惑,竟是铁了心要将颜丽棠许给我。”   “我与太后争执不下,怒气冲冲地出了宫,谁知正碰到安王几个要去天香楼看花魁,拉着我一起去。我灵机一动,心道真是天助我也,试问为人父母者,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放浪形骸之人?当下主意一定,我便跟安王他们去了天香楼。”   “当时的花魁便是嫣氏,据闻她已经亲自挑选恩客月余了,我去之后不知怎的,竟入了她的眼。”   宁王说着,不自在地看了玉莹一眼,清清嗓子道:“当晚我便宿在她那里了。”   “之后我为了败坏自己的名声,便日日去天香楼,又带着嫣氏到处抛头露面,放浪形骸,不避人前。”   “消息传得很快,无论皇后怎么劝说,抚远侯都不肯将女儿嫁给我了,我暗自高兴。颜丽棠却仍不死心,铁了心要嫁进我宁王府。我派人去父皇跟前吹风,说颜丽棠身为商贾之女,怎堪嫁与皇子为正妃,父皇顾及太后颜面,倒也不好明着反对,但太后见父皇态度冷淡,知道父皇不满这桩婚事,也就未再坚持。后因颜丽棠哭闹不休,太后不忍,仍劝说我娶了她做侧妃。既是侧妃,我日后便是对她多有冷淡,太后也不能因此申饬我,我便应了。”   “我在嫣氏处宿了两月,因知道青楼女子素来有些阴私手段,怕她阳奉阴违,背地里不喝避子汤,便令太医院的太医配了男子服用的避子丸。”   “谁知两月后她却告诉我,她怀孕了。我第一反应是那避子丸出了差错,便去太医院找那替我配药的太医,太医却说这药方已延用了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我半信半疑,又开始疑心嫣氏,令人暗地里调查她,竟发现她早与太子有了首尾,那段时间我曾奉父皇命令去山西办过差,在山西逗留过十天左右,在此期间,嫣氏多次与太子私会,怀了太子的野种,见我对她热络,以为我喜欢她,便欲哄骗我将她好生安置,给她个名分。”   “我假意应了,暗地里派人去取她的性命,手下人却劝我,若此时杀了她,太子必定知道我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之事,不如暂且留她一命,以免坏了大局。我权衡利弊之后,只得作了罢。后见抚远侯之女嫁我之事如我所愿,再也没有下文了,便再也没去过嫣氏那里。”   玉莹眨眨眼,笑道:“你当时对她那般宠爱,替她赎了身,又让她做了天香楼的老板,要说对她没有几分真心,只怕也未必吧。”   宁王一怔,气得轻捏一下玉莹的鼻子道:“我若真对她有意,何不找个外宅将她好生安置,让她从此脱离贱籍?又怎会让她仍做天香楼的老板?我是那种因为畏惧人言,连心爱之人都不敢维护的人么?”   玉莹一时竟找不到话回他,想了想又道:“她说她因为堕胎导致不能再孕,此事可是真的?”   宁王冷笑道:“那毒妇脸皮竟恁的厚,何来堕胎一说?因当时太子成亲多年,膝下无子,只得一女,嫣氏便哄骗得太子同意她将那孩子生了下来,后太子见是个儿子,便带到外宅养着去了,不敢让父皇皇后知道,如今已有三岁多了,你若不信,下次我带你偷偷去看一眼,那孩子与嫣氏长得一模一样,你一看便知。”   玉莹目瞪口呆,心道这嫣氏果然是个狠角色,居然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怪不得能混成京城顶级名妓,这境界,一般人骑马也赶不上啊。   玉莹看向宁王道:“太子好生狠毒,嫣氏替他生了孩子,他竟然半点都不顾及孩子,利用完嫣氏,便对她痛下杀手,若孩子长大后得知真相,太子在孩子面前将情何以堪?”   宁王冷声道:“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的野种,还指望日后能认祖归宗不成?留他一条贱命已经不错了。后来太子妃生了嫡长子,太子便一回也没去看过那孩子了,话说起来,那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玉莹半晌无语,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了。   说嫣氏玩火自焚,咎由自取吧,她的下场也着实太惨了些。   说她可怜吧,她又着实是自作聪明,与虎谋皮。只是可怜了那孩子,作为母亲上位的资本被生下来,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日后又前途堪忧,不可谓不可怜。   宁王见玉莹唏嘘不已,搂了她在怀里道:“傻丫头,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做司马牛之叹做什么?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咱们的儿子吧,前段时间你好不容易长了些肉,这段时间又全瘦回去了,看来我得好好吩咐厨房,让他们想办法让你多吃些,免得饿着我儿子了。”   玉莹暗翻白眼,心道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重男轻女似的。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宁王便派人叫了管厨房的管事来,异常认真地嘱咐了一番。   两人吃了饭歇下了,是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   过了两日,覃氏生产,王姨妈添孙,玉莹因身子越发沉重了,不便亲自过去探视,只得精心挑选了一份厚礼令人送去义承伯府。   堪堪进入了八月,玉莹的预产期一天比一天近了。玉莹自己还算淡定,宁王却紧张的不行,除了命林御医在府中住下,每日给玉莹诊脉外,又早早备了一众宫里的稳婆和嬷嬷在府里待命,宁王疑心病重,一个一个细细地查根究底,上查祖宗十八代,下查七姑八大爷,确保无虞后方才放心。   夜晚更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全神贯注听着玉莹的动静,好不容易阖眼睡一会,梦里却全是玉莹生产时的各种凶险场面,哪里能睡得踏实。   这晚玉莹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翻了个身,宁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脸紧张地问玉莹:“是不是肚子痛了?”   玉莹哭笑不得:“我要去净房。”宁王大松了口气,扶着玉莹进了净房,玉莹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好心地提醒他:“殿下——”宁王一怔,不以为然道:“你我是夫妻,还讲究这些做什么?你身子这么重,一会有个闪失怎么办?”   玉莹闷头无语了好一阵,抬头带着哭腔道:“你在这里,我方便不出来。”宁王无法,只得退到门外,对玉莹说道:“若有不妥,立即叫我。”见玉莹半天不回答,急着喊道:“莹莹?”就要往内闯,玉莹一头黑线地出来了,带着愠意道:“殿下这样草木皆兵,没事都被你吓出事来了。”   又心疼地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道:“你都多少日子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从明儿起,殿下还是别和我宿在一处了,我晚上起身起的多,殿下晚上睡不好,第二日还要上衙,如何能受得住?让廖嬷嬷她们晚上伺候我就是了。”   宁王小心翼翼地扶着玉莹上了床,异常坚定地摇头道:“那怎么行。你怀着双胎,又是头次生产,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还是守在你身边放心些。我比她们警醒,你晚上要喝水要起身有我服侍你就是了。”   玉莹无奈地叹口气,只得随他去了。   说起来,到了孕晚期,玉莹确实非常辛苦,肚子大得吓人,根本无法仰卧,只能侧卧。随便动一下,骨盆就疼的厉害,下个床要好半天,偏偏后期子宫压迫膀胱,动不动就要起身上厕所,折腾的玉莹一夜根本睡不了多久。   白天起来后,玉莹为了利于生产,又得强打精神尽量多走动。晚饭后,雷打不动地由宁王陪着在园子里散步半个时辰。   一双脚肿得像馒头,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当初的娇巧模样,宁王心痛得不行,反复问了林御医确实无虞以后,每晚小心翼翼地帮玉莹按摩,又无比盼望玉莹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能早点出来,也免得这样折腾他们的母亲。   适逢三年一轮各地官员进京述职,这天宁王早早到了吏部,正听吏部官员们汇报各地官员的升迁贬谪,由于宁王昨晚又没阖眼,加上近段时间精神高度紧张,疲劳过度,一不小心竟睡了过去。   吏部尚书廖杏初正说得唾沫横飞,无意中一抬眼,愕然发现宁王竟阖目睡着了,一时间诧异到了极点,他自第一次跟宁王打交道,从来只见宁王神采奕奕,机敏过人,何时见过这个架势。廖杏初心里打鼓,跟其他几位官员对了对眼,硬着头皮喊道:“殿下,殿下?”   宁王只觉得耳边如传来一声炸雷,猛地一个激灵站起来道:“王妃要生了?”   见底下一众官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失神片刻,忙清清嗓子掩饰尴尬道:“刚才说到哪了?”   廖杏初立即乖觉地给宁王搭台阶,恭声道:“正说到陕西这三年来的吏治,殿下对陕西布政使余为治赞赏有加,夸他为官清明,尤为奋励,可堪大用。”   宁王一边不动声色地努力回想着睡着前的记忆,一边故作严肃地点点头道:“恩,余为治这次进京述职,连父皇都对他赞赏有加,可堪大用是父皇亲口所言,父皇一向知人善用,想必是不差的。”   又岔开话题道:“其他各省的情况呢?”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繁杂的公务,宁王归心似箭,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宁王府。回房后见玉莹好端端地跟廖嬷嬷几个挑拣婴儿衣裳,方放了心。但又隐隐有些失望,暗想玉莹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恁的沉得住气,眼看着到了产期了,仍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当天晚上,玉莹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发紧,玉莹在黑暗中默默感受了好一会,几乎可以肯定是宫缩了,而且有越来越规律和频繁之势。忙推了推宁王,故作镇定道:“殿下,我可能快要生了。”   宁王从熟睡中被唤醒,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待反应过来,猛地掀被下了床,站在床前看着玉莹,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将玉莹打横抱起,赤着脚在屋子中间打转。   玉莹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殿下,现在只是有了宫缩,离生产还早着呢,殿下先将我放到床上,唤林御医和宫里的嬷嬷进来给我诊视吧。”   宁王这才彻底醒了神,小心翼翼地将玉莹放回床上,急急地披衣穿鞋出去喊人,又命丫鬟们进来掌灯。   宫里嬷嬷们本就住在正房院子的厢房里,一听到传唤忙匆匆赶到正房,检视一番后,对宁王和玉莹说:“恭喜殿下和王妃,宫口开了一指了,确实是发动了。但王妃是头胎,且早着呢。”   这时林御医也到了,桂馥几个忙放下床幔,林御医在帐外替玉莹诊了脉,起身对宁王郑重道:“下官这就替王妃开助产的方子,但王妃身量纤细,又是头胎,不可太过急切,否则恐会损伤玉体。”   宁王胡乱点点头,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看着满屋忙碌的众人,一时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怔立了一会,又回到床边坐下,握了玉莹的手道:“莫怕,一会若痛得厉害,莫要顾忌什么,我会一直守着你。”   玉莹点点头,对宁王道:“我现在不怎么疼,殿下扶我下地走动走动吧。”玉莹知道这样有利于宫口开全。   宁王忙扶了玉莹下地走动。又令人做了药膳端上来,亲自给玉莹喂食。   到天亮时,玉莹宫缩越来越频繁,疼痛也越来越剧烈了,因不忍宁王担心,一味咬着牙忍着。宁王见玉莹脸色煞白,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知道她疼的厉害了,一时心痛难忍,搂了玉莹道:“好莹莹,莫要忍着了,疼的话就喊出来,要么你咬咬我,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玉莹已经疼的坐立难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她无力地将宁王的手推开,摇摇头道:“无事,想必是快要生了,疼过这一阵就好了。”   这时宫里的嬷嬷又过来给玉莹诊视,宁王没有避开的意思,守在一旁看着嬷嬷检查,嬷嬷们诊视一番,对宁王和玉莹说道:“王妃已经开了三指了,若顺利的话,下午小王爷们就能生下来了。”   宁王和玉莹一听还要到下午才能生,满腔的希翼顿时被击了个粉碎,玉莹差点没翻个白眼昏过去,这时一阵剧烈的宫缩再次袭来,玉莹再也按耐不住,闷声痛呼了起来。宁王见状,忙紧紧抱住玉莹,无意识地拍着背哄道:“好莹莹,知道你难受,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这时那几个嬷嬷又过来回道:“王妃可以移步产房了,东西都备妥了。”宁王点点头,将玉莹抱起往外走去。产房位于正房旁边的东厢房,下人们早一个月前就收拾好了,专门留待玉莹生产时用的。   到了产房,嬷嬷们看着宁王扶玉莹上了产床,恭声对宁王说道:“宁王殿下,产房乃血腥污秽之地,殿下身份贵重,留在此处恐对殿下不利,还请殿下移驾,这里自有奴婢们照看,殿下自管宽心。”   宁王闻言,用冰渣般的眼神地看了方才说话的嬷嬷一眼,嬷嬷头皮一麻,再也不敢提这茬了。   堪堪到了中午,宫缩已经密集得半分钟一次,但宫口仍只开了四指,玉莹疼的意识模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宁王面色铁青,立时就要发作,几个嬷嬷战战兢兢地出去跟林御医商量了一番,回屋后,由为首的嬷嬷伸手探到玉莹腿间捣鼓了一阵,玉莹疼的眼前白光一闪,内心哀嚎一声:真他姥姥的疼啊!   紧接着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哗啦啦从腿间流了出来。那嬷嬷说:“破了羊水,王妃宫口会开得快些。王妃且再忍耐一两个时辰,就快了。”   果如那嬷嬷所言,到了下午,正当玉莹昏昏沉沉由宁王喂汤时,那几个嬷嬷又过来给玉莹诊视,过不一会,为首的嬷嬷忽抬头喜道:“恭喜王妃,宫口已经开全了。”   玉莹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疼了,忙就着宁王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汤。   那几个嬷嬷又说:“王妃一会听奴婢的口令,该用力时用力,喊停的时候王妃就歇歇,莫一味用力,撕裂了宫口。”   玉莹点点头,这时一阵剧烈的宫缩再次袭来,嬷嬷忙道:“王妃快用力,使劲——”玉莹紧紧抓了宁王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往下用力,宁王无意识地任玉莹抓着,紧张得冷汗直流。   好几波用力之后,几个嬷嬷抬头对玉莹道:“已经看到小王爷的头了,王妃再用力一把,就能出来了。”   玉莹只觉得疼的天旋地转,当剧痛再次袭来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抓过宁王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忽听到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稳婆们高兴的高声报喜道:“恭喜宁王殿下,王妃给您添了一位小王爷。”   宁王一怔,喜得就要站起来,奈何手仍被玉莹咬住,脱不开身。   幸得玉莹听到已经出来一个了,一时高兴,松开了口。没等两人没高兴多久,疼痛又再一次袭来,玉莹疼的又去咬宁王的手。   玉莹又用了几回力,下面似涌出一股热流,另一个也出来了。   玉莹忙竖着耳朵听是男是女,就听那几个嬷嬷报喜道:“恭喜殿下和王妃,又添了一位小王爷。”   玉莹掩饰不住一脸的失望,宁王却喜得在玉莹脸上大亲了几口,道:“好莹莹,我爱你,我爱你。”   又命人将刘泉叫过来,要好生打赏一众下人。   屋内屋外顿时沸腾起来,廖嬷嬷喜得和桂馥兰馨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刘泉得了信,喜气洋洋地到王府门前放了一长串鞭炮,又派人速速去宫里送信。   玉莹由着嬷嬷们摆弄,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意识消失之前昏昏沉沉地想:“罢了,好歹算完成任务了,应该可以消停个几年了吧。” ☆、第 66 章   玉莹黑甜一觉,待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黑亮眸子,玉莹轻声道:“殿下。”宁王忙俯下身子抚摸玉莹的额头,柔声道:“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再睡。”   说着便扶着玉莹坐起来,又拿了一个抱枕塞在玉莹腰后,让她坐得舒服。这时桂馥兰馨各捧了巾帕热水等物过来了,宁王亲自服侍玉莹洗漱了,又从廖嬷嬷手里接过粥碗,给玉莹喂食。   玉莹早饿的头晕眼花了,当下狼吞虎咽将一碗粥喝了个精光,又眼巴巴地看着宁王,宁王见状,高兴的什么似的,忙命人又端上来一碗,服侍玉莹吃了。   廖嬷嬷走路带风,嗓门又清又亮,指挥一众下人忙前忙后,整个正房说不出的喜气洋洋。   玉莹吃饱了有力气了,让人将孩子们抱上来。就见两个白胖健壮的奶妈一人一个,抱着两个襁褓进来了。   其中一个较高大的姓沐,沐奶妈一脸喜气的上前给宁王和玉莹请安道:“禀殿下和王妃,奴婢怀里的是哥哥。”   另一个娇小些的姓刘,刘奶妈也上前请安道:“奴婢怀里的是弟弟。”   玉莹忙凑过去看,就见两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东西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玉莹一脸的失望,脱口而出道:“怎么这么丑。”   宁王一挑眉,正要替两个儿子打抱不平,那两个奶妈忙笑道:“王妃不知道,这小孩刚生下来都是这样,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了,等出了月子,更是见风就长,一天比一天好看呢。”   廖嬷嬷也接话道:“就是,两位小王爷若生的还不好,这满京城都找不到生得好的了。这眉眼,这精气神,哪一处不是数一数二的。”   玉莹低着头细细端详了宝贝们一番,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说不出的欢喜,忍不住在每个孩子脸上各亲了一口。   这时大的那个蹙了蹙眉,吐出一个小泡泡,玉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宁王在一旁看着玉莹,只觉得玉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美,一时竟看得移不开眼睛。   玉莹又兴致勃勃地逗弄了两个小家伙好一会,宁王怕玉莹受累,对两位奶妈使了个眼色,两位奶妈忙对玉莹说道:“禀王妃,小王爷们到喝奶的时间了,容奴婢们抱小王爷们下去喂奶吧。”   玉莹闻言,又看了两个小家伙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让奶妈们抱下去了。   这时廖嬷嬷端了一碗鸡汤过来,玉莹这会儿肚子正饱着,哪能吃得下,廖嬷嬷异常坚定地说这是月子里的规矩,一天十几顿,一顿都不能少,尤其玉莹又生的双胎,气血耗损大,更应该大补。而且这一粥一汤都是林御医反复斟酌出来的,最是对玉莹的病症,玉莹一顿都不能落下。   玉莹看着那碗金光闪闪的鸡汤,只觉得一阵一阵打恶心,宁王好说歹说,连哄带劝哄着玉莹吃了。   玉莹喝完汤,用茶水漱了口,宁王又亲自拿了热帕子替玉莹净了面。玉莹跟宁王说了几句话,一时困意上来,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王看玉莹睡熟了,替玉莹掖了掖被角,又细细端详了玉莹好一会,方轻手轻脚出去了。   是夜宁王仍跟玉莹一起宿在东厢房,廖嬷嬷等人知道宁王的性子,倒也无人敢劝,倒是宫里的嬷嬷和新来的奶妈们都深以为异。   临睡前,桂馥几个端着热水进来,红着脸对玉莹使眼色,玉莹会意,无奈地抬头对坐在床边看书的宁王说道:“殿下,我要净身了,烦请殿下回避一下吧。”宁王一脸的不以为然,低声道:“你哪处我没看过,这会儿害羞做什么。”   玉莹闻言,也忍不住羞臊起来,她指了指脸已经红的要滴血的桂馥和兰馨,嗔道:“你看她们都臊成什么样了,殿下就别难为她们了,出去回避一下吧。再说了,这种情形若传出去,恐惹人非议,殿下还是顾忌着些为好。”   宁王长眉一挑,不以为然道:“谁敢传出去?谁敢非议?”   玉莹小脸一垮,宁王一眼瞥见,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书一扔,背着手出去了。   待玉莹收拾干净,两人上了床。宁王搂了玉莹在怀,玉莹知道他爱干净,不自在地在他怀里挣了挣,便欲往床内躲,宁王一把将她拽回来,低声道:“你躲什么?”玉莹红着脸小声道:“我都已经两天没洗澡了,一身的汗。。。”   宁王一怔,将头埋在玉莹颈间又亲又嗅了好一阵,抬头笑道:“怎么还这么香呢。”   又正色道:“傻丫头,你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我怎会嫌弃你。”   玉莹将头埋在他怀里,小手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画圈圈,宁王捉住她手在嘴边吻了吻,心满意足地叹道:“想不到,两年前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我不但有了你,还有了两个孩子。莹莹,谢谢你。”   玉莹默默不语,心中柔情一片。   宁王又道:“昨日看你那般难受,我心里真是懊悔的很,恨不得替你身受其苦,又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人就像在油锅里煎熬。唉,幸而后来还算顺利。”   说到这里,宁王将玉莹搂得更紧一些,玉莹不经意间一低头,看到宁王手上赫然一个深深的牙印,上面犹有血痕。玉莹忙一把将宁王的手拿到眼前细看,半晌,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我昨天咬的?!”   宁王笑了笑,算是默认。   玉莹摩挲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愧疚的说不出话来。宁王柔声道:“傻丫头,这算什么,昨日想必你是痛的狠了,不算什么,过几日就好了,莫放在心上。”   玉莹带着哭腔道:“这般显眼的伤口,不知道得痛成什么样呢。而且殿下平日里跟底下的大臣打交道,若让他们看到,殿下还有何颜面可言。都怪我不好。”说着眼圈红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掉泪。   宁王忙哄道:“莫哭,莫哭,看哭坏了眼睛。”   又道:“傻丫头,他们哪敢笑我,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了,管别人怎么看呢,咱们两口子的事,别人管得着吗?”   玉莹急声道:“殿下昨日为何不躲呢,就任我这样没轻没重的咬?”   宁王暧昧地低笑道:“你以往咬我的时候还少了?哪一回我不是任你咬?”   玉莹脸一红,又羞又恼道:“你怎么总这样,一点正经都没有。我不跟你说了!”说着忿忿地转个身背对着他躺着去了。   宁王忍着笑,从后面搂了玉莹,低声道:“我再没正经,你不是也嫁给我了?如今连孩子都替我生了。莹莹,你这回可跑不掉了,这辈子都注定是我的人了。”   玉莹脸越发红了起来,咬着唇默不作声。   宁王又凑到玉莹耳边道:“莹莹,爱不爱我?”   玉莹一怔,假意嘟着嘴嗔道:“不爱你,讨厌你。”   宁王闻言,毫不客气地咬住玉莹的耳垂,含着笑意道:“到底爱不爱我?”   玉莹痒得受不了了,笑着拼命躲闪,最后到底被宁王制在身下,被迫与他对视。玉莹含笑看了宁王漆黑的眸子一会,认真地点头道:“爱你,我爱你。”   宁王听到这天籁般的答案,一时间心跳如鼓,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他定定地凝视玉莹半晌,不及回答,便遵从身与心的渴望,低头吻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人了。   为首的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丁一鸣,旁边立着太后身边最得意的张德海。   丁一鸣宣读了圣旨,除了赏赐两位皇孙一众宝贝,皇上还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亲自给两位皇孙取了名,一名佑宸,一名佑寰。谆谆爱孙之心,令人动容。   张德海也宣了太后懿旨,除了给两位曾孙的赏赐,对玉莹尤为褒奖了一番,另赏赐了一套罕见的红珊瑚头面。   宁王笑眯眯地接了旨,替玉莹谢了恩。   丁一鸣满含笑意地对宁王说道:“皇上说皇室上百年来未有过双生之喜,这是大祥之兆。从前日知道消息,皇上嘴就没合拢过,这次命奴才前来,千叮咛万嘱咐要奴才替他老人家好好瞧瞧爱孙的模样,又说等两位皇孙满了月,让殿下和王妃抱到宫中让他老人家亲自抱一抱呢。”   张德海也笑道:“太后高兴的什么似的,立逼着奴才将她老人家的宝贝都找出来,一件一件细细挑了,要赏给两位曾孙。又说王妃这回立了头功,须得好好嘉奖,左思右想,将她老人家年轻时最喜欢的那套红珊瑚头面找出来了。太后还说,以殿下和王妃的品貌,两位小王爷不定也生得多好呢,等不及要亲自看看两位小王爷了。”   宁王笑着命人将宸哥儿和寰哥儿抱上来,众人围上来细看一回,都啧啧赞叹不已。   待打发走宫内诸人,裴贇和谢晗芳也到了。   裴贇高兴的什么似的,大笑着一手抱了一个,笑眯眯地细看了一回,又掏出永安侯府历代祖传的玉麒麟一人一个给孩子们戴上了。   宁王坐在一旁,一脸的春风得意。自上次宁王受伤以来,裴贇和宁王关系缓和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了。加上当下两人都心情极佳,一时间相谈甚欢,聊至高兴处,宁王又令人布置了一桌酒菜,第一次正式地跟裴贇这大舅哥好好喝了一回。   谢晗芳则到内院看玉莹。正好奶妈将宸哥儿和寰哥儿抱进来了,谢晗芳看了孩子们一回,令人将自己亲手做的虎头鞋虎头帽等贴身绣活呈了上来。   玉莹见那虎头鞋虎头帽做的异常精致可爱,忙道了谢,又笑道:“嫂子的绣活真是没得说。”   谢晗芳不无羡慕地看着玉莹道:“妹妹一举得男,又是双生儿,你哥哥高兴的不得了。嫂子也好生羡慕你。”   玉莹看着谢晗芳娇艳异常的面容,心知她跟裴贇少不了琴瑟和谐,当下促狭的笑道:“哥哥都还没说什么,嫂子却这般心急,要不我改日跟哥哥好生说道说道?”   谢晗芳雪白的脸登时染上一层红晕,啐道:“平日里看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这般促狭。下次再求我给侄子们做绣活,可不能够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谢晗芳留下来用了膳,直到入夜,方跟醉醺醺的裴贇一起回去了。   宁王带着酒意回了房,令奶妈抱了宸哥儿和寰哥儿过来,笑呵呵地抱紧了,一口一个“儿子”亲个没够,直到把两个小家伙逗哭了,方才罢了手。   宁王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下去了,意犹未尽地对玉莹说道:“这般爱哭,也不知道像谁。”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   玉莹见他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含笑,知道他喝醉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令人端了醒酒汤给他喝了,又唤云梅等人服侍宁王洗漱。   两人歇下,宁王转眼间气息便匀称了。玉莹以为他熟睡了,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谁知道宁王却笑着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玉莹笑道:“可让我逮着了,原来我的莹莹这般爱我,这可如何是好,为夫少不得得亲回来。”说着便翻身将玉莹压在身下,密密匝匝亲了下去。   玉莹躲闪着,笑着求饶,两人闹了好一会,方才安静下来。   廖嬷嬷听着从东厢房传出来的笑闹声,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抬头看向天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良久,才笑着叹了口气,回房歇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第二天,在玉莹的强烈要求下,林御医斟酌了一个药浴方子,玉莹命人按方子煮了水,好好的擦了个澡。这样一天三遍擦下来,纵然不能洗澡,身上也比之前清爽了许多。   因今儿洗三,王姨妈一大早便来了,赞不绝口地抱着宸哥儿和寰哥儿细看了一回,说从未见过生得这般齐整的孩子,又掏出一对沉甸甸金灿灿的长命富贵锁给孩子们戴了,方拉了玉莹说话。   玉莹知道前段时间王慧之出嫁,王姨妈必定事忙。   王姨妈一坐下便打开了话匣子:“你也知道慧之的那个脾气,针黹女工一窍不通,一心钻研那些个闲书杂书。我总骂她,你就算再精通诗词歌赋,哪怕修成了诗仙诗圣,你不也得嫁人吗?嫁人后比的是主持中馈,迎来送往,经济庶务,谁管你那些湿啊干的,到时候公公婆婆看不惯你,妯娌小姑排挤你,你在婆家怎么过得下去?   “她哪听的进去,将她父亲的清高文人酸腐气学了个十成十。所幸东平侯家的老三我们自小看到大的,性子老实不说,也是个书袋子,爱掉几句酸文,我和你姨父说慧之嫁过去后,也不怕小两口过不到一块。他又是老三,日后不用袭爵,慧之纵算中馈无力也不打紧了。最难得的是东平侯夫妻都是厚道人,东平侯又是你姨父自小玩到大的,跟你姨父感情甚笃,纵慧之有些不妥当之处,也不至于太过苛责她。我和你姨父也不求别的,只要慧之平平安安的,小两口和和□□的,比什么都强。”   玉莹听王姨妈话里话外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知道这门亲事是自小订下的娃娃亲,对男方人品必定是考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各方面都满意了,方才放心将王慧之这个独女嫁过去的。   又想到王姨妈两儿一女三桩亲事都尘埃落定了,不由发自内心地替王姨妈高兴。   过了一会,宾客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太子妃笑吟吟地携着平王妃和安王妃到了。三人围着宸哥儿和寰哥儿细看了一回。太子妃笑道:“咱们妯娌几个,就数七弟妹最有福气,自嫁过来以后,老七一心一意对弟妹不说,如今还生了双生儿,听说父皇高兴的不得了,要大赦天下呢,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羡慕七弟妹?”   平王妃附和道:“是啊,要知道以前七弟可是出了名的桀骜性子,从不对哪个女子上心的,如今竟为了弟妹连府中侧妃都遣散了,这在我们大夏朝皇子里头可还是头一回。自然,弟妹也生得好,性子也好,否则寻常女子哪能入的了老七的眼。”   安王妃并不接话,只目光柔和地看着奶妈怀里的双生儿。   玉莹不动声色的打量安王妃,只见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身材纤秾有度,气质清冷但娴雅动人,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玉莹心中冷笑一声,不知道安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至于三番四次打别□□子的主意。   这时下人过来宣布吉时已到,洗三开始。洗三仪式由宫里一位体面的老嬷嬷主持,洗三用的盆是专给皇子们洗三用的玉龙盆。   洗三的时候宸哥儿异常镇定,一双墨丸般的眼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嬷嬷,小嘴一张一合吐着泡泡,时不时无意识地做个鬼脸,把一众女宾逗得花枝乱颤。   寰哥儿则先是紧紧闭着眼睛,后来被嬷嬷的动作所惊扰,小嘴一撇呜哇哇地哭了起来,说不出的委屈。偏偏这时宸哥儿无意识地往寰哥儿方向斜睨了一眼,似乎在鄙夷弟弟的没出息行为,众宾客看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洗三完毕,王姨妈代玉莹一一送走众女宾。   玉莹见室内安静下来,心中一动,偷偷的掀开衣襟挤奶,惊喜的发现居然有了淡黄色的初乳,忙扬声唤奶妈将孩子们抱过来。   待孩子们过来,玉莹不顾奶妈们疑惑的眼光,先将宸哥儿抱在怀里,笨手笨脚地掀开衣襟哺乳,奈何玉莹乳腺不通,宸哥儿吸了半天,只吸到了一咪咪初乳,对比奶妈们一吸一大口的乳汁,玉莹的初乳连塞牙缝都不够,宸哥儿很快便嫌弃地吐出□□,死活都不肯吸了。   玉莹自我安慰,就算只有一点点,那也是珍贵如黄金的初乳,量虽少但聊胜于无,对吧。于是又兴致勃勃地抱了寰哥儿在怀里哺乳。   这时宁王回来了,玉莹躲闪不及,到底让他撞了个正着。   宁王先是一脸错愕,过了一会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玉莹白得耀眼的胸脯上,不错目地盯着看了半晌,便令奶妈们将宸哥儿和寰哥儿抱下去。   寰哥儿倒吸出了不少初乳,被奶妈抱走时,依依不舍的吐出玉莹的乳-头,上面还残留一滴浓白的乳汁,衬着玉莹红润如樱桃的顶端,直如羊脂白玉般,说不出的旖旎诱人。   玉莹无视宁王灼灼的视线,故作镇定地将衣襟拢好,心道估计自己说破了嘴皮,也无法让这些人明白初乳的重要性。   宁王走到床边坐下,眼睛在玉莹日渐丰腴的胸前打转,半晌,笑着对玉莹低声道:“好莹莹,可是胀得难受?要不让为夫帮帮你?”说着便不顾玉莹的挣扎,将玉莹的衣襟扯开来,露出一对颤巍巍白嫩如玉的丰盈来,宁王眸子一暗,尽情抚弄了一会,抬头对玉莹哑声道:“这几日竟又大了这许多,嗯,还是这样好看。”说着便埋头吮吻起来。   玉莹挣扎了一番无果,只得任他摆弄,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动静,生怕下人不小心闯进来。   果然过不一会,廖嬷嬷就在外面咳嗽两声,声音不大不小地提醒玉莹该进餐了。   玉莹忙推开宁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宁王一脸的郁郁,欲求不满地看了玉莹好一会,方不情不愿地起身到书房去了。   到了晚间,宁王将玉莹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动情地吻她,一边将手伸进她的衣襟四处游弋。玉莹听他气息粗重,知道他忍得久了,此时估计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正想着要不要用别的法子帮帮他,宁王却松开了玉莹的唇,抓了她的手让她去握自己火热的那处。玉莹正欲说话,宁王却猛地吻住玉莹,将她的话语尽数吞进腹中。   玉莹带着羞意,使出浑身解数满足他。好不容易待他尽了兴,宁王心满意足的长叹一声,吻了吻玉莹的鬓发,将她紧搂在怀中。玉莹则轻揉着酸胀不堪的手腕,心中不无怨怼地想,要糊弄这家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转眼到了满月,这日玉莹一大早便起来,预备跟宁王一起进宫。玉莹好好的泡了一个澡,又将一头乌发认认真真洗了三四遍,待全身都松快了,方意犹未尽地从净房出来。因不是正式节庆,不必穿朝服,玉莹便挑了一件粉色薄透纱衣裳穿了,底下配了桃红色湘幅百褶裙,头上一溜东珠头面,腕上戴着宁王送她的血玉手镯,既喜庆又不扎眼。   这一身浅粉深粉,将玉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更衬得晶莹剔透,一时间美的让满屋人都鸦雀无声。奶妈们怔愣了半晌,惊叹道:“奴婢从来没见过王妃这么好看的人,就象那画上的仙女似的。”话刚出口,奶妈也知道自己唐突,忙低下头红着脸不敢再说话。   宁王早就穿戴好了,坐在一旁喝着茶等玉莹,待玉莹装扮好,上下打量玉莹一番,只觉得玉莹比原先添了几分丰腴,双眸如水,面若桃花,凝脂般的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清丽中添了一丝小女人的妩媚。   宁王看得心悦,笑着起身握了玉莹的手就往外走,奶妈们忙抱着宸哥儿和寰哥儿跟上去,身后跟着一众嬷嬷们。   待一行人到了宫中,宁王和玉莹刚走到太极殿,忽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七弟。”   玉莹转身一看,心中就是咯噔一声,只见安王跟安王妃从一侧走廊尽头走来。   两人走到跟前,安王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玉莹一眼,对宁王笑道:“今日两位皇侄满月之喜,我和你嫂子一大早便进了宫,等不及要好好看看两位皇侄。上次侄子们洗三,你们嫂子回去后赞不绝口,说从未见过生得这么好的孩子,说的我越发好奇了,今日势必要好好看看才行。”   说着便走到两位奶妈跟前装作细细端详宸哥儿和寰哥儿,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玉莹身上打转。安王妃也凑上前含着笑意逗弄两个孩子。   玉莹感受到安王的目光,想起他上次对自己百般戏弄,最后还差点得逞,心中说不出到底是恶心还是愤怒,暗想着自己手中如果有刀,真难保不会一个冲动冲上去狠狠地剜他的眼睛。   玉莹抬头看了看身侧的宁王,见他神色淡淡的,眉眼间看不出一点端倪,玉莹暗下决心,回去后就告诉他安王的无耻行径。   这时有内侍匆匆过来请宁王等人进殿,说皇上太后等人已经候着了。   玉莹忙跟着宁王往太极殿而去,身后仍感觉一道视线紧紧黏着自己,玉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如果她可以拔腿就跑,估计早就忍不住百米加速,早早甩掉身后的唐突目光了。   但玉莹转念一想,无耻的是安王,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为什么自己要不自在?当下便调整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跟宁王进了殿。   宁王早就察觉玉莹有异,低头看了看玉莹,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一圈,欲要出口相询,但眼见的已经走进太极殿了,只得将那个早就存在的疑惑暂且压回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两人一进来,殿中诸人不由都暗道了一声赞。宁王今日身着盛装,一身宝蓝色华服衬得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风姿卓然,俊美逼人。玉莹则仿若踏月而来的仙子,清丽得不似尘世中人。   众人一时失神,都道二人真乃一对壁人,世所难寻的神仙眷侣。   又都好奇那两个小儿有父有母如此,该是何等的如珠似玉。   皇上笑眯眯地捋须看着宁王夫妇行了礼,迫不及待地令二人将宸哥儿和寰哥儿抱上来好好瞧瞧。   宁王抱了宸哥儿,玉莹则笑吟吟地抱了寰哥儿,刚走到皇上面前,皇上便一左一右抢到怀中抱好了,喜笑颜开地看个不停。   皇后也笑着凑过去细看,凑趣道:“一看就知道是老七的孩子,这眉眼,这高鼻梁,跟老七生得一模一样。”   皇上听了这话越发高兴,命丁一鸣端上一个托盘,笑着对宁王和玉莹道:“前儿无嗔大师在宫中与朕讲经,闻得老七得子,替宸哥儿和寰哥儿算了一卦,说这两个孩子贵不可言,乃百年难遇的命格,托朕赠予两个孩子一人一串舍利子,说这舍利子是他们金源寺的镇寺之宝,有辟邪护体之用。朕知道无嗔大师佛法精深,且有几分狷介脾气,从不替人卜卦,如今他既这么说,想必朕这两个皇孙是有些过人之处。今儿就把这舍利子给朕的爱孙们戴上吧,莫要离身,若真如无嗔大师所言,定能护得他们周全。”   其余诸人闻言,皆面色一沉,转瞬间又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   宁王只作不见,笑着和玉莹谢了恩。   皇上亲自将那两串乌沉沉的舍利子给宸哥儿和寰哥儿戴在腕上。这时宸哥儿正不知梦到什么,咧开嘴无声的一笑,皇上见了,笑得连胡子都抖起来了。   太后见皇上抱着两个孩子不撒手,伸长脖子催促着:“皇上若看好了,让哀家也抱抱。”   皇上哪舍得撒手,又百般爱抚了好一会,方依依不舍地将宸哥儿和寰哥儿交还给宁王和玉莹。   两人将孩子们抱至太后跟前,太后一手一个抱了,笑眯眯地看了半晌,见两个孩子有醒转的迹象,忙咂巴嘴逗弄孩子。   又抬头笑着看了看宁王道:“可不是跟他们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最像,乌溜溜的,又黑又亮,格外讨人喜欢。”   又转头目光柔和地看向玉莹道:“身子恢复得如何?你头回生产,又是双胎,须得好生调养,不可大意了。这头一胎打好底子了,日后方能多替老七绵延子嗣。”   玉莹心中叫苦不迭,这一胎才刚满月,太后就惦记上后面的了。看来古代女人无论身份贵贱,说白了,就是生子机器。   当下一脸柔顺地上前回话:“多谢太后关怀,玉莹身子如今已好了许多。现有林御医每日在府中替玉莹诊脉,悉心调养,玉莹吃了他的方子,生产时颇为顺利,身子比以往健壮了许多。”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须得好生嘉奖林御医才是。”   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坐在淑妃下首的一位宫妆美人说道:“云嫔也刚诊出了身孕,既然这林御医脉息好,便让他每日替你请平安脉吧。”   那美人闻声出列,端庄妥帖地谢了恩。   玉莹心突突狂跳了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那位美人,心道她就是那位跟郑贵妃生得极为相似的云嫔?只见她明眸生辉,肌肤莹雪,气质温婉大方,令人见之忘俗。   这般姝丽无双的品貌,便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   玉莹偷偷看了看身侧的宁王,暗想他母亲郑贵妃若真与眼前女子生得相似,也难怪当年能宠冠六宫了。只是不知他面对这样一个与生母极为相似,如今又圣眷正隆的宠妃,心里做何感想。   宁王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位云嫔,接过宸哥儿和寰哥儿递给身后的奶妈,便拉着玉莹到下首坐了。又看到案几上摆放的点心中有玉莹爱吃的荷叶卷,便亲自用筷子夹了喂给玉莹吃。   玉莹因心里仍惦记着那位云嫔,一时倒也忘了推拒,就着他的手吃了。其他女眷却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眼见的宁王对玉莹一派温柔呵护,想起各自的丈夫,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失落。   坐在长公主身旁的静怡郡主则是满腔妒火无处可消,一双眼睛恨不得能在玉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长公主察觉到女儿的失态,对女儿投以警告的眼神,见女儿不为所动,又在桌下轻拧了静怡郡主一把。   静怡郡主回过神来,见母亲正严厉地看着自己,一时只觉得委屈难言,差点就掉下泪来。   好不容易筵散了,玉莹带了宸哥儿和寰哥儿去慈宁宫陪太后说话,宁王则留在太极殿跟太子等人继续饮酒。   酒过三巡,眼见的太子等人有了醉意,宁王因担心玉莹母子,便告辞出来,去慈宁宫接玉莹。   刚走到宝华殿,身后忽传来一声娇呼:“七表哥!”   宁王回头一看,见是静怡郡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回头继续往前走。   静怡郡主忙急追两步,气喘吁吁地喊道:“七表哥,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宁王脚下不停,淡淡道:“有什么话适才在太极殿中为何不说,非要四下无人时说?就算你静怡不顾及自己的闺誉,本王却怕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静怡郡主见宁王连头都不回,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她虽是闺阁女子,但自小受长公主的影响,很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弱,眼看着见宁王人高腿长,越走越远,当下也顾不得形象了,忙拼尽全力急跑几步,奋力追上,拦到宁王身前。   宁王错愕之下,怒极反笑:“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像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我还真是头一回得见。”说着便侧身绕过静怡郡主,抬腿往前走。   静怡郡主急声道:“今日我听得皇上和皇后商量替你娶侧妃一事!”   宁王闻言,脚下一滞。   静怡郡主忙又绕到宁王身前,仰头望着宁王道:“皇后娘娘说你府中如今只有一位正妃,四位侧妃之位皆空悬着,这样既不合皇室规矩,也不利于皇子开枝散叶。故而皇后斟酌了一个适龄世家女子的名单,要和皇上一起替你挑选侧妃呢。”   宁王面色变化莫测,立在当地沉默不语。   静怡郡主看着眼前俊美得让人心悸的男子,胸膛剧烈起伏着,忽鼓足勇气红着脸道:“七表哥,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情分比一般人亲厚,我去求求母亲,让我嫁予你为侧妃可好?我知道你爱重裴氏,我入府后会对她尊重有加的,我也不求你能宠爱我,只求你让我能经常看到你就好。”   宁王长眉一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想不到姑姑那样豁达洒脱的人,竟然生出你这般皮厚的女儿!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刁蛮任性,如今看来你记性也不太好。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年前,你曾在宫中对我的妻子百般逼迫,更曾意图毁坏她的容貌。若不是看在姑姑的面上,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你如今又恬不知耻地欲让我娶你做侧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应承你?!”   说着便无视已经泫然欲泣的静怡郡主,绕过她的身子,头也不回地一径去了。   静怡郡主早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直直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求而不得的痛楚,弯下腰哀哀大哭起来。   不远处有个人静静地立着,显见得已将方才的情形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静怡郡主,良久,忽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转身背手而去。   宁王接了玉莹出宫,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宸哥儿和寰哥儿则由奶妈们抱着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宁王府的护卫一路策马随行。   宁王搂了玉莹在怀,将她嘴角的一丝头发拨开,柔声问道:“在慈宁宫待了这么久,太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玉莹靠在他怀里,小手把玩着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着说道:“太后说了许多殿下小时候的趣事,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殿下小时候这么调皮。”   宁王摩挲着玉莹的秀发,闻言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调皮?太后是怎么说的?”   玉莹眼波流转,抿嘴笑道:“太后说,殿下有一回将御花园池子里的金鱼尽数捞了上来,生火煮熟了吃了。宫里打理园子的大太监见池子里的金鱼一夜之间不见了,还以为见鬼了,哭着喊着闹到太后那里去了。太后好一番暗中查访,最后好不容易从一个新进宫的小太监嘴里得知,原来是殿下干的好事,太后当时差点没给气个倒仰。”   宁王一脸无辜道:“此事明明是太子和老六干的,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定是太后记岔了。”   玉莹斜睨了宁王一眼,摇头笑道:“就知道殿下会这么说。但殿下有一回将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张禄海,给骗到永寿宫后面的枯井里待了一天一夜,总不会是别人干的了吧。”   宁王故作沉思道:“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玉莹暗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最会耍无赖了,自己做过的坏事都不承认。”   宁王见她含嗔带喜,粉嘟嘟的小嘴分外招人,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道:“我小时候做过的坏事多了,哪能都记得清?倒是有一件坏事我许久不曾做过了。”   说着便含着笑意低声道:“你如今已经出了月子了,身子也见好了,是不是可以好好伺候我了?”声音低哑,又带着诱哄,让人耳热心跳。   玉莹红着脸静默片刻,小声道:“昨日林御医才说了,我因生双胎之故,身子受了损伤,需得好好将养,头一件要紧的便是禁房事百日。殿下昨日也在一旁听了,难道就不曾听见么?”   宁王一脸的不敢置信,扬声道:“禁房事百日?林御医竟说了这样的混账话?”   玉莹哭笑不得:“这怎么是混账话呢,医者父母心,林御医既这么说,想必是因为我的身子须得这些时日方能恢复,他也是为了确保无虞,方才这么嘱咐的。”   宁王半天则不得声,闷闷地看了玉莹半晌,忽想到什么,又搂了玉莹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昨晚跟你说的事你可得答应我。”   玉莹脸一红,本能地要推拒,抬眼看到他不容拒绝的霸道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咬着唇点了点头。   宁王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道:“这还差不多。”   安王和安王妃到了王府门前,安王却不进府,坐在马上对刚下马车的安王妃说道:“你先进去吧,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   安王妃淡淡地看了安王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王府。   安王一勒缰绳,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路疾驰出了东城门,到得一处清幽的府邸,安王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随从,大步进了府。   待到了内院,早有一位娇柔婉约的美人迎了出来,赫然正是裴玉妍。   安王见了裴玉妍,也不管周围的丫鬟婆子,一把将裴玉妍打横抱起,大步进了内室。转眼间房内便传出暧昧的声响。   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在院中一边做活一边等着传唤。   良久,内室传来一个娇慵的声音,下人们忙将备好的热水送进去。   裴玉妍自行清洗了,又服侍安王净了身,仍倚在安王光裸的胸膛上柔声道:“殿下许多日子不曾到妾身这里来了,妾身还以为殿下把妾身给忘了呢。”语带娇嗔。   见安王不答,又小心翼翼柔声道:“妾身日夜挂念着殿下,这些日子替殿下做了一些贴身物件,殿下看看可还喜欢?”   说着便起身欲到床头小暗匣里拿做好的扇套和香囊。   安王看着裴玉妍的侧脸,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揽回怀里,哑声道:“明日我命人到府里给你做几身衣裳,你年轻肤白,穿粉色定会好看,你明日令她们多替你做几套粉色衣裳,我下次来了,你穿给我看。”   裴玉妍先是疑惑,随后又面露恍然之色。她极力掩饰眼中的不甘,低眉顺眼地应了是。   安王不再说话,面色阴沉地发起呆来。   裴玉妍在一旁看着阴晴不定的安王,忽娇柔一笑,嘴角高高翘起道:“让妾身猜猜殿下现在在想些什么,若妾身猜对了,殿下可不许耍赖。”   安王低头看了裴玉妍一眼,玩味地笑道:“噢?那你便猜猜,本王心中在想些什么。”   裴玉妍便笑着在安王手心写了个字。   安王面色一沉,并不说话。   裴玉妍了然一笑,娇声道:“若殿下不怪罪妾身唐突,妾身倒有个主意,定能让殿下得偿所愿。”   安王垂眸看了看裴玉妍,淡淡道:“说来听听。”   裴玉妍道:“殿下须得告诉妾身,殿下只是想尝个新鲜呢,还是想跟裴玉莹长长久久地做对地下鸳鸯?”   安王面露不耐道:“自然是要长长久久了,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见裴玉妍又要说话,止住她道:“我知道你又要提本王的大业,你说的那些废话本王都知道。只是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恨不得现在就能成事!”   裴玉妍略带怨恨地看了安王一眼,柔声道:“妾身记得殿下曾提过静怡郡主对宁王有意,曾三番四次纠缠于他,妾身倒以为,不妨用这个静怡郡主做做文章。据妾身对裴玉莹的了解,她看似柔顺,其实骨子里最是荒诞不经,不屑于跟人共事一夫。”   “记得当初妾身进府给宁王做侧妃时,她连表面的三从四德都维持不住,一气之下与宁王恩断义绝。若不是宁王对她死心塌地,她在妾身面前早就不战而输了。所以若要挑拨她与宁王的关系,看似不易,其实不然。只要找到一个愿意飞蛾扑火的女子,与宁王来个暗渡陈仓,以裴玉莹宁折勿弯的性子,定会与宁王离心离德。到时候殿下再趁虚而入,三分逼迫,七分诱哄,她一气之下失了本性,不怕殿下不能得偿所愿。”   安王陷入沉思,并不答言。   裴玉妍一边细觑着安王的脸色,一边柔声道:“而此事一旦有一,便会有二,尤其是裴玉莹若仍像当初妾身做侧妃时那样负气而为,以宁王的性子,定会让她独守空房,到时候殿下岂不如入无人之境?”   裴玉妍说着,眼珠一转,又开始敲边鼓。   “自然,若要光明正大地占有裴玉莹,只能等待殿下成就大业之日,到时候宁王是生是死全凭殿下一句话,还怕他不将裴玉莹拱手让出吗?”   安王面色阴沉,淡淡看了裴玉妍一眼,沉声道:“老七向来多疑,又诡计多端,轻易算计不了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方能万无一失。”   裴玉妍娇笑道:“咱们以有心算无心,还怕算不过他吗?就算他宁王有颗七窍玲珑心,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殿下只需好生谋划,不怕不能成事。” ☆、第 69 章   这日一早,程惟安过来辞行,玉莹极力挽留,但程惟安去意已决,只说要回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且家中尚有许多要事等着他回去拿主意,不能再作逗留了。   玉莹眼见得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得命刘泉从库房中取出一众市面上买不到的珍稀药材赠予程惟安,又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一千两黄金,强命程惟安收了。   玉莹想了想不放心,又命刘泉细细挑选了一队护卫,好生送了程惟安返乡。   晚上宁王回来,见玉莹将宸哥儿和寰哥儿放在窗下的炕上趴着,用东西逗引他们抬头,宁王不无惊讶地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玉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回他:“林御医说这样有利于小儿颈部生出力气来,可以让他们较早抬头。”呃,对不住了林御医,每次都拿你当挡箭牌。   宁王研究了一番两个小胖子销魂的姿势,点头道:“嗯,似乎有点道理。”说着便笑着低头逗弄宸哥儿:“宸哥儿,想父亲了没有?快叫一声父亲,父亲疼你。”   见宸哥儿并不理他,只使出吃奶的劲抬头,又去逗弄寰哥儿:“寰哥儿,叫声父亲,父亲给你糖吃。”   玉莹暗自扶额,将宸哥儿和寰哥儿翻了个身,一边检查他们的尿布一边对宁王柔声道:“殿下,今日程惟安告辞返乡了,他让我替他向你道个别。”   宁王一怔,不无遗憾地说道:“那日我问程惟安想不想回太医院做提点官,他婉拒了。我又问他子孙后代可有想入仕或是想入太医院为官的,他也只是一味推拒,说他活过了古稀之年,如今早已将富贵功名视作浮云,只想回乡重新主持他开的那家医馆,悬壶济世,惠及乡里。我叹服其医术,钦佩其人品,奈何他志不在朝堂之上,我纵有惜才之意,却也只能徒唤奈何。”   玉莹眼睛一亮,忙道:“殿下既然惜才,何不资助他将程家医馆发扬光大呢?他家虽世代为医,颇有些家底,但若要维持一家不盈利的医馆,想必也甚为艰难。不如殿下给他一些助力,帮他周转,这样既能报答程惟安的救命之恩,又能间接帮助一些因穷困看不起病的百姓,济危扶困,行善积德,不可谓不是功德一件。”   宁王心中一动,沉吟起来。   玉莹越说越兴奋:“程惟安医术高明,若建议他挑选一些家贫志高的寒门子弟入他门中,教授医术,日后让他们各自回乡开馆行医,定能惠及更多百姓。还有,一家福利医馆定是不够的,若能每州每县都开一家免费替人看病的医馆,那每年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病死的百姓数量定会大大减少,而且也不会再像往年那样,一遇到天灾,便瘟疫蔓延,尸横遍野了。”   宁王露出赞许的目光,虽然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与玉莹完全不同,自有他权衡利弊的政治视角,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建议有百利又无一害。   他笑着将容光焕发的玉莹一把揽到怀里,故作惊讶道:“想不到我的莹莹竟这般有见识,又这般宅心知训,真是让为夫刮目相看。”   玉莹小脑袋昂得高高的:“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而已,哪天我高兴了,没准就能让殿下大开眼界,谁叫殿下总瞧不起人的。”   宁王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笑了,搂着她狠狠亲了好几口,笑着点头道:“好,知道我的莹莹厉害,为夫就等着莹莹哪天让我大开眼界。”   玉莹眼珠一转,搂着他的脖颈道:“殿下,明日能不能多派些人送我和宸哥儿寰哥儿到王姨妈家玩一天,自从大表嫂生子,我还没去看过她呢。而且宸哥儿寰哥儿成日里闷在家里,甚少出门,不如带他们去走个亲戚,认认亲,也能长长见识。”   宁王看着玉莹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头流光溢彩,让人心旌摇荡,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忙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道:“好,让嬷嬷们看紧孩子,莫大意了,也莫在外面逗留太久了。”   玉莹点头笑道:“知道了。”   又道:“殿下今日这般通情达理,少不得要好好奖励奖励你。”   说着便转过身子捣鼓起来。   宁王心下讶异,正要出声询问,就见玉莹回身将一个隐隐散发着幽香的小东西放到自己掌中。   宁王凝神一看,见是一枚小小的墨绿色缂丝透金线荷包,上面隐隐透透绣着几竿翠竹,绣工虽算不上精细,但配色雅致,针法不俗,显见得下了一番功夫。   宁王细细摩挲着荷包,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莹抬头看着宁王,问道:“喜欢吗?”   宁王笑着点点头。   玉莹又将荷包拿回手中,将金线抽开,从里面倒出几粒圆滚滚的雪白香丸,笑吟吟道:“这是我请程惟安配制的香丸,里面的几位香料有滋长内力的功效,最适合习武之人佩戴了。而且——”   玉莹说着,笑看了宁王一眼,继续道:“程惟安说这香丸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功效,说是能克制各类媚药、幻药,能让人瞬间从药性中清醒过来,不至于被人暗算。”   宁王一挑眉,笑道:“还有这等功效?那我得好好戴着,片刻都不离身。”   玉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点头道:“是得好好戴着,外面惦记殿下的女子那么多,万一哪天殿下的哪位旧相好又想起殿下的好了,巴巴地投怀送抱什么的,殿下消受了倒不打紧,就怕又像上次的嫣姑娘那样,是株有毒的美人草,那可就得不偿失咯。”   宁王一怔,笑着摇头道:“几粒香丸你都能牵扯出这许多,醋性越发大了。别说我早已立誓往后只你一人,便是没有这誓言,自娶了你以后,我何曾再多看过其他女子一眼,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夫君?”   玉莹一滞,忙顾左右而言他,娇嗔着将手指伸给他看:“你看,为了给你做荷包,我的手指头十个里扎破了七个,就这样还拆拆缝缝重做了好几次,生怕做出来你不喜欢。”   宁王忙将玉莹玉葱般的手指握在手中轻轻揉捏,又低头细看那个荷包,眼中的笑意如春水般荡漾开来,半晌,柔声道:“做的很好,我很喜欢。”说着便将腰上针黹局绣娘做的荷包取了下来,将玉莹做的荷包戴上,百般摩挲,爱不释手。   玉莹见他这般喜欢,感动之余,忽生出万丈豪情,当下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道:“以后殿下的贴身物件都交给我来做吧,再也不用假手他人了。”   宁王一怔,讶道:“从汗巾扇套到鞋袜都由你来做?做得过来吗?莫熬坏了眼睛。”   玉莹心中一紧,脑中飞速地估算了一下,暗悔自己一时忘形,竟然忘了这家伙的贴身衣物数量有多庞大了。   当下讪讪一笑,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宁王忍笑正色道:“莹莹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你平日既要打理府中庶务,又要照顾宸哥儿寰哥儿,哪有这许多空闲时间,何况我和你之间何须再计较这些。”   既然大Boss都搭台阶了,玉莹哪有不顺台阶下的道理,当下一本正经接话道:“就是就是,我虽每日待在家中,却也甚忙,除了主持中馈,还得照看宸儿和寰儿,每日从早到晚一刻都不得闲,为了给殿下做这个荷包,我的脖子都僵了许多,想是刚生产完,身子尚未恢复之故。”   又认真地执了那枚荷包道:“这枚荷包殿下切莫离身,程惟安医术精湛,既然他那么说,想必这里头的香丸是有些门道,殿下且留着做防身用吧。”   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莹,宠溺地笑道:“便是没有这些香丸,既是莹莹亲自做的荷包,我哪有不随身戴着的道理。”   玉莹闻言,越发笑得眉眼弯弯。   第二日一早,玉莹便带着宸哥儿寰哥儿去了义承伯府。   王姨妈的长孙取名王思远,小名得哥儿,比宸哥儿寰哥儿大一个月,生得虎头虎脑的,精神头十足,深得全家人疼爱。   玉莹笑着逗弄了得哥儿一会,便命奶妈将宸哥儿寰哥儿抱到炕上,与得哥儿相对而望,做眼神交流。   覃氏在一旁笑着道:“还是太小了,再大一些能满地爬了,便能玩到一块了。”   因王静之要去福州赴任,王姨妈不同意覃氏带着得哥儿随王静之去任上,故而覃氏虽极力掩饰,眉梢眼角仍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郁色。   玉莹深表理解,身为女子,谁愿意跟丈夫分开,整天带着孩子跟公公婆婆待在一起?更何况王静之这次是去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福州赴任,覃氏若能跟着一起去,从此远离公婆不说,还能跟丈夫好好游览当地的风景,品尝当地美食,过过甜蜜的二人世界。那种日子,光想一想,就能美得从梦里笑醒。   谁知没等媳妇从梦里醒来,婆婆无情的一句安排,就彻底将媳妇的白日梦击了个粉碎。   玉莹万分同情地看了覃氏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尽量不流露情绪地跟覃氏和王姨妈闲聊家常。   到了中午,玉莹留下来用了膳,饭后和王姨妈等人带着孩子们去园子里散步。   王姨妈有意拉开与下人之间的距离,悄声对玉莹说道:“好孩子,有件事姨妈得先跟你透个气。前日你姨父回家跟我说,近日皇上有意替你们家宁王纳取侧妃。听说之前也提过几回,都被你们家宁王给驳了。这次皇上不知怎么的,竟是圣意已决,拟了一份世家女子名单,硬逼着你们家宁王纳取。朝堂上的事姨妈也不懂,但听你姨父话里话外的意思,皇上这是怕宁王势孤力单,有意借纳取侧妃替宁王笼络朝中大臣呢。”   玉莹先是惊愕,半晌方极为苦涩地一笑,心道这一天到底来了,心中的隐忧终于落到了实处。   王姨妈又道:“听你姨父说,那名单送到礼部时,他曾不小心扫了一眼,回来与我说了。别人倒也罢了,那鸿胪寺卿秦大人家的女儿我却是见过的,年方十四,生得花容月貌,仪态不俗。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比起你来,丝毫不差。所以莹儿啊,你切莫以为自己生得好,又生了儿子,便可以高枕无忧了。要知道你嫁的可是皇子,就算他自己不愿意,也架不住皇室一正四侧的规矩。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往后巴结他上赶着将闺女往他跟前送的还多着呢。若其中有那生得好的,一旦入了你们家宁王的眼,恐怕他对你就不能再有今日这样的恩宠了。”   见玉莹眼中流露凄惶之色,王姨妈忙又道:“姨妈只是给你提个醒,毕竟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千万莫往心里去。如今你且想办法将你们家宁王拢得死死的,最好再多生几个嫡子出来,你有这几个孩子傍身,日后就算有人分宠,也没人能动得了你的正妃之位了。”   玉莹心事重重地回了宁王府。待宁王晚上回来,忍不住细细打量他,见他谈笑如常,半点也不像有心事的模样,暗想他到底是胸有成竹呢,还是根本不认为纳侧妃有必要告诉自己。   自成亲到现在,为了他的侧妃,女人,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过那么多次,他应该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曾亲眼见过纳取侧妃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   纵然他也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玉莹扪心自问,自己只怕永远也无法做到能平心静气地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永远也无法像同时代的其他女子那样,淡定自若地看着丈夫左拥右抱。光是想到他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玉莹就觉得心痛如绞。   难道真如王姨妈所说,一旦他变了心,自己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带着孩子心如死灰地生活,每日替他主持庶务,安排侧妃侍寝,佯装喜悦迎接庶子庶女的出生?   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生不如死。   这边厢玉莹郁郁地想着心事,那边厢宁王坐在床边逗弄两个儿子,不经意间一回头,就见玉莹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发呆,脸色阴晴不定。   宁王心中疑窦丛生,走到玉莹身边搂着她低声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半天没见你说话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玉莹抬头触及他专注的眼神,心中一痛,猛地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腹上,闷声说道:“廷麟,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宁王没听清楚,讶道:“什么?”   玉莹摇摇头,道:“没什么。”宁王仍要说话,刘泉在外求见。   宁王只得作罢,唤了刘泉进来。   刘泉悄无声息地走到二人跟前,躬身呈上一张帖子,口中道:“长公主后日大寿,曹大公子今日亲自替母亲送了帖子来,说邀请殿下和王妃到府一聚。因两位主子今日都不在府,是奴才款待的曹大公子,后曹大公子见殿下一时半刻不能回来,只略坐了坐便走了。”   宁王和玉莹飞快地对视一眼。   略一沉吟,宁王对刘泉道:“你斟酌着准备一份厚礼,比照着上次淑妃寿辰送的寿礼给驸马府送去。”   刘泉应了是,又问:“两位主子后日去吗?”   玉莹沉默片刻,忽心中一动,抬头对宁王道:“殿下上次说给我派了四个暗卫,不知我可以任意驱使他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到了晚间,玉莹哄了宸哥儿和寰哥儿睡了,本想亲自带着小胖子们睡觉,宁王却怎么也不同意,无论玉莹怎么好说歹说,到底让奶妈们把小哥俩抱出去了。   玉莹本就心情烦闷,这下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闷闷地发了半晌呆,阴着脸上床歇着去了。   宁王洗漱完上床,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先是从后面含吻住她的耳垂尽情逗弄,又顺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路向下吮吻,玉莹最受不了这种又酥又痒的百般撩拨,明明心生抗拒,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宁王见怀中原本僵着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不由越发情动,一边继续亲吻玉莹,一边伸指挑开她亵衣的衣襟,褪去衣衫,露出她雪白莹润的肩头来。   宁王将她乌鸦鸦的秀发拨弄至另一侧,轻轻啃咬她的香肩,又将手从她腋下探至她胸前,握住她的一团娇软尽情揉弄。他一边动情地四处吮吻她凝脂般的雪肌,一边含含糊糊地低喃道:“莹莹,你真美。”   玉莹本正昏昏沉沉的意识忽被这句低沉沙哑的情话给拉了回来,她极力挣动了两下,欲将身体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宁王感觉到她的抗拒,惩罚性地翻身将玉莹压到身下,将她的手固定在头部两侧,便要倾身吻住她的樱唇。   玉莹一边闪躲他的亲吻一边不耐道:“殿下,我身子不舒服,今晚早些歇了吧。”   宁王的情-欲早已如潮水般奔涌而至,此时哪肯罢手,当下不容抗拒地将玉莹死死禁锢在枕上,又趁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趁虚而入,深深地吻她。   夜已深,人渐静,下人们泰半都歇下了,只有院子里的苍天古木偶尔会在夜风的拂动下发出簌簌的轻响。   但若有人站在上房外仔细聆听,便能听到里面正发出暧昧不明的声响,除了女子被堵住口唇的呜呜声外,似乎还夹杂着发丝拼命摩擦衾被的声音,无一不在提示某些少儿不宜的旖旎画面。   玉莹觉得自己快闭过气去了,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只能被他压在身下无休止的索吻。她不无怨怼地想,他总是这样,只管自己舒服,从来不曾考虑过她的心情。又想到他即将纳取侧妃一事,心中越发愤懑,未及多想,便狠狠咬了下去。   宁王猛地松开她,伸手揩去嘴角的血迹,不敢置信地看向玉莹。玉莹自己也惊到了,张目结舌地跟他对视半晌,眼见的不能收场了,脑中一转,干脆使出杀手锏,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宁王本想兴师问罪,谁想到玉莹耍无赖来这么一出,当下一腔怨气化为了无奈,暗叹了口气,正要放下身段哄劝玉莹,玉莹却哭哭唧唧地开始抢白他:“殿下总是这样,我都说了身子不舒服了,殿下却还这样由着性子欺负人,你知道我刚才有多难受吗?”   宁王哭笑不得:“你现在的身子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只是亲亲你还不行吗?”   玉莹继续倒打一耙:“那也不行!从白天起我的身子就不舒服了,殿下不说让我好好歇息,还变着法地折腾我,平日里就知道拿话哄我,一来了性子,就像方才那样不管不顾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殿下说的话了。”   她越说越委屈,梨花般素净的脸上泪光盈盈,眼皮都因为哭泣泛出淡淡的桃粉色,越发显得肤白如玉。   宁王看的又爱又怜,一把将玉莹搂到怀里低声哄道:“我不知道你真的不舒服,以为你像往常那样拿话敷衍我呢,我答应你,下次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再不会这样欺负你了,莫生我的气了,好吗?”   玉莹怨气发泄掉一大半,眼见的他又是服软又是道歉,当下见好就收,乖巧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宁王见她安静了下来,低头细细审视一番她的神情,柔声道:“莹莹,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却这么不高兴。”   又道:“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玉莹心中一酸,嘟囔道:“除了你,还有谁能给我委屈受。”   宁王心下越发肯定,他静默了一会,叹气道:“莫要胡思乱想,你若信我,便只管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妻子,照顾好宸儿和寰儿,其他的事自有我呢,莫要担心。”   玉莹沉默了一会,暗叹了口气,淡淡地应了声好,又担心他口中的伤口,忙凑上前细看,果然舌上被咬破的地方仍在渗血,玉莹愧疚不已,忙下地拿了温水给他漱口。   宁王接过茶盅漱了口,见玉莹一脸的歉意,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脾气越发大了,倒知道挑地方,知道不能咬嘴,要不我嘴上有伤,明日真出不了门了。”   玉莹讪讪地笑了笑,又故作羞臊地静默了一会,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方松了口气,老老实实上床挨着他躺下。   过了两日,长公主大寿,玉莹盛装打扮了,跟宁王去驸马府赴宴。   长公主的驸马姓曹,出生淮阳武学世家,是先皇在位时钦点的武状元,后又被赐婚尚了长公主。   长公主作为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无论是拳脚还是骑射功夫,均不输给一众男儿。年轻时脾气暴躁,跟同样性情鲁莽的曹驸马很是打过几场架,有一次甚至惊动了太后,闹得满城风雨。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过不下去了的时候,小两口却一夜之间蜜里调油了起来,不再吵闹了不说,还一胎接一胎的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后数十年的婚姻生活,两人一直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堪称当代的梁鸿孟光。   没等玉莹感叹完长公主夫妇传奇般的婚姻和人生,马车一停,驸马府到了。   驸马府门前人头攒攒,好不热闹,曹驸马一大早便带着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三个儿子在大门口迎来送往。   因曹驸马和长公主性子豪爽大方,交游广阔,故而今日除了皇亲贵胄,还来了不少侯门勋贵。   宁王府的马车到得驸马府时,门口早已停了不少前来赴宴的各府马车。   宁王一勒缰绳下了马,亲自扶玉莹下车。因玉莹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出门赴宴,故而虽然满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宁王妃貌美,却一直无缘一睹芳容。   眼见的宁王妃下了车,众人皆敛气屏息,偷偷打量那盛装女子,就连曹驸马父子都忘了与客人寒暄,忍不住将视线投向玉莹。   只见宁王妃肤白胜雪,貌如皎月,一身冰肌玉骨格外诱人,气质娴静温柔,行动袅娜生姿,众人惊艳之余,竟越看越移不开眼睛。   宁王早已察觉四周唐突的目光,忍着一肚子火,扶着玉莹上了给内眷准备的轿子,又看着骄子进了府,方转过身冷着脸跟曹驸马父子打招呼。   曹驸马父子也意识到方才唐突,当下都有些尴尬,讪讪地寒暄几句,便由曹大公子亲自招待宁王进了府。   玉莹到了内院,一眼便看见在内院门口迎接女宾的长公主母女。长公主因今日大寿,穿了一身紫红色华服,头上高高梳着双环望仙髻,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静怡郡主今日也精心打扮一番,上身穿一件淡绿色透影纱褙子,底下一条月白色湘幅裙,臂上挽着烟粉色半臂,头上一溜珍珠璎珞,冷眼一看,倒有几分清秀佳人的味道。   玉莹看着她这身与往常风格大相径庭的装扮,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静怡几眼,又转过身笑吟吟地给长公主行礼。略寒暄几句,长公主的长媳文氏便引着玉莹往内眷所在的花厅而去。   待到了花厅,文氏引着玉莹坐到上首的一桌席面上,太子妃和平王妃笑着跟玉莹打招呼,安王妃也对玉莹颔首示意。   玉莹跟几位皇嫂告了罪,在下首坐了,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刚要打量四周,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玉莹回首一看,就见王姨妈坐在右边一桌席面上,身边坐着覃氏和谢晗芳。   玉莹忙笑着跟三人打招呼,又小声示意一会筵散了几人到一处说说话。   玉莹细细打量谢晗芳一番,见她脂粉容光,艳若桃李,穿着一身淡兰色绣玉簪花杭绸褙子,头上戴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翡翠头面,腕上一对同样成色的翡翠镯子,这身装扮富贵却不打眼,显见得都是婚后裴贇替她置办的。玉莹会心一笑,看来哥哥对嫂子极好,又暗想不知今日不知有无机会见裴贇一面。   一时筵散,玉莹拉着王姨妈谢晗芳等人说了一晌话,便命下人领自己去净房。   待从净房回来,戏班子早已经开演了,玉莹由下人领到前排,在安王妃身边坐了,装模作样听起戏来。   宁王和一众皇子在凌波轩饮酒,眼看着一壶酒喝完了,曹驸马又扬声命下人再端上来一壶。   平王面色微酡,苦笑道:“看这架势,今儿是断难善了了。只是我自前年围场狩猎受伤以后,旧伤便时不时发作,最近好不容易喝了张御医的方子见好了,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禁饮。所以各位,今日已经是破了戒了,但是再要续杯却是万万不能了。少不得跟各位告个罪,下回再陪各位兄弟喝回来。”   安王忙一把从下人手中抢过酒壶,强按着平王坐下了,一边执壶给在座诸人续杯,一边笑道:“今日任谁说破了天,都得把酒喝好了。四哥,不是我说你,你说难得咱们兄弟这般齐全,又逢姑姑大寿,你却这般扫兴,不怕兄弟们恼你么?要我说,今儿怎么着都得喝尽兴了,最好能不醉不归,方不算辜负这样的好日子。”   另一桌上的曹大公子曹二公子忙笑着附和道:“是啊四表哥,咱们有日子没在一起好好喝酒了,可不兴临阵脱逃,定要喝个痛快才行。”   平王只得苦笑着坐下。   宁王接过安王斟的酒,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未品出媚药毒药,正要一饮而尽,忽有下人悄悄走至对面对宁王使了个眼色,宁王会意,垂眸将那杯酒放回桌上,只说要更衣,便起身出了凌波轩。   没过多久,宁王回来了。刚一坐下,太子便拉着宁王拼酒,宁王也不推拒,笑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安王见状,忙又将太子和宁王的酒杯斟满。   一行人直喝到日暮西沉,也没有散席的意思。   这边玉莹跟众女眷看完了戏,太子妃见大家无事,便建议推牌九,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   当下下人们便手忙脚乱地忙开了,摆开四五桌,愿意玩的自告奋勇上桌,不好此道的自去逛园子。   平王妃拽着玉莹上桌,玉莹装模作样推拒了一番,便面露难色地上了桌。   谁知玉莹一上桌便坐了庄,四圈摸下来,稳坐钓鱼台不说,还以一敌三将太子妃等人杀了个钗斜鬓乱。平王妃一边抹牌一边不无诧异地看着玉莹道:“七弟妹看着是个不好此道的,没想到竟是个中高手。”   玉莹笑得和煦如春风,异常谦虚地说道:“四皇嫂过奖了,玉莹哪算什么高手,碰巧今日运气好而已。”   心中则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本姑娘除了牌九以外,骰子,麻将,扑克,斗地主,样样能来,牌九还算玩得最不好的呢。   一下午牌九推下来,玉莹小打小闹赢了五百两银子,心满意足地散了席。   眼见的太阳快下山了,众人玩得颇为尽兴,又留下来用了晚膳。   正吃着,忽有下人匆匆走到玉莹身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玉莹说:“宁王殿下有急事找王妃,命奴婢领着王妃去桂兰苑找他。”   众人皆是一凛,桂兰苑是静怡郡主的闺房,宁王怎么好端端到了那里?!当下虽面上不露,心中却疑窦丛生。   王姨妈忙帮着遮掩,上前斥道:“你这蹄子从哪里冒出来的,空口白牙胡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对玉莹使眼色。   那下人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奴婢不敢胡说,宁王殿下确是在桂兰苑歇晌,此时仍有些不胜酒力,命奴才领着王妃前去照应。”   听到歇晌,众人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愕,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谢晗芳走到玉莹身边,悄悄握住玉莹的手。   玉莹安抚性地轻拍了拍谢晗芳的手背,笑着对那下人说道:“既如此,你便在前面带路吧。”   说着便拉了王姨妈和谢晗芳跟在那下人身后往外走去。   其他女眷哪有不跟着看热闹的道理,当下都跟在玉莹等人身后往桂兰苑而去。   堪堪到了苑门口,正碰上长公主解手回来,看众女眷约好了似的一齐出现在女儿所住的小院,错愕之余,忙出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便有那好心人拉过她在一旁细说了缘故,长公主听完,脸上哪里还有人色,忙急追几步,欲止住众人。   然而玉莹早已进了正房,到了内室门前,只略一迟疑,便伸手推开了隔扇门。   只听吱呀一声,众人眼前出现一间女子闺房,屋内昏暗,并未点灯。正对房门的是一张紫檀木妆台,再往左手边看去,便见靠墙放着一张拔步床,床幔低垂,床前散乱丢置一地衣裳,帐内正隐隐透出男女欢爱过的浓浓靡香。   眼尖的女眷早已发现床前衣物中有男子的衣裳鞋袜,跟少女轻薄粉透的衣裳堆叠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引人遐想。   这时床幔内忽传来一声女子的撄宁声,娇媚之余透着沙哑,众女眷听到这暧昧的声音,不由都红了脸。   正当玉莹犹豫要不要掀开床幔的时候,床内忽传来一个男子低哑的声音,仍带着浓睡刚醒的倦意,紧接着床内的女子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随着女子的声音响起,床幔被猛地掀开,一名男子手忙脚乱地从床上滚下来,那女子却仍怔愣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男子。   众人看清两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玉莹异常配合地用帕子捂住嘴,做出错愕不已的表情,帕子底下却是高高翘起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1 章   男子不经意间看到满屋女眷,一时竟惊愕得忘了遮掩自己赤-裸的身体,呆呆地坐在床前与众人对视。   太子妃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惊怒交加地语带质问道:“太子?!”   太子这时方回过神来,不无尴尬地看了太子妃一眼,急急捡了地上的衣裳开始手忙脚乱地穿戴。   长公主气喘吁吁地追进来,见此情景,差点没翻个白眼厥过去,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极力抑制勃发的怒气,三步两步走到床边猛地放下床幔,将依然错愕不已,赤着白花花身子的静怡郡主挡在众人视线之外,又回身对几个仍呆若木鸡的儿媳妇们狠狠地使了几个眼色。   曹大奶奶曹二奶奶被婆婆能杀人的眼神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忙强自镇定连拉带劝地将众女眷往外引。   太子妃原本是来看宁王和宁王妃的笑话的,谁想到却让丈夫将自己的脸丢了个精光,如今眼见得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得强忍着羞怒上前帮太子遮掩。   太子也是一脑门的官司,他这辈子何曾这么丢脸过。当下将暗算他的人狠狠在肚子里骂了个遍,眼见得衣服鞋袜都穿好了,便一刻都不多做停留,带着一脸怒意急匆匆走了。太子妃忙急步追上。转眼间两口子便消失在桂兰苑门口。   众人看完热闹,当下见好就收,由着曹大奶奶等领着往外走。   玉莹也强压着内心的暗爽,随众人出了桂兰苑。   众人走不多远,就听见苑内传出惊天动地的哭闹声,夹杂着长公主怒气勃发的叱责和喝骂。   王姨妈饶是见多识广,也一时半会没晃过神来,她拉了玉莹等人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八卦道:“你们看见没有?床上那么显眼的一块落红,显见得已经成了事了!”   又略带幸灾乐祸地拍掌道:“瞧我!便是没有成事,就今日这般情形,那静怡郡主还能二嫁吗?除非缴了头发做姑子,否则除了太子之外,她还能嫁给谁?”   谢晗芳笑得嘴角露出深深的梨涡:“太子和太子妃今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脸上的表情就像开了调料铺似的,全是油盐酱醋!”   玉莹努力不让自己脸上流露笑意,故作正经地接话道:“怎么好端端来了这么一出?还偏偏让这么多人看见了,估计长公主就算想遮掩,也挡不住流言满天飞了。”   王姨妈一脸的神秘,悄声道:“看今日的情形,太子十有□□是中了圈套,看他一脸的面色不善,估计也气得也不轻。”   谢晗芳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占了人家的便宜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王姨妈摇头道:“你是不知道,太子倒也罢了,要紧的是太子妃,别看她平日里看上去是个贤惠人,其实啊——”   说着便左右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太子府里那么侧妃,这么多年硬是没生出一个庶子庶女来,可想而知她的手段了。要知道当年太子妃嫁给太子五六年,只得了一女,后来才生的嫡长子。就算是那样,她也将府中的侧妃们治得死死的,一点妖蛾子都不敢出。你们说,这样一个厉害角色,能让静怡郡主有好果子吃?再说了,静怡郡主又是这样嫁过去的,还没进门就让太子和太子妃颜面扫地,他们两口子又是那样的厉害性子,静怡郡主嫁过去之后还能指望有好日子过?”   玉莹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此看来,静怡郡主真是可怜啊—”   这时下人过来传话,说宁王接王妃回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玉莹忙跟王姨妈等人告了别,又四处张望一圈,见长公主跟曹大奶奶等人连个人影都不见,显见得是没心思招待客人了,玉莹深表理解之余,非常贴心地自行坐了内眷专用的软轿出了府。   宁王早在马车旁候着了,见了玉莹,带着笑意扶玉莹上了马车。   两人刚坐下,便相视一笑。   宁王坏笑着问玉莹:“莹莹今日看戏看得可还过瘾?”   玉莹早就憋不住了,一边笑得东倒西歪一边指着宁王道:“殿下太坏了!你是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活像见鬼了似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而且今日所有来赴宴的女眷都看见了,估计今天晚上满京城的人都能知道太子和静怡郡主的风流韵事了。”   宁王压着心底的疑惑,若无其事地笑道:“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想不到安王会想出这样的毒计来暗算我。”   玉莹笑着问宁王:“我之前看到是太子,也吓了一大跳,殿下是怎么把太子弄到静怡郡主的床上去的?”   宁王闷笑道:“我佯装喝了第一杯酒,安王见我喝了,以为我入了套,随后又给我斟了几杯带媚药的酒,我趁他不注意将酒跟太子的酒调换了。”   说着便执着腰间的荷包对玉莹道:“多亏了程御医的香丸。也不知道安王从哪里弄来的媚药,无色无味不说,且药性极为霸道,我虽只抿了一口,仍觉得神志模糊,浑身燥热,幸得有这香丸做解药。”   又道:“我估摸着太子的药性要发作了,便佯装不胜酒力昏睡了过去,安王假借送我和太子去书房安置之名,实则偷偷命人将我送到了桂兰苑。我听得他们走了,便从桂兰苑出来,命暗卫将太子掩护着送至桂兰苑,又藏在树上亲眼看到静怡郡主进了苑门口,方偷偷回了外书房。”   玉莹疑惑道:“你跟太子虽然身形相似,但外貌大相径庭,静怡郡主为何没认出来。”   宁王暧昧地笑道:“当时天色已晚,静怡郡主怕引人注意,屏退了下人。我在外头看到她房间里黑漆漆的,估计是连灯都未点,再加上帐内本就昏暗,想必她根本无从辨认帐中人是谁。而且太子喝了那么多媚药,正百般难耐,无处纾解,眼见得有女子凑上来,还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玉莹点点头,脑海中浮现静怡郡主气急败坏的神情,一时没忍住,又捂着肚子笑了一回。   说笑间到了宁王府。玉莹一天没见宸哥儿寰哥儿,一回上房,先是急吼吼地搂了两个小胖子猛亲了一顿,又兴致勃勃地上炕拿着拨浪鼓逗弄了小哥俩玩。   宁王却神色淡了下来,也不逗弄孩子,只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玉莹。   后来眼见得时辰不早了,宁王便命奶妈们抱了宸哥儿寰哥儿下去歇息,两人自去沐浴。   玉莹从净房出来,坐在妆台梳理如云的秀发,无意中一瞥,就从镜中看到宁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审视和探询。   玉莹心内打鼓,走到床边故作轻松道:“殿下到底怎么了,这么盯着人家看了一晚上了,还没看够吗?”   宁王静静地看了玉莹一会,正色道:“莹莹,你今日跟我说你的暗卫发现安王和静怡郡主在一起鬼鬼祟祟耳语,你认为他们定是要陷害你我,要我做好防范。莹莹,静怡郡主害过你,你防备她也就罢了,但你为何会对安王这般忌惮?”   玉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来了!   宁王又道:“我心中早就存疑,你每回见到安王似乎都极不自在。上回在宫中,你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你向来与人为善,从不轻易与人交恶。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欺负过你?”   玉莹暗叹了口气,眼见得糊弄不过去了,酝酿了一会,硬着头皮道:“安王狼子野心,戏弄过我好几回。上次在风荷馆落水那次,便是他和裴玉妍里应外合,强逼于我,我不愿被他所辱,又见他步步紧逼,万不得已才投湖的。”   宁王心中的疑惑得到证实,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太阳穴青筋直跳,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他竟敢如此对你?!”   玉莹被他盛怒的表情吓到了,呆呆地怔愣了片刻,正要说话,宁王却猛地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牙齿咬得哥崩作响,厉声道:“怪不得当初裴玉妍那贱人好端端命人传话给我,说你在风荷馆等我,原来是特意引着我前去。只是她没有想到,你宁可一死也不愿被安王所辱。这贱人如此毒辣,我早该取了她的狗命,也免得她这样暗害于你!”   玉莹暗暗点头,心道:裴玉妍确实够毒辣,一方面将安王引狼入室,另一方面又故意将宁王引至风荷馆,好让宁王亲眼目睹自己和安王有苟且。这样一来,三个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就是一死,要么就是被安王侮辱,并为宁王误会或厌憎。无论哪种情况,裴玉妍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活路。   这时宁王忽一把将墙上佩剑取下,提剑在手,怒气冲天地就往外走。   玉莹忙上前拦住他,颤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宁王目呲欲裂,恨声说道:“我现在就去将那竖子千刀万剐了,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便推开玉莹欲往外走。   玉莹忙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急道:“我就是怕你这样不管不顾找他算账,方才瞒了你这么多时日。你此时图一时痛快将他杀了,可想过接下来会如何?!   “且不说父皇得知后会有多痛心疾首,单说朝中大臣,他们会做何感想?他们根本不会去细究其中缘由,只会将你视作轼兄杀弟之人,到时候,你在朝堂之上可还有立足之地?!   “更何况此事因我而起,我到时候会背上祸水的骂名不说,父皇说不定会一怒之下将我赐死。就算父皇肯放过我,然则人言可畏,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就会淹死我。所以廷麟,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宸儿和寰儿,你也莫要这样冲动而为好吗?”   宁王胸膛起伏不定,面色铁青,怒声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我一想到他曾这样强逼于你,就恨不得立时将他碎尸万段!”   玉莹忙道:“谁说放过他了?我们用别的法子教训他,他这般阴险,我们也用阴险的法子对付他。”   宁王满腔怒气难消,并不接话。   玉莹小心翼翼绕到他身前,将头埋到他怀里道:“你先消消气,听我说。那裴玉妍当初能从府里逃出去,定少不了安王的暗中帮助,此时她的藏身之处十有□□也是安王安置的,我们何不。。。”   宁王心中一动,脑中飞转起来。   这日一早,裴玉妍依依不舍地送了安王出来,娇声道:“殿下今晚还到妾身这来吗?”   安王淡淡地看了裴玉妍一眼,并不接话,大步走至马前翻身上马,不等裴玉妍再次开口,便纵马疾驰而去。   裴玉妍仍在原地咬着唇看着安王的背影,直到那一人一骑消失在转角处,方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府。   下人们跟在裴玉妍身后进了府,管事的婆子正要关门,忽有一群衣饰富贵的妇人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为首的妇人瞪着一双桂圆般的眼睛环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裴玉妍身上,开口道:“不用说,看你这身打扮,定是这间宅子的主人了!”   裴玉妍忙上前见礼,柔声道:“不知大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妇人皮笑肉不笑道:“这宅子占了我们家的功禄田,今日我们是来讨说法的!”   裴玉妍眼珠一转,忙道:“这宅子是我的族人所赠,我实在不知什么功禄田之事,这位大婶恐怕是有所误会。”   那站在门口的管事娘子也接话道:“就是!你们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到这里来撒野,你们可知道我们老爷是谁?”   那妇人冷笑道:“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强抢民宅的道理!”   说着便振臂吆喝一声:“姐妹们,还愣着做什么,先收拾一顿这仗势欺人的小妖精再说!”   身后一众妇人朗声应了,齐齐撸袖子直奔裴玉妍而去。   瞬间生变,府中下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全都怔愣在当地。   裴玉妍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内院跑,边跑边大声呼叫护卫。   话音未落,院子屋檐上便悄无声息出现八名护卫,护卫们见到院内情形,不及多想,便飞掠下来欲将那群妇人一手一个扔将出去。   谁知那几十名妇人看上去虽为市井无赖,实则个个都乃外家高手,再加上她们以多敌寡,安王府的护卫竟一时与她们僵持不下。   这时一名黑瘦妇人眼见的裴玉妍越跑越远了,忙提气急纵,几个起落将裴玉妍老鹰抓小鸡般抓了回来。   先前说话的那妇人见此情形,阴着脸走到裴玉妍跟前,先是狠狠剜了裴玉妍一眼,接着便左右开弓,啪啪啪赏了裴玉妍几十个脆生生的耳光。   裴玉妍姣好的面庞顿时又紫又胀,高高肿起,裴玉妍吃痛不过,大声嚎哭了起来   那八名护卫有心护主,奈何被一群妇人缠斗住,竟半点都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玉妍被打。   那妇人打好了,让至一侧,另一名妇人接着上前赏耳光,几个人轮番下来,将裴玉妍活活打了个半死,牙齿打掉好几粒,一张脸肿得像猪头。   裴玉妍早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了,只剩下恹恹的一口气。   那为首的妇人见差不多了,狠狠上前吐了裴玉妍一口唾沫,扬声道:“谁叫你仗势欺人欺压良民的,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说着便对其他妇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忙合力上前将安王府护卫击退半丈,再不停留,瞅准机会,提气四散飞纵而去。   那为首的妇人一路提气急奔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中,巷子尽头静静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   那妇人见状,先是左右环视一圈,再三确定无人跟踪后,方悄无声息地上了马车。   车中早有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候着了。   那妇人上前见礼,口中道:“奴婢见过安王妃!”   安王妃淡淡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妇人道:“都办妥了。王妃请放心,奴婢做事素来谨慎干净,殿下就算怀疑到王妃身上,也断断找不到证据。”   安王妃点点头,道:“你任务完成了,回我大哥处复命吧。”   那妇人应了是,仍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安王妃面无表情的抿了口茶,良久,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裴玉妍被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抬回内室安置,管事娘子见裴玉妍情形不好,忙命人去请大夫。   管事娘子见下人应了去了,回身望着昏迷不醒的裴玉妍,略一踟躇,又派小厮快马加鞭去告知安王今日之事。   大夫很快便来了,因裴玉妍伤在脸部,当下也顾不上避嫌,忙上前清理伤口和上药。   好不容易待大夫诊治完开了方子,管事娘子便亲送大夫出门。   在门口正碰上给安王送消息回来的小厮,那小厮慌手慌脚从马上滚下来,急匆匆奔到管事娘子跟前急声道:“不好了,殿下去上衙的路上从马上跌了下来,听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管事娘子面色一白,一时间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是夜,裴玉妍正昏昏沉沉睡着,忽被一阵浓烟呛醒,她极力睁开肿胀的眼睛四处察看,视线触及窗户,一时间竟怔住了。只见窗外红光冲天,大量的浓烟不断地从窗户和门缝中喷涌进来。   裴玉妍瞳孔剧烈收缩,一个翻身,跌跌撞撞从床上滚落下来,用尽全力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口齿不清地呼救:“着火了!救命啊!”   然而火势凶猛,未等她跑到门前,一阵巨大的火舌追袭而至,转眼就将她吞没在火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宁王府,外书房   刘泉从外面匆匆进来,走至桌前对宁王沉声回话道:“奴才办事不利,未找到裴玉妍的尸身,还请殿下降罪。”   宁王面色一沉,缓缓道:“可看仔细了?”   刘泉回道:“奴才们看仔细了,里里外外搜检了好几遍,确实不曾见到裴玉妍的尸身。此外,还有一名安王府的护卫不知所踪,想必与裴玉妍逃脱脱不了干系。”   宁王静默片刻,沉声道:“如今安王自顾不暇,无从庇护裴玉妍,料她也跑不了多远。你带人去附近细细搜检,一处可疑的地方都不要放过,掘地三尺也要将这贱人挖出来。”   刘泉应了是,见宁王没有别的吩咐,便告了退。   宁王回到上房时,玉莹正跟桂馥在院子里几个踢毽子。   自入了秋,天气日渐转冷,秋风中已带着浓浓的寒意。   但玉莹此时额角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间甚是欢喜。   她为了方便行动,将月白色的湘幅裙用汗巾系在腰间,露出里头石榴红的撒腿裤,不复以往的端庄娴静,却显得格外生动俏皮。   她技法娴熟,姿态轻盈,毽子围着她左环又绕,丫鬟们在一旁看得欢叫连连。   玉莹踢得兴起时,扬声对在一旁看得咧嘴直笑的宸哥儿和寰哥儿笑道:“娘踢得好不好?!”   宸哥儿寰哥儿立即用躁动不安的哼哼声表示认可。   玉莹越发乐不可支,将毽子高高扬起,正要做个漂亮的燕子飞逗弄小哥俩,谁知毽子却被踢歪,飞到了宁王的脚下。   丫鬟婆子们这时才发现立在门口的宁王,忙收敛了笑意,老老实实上前请安。   玉莹也吓了一跳,她掏出怀表看看时辰,迎到宁王身前不无惊讶地问道:“殿下怎么这会回来了,不用上衙吗?”   宁王笑着将毽子捡起来递给下人,抬手就用袖子帮玉莹拭汗。玉莹看了看满院子的下人,红着脸躲闪道:“都是人呢。”   宁王挑挑眉道:“脸皮恁的薄。”说着便握了玉莹的手就往房内走。   两人到了房内,玉莹一边用帕子拭汗一边扬声吩咐桂馥她们备洗澡水,又亲自奉了茶给宁王道:“今日林御医来府里请平安脉,说到淑妃娘娘特意求了父皇让她出宫,要亲自到安王府照顾安王。听说安王自马上跌下来便一直昏睡不醒,淑妃心急如焚,除了宫里的御医,又请了金源寺的高僧到安王府祈福,将安王府弄得喧闹不堪,人仰马翻的。”   宁王扯了扯嘴角,并不接话。   玉莹看了看宁王,小声道:“殿下是如何让安王从马上跌下来的?听说安王自小习武,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而且大夏朝皇子均精于骑射。。。”   宁王笑了笑,淡淡道:“他在裴玉妍处过夜时,我令人在他的早膳中加了软筋散。”   玉莹一怔,迟疑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裴玉妍?”   宁王面色一冷,瞬间又恢复如常,他看了看玉莹,将她搂到怀中柔声道:“这些事你莫要管了,我自有计较。”   玉莹摇摇头,闷声道:“我一直有句话想问她。当初我与她一道进宫参加赏梅宴,后宫中失火,她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推回火海。在那之前,我与她只见过一面,纵算他父亲一直想除掉我哥哥,袭永安侯府的爵位,她也没有缘由要将我置于死地啊。”   宁王眼中杀机立现,顿了顿,低声道:“傻丫头,人心的黑暗诡谲远非你所能想,有时候害人并不需要什么缘故,仅仅因为觉得对方妨碍了自己的利益,便会痛下杀手。但裴玉妍确实太过狠毒,其机变之快,手段之歹毒,少有人能及。”   说着又歉疚地看着玉莹说道:“要不是我当初负气而为,将她纳入府中,又怎会给你带来这些无妄之灾?此事归根究底都是我的错。”   玉莹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道:“谁叫殿下总瞧不起女子的?如今也该知道女子的厉害了吧。”   宁王一怔,讶道:“我何时瞧不起女子了?”   玉莹笑道:“还说没有瞧不起女子,殿下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你只管伺候好我,照顾好宸儿和寰儿就行了,外面的事自有我呢。”什么事殿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从不让我替你分忧,殿下这样可不是瞧不起人吗?”   宁王苦笑道:“傻丫头,我不跟你说外面的事,无非是怕污了你的耳朵,也是不想让你为那些腌臢事烦心。”   玉莹将身子靠得他更紧一些,柔声道:“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纵算不能做些什么,但至少有双好耳朵,殿下遇到难解之事,不妨与我说说,我或可与殿下开解一二,殿下别什么事都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吗。”   宁王宠溺地看着玉莹,笑着点头道:“好,我下次若有烦心事,一定不瞒着你。”   玉莹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改变这家伙已经深入到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桂馥回说热水已备好了。玉莹便起身去净房沐浴。   待玉莹沐浴完,宁王坐在一旁看着玉莹绞头发,忽道:“过些日子宸儿寰儿满百日了,我带你去温泉庄子上住几日好吗?”   玉莹一怔,待反应过来,喜得忙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了。”   宁王见玉莹如此高兴,不自觉亦笑了起来。   半月后,宁王嫡长子满百日,宁王府门前宾客如云,车马喧腾。   妯娌中只来了平王妃。太子妃一来要操持太子纳取静怡郡主之事,另一方面想是仍觉得颜面无光,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   安王妃则名为在府中照顾安王,实则被淑妃申饬并禁足。玉莹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错愕了一阵,暗想安王受伤,淑妃为何要发难安王妃。   安王倒是早已经醒转,但因摔断了一条腿,仍需卧床静养。淑妃眼见的儿子好转了,这才稍安了心,又千咛咛万嘱咐了一番,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宫。   “听说静怡郡主在家吵闹不休,要绞了头发去清平寺做姑子呢。”王姨妈向来消息灵通,一见到玉莹就将她拉至一旁小声嘀咕。   玉莹暗暗讶异,心道难不成静怡郡主仍不死心,还想有什么作为不成。   王姨妈则带着恍悟,眯着眼说道:“那日我回去后,细想了一番当时的情形,我记得静怡郡主当时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这话若细想开去,真是让人后背发凉。也难怪长公主气得那样,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竟能如此不知羞耻,真是半点人伦纲常都没有。唉,谁家摊上这样的女儿不倒霉啊,听说曹驸马和长公主都气病了。”   又疑惑道:“那日我还纳闷,怎么静怡身边的贴身丫鬟好端端过来说你们家宁王在桂兰苑歇晌。难不成,静怡最初想设计的人是宁王?!”   玉莹暗暗叫苦,眼见的王姨妈越说越兴奋,只得敷衍道:“姨妈,今日事忙,不便与你细说,我先去招待客人了,回头再跟您说。”   好不容易打发走王姨妈,宫里又来人了。   丁一鸣宣了圣旨,笑眯眯地将皇上赏赐给两位爱孙的宝贝令人呈上来,却是一人一张龙舌弓,做得异常精致小巧,正合小儿拿在手中把玩。宁王接了赏赐,笑着令人好生捧到内院给宸哥儿寰哥儿玩。   玉莹一头黑线,皇上也太心急了吧,这小哥俩现在连坐都不会坐,除了吃就是睡,还能拉弓射箭不成。   果不其然,两个小胖子见了那两张弓,也不客气,笑呵呵地一口咬住上面乌溜溜圆润饱满的玉珠,一边匝巴嘴一边细细品尝,亮晶晶的口水糊满了弓弦。   玉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下来,见没有被咬坏,大松了一口气,又忙命人拿下去,好生供奉起来。   小胖子们见新得的宝贝被抢,顿时哭得惊天动地,玉莹忍着火哄劝了一番未果,恨不得在小家伙们的屁屁上一人拍上一巴掌。最后还是廖嬷嬷见玉莹面色不善,生怕小主子们吃亏,带着奶妈们一溜烟将孩子们抱到园子里玩去了,方才作罢。   待晚间送走宾客,玉莹累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早早沐浴完爬上床,转眼就进入了黑甜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玉莹便跟宁王带着宸哥儿寰哥儿,并一众下人,坐了马车去京郊的温泉庄子。   宁王府的温泉庄子占地广阔,三面环山,松柏青竹环绕,加之泉涧鸟鸣,山雾氤氲,真真是一处神仙府地。   一行四辆马车到得门前,庄头带着一众下人早在门前候着了。   宁王携了玉莹进门,饶是玉莹向来淡定自若,也被眼前美轮美奂,气势恢宏的景象惊诧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偷偷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宁王,暗道这山庄确定没有逾制?这规模,都赶上承德避暑山庄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正院,丫鬟们开包袱的开包袱,理行装的理行装,忙得不亦乐乎。   奶妈们帮宸哥儿寰哥儿净了面,又喂了一遍奶,看小哥俩仍精神着,便抱着上外面院子里玩去了。   玉莹见院中窗明几净,处处妥帖,显见得一直有人打理,不由想起自己的那些陪嫁庄子,也不知道那几个管事将庄子打理得怎么样了,又暗想着哪天须得亲自去庄上看看才好。   宁王见玉莹立在窗前默然不语,正要拉着她出去四处逛逛,下人们就在门外回说午膳已准备好了。   两人到了前厅,便见桌上摆着几个精致小菜,俱是野雉,山鹿之类的野味,品相皆佳,令人食指大动。玉莹问得奶妈们已下去用膳了,便令人盛了两碗野雉汤给奶妈们送去,又亲自给宁王布了菜,方拿起筷子寂静无声的用膳。   两人吃完,略事休息,宁王便拉着玉莹往后院的温泉池而去。   山庄中的天然温泉终年喷涌不息,据闻能延年益寿,解乏养颜。两人绕过一座巍峨山石,玉莹眼前便出现一片朦胧水汽,再走过一条扶栏小桥,推开绿篱门,眼前便出现一座巨大的露天温泉,温泉中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四周绿篱掩映,如真似幻。   池后有一条花丛掩映的小径,似乎通往一座楼阁。   宁王拉了玉莹走到池前,也不说话,手脚利落地开始宽衣解带。   玉莹意识到宁王要做什么,忙环首四顾一圈,张目结舌道:“殿下,这温泉池虽有绿篱遮掩,但露天环绕,一不小心就会被下人撞见,怎么着也得等天黑再来吧。”   宁王一边自管低头解衣,一边道:“今日没有我的传唤,无人会到这附近来。”   说话间已脱掉上衣,露出宽阔的肩膀和精壮的胸膛,又趁玉莹怔神间,一把将玉莹打横抱起,抱着她进了池子。   玉莹还要挣扎,宁王将她紧紧锢在怀中,一边褪她的衣裳一边哑声道:“已经满了百日了。”   玉莹脸一红,仍有些迟疑,小声道:“不会有人闯进来么?”   宁王低笑道:“一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说话间手下不停,将玉莹的衣衫一一褪尽,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凝脂肌来。   宁王欺身到玉莹腿间,将她雪白的双腿环绕到自己腰身上,用那处炙热抵着她的柔软,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诱哄道:“想我吗?”   玉莹被他如猛兽狩猎般的目光看得羞臊起来,除了紧紧环住他宽阔紧绷的肩膀,一句话都说不出,越发显得欲说还休。   宁王看得心热,低头含吻住她因动情而显得红润欲滴的樱唇,低喃一句:“乖。”便扣住她的纤腰,重重进入了她的身体。   泉水瞬间激荡的击打起来,夹杂着无休无止的嘤宁娇喘。   温泉池中一时间春光无限,风月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床前红烛已经燃尽,霞影纱床幔内却仍不时传出细碎的女子啜泣声。   玉莹只觉得自己被宁王折腾得灵魂几欲出窍,在好几次极致欢愉的体验之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般狂风暴雨的掠夺了,啜泣着哀求起来:“呜呜呜,罢手吧,求你了。。。”   她却不知自己那双盈盈欲泣的迷茫水眸,微张着的潋滟红唇和娇滴滴我见犹怜的哀求,对眼前的男人有着多么要命的诱惑,更别提她如云般散落在枕间的青丝和因动情而微微发红,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雪白娇躯了。   宁王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已经暗得不像话,他紧紧盯着身子底下的如花娇颜,半点放过她的打算都没有,只一味抵死地糟蹋她。   在又一次深达百骸九窍的快意袭来后,玉莹几乎化成了一滩水,她无力地抬手捶打他的胸膛,哭着哀求道:“快些吧,我受不住了。”   宁王身下不停,凑到她耳畔低喘道:“那你求我。”说着又狠狠地撞击她花心几下。   玉莹被他摆布得百般无奈,只得依了他,忍着羞意小声求饶道:“求求你了,好亲亲的相公。”声音娇娇沥沥,如莺嘤啭。   宁王快慰地低笑起来,身下动作稍停,玉莹大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终于肯放过自己了,他却将玉莹的一双玉腿架到自己健硕的肩膀上,不等她抗拒,又再一次极致地贯穿她。   玉莹哪受得了这个,直直被他顶弄得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出了,只一味呜呜咽咽,娇躯颤栗个不停。   幸而宁王也知道她已到承欢极限,未再由着性子折腾她,只狠狠几十下,便粗喘着俯下身子,吻住她的樱唇停了下来。   天边曙光乍现,窗外渐渐透进青亮的光,玉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她极力睁开眼睛怨怼地看他一眼,未及说话,便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玉莹醒来时,窗外投进长长的日影,将原本松涛绿的床幔染出层层叠叠的橘红色,帐内显得既亮堂又温暖。玉莹怔忪片刻,转头一望,枕畔哪里还有宁王的身影,忙忍着全身的酸痛穿上衣裳,又掀帘唤人。   就见一行婢女端着巾帕皂胰等物鱼雁而进,为首的婢女垂首恭声道:“禀王妃,殿下带着护卫们去山中狩猎去了。王妃可是要起身,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吧。”   玉莹点点头,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软糯嘶哑,玉莹脸不自觉一红。   幸亏婢女们未经人事,都不以为意。为首那位婢女回道:“回王妃,已经申时末了。”   玉莹一怔,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日暮西沉。忙急急地趿鞋下地,散着头发进净房沐浴。   待沐浴完,婢女们一边伺候玉莹妆扮,一边端上粥点,温声道:“王妃暂且先垫垫肚子吧,殿下走时曾吩咐奴婢们,说晚间会回来同王妃一道用膳。”   玉莹点点头,用了一碗燕窝粥,吃了两块点心,便起身出门。   待出了烟霭楼,一路穿花拂柳回到正院,就见宸哥儿寰哥儿正由奶妈们抱着在院中玩耍。   小哥俩一天一夜没见到母亲,此时见了玉莹,哪里还耐得住,立时两眼放光张开胖乎乎的手臂要抱。   玉莹也顾不上下人们或暧昧或羞臊的目光了,在小胖子们红苹果般的胖脸颊上各亲了一口,抱完了宸哥儿又抱寰哥儿。   正笑闹着,宁王回来了。   他今日上山狩猎,因而未着长袍,穿了一套玄色窄袖骑装,袖口领口处缀着皇子们特有的玄金缎边,腰束玄金色蛟龙纹宽腰带。一头黑发束起,冠以墨玉冠。   这身装扮,比平日多了几分矫健和硬朗,越发显得肩宽腰细,身姿笔直。   远远走来,如玉如竹。   年轻的丫鬟们纷纷红着脸低下了头。   玉莹也看得心悦。   宁王见到玉莹,眼中的笑意如春水般荡漾开来,原本就黑亮的眸子越发亮若星辰。   玉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脑海中浮现他昨晚的百般荒唐,脸就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宁王走到玉莹身前,含着笑意低头看了她一会,低声问:“什么时候起的,可歇够了?”语气暧昧。   玉莹轻瞪了他一眼,到底顾及四周的下人,只点了点头,便低着头欲转身,却又被他从身后一把握住手腕,大步进了内室。   两人进门,玉莹嗔道:“像什么样子,方才那么多下人呢。”说着欲将手腕挣脱。   宁王却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低笑道:“昨天晚上还好哥哥好相公的叫个不停,怎么今日连手都不能拉了?”   玉莹红着脸推打他的胸膛道:“你怎么这么坏,明明是你逼着我叫的。”   宁王一脸无辜道:“我何时逼迫你了?”   见玉莹瞪他,又低笑道:“好莹莹,昨天晚上快活么?”   玉莹拒绝回答。   宁王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凑到她耳边,带着逼迫又问一遍。   玉莹被他逼缠得无法,眼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得红着脸点点头。   宁王果然心情畅快地笑了起来。   玉莹怕他又再厮缠,抬眼见他额间有汗,忙亲拧了帕子替他拭汗,又扬声命人备热水。   宁王由着玉莹伺候自己换常服,低头看着她道:“今日我猎了些鹿和狍子之类的野物,才刚已经吩咐厨房做上了,我记得你爱吃这些野味。”   见玉莹高兴,又道:“明日想跟我去狩猎吗?”   玉莹哪有不愿意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抬头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低头一块四四方方的地,除了每天面对家里的这些丫鬟仆妇,连走个亲戚都得再三请示加打报告的,再有胸襟见识的人,都要被这样坐井观天的日子给生生逼成无知妇孺。   如今大Boss亲自带着自己出门放风,还是最高级别的放风,玉莹深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下便笑得眼睛如同月牙儿,搂住他的脖颈,踮脚亲了他一口,笑道:“殿下可不许食言,我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欲走。   宁王却被她这一吻撩拨的又心猿意马起来,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不等她走开,便一把将她拽回怀里,低声道:“小家伙,撩拨完人还想跑?”   说着不等她出声,搂紧她,低头吻住她的唇。   此时太阳西沉,窗外夕阳透进窗楞,照在窗前紧紧相拥的一对年轻恋人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无限延长及贴合,再也没有一丝距离。   第二日玉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起身的时候宁王已经练完剑,用完早膳,带小哥俩玩一圈了。   见玉莹醒来,宁王笑着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放,看着玉莹道:“这般痴懒,都快晌午了,正好起来用午膳。”   又故作长叹道:“幸亏平日不用到长辈跟前立规矩,否则摊上这样的懒媳妇,为夫的耳朵只怕要被长辈给念起茧了。”   玉莹恨恨地瞪他一眼,明明是他昨晚厮缠个没够,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又暗恨自己没用,对比这家伙的精神奕奕,神清气爽,自己的战斗力明显差一截么。   桂馥等人红着脸准备完洗澡水,玉莹触及她们躲闪的视线,猛地想起昨晚跟宁王歇在正院,动静那么大,只怕歇在耳房的丫鬟们都听到了。   尤其是昨晚自己还那么。。。   玉莹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连去净房的时候都恨不得用袖子遮住脸。   好不容易别别扭扭洗完澡用完膳,玉莹跟宁王出了山庄。门口早有几十名劲装打扮,背着弓弩的护卫候着了。见玉莹出来,也不敢抬头,悄无声息地肃立着。   宁王抱着玉莹上了马,自己坐在她身后,两人共乘一骑,纵马便往山庄旁的枫霞山而去,护卫们策马紧随其后。   宁王自年少时便爱好骑射狩猎,除了每年随御驾去木兰围场秋狩,经常会带亲卫到枫霞山围捕,乐此不疲,算得个中高手。   玉莹坐在他怀中,安静地观看周围的秋意渐浓,呼吸着清冽带着山风的空气,面上虽平静,心情却不可谓不雀跃。   转眼到了山脚下,宁王将玉莹身上厚厚的斗篷裹得更紧一些,搂紧了她低声道:“要进山了,山中风大,若受不住跟我说,我便带你回去。”   玉莹点点头,将身子靠得他更紧一些。宁王便拥着玉莹策马往山中而去。   走不多远,到得一片密林,前方忽传来一声呼哨声,却是在前方探路的护卫发现了猎物,正将猎物往后方驱赶呢。紧接着一阵剧烈的踩踏声,一只山鹿慌不择路地从林中跑来。   宁王见状,从背上取下弓箭,搭箭上弓,嗖的一声,箭去如星矢,山鹿应声倒地。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潇洒,充满男子的阳刚力量。   宁王一击得手,未多做停留,又继续策马前行,自有护卫下马处理那具山鹿尸体。   玉莹却产生了小小的不适,她穿来前虽算不得动物保护者,又素来爱吃荤食,但真正亲眼见到无辜的动物被射杀,显然又是另一番感受。   宁王却兴致勃勃,行不多远,又一箭射死一只獐子,玉莹眼见得他老人家还要大开杀戒,再加上玉莹觉得这种男人的游戏甚是无趣,便轻咳两声,谎称身子不适。   宁王见了,忙一勒缰绳,又呼哨一声,将四散的护卫召至左右,一行人又返回山下。   玉莹不无歉疚地看了瞬间变得无精打采的护卫们一眼,心道下次还是别随意跟着宁王参加这些男人热衷的活动了。   十分无趣不说,自己还没资格参与,还不如回庄子泡温泉推牌九呢。   嗨,瞧我这点出息,玉莹暗骂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因宁王事忙,一行人只在山庄中住了四五日,便打道回了府。   宁王将玉莹母子送回宁王府,马都不曾下,又匆匆赶回部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玉莹倒是一进府便听到一个好消息,谢晗芳有身孕了。   忙喜滋滋地命刘泉开库房拿出上好的燕肚参翅,并一众安胎滋补的千金科药材,带着同样眉开眼笑的廖嬷嬷坐马车去了永安侯府。   裴贇去了护军营,并不在家,谢晗芳听到通报风风火火地迎出来,廖嬷嬷见了,忙上前搀扶谢晗芳,一脸紧张地叨叨道:“可使不得,夫人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月份又小,胎象未稳,可不兴这么四处走动。”   谢晗芳偷偷吐了吐舌头,调皮地对玉莹眨眨眼,两人相视而笑。   回到正房,谢晗芳拗不过廖嬷嬷,到底上床躺着去了。   玉莹拿着枕头放在她腰后让她坐得舒服,又接过下人奉的茶抿了一口,看着谢晗芳笑道:“前些日子还急得什么似的,这不一转眼便有了吗?我早说了,这事急不得,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   谢晗芳脸红了红,略带羞涩地说道:“我也是心里着急,公婆去的早,侯爷又没有兄弟,永安侯府就靠侯爷一个人支撑着,势单力孤的。侯爷若有能早些有子嗣,公婆泉下有知,想必会甚是欣慰,永安侯府也不会这般冷清。”   说着又看着玉莹道:“且侯爷待我这般好,从不曾催促过我,身边除了我,又连个姨娘通房都没有。侯爷越是这样对我好,我越觉得受之有愧,恨不得早些替侯爷绵延子嗣。。。”声音小小,语气却甚是挚诚。   玉莹暗暗点头,裴贇实在算是这个年代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了。或许是受裴震对喻氏的专情所影响,或许是因自小忙于习武历练,没心思想男欢女爱的事,裴贇与绝大多数世家子弟不同,极少对身边的女子假以辞色,更不曾收过通房纳过小妾。   玉莹是知道裴贇身边那几个自小伺候他的大丫鬟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对裴贇的心思,结果裴贇半点消受美人恩的意思都没有,一到了年纪,就将她们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放出去配人。   后来裴贇娶了谢晗芳,因上无父母干涉,下无族人滋扰,他更是心无旁骛,专心专意对待谢晗芳,与谢晗芳举案齐眉,郎情妾意,过着羡煞旁人的生活。   也难怪谢晗芳总是惴惴不安,她跟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一样,根本不觉得丈夫有义务对自己一心一意,从一而终。面对裴贇的专情,她不安、内疚、甚至无所适从。   玉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灌输一点民主平等的思想,也免得她做出什么安排孕期通房之类的伤害夫妻感情的傻事。   她想了想,柔声道:“嫂子,自哥哥娶你进门那天,他便成为了你终生的依靠。”   “他固然顶天立地,在外面经历风吹雨打,颇为不易。但你在家中主持中馈,替他绵延子嗣,照顾教育子女,伺候他的衣食住行,又何尝不辛苦?”   “这年头对男子宽泛,对女子却甚为苛刻,总是用诸多的条条框框约束女子的言行,控制女子的思想,恨不得将女子个个改造成无知无识任凭摆布的木偶。”   “男子们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们却只能三从四德逆来顺受。尤其是女子有孕时,本就已经颇为辛苦,却还要想方设法替丈夫安排侍寝人选,照顾他的需求,否则便是善妒、不贤。这是哪门子的强盗规矩?”   “男人娶妻,并不是娶回来一尊木偶,她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丈夫除了替妻子遮风挡雨外,更应该尊重妻子、爱护妻子,让妻子过得舒心适宜。而不是左拥右抱,小老婆一堆,让妻子整天疲于应对。”   玉莹带着自己的情绪慷慨激昂地发泄一通,最后做总结陈词。   “所以嫂子,你是哥哥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有义务对你忠诚,也有义务考虑你的感受。你无需忐忑不安,更无需觉得受之有愧,你只管安安心心做好他的妻子,坦然接受他给你的关怀和呵护。自然,哥哥也是个值得你全心付出的好男人。夫妻之间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既然哥哥自己都没有纳取他人的意思,嫂子又何须为此事挂怀。”   谢晗芳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当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玉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她细想开去,又觉得玉莹的话甚是动听,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寡母,二十出头便守了寡,如今才三十多岁,就已经如枯犒朽木一般,半点生气都没有。   若是男子年轻时丧妻,恐怕早就再娶美娇娘,生下一大串儿女,重享天伦之乐了,所以这世道确实对女子不公,像母亲那样被困在长宁伯府的高墙之下,活活虚掷了大半生光阴的女子,这年头何止千千万万。   又暗自感叹自己何其有幸,能遇见裴贇兄妹这样开明豁达的人,当下便收了试探之心,认认真真看着玉莹道:“妹妹能这样真心为我考虑,我自懂得妹妹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去做那不智之举。我虽不济,也向往书中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句不怕你见怪的话,我爱重侯爷,整颗心都拴在他身上,实是不愿见到他有其他女子。若不是怕人说我善妒,我也不会冒出那样的傻念头。”   又感叹道:“我何其有幸遇到了侯爷和你,嫁入了永安侯府。说起来,若不是当初参加赏梅宴,我也不会遇到妹妹这么好的人,更不会有幸嫁给侯爷了。”   玉莹笑道:“当初在赏梅宴上第一次见到嫂子,我就觉得嫂子生得格外讨人喜欢,便想着若讨来做嫂子该多好,没想到,最后到底让我心想事成了。”   谢晗芳啐道:“又开始拿我说笑了,你那时候像个闷嘴葫芦似的,只一味低着头躲得远远的,连多看人一眼都不肯。你是不知道,当初赏梅宴上,你们家宁王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你身上,我当时就想,你回去以后十有□□会将你指给宁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宁王就御前求了赐婚。”   又道:“我还记得那个裴玉妍当日的作态,好一番倚娇卖乖,装模作样地往三位王爷跟前凑,可惜你们家宁王从头到尾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玉莹闻言,心中一动,盘桓在心头两年之久的疑惑终于豁然得解。   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越发寒冷,屋里早早烧起了地龙。   这日一早,玉莹伺候宁王出了门,又到花厅听几名管事回了事。回到上房想想左右无事,便拉了桂馥兰馨玫香等几个大丫鬟进暖阁,嘻嘻哈哈地要推牌九。   廖嬷嬷和奶妈们带着脱得只剩亵衣的宸哥儿寰哥儿在一旁的炕上观战,一屋子人没大没小尽情嬉闹,整个上房暖香扑鼻,和乐融融。   玉莹正玩的兴起,下人匆匆进来传话,说宫里来人了,要宣皇后娘娘的懿旨。   丫鬟们忙手忙脚乱地伺候玉莹打扮,待梳妆好,玉莹匆匆赶到前厅接旨,却是皇后宣宁王妃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玉莹心中惊疑不定,一边回上房盛装打扮,一边暗想皇后因何事召自己进宫。   待打扮好,玉莹披上一件大红凫靥裘,戴上银狐围脖和袖套,又接过桂馥递过来的手炉,急匆匆出府坐了马车,一径往宫里去。   待到了坤宁宫,却发现太子妃、平王妃和刚解禁足的安王妃早都到了。   玉莹忙上前一一见礼,挑下首的位置坐了。   皇后似乎心情极佳,目光柔和地看着众人道:“今日宣你们妯娌几个进宫,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们。前儿园子里的红梅一夜之间开了,比往年开的要好,皇上龙颜大悦,竟破天荒过问起赏梅宴的事来,命本宫好生操办。这赏梅宴一年一度,其中的渊源你们想必你们也都知道。”   又将目光落在玉莹身上笑道:“话说起来,前年的赏梅宴老七媳妇拔得头筹,艳压群芳,本宫这才求皇上赐婚将你配给了老七。”   玉莹故作羞涩低头一笑,对皇后欠了欠身。   皇后又道:“皇上和太后历来关爱皇子,头一件操心的便是皇子们的子嗣问题。皇室不同于寻常百姓人家,皇子的子嗣关系到江山社稷,谓为重要,故而老祖宗才定了一正四侧的规矩,便于皇子们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如今细说起来,几位皇子中,太子虽已有五位侧妃,但只得一个嫡子,几位侧妃们则一无所出,称得上子嗣单薄。”说着便不经意看了太子妃一眼,面上虽笑着,眼中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太子妃面色一滞,瞬间又收敛了异色,恢复往常的温婉大方。   皇后将目光从太子妃身上移开,看向平王妃和安王妃道:“老四老五子嗣虽不少,但你们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方显我朝繁荣昌盛之相。”   平王妃安王妃忙低眉顺眼称是。   “至于老六,都二十二了,仍未娶正妃,膝下只有两名庶子,实是不像话,你们父皇的意思是今年无论如何要给老六定下正妃人选了。”   最后皇后的目光落在玉莹身上,微微一笑,柔声道:“本来老七府中姬妾倒是颇多,侧妃也有两位,但是娶了正妃后,老七遣散了一众姬妾不说,连两位侧妃都先后遣走了,听说有一名颜侧妃至今仍在清平寺清修。”   皇后的话音不高不低,殿中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玉莹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皇后抿了抿嘴,又道:“自然,老七对你情深意重,你们夫妻感情和睦,这是好事,但是如今老七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伺候,看着实在是不像。”   玉莹故作惭愧地一笑,并不接话。心道:不愧稳坐中宫这么多年,忒沉得住气,扯了这么久,居然还没绕到正题上。   皇后见玉莹不接话,也不以为意,抿了口茶,进入正题:“前儿皇上和本宫拟了一个适龄世家女子的名单,想着指给诸位皇子做正妃或侧妃,今日借赏梅宴之故将她们宣进了宫,这会已在梅林处候着了,你们一会也跟着本宫过去看看。”   几人忙起身应是。   皇后又道:“你们都是皇上和本宫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素来贤良懂事,自然不会做那拈酸呷醋的小家子作态,所以本宫也无需多说,你们自能体恤皇上和本宫的苦心。”   说话间便有内侍过来回话,说梅林旁的凤仪阁已安置妥当,可以请皇后及诸位王妃移驾了。   皇后娘娘便起身,坐了凤撵往凤仪阁而去,玉莹等人随侍在侧。   待进了凤仪阁,迎面扑来一股暖香,殿两侧放置着熏着香的熏笼,上首依序设了座,均铺着厚厚的貘皮褥,座前生着火盆。   皇后在上首坐了,给玉莹等人赐了座,又端起内侍奉的茶抿了一口,侧首往窗外一看,笑道:“孩子们正赏梅呢。”   玉莹顺着皇后的视线往外看去,果见梅林中衣香鬓影,人影憧憧。   皇后对身边的内侍道:“宣孩子们过来吧。”   内侍应了去了。   过不一会,帘外传来细碎的衣物窸窣声,并几声几不可闻的环佩叮当,门口帘子一掀,内侍领着众女进来了。   众女在内侍的指引下一字排开,齐齐对上首行了个礼。   玉莹定睛看去,见都生得相貌不俗,大多都还梳着双髻,穿着嫩绿粉红等色的衣裳,一个个嫩得像刚抽出箭芽的兰花似的。   皇后眯着眼凝神看了半晌,忽指着其中一个穿鸭蛋青衣裳的双髻少女道:“这孩子生得出挑,过来让本宫细瞧瞧。”   那少女闻声出列,莲步款移,垂首走到皇后身前,跪下磕头道:“给皇后娘娘及诸位王妃请安。”声音清脆悦耳,态度落落大方。   皇后点点头,温声道:“抬头让本宫细瞧瞧。”那少女闻声抬头。   满屋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只见那少女蛾眉淡扫,美目顾盼流转,朱唇皓齿,桃羞杏让,美若天人。   一时间艳惊四座,美得夺人心魄。   皇后也一时失神,好半天才恍过神来赞道:“好齐整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儿。”   少女答道:“回皇后娘娘,小女子是鸿胪寺卿秦征之女,闺名秦沅沅。”   玉莹一怔,想起王姨妈的话,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5 章   宁王面色阴沉地从乾清宫出来,立在殿门口,一味拧着眉低头沉思,似乎有极难解之事。   正思量间,太子一行人远远过来了。   太子一见宁王就笑道:“正要去找你呢。今儿母后举办赏梅宴,宣了一众世家女子进宫,听说都生得不俗,这会都在凤仪阁呢,走罢,咱们也去瞧瞧。”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讥诮,笑道:“竟有这样好事。可惜今儿实是不巧,我府中还有些急事,需得即刻回府,再耽误不得了。”   又道:“几位皇兄自行先请吧,七弟就不跟着过去凑热闹了。”   庆王了然一笑,道:“你少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只是你就算这会心急火燎地回府,也见不到你媳妇,母后一大早就将她们几个召进宫了,这会估计都在凤仪阁呢。”   宁王面色一变,瞬间又恢复如常,笑道:“天气这般寒冷,难得母后有这样的好兴致,想来那梅花开得甚好,既如此,少不得得跟着去开开眼界,一睹为快。”   平王朗声一笑,指着宁王笑道:“老七啊老七,过去咱们兄弟几个里头,对女人最无情的是你,我常想什么样的女人能将你降住,如今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哈哈哈哈。”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安王闻言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宁王装作不经意看了安王一眼,眼中冰冷的寒意一闪而过,笑着对平王道:“让四哥见笑了,既如此,咱们莫再耽误了,这就去罢。”   其他几位皇子都会心一笑,说笑着往凤仪阁而去。   皇后执着秦沅沅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都读过什么书?”   秦沅沅微笑着回道:“回皇后娘娘,因家父自小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故而沅沅不曾读过什么书,只些许认得几个字,平日里以针黹女红为主。”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身边一位年老内侍却恭声道:“秦姑娘这是谦虚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秦姑娘有咏絮之才,羞花之美。就连奴才都听闻秦姑娘三岁能识字,五岁能习帖,七岁能赋诗,是位极难得的才女。”   “最难得的是秦姑娘一手琴抚得妙绝,当年净尘庵的妙真师太琴技名震天下,多少权贵人家登门求师,妙真师太却独独只看中了秦姑娘,将秦姑娘收作关门弟子悉心教导。”   “后来江南名士文恺之的夫人,才女胡令琳盘桓京城时,无意中闻得秦姑娘抚琴,曾感叹“咏絮才无对,闻琴意始真”,后更将自己的爱琴赠予秦姑娘,一时传为佳话。”   皇后对那内侍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回过头故作惊讶道:“秦姑娘竟这般才高,是本宫眼拙了。本宫早年间曾听过妙真师太抚琴,余音绕梁,三日未绝,世间少有人能及。既然秦姑娘是妙真师太的关门弟子,想必琴技亦甚为难得。不如趁今日赏梅之便,咱们煮茶品茗,由秦姑娘抚上一曲如何?”   众人皆抚掌笑道:“甚是风雅,妙极妙极!”   早有内侍取了琴过来,放于殿中,秦沅沅也不甚推拒,对上首诸人行了一礼,便坐于琴前,玉指轻捻,拨动琴弦,琴音如水般流泻而出,却是一曲《汉宫秋月》。   曲意深长,和风涤荡,倏隐倏显,如闻天籁。   四周诸人皆鸦雀无声,不自觉被带入彼情彼景中。   诸皇子进来时,就见殿中一位垂髫少女正在抚琴,生得端的是貌美,如月柳眉,含情杏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雪做肌肤花为容,灼若芙蕖出绿波。   恍如仙人在抚琴。   饶是诸皇子见过不少绝色佳人,一时之间也都怔住了。   堪堪曲终,众人仍沉浸在仙乐般的琴音中细细回味,良久都无人出声。   忽闻一人笑着抚掌道:“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琴音妙绝,美人如玉,真是赏心悦目啊!”   说话的人却是太子。   皇后这时才发现立在门口的太子等人,忙笑道:“才说要命人去请你们,你们倒自己过来了。”   诸位世家女子忙上前给诸皇子请安。   秦沅沅也从琴桌前起身,走至太子等人跟前仪态万方地行了一礼。   几位皇子都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秦沅沅,太子笑着开口问道:“你就是鸿胪寺卿秦征之女秦沅沅?”   秦沅沅低头回道:“回殿下的话,小女子正是。”   太子笑着点点头,又细细打量一番秦沅沅,方跟几位皇子走至殿中对皇后行了礼,在皇后下首坐下。   几位王妃纷纷起身。   宁王走到玉莹身边笑着看了她一会,握着她的手坐下。   又发觉她手甚凉,低声道:“手怎么恁的凉,不曾带手炉吗?”   玉莹看一眼跟众女一起立在殿中的秦沅沅,垂下眼睛低声道:“适才忘换手炉了。”   宁王替她拢了拢衣裳,低声道:“穿得这么少,天气寒凉,莫回头再伤风了。”   又问:“进宫多久了?”   玉莹看了看正跟太子说话的皇后,小声道:“皇后一大早就将我们召进宫了,先是说了一晌话,后来又带我们来凤仪阁相看参加赏梅宴的世家女子。”   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   宁王在桌下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笑道:“又想说什么,小醋坛子?”   玉莹腹诽:想说什么,想说你爹和你大妈给你准备了天仙似的小老婆,刚才还特意让你小老婆秀才艺来着。你自己不也颇为满意么,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当我是瞎的么,哼哼。   宁王似乎知道玉莹在想什么,低笑一声,正要说话,皇后却唤道:“老七,方才可是见你父皇去了?”   宁王起身回道:“回母后,父皇方才确是召见了儿臣。”   皇后点点头,道:“你素来闻弦知雅,你父皇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了,你好生想一想,莫让他老人家伤心,莫再一味胡闹。”   宁王笑了笑,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宁王对仍静立在秀女中的秦沅沅说道:“秦姑娘,这位是宁王殿下,你好生见一见。”   秦沅沅垂眸应了是,缓步走到宁王身前行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一番秦沅沅,点了点头,算是受了礼。   皇后见状,对众女笑道:“好了,今日该赏的也赏了,该见的也见了,你们想必早就饿了,莫再耽搁了,这就跟本宫去坤宁宫用膳吧。”   又指着玉莹等人道:“你们几个也一道过来。至于他们哥几个,让他们自行闹去,省得总嫌我坤宁宫的酒水不好,饭菜不香。”   众人都笑着起身应了。   宁王俯身到玉莹耳边低声道:“一会我过来接你回去,你且乖乖的,莫要乱跑,无论谁给你酒水一律不要喝。”   玉莹无奈地叹口气,点了点头。   不远处安王瞬也不瞬地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面色越发阴沉。   玉莹一行人到得坤宁宫,内侍们早布好午膳了。   皇后在上首坐了,玉莹等人依次坐下。   众位参加赏梅宴的姑娘们则围坐在殿中的几张圆桌上。   玉莹对在坤宁宫用膳有阴影,两年前小命可是差点就丢在这了。当下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又偷偷从香囊中摸出程惟安配制的防毒防迷药的药丸吃了,方拿起筷子用膳,面前酒杯中的桂花酿则是一口都不敢碰。   待用完膳,皇后又拉着秦沅沅等几位出挑的女孩说了一晌话,方令内侍好生送她们出宫。   这边玉莹等人又坐了一会,见皇后露出困乏之意,便告辞出了坤宁宫。   一出坤宁宫,太子妃就拉着玉莹笑道:“恭喜七弟妹,得了个这么好的姐妹。看那秦姑娘的品貌,进府之后定少不了七弟的宠爱,弟妹总算可以歇口气了,日后有人替你分担,也省得弟妹每日这般辛苦了。”   玉莹闻言心下纳罕,暗道这番言论实在不像太子妃的做派,以往她八面玲珑,说话滴水不漏,从不轻易得罪人,怎么今日火药味这么重?莫不是被静怡郡主一事气昏了头,将满腔怨气全都发泄到我身上?   平王妃在一旁颇为尴尬,安王妃则一脸的事不关己。   玉莹心中冷笑,本姑娘虽然向来不爱逞口舌之快,可也不代表本姑娘就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当下正色回道:“皇嫂这番话玉莹却听不懂了,方才母后虽颇为嘉许秦姑娘,但从头到尾并未明言要将秦姑娘指给殿下,玉莹虽不懂事,却也知道父皇旨意一日未颁,此事便一日不可妄议,否则损坏人家姑娘闺誉事小,若是惹出什么误会,传出兄弟争妾的丑闻,可就不能善了了。尤其父皇母后若知道此事还是从皇嫂口中传出的,到时候心中会做何想?”   又故作失言,一脸惶恐道:“玉莹若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皇嫂教导,切莫怪罪玉莹才好。”   太子妃面色一沉,仍欲说话,平王妃忙做和事佬,笑道:“皇嫂向来宽容和善,弟妹纵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又怎会怪罪于你。都是一家人,何必做这种见外之语。”   又看向玉莹道:“方才不是太后宣弟妹去慈宁宫说话吗?弟妹快去吧,莫让太后久等了。”   玉莹忙顺台阶跟几位皇嫂告了罪,施施然走了。   待到了慈宁宫,却是太后挂念宸哥儿和寰哥儿,宣玉莹过去细问小哥俩的饮食起居呢。   玉莹笑着回道:“前儿已经能扶着坐一会了,晚上喝了奶,能一觉睡到后半夜,从不啼哭。每天早上醒来,头一件事就是闹着要到外头逛去,在屋里头待不住。一见到殿下就笑,谁来也哄不走,连我这做娘的都得靠边站。”   太后一边听一边笑,道:“虽说抱孙不抱子,但架不住老七喜欢。哀家看这哥俩就是对小人精,谁都能哄得住。”   又道:“皇上虽平日里面上不露,背地里可没少跟哀家叨咕,心里头惦记着他们呢。”   玉莹忙笑道:“能蒙太后和父皇挂念,是他们小哥俩的福气。”   太后又说笑了一晌,看了看玉莹,忽道:“今日皇后宣你们进宫,想必你也知道皇上有意替老七纳取侧妃一事了。”   玉莹垂眸应是。   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也不跟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哀家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其中的苦。只是咱们既然嫁入了皇室,就少不了这样的委屈。”   “你也莫要心怀怨怼,要知道皇子与权臣联姻历来有之,取互相牵制,互相扶持之意,帮老七纳取侧妃,也能帮他笼络一些朝中大臣,皇上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老七着想。”   玉莹忙起身回道:“玉莹岂敢心生怨怼,玉莹虽不济,也不是不识好歹、不顾大局之人,更何况父皇和太后素来疼爱殿下,事事处处为殿下打算,拳拳爱护之心,玉莹感同身受。”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柔声道:“好孩子,你既这般聪明懂事,哀家也不必多说了,你回去后只管安心照顾好宸儿和寰儿,调养好身子,也好多替老七绵延子嗣。”   又道:“若得了空,多带宸哥儿和寰哥儿进宫,让哀家好好瞧瞧。”   玉莹忙应了声是。又陪着太后说了一晌话,便告辞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6 章   因宁王仍在太极殿饮酒,玉莹不放心,便派了一名内侍去太极殿给宁王递话,自己则带了桂馥兰馨到慈宁宫旁的笼月楼里等宁王。   笼月楼地处偏僻,平日里甚是幽静,人烟罕至。   玉莹带着桂馥兰馨上了二楼,一边凭栏远眺,一边郁郁地想心事。   兰馨看了看玉莹,小声道:“主子,殿下真的要纳取侧妃了吗?”   桂馥忙用眼神制止兰馨。   玉莹淡淡道:“这不是迟早的事么,就算今年不纳,明年不纳,总有一天会纳,更何况这次是皇上亲口下旨。   又苦笑道:“再说了,这年头,连寻常老百姓都有个三妻四妾的,更别说是皇子了。”   桂馥带着不忍安慰道:“主子莫要多虑,殿下对你这般爱重,就算纳了侧妃,也一定不会冷淡主子的,更何况主子还生了两位小王爷。”   兰馨道:“是啊是啊,主子生得这般好,其他女子就算入府,也未必能入得了殿下的眼。以前府里那两位侧妃 ,殿下不就一回都没去过她们房里吗。”   玉莹苦笑道:“今日那位秦姑娘你们也都看见了,生得国色天香,且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殿下若纳了她进府,你们以为会如何?宠爱她是迟早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这秦姑娘没入他的眼,过几年我年老色衰,总会有能入他眼的女子,分宠是迟早的事,我总不能指望他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人罢。”   兰馨仍欲说话,不经意抬头一瞥,忽指着不远处一座假山前的两个人道:“主子快看,那边的人是不是殿下。”   玉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就见一男一女站在假山前,两人靠得极近,男子正对那女子说话,那女子一直含羞默默的低着头听着,偶尔会抬头看男子一眼,过不一会,男子忽低下头到那女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女子羞涩地点了点头,露出极美的笑容。   玉莹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又探身往前,试图要看清楚。   桂馥和兰馨惊骇莫名,良久,方不敢置信地低喃道:“是那个秦姑娘。。。”   玉莹极力盯着看了半晌,看得再真切不过了,那男子一身月白色亲王蟒袍,正是早上出门前自己亲自伺候他穿上的。还有腰间那个墨绿色荷包,玉莹几乎可以看到上面的几竿翠竹,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是自己一针一线扎破了无数次手指缝制的。   昨天晚上两人还在床笫间好一番恩爱缠绵。   今日早上出门前,他还跟她勾缠说笑,哄她开心。   如今这个男人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其他女子,跟其他女子做着只有恋人间才能做出的亲密动作。   良久,玉莹木然地想,是了,秦沅沅是他未过明路的侧妃,又生得这般貌美,别说只是耳鬓厮磨,就算是比这亲热得多的举止又算得什么,自己现在就这么大惊小怪,日后待她进了门,难道还不活了。   桂馥兰馨在身后怯怯地喊道:“主子——”   玉莹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从那对男女身上移开,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木然道:“看来殿下不用咱们等了,咱们也莫在此处盘桓了,这就出宫吧。”   桂馥兰馨飞速地对望一眼,仍欲说些什么,见玉莹已经头也不回往前走了,只得压下一肚子话急步跟上。   玉莹一路沉默寡言回了宁王府,也没心情逗弄宸哥儿寰哥儿,只一味坐在桌前发呆。   过不一会,门口帘子一响,宁王也回来了。   宁王一见到玉莹就讶道:“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去接你吗。”   玉莹强忍着内心的酸涩,淡淡道:“我在慈宁宫等了你许久,见你仍在太极殿饮酒,我挂念宸哥儿和寰哥儿,就先回来了。”   宁王低头细细打量玉莹的神色,柔声道:“怎么这么无精打采,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玉莹伸手抚了抚面颊,道:“可能是今日一早进宫,在宫中待了一日,有些乏累了。”   宁王立时要传御医,道:“还是宣张御医进府好生给你瞧瞧方能放心。”说着便欲唤人。   玉莹忙止道:“真的不必了,并无什么不妥,只是今日略有些疲惫,歇一晚就无事了。”   又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用晚膳吧。”   说着不等宁王开口,便起身唤云梅等人传膳。   宁王心下存疑,还欲再问,玉莹却已经快步出门去厢房照看宸哥儿寰哥儿去了,宁王只得作罢。   吃完饭,玉莹仍像往常那样亲自替宁王奉了茶,在下首坐了,默默地拿着绣绷子做针线活。   宁王看着灯光下寂静无声的玉莹,忽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两人又回到了新婚之初,玉莹明明就在眼前坐着,却又似乎离他很远,无论他怎么试图接近她,两人之间都隔着一堵冷冰冰看不见的墙。   宁王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在她对面坐了,看着她手中的绣活道:“在做什么呢。”   玉莹微微笑了笑,柔声道:“给宸儿和寰儿做肚兜,我针线活不好,只能做些里头的物件。”   宁王笑了笑,道:“知道你疼他们,偶尔做一两件尽尽心就是了。”   玉莹笑着点点头。   宁王看着玉莹,斟酌了一会,正欲说话,刘泉忽在外求见,说有急事找。   宁王只得又匆匆出去。   待从外书房回来,玉莹已经歇下了。   宁王洗漱完上了床,仍像往常那样搂着玉莹,唤道:“莹莹。”   玉莹轻应了一声。   宁王顿了顿,试探着将手伸进玉莹的衣襟,见玉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翻身覆到她身上,一边吻她一边褪她的衣裳。   玉莹本能地想推拒,转念一想,自己是他明正言顺的正妃,有什么权利因为闹别扭拒绝侍寝。   如今他只是对别的女子有意,一旦日后将人家纳入府中,这样轮流侍寝的日子还多着呢,自己还能因为他在别的女子那里过夜了,就一辈子不让他碰不成。   当下深吸了口气,尽量忽视心中的酸涩,软下身子任他施为。   宁王抚弄玉莹半晌,直到自己已经热胀得不行了,方分开她双腿,慢慢跻身进去。   谁知道她那里却异常干涩,他进去时极是费力。   宁王心下不忍,忙又抽身出来,细细密密地吻她,耐着性子爱抚她。谁知无论他怎么搓弄,玉莹那里仍然半点湿意都没有。   宁王只得暂且罢手,搂着玉莹哑声道:“好莹莹,可是身子不适。”   玉莹任他搂着,沉默不语。   宁王将玉莹搂得更紧一些,吻了吻她的鬓角道:“莹莹,我知道你因为今日皇后所说纳侧妃一事难过,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自有计较。”   玉莹木然地笑了笑,从今日在宫中见到他和秦沅沅私会,自己的心几经煎熬,早就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信他也好,不信他也罢,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主宰,在皇权面前,除了认清形势,接受命运的安排,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如今他至少还给予了自己一份尊重和体面,自己应该知足了,又何必这样自苦?   大丈夫讲究“相时而动”,自己虽是小女子,可也得认清形势不是。   静默了一会,玉莹柔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说着便乖巧地将头紧紧靠在他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发出匀静的呼吸。   第二日玉莹起来,先是神色如常的去花厅听管事们回事,主持完中馈,又回到正房逗弄了一会宸哥儿寰哥儿,   后来本想跟廖嬷嬷她们推会牌九,因实在是打不起精神,遂拿着本书上床圈着去了。   到了下午,玉莹歇了午觉起来,想起谢晗芳,便到前院去找刘泉,预备令他开库房取些补品药材,好带着廖嬷嬷去永安侯府探望谢晗芳。   堪堪跟廖嬷嬷走到内院门口,正碰上宁王跟刘泉往内走,宁王边走边问:“给秦姑娘的东西都备好了?”   刘泉回道:“都备好了,一会就给秦姑娘送过去。”   宁王点点头,正要说话,不经意抬头看到木然立在内院门口的玉莹,面色一变。   刘泉见状,忙告了退,悄无声息地走了。   廖嬷嬷看了看宁王,又看了看玉莹,硬着头皮给宁王请了安,也匆匆退了下去。   玉莹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王,不等他走到身前,便转身急步往内院走去。   宁王忙一把将她拽住,急声道:“你听我说!”   玉莹被迫回身看他,虽极力控制,但眼泪到底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转眼间便泪流满面。   宁王心中一痛,忙上前帮她拭泪,低声道:“莫要难过,你听我说,事情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玉莹摇摇头,哽咽道:“殿下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云泥之别,殿下根本无须对我解释什么。”   又道:“殿下纳谁也好,爱谁也罢,都是殿下的自由,殿下自管顺心而为便是了,根本无需顾及我。”   宁王触及玉莹绝望的眼神,忽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忙紧紧将她锢在怀中,心痛不已地低唤道:“莹莹。”   玉莹任他抱着,忽鼓起勇气道:“廷麟,你爱我吗?”   宁王将玉莹的脸颊贴向自己的胸膛,哑声道:“我爱你,我爱你,莹莹,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玉莹目光一定,缓缓道:“好,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宁王一滞,须臾,坚定道:“好,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玉莹心中已苦到极致,极力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若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莫要再像当初那样囚禁我折磨我了,放我一条生路好吗?” ☆、第 77 章   宁王一顿,将玉莹从怀里推开,两手紧紧锢住玉莹纤细的双肩,低下头红着眼睛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听好了,你这辈子都是我赵廷麟的妻子,一辈子都只能待在我身边,听懂了吗?!”   玉莹被他瞬间勃发的怒气吓住了,怔怔地看着那双黑得像琉璃的眸子,里面有两簇熊熊的怒火在燃烧,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玉莹与他对视半晌,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压抑许久的东西在破土而出,这两日来的痛苦、委屈、无助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毫无预警地爆发出来,她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膛,哭喊道:“你欺人太甚!你变心,有了别的女人,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别的女人亲热吗?你与其这样折磨我,不如给我一个痛快,要么休了我!要么杀了我!反正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等着做你的王妃!不稀罕少我这一个!!”   宁王猛地怔住,他定定地盯着倔强万分,声泪俱下控诉他的女子,眸子里的怒意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流光溢彩的东西,一时间难辨喜怒。   他看着玉莹,忽露出疲态,哑声说道:“无论我做什么,哪怕将一颗心捧到你面前,你都总是疑我!好!你不是疑我有其他女子吗?我这就让你看看我这两日都在做些什么?!”   他说着便一把拽住玉莹往内院走,玉莹发疯般地挣扎起来,捶打他的肩膀,拼了命地要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宁王本来任她厮打,后来不耐烦了,猛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大步往内走去。   到了正院,宁王对院子里早就被两位主子的怒气给吓得不知所措的下人们抬了抬下巴,怒声说道:“叫刘泉把要送给秦姑娘的东西拿过来。”   一名下人战战兢兢地应声去了。   玉莹听了这话,也顾不得满院子的下人了,又在他怀中拼命挣扎起来,对他又推又打。   宁王不为所动,一径抱着她进了房间,大步走至床前,重重地将她丢到床上,不等她起身,便欺身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道:“我恨不得将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事事处处以你为重,你却一味的没心没肺,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一有什么事便想着离开我,裴玉莹,我早该知道,无论我怎么对你,你心里都没有我!”   玉莹任由他捏着下巴,恨恨地跟他对视,强忍着眼泪,哽咽道:“我心里没有你?!我倒真希望我心里没有你,这样我也不至于看到你和其他女子相好时那般难过了!你只图自己痛快,可曾知道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就如被人拿着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心脏,剜心剜肺还不够,还要慢慢地凌迟我,让我生不如死!实话告诉你,要我假装贤惠大方地看着你左拥右抱,看着你宠爱其他女子,对不起,永远办不到!”   宁王听着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知为何,一腔怒火竟转瞬间被浇灭了,他看着眼前看似柔弱实则倔强的女子,原本苦涩的心涌入了淡淡的甜蜜,将他满腔郁愤都化作了绕指柔。   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搂到怀里,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哑声道:“你只知道你的心,又何曾看见过我的心?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顾,难道还换不来你对我的一点信任吗?”   玉莹一窒,忆及他的当胸一刺,心柔软了下来,然而一垂眸看到他腰间的荷包,想起昨天刺心刺目的一幕,心又变得异常酸胀,冷冷地将头偏到一边,并不答话。   宁王看着她这副闹别扭的倔强模样,不由又爱又气,正要将她的头转过来说话,刘泉在外求见。   宁王看了玉莹一眼,起身出去了,过不一会,又掀帘回来,手里多了一包东西。   他径直走到玉莹跟前,冷冷道:“这就是我命刘泉送给秦姑娘的东西,你懂医理,自己打开看。”   玉莹不接,也不说话,仍冷冷地注视一旁。   宁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玉莹对面将那包东西打开,却是一包黝黑的药材。   宁王看着玉莹道:“这是诱发哮疾的秘药,服用后一炷香的功夫便可发作,与天生的哮疾发作时的病症一般无二,便是华佗再世,也断难分辨出来。我令人送给秦姑娘,让她在御医上门前服用,伪装哮疾,御医到时会如实禀告父皇,赐婚一事自会取消。”   玉莹眼珠微动,抿了抿唇,仍不说话。   宁王见玉莹不为所动,搂着她叹气道:“你就知道疑我,却不想想我怎会任皇后拿捏摆布,让她算计于我。你当皇后此次赐婚为何那般做派,将这个秦沅沅单拎出来造势,又是让她抚琴又是对她百般赞赏的,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   “秦沅沅的父亲秦征为人刚正不阿,忠肝义胆,在朝中颇受百官敬仰,父皇欣赏其为人才气,想着为我所用,便有意替我跟他女儿联姻,皇后知晓父亲用意后,趁势借此机会说服父皇替我纳取四位侧妃,除了被推至风口浪尖的秦沅沅,又安排了其他三位世家女子,秦沅沅只是一个幌子,那三位侧妃才是她真正想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这是皇后擅用的伎俩,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百般铺垫,让人防不胜防。”   玉莹闻言,眼珠一转,渐渐露出了然之色。   宁王继续道:“所以要拆穿皇后的诡计,第一个要剔除的便是秦沅沅。我知道秦征素来清高自持,料定他女儿亦不是趋炎附势贪图富贵之人,所以那日赏梅宴结束后,我便令人将秦沅沅引至我跟前,问她想不想取消赐婚,果如我所料,她根本不想嫁入皇室,更不想给皇子当侧妃,奈何皇命难为。我便告诉她伪装哮疾一事,令她回去等消息,她高兴异常,对我千恩万谢。回来后我便派手下去一个江湖上的高僧手中取回了药,欲令刘泉送药过去,让她依计行事。”   说到这,宁王顿了顿,带着无奈看了玉莹一眼,叹气道:“谁知却被你这小醋坛子给误会了,对我又是骂又是打的,你自己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玉莹面色赧然,嘴上却不饶人:“谁知道你神神鬼鬼地在做什么,昨日秦姑娘才在赏梅宴上拔得头筹,你便巴巴地去跟她私会,两个人贴的那么近说说笑笑的,今日又命刘泉去给佳人送礼,你还说我不信你,这般情形,叫我如何能信你。”   宁王气得轻拧玉莹的鼻头,佯怒道:“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既昨日便看见我和秦沅沅了,为何闷不作声,无论我怎么问你,你都装作没事人似的,只自己闷在心里难过,你要但凡对我有半点信任,跟我开诚布公地说了,又怎会自己白白煎熬这么久。”   玉莹撇嘴道:“谁知道是误会还是实情,万一真被我撞见了殿下的好事,我还傻乎乎地去质问殿下,岂不是自讨没趣。”   宁王越发气了,一把将玉莹推倒在床上,倾身压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恨声道:“你都没有心吗?我平日里对你怎样,你难道都体会不到?自从有了你,我的心里哪里还能装得下其他人?日日夜夜都牵挂着你,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眼前,只为了博你一笑,你倒好,不领情倒也罢了,却总觉得我是见异思迁朝秦暮楚之人,难道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   玉莹却也觉得满肚子委屈,推打着他的胸膛哽咽道:“那个秦沅沅花容月貌,又是才女,又比我年轻,处处都比我强,你看上她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宁王怔了一会,转瞬又失笑道:“她哪里比你强了?”   说着便轻啄了她的樱唇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柔声道:“我的莹莹生得这般貌美,又心地善良,不贪图名利富贵,至纯至诚,从不在我面前耍心机手段。跟你在一起,如沐春风,叫人心里说不出的熨贴舒服。你在我心中,远胜过世间所有女子,我爱你恋你,心如磐石,绝无转移。”   玉莹被这番直白赤诚的表达弄得羞臊起来,心通通跳个不停,原本雪白如凝脂的脸颊上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配上她娇羞的神情,一时间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宁王看得浑身燥热起来,哑声道:“你对为夫这般不信任,怎么罚你才好呢,打你舍不得,少不得罚你好好伺候我一回。”   说着便低头吻住她樱红的唇,撬开贝齿,索取香津。   玉莹被他吻得情动,忍不住嘤咛出声。   帘幔不知何时被放下来了,帐内红鸾春光泄,娇吟夹杂着低喘,若隐若现传到窗外,羞红了院中的丫鬟们。   两人直折腾到过了饭点,方掀帘要水。桂馥兰馨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放下水和巾帕便走了。   两人净了身,玉莹由着他替自己系抹胸带子,看着那包要送给秦姑娘的秘药道:“这药稳妥吗?不会被太医院的太医识破吧。”   宁王系好葱绿色的抹胸带子,一边在她酥胸上揩油一边吻她雪白的脖颈道:“放心吧,再稳妥不过了。”   玉莹被他逗弄得又酥又痒,忙笑着挣脱他的怀抱跳到床下,急急穿衣道:“我饿了,快叫她们传膳吧,再不吃饭,我可受不住了。”   宁王只得罢手,穿好衣裳下地唤人。   待用了膳,玉莹命人将宸哥儿寰哥儿抱过来,嘻嘻哈哈地逗弄他们,又笑吟吟地跟宁王说话,廖嬷嬷等人在一旁凑趣,满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哪里还有半点昨天的死气沉沉。   宁王看着巧笑嫣然的玉莹,胸腔不自觉溢满了静谧安宁,忽觉得寻觅了这么多年的缺憾,俱都被眼前的女子所填满,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换取此刻的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8 章   坤宁宫   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盅,亲自奉给皇上温声道:“臣妾依照皇上的意思将几个孩子的侧妃名单给初拟了一遍,都是世家女子中德容言工出众的好孩子,那日在赏梅宴上臣妾一个个细细瞧了,甚是满意。其中以鸿胪寺卿秦征的女儿最为出类拔萃,容貌上佳,又颇具才名,臣妾依照皇上的旨意指给老七做侧妃了。”   皇上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个秦征的女儿就不必征选了,昨日太医院的张德勤带着一众御医去各府诊脉,其他孩子都颇为体健,惟独这个秦沅沅竟被诊出哮疾,断不能嫁入皇室了。”   皇后面色一白,强自镇定道:“可看准了?臣妾听说伤风时或有嗽疾,与哮疾颇为相似,莫不是弄混了。那日臣妾见秦沅沅人虽窈窕,身子骨却算得结实,实不像有不足之症啊。”   皇上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沉声道:“几位御医轮流诊治了,都说定是哮疾无疑,难不成皇后以为太医院的御医们这般无能,连个哮疾都诊不出来么?”   皇后面色一滞,忙强笑道:“臣妾也是因为骤然听到这等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颇替老七和秦姑娘惋惜罢了。”   皇上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其他要指给老七的三位侧妃呢?上回你跟朕说了,朕事忙,又浑忘了,你再予朕细说说。”说着便低头品茶,等着皇后禀告。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迟疑片刻,回头令宫女将一本锦册呈上来,自己先打开了,指着上面的名单细说给皇上听:“这是曾阁老的嫡女,今年十五了,生得端庄秀丽,性子也颇为稳重,皇上您钦点预备指给老六做正妃的。”   “这是国子监祭酒陈恭的女儿,年十四,性子妥帖,长得清秀可人,预备指给老五做侧妃。。。”   皇后还要说下去,皇上不经意打断道:“指给老七那几个呢,说来给朕听听。”   皇后忙强笑道:“臣妾这便说到了。”   说着又翻过一页,涂着朱红蔻丹的纤指划过那页上的几个名字,缓缓道:“兵部右侍郎刘文昌之女,年十六,生得端庄娴雅,性子也颇为稳重自持。”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平煜之女,年十四,年纪虽小,但生得英姿飒爽,爽朗大方,颇有几分乃父之风。”   “翰林院大学士顾岩琛之女,年十五,容貌姝丽,又自小由父亲亲自教导琴棋书画,游历名山大川,聪敏过人,大方得体,在这回赏梅宴上也是个出类拔萃的。”   皇上听完,凝神想了想,忽道:“兵部的刘文昌我记得只有一个嫡女,去年嫁给威远将军家的老二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儿?”   皇后头皮一麻,强笑道:“是臣妾没说明白,这刘姑娘并非嫡女,而是刘文昌贵妾所生的庶女。”   见皇上面色一沉,忙又道:“虽是庶女,但自小在嫡母跟前养大的,德容俱佳,形式做派半点差错都挑不出来,竟比大多数嫡女都强,臣妾这才斗胆做主指给老七的。”   皇上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荒唐!什么时候连个小小三品官的庶女都能嫁给皇子做侧妃了?!你这般作派,将置我皇室颜面于何地?!”   皇后仍强辩道:“皇上请息怒。臣妾虽不才,但也知道英雄莫问出身,选才应选贤,那刘姑娘虽是庶出,但容貌,气度,品行俱为一流,实乃万里挑一的人物,说句不怕您怪罪的话,若不是庶出,便连给皇子做正妃也不算辱没了。皇上您向来识人如炬,又常说不拘一格降人才,若由您来亲自甄选,遇到这样的好孩子,只怕也会摒除世俗成见,让这孩子入选呢。”   皇上了然地看着皇后,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你向来能言善辩,便如你所说,这刘姑娘千好万好,此事暂且不提。朕只问你,那翰林院顾岩琛跟你娘家是什么关系?他夫人可是你大嫂的嫡亲妹妹?”   皇后哑然失声。   皇上看着皇后,脸上流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缓声道:“朕尊重你是朕的发妻,这些年一直对你百般纵容,对你和你大哥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无睹。但朕早告诉过你,莫将手伸得太长,尤其不要打朕几个儿子的主意,谁知你不但不听,还越发不知收敛,如今连他们纳取侧妃你都要做手脚。”   顿了顿,又道:“朕不知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晟儿朕早封为了太子,又一直让你稳坐中宫,给你无上的尊容体面,甚至你的娘家,哪怕本朝一直明令不许外戚专权,朕也力排众议,对你们沈家委以重任,颇多照拂。朕扪心自问,这些年对你可以称得上无愧于心,然而你却不知进退,在朕眼皮子底下翻云覆雨,肆意玩弄权术,甚至不惜耍手段对付朕的几个儿子,可还有半点当初的善良宽厚?!”   皇上说着,忽露出疲态,厌倦的看了皇后一眼,缓声道:“朕累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不再看皇后,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皇后忙拭了泪急追两步,颤声道:“皇上,今日是十五,您不在臣妾这里过夜吗?”   皇上脚步微滞,沉默良久,压着心头的厌恶沉声道:“云嫔身子不适,朕去看看她。”   便有机灵的内侍跟在皇上身后,边走边唱诺道:“皇上摆驾长春宫——”   皇后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忽再也维持不住高贵端庄的表象,狠狠将桌上的杯盏全扫到地上,伏在桌上恨声抽泣起来。   宁王府,外书房   宁王穿着一件青色锦袍,腰间系着根墨色汗巾,一派闲适温雅,正背着手临窗而立。   刘泉在身后恭声回话:“沈国舅最近跟五城兵马司的平煜过从甚密,几次召其入府,与其把酒言欢,据探子回报,似是与殿下纳取侧妃一事有关。期间太子也曾掩人耳目深夜到过沈府几回,皆来去匆匆,未曾过多逗留。”   宁王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沈阜年的几个儿子呢,最近有什么动静。”   刘泉一滞,迟疑了一会,硬着头皮道:“奴才正要跟殿下汇报此事。最近沈老六命人绘制了一张女子画像,令人偷偷到江南、蜀中等地,按照画中女子的模样采买姬妾,说是要越相似越好,又命人暗中进行不得声张,一旦采买到手,便偷偷送回京城。探子取回了其中一张画像,刚送到奴才手上,还请殿下过目。”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卷,硬着头皮呈给宁王。   宁王接过,展开画卷一看,瞳孔猛地收缩,太阳穴青筋直跳,勃然大怒道:“放肆!!”   刘泉偷偷瞄了一眼画上清丽绝伦的女子,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沈老六痴心妄想,狼子野心,要不要奴才派人给他点教训?!”   宁王双手握拳,极力抑制勃发的怒意,恨声道:“教训?!他胆敢打王妃的主意,本王要他他的狗命!”   说着便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沉吟片刻,抬头对刘泉道:“你即刻派人去寻一个容貌出众,色艺俱佳的女子,一定要是万里挑一的尤物,调-教好后将其送给沈老六,让这女子务必笼络住沈老六,到时候令她依计行事。”   刘泉忙低头应是。   宁王面无表情道:“本王要让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天气转暖,屋里却仍烧着地龙,玉莹跟宸哥儿寰哥儿玩得满身是汗,干脆脱了外裳,只穿着鹅黄色的小袄,底下一条同色儒裙,腰间系着柳绿色的汗巾,脖子上戴着那块玉兰花玉佩,嘻嘻哈哈地跟哥俩在炕上笑闹,耳垂上的翡翠灯笼珠摇来晃去,衬得她的面庞如美玉般无暇。   宁王掀帘进来,见宸哥儿和寰哥儿相对而坐,大眼瞪着小眼,玉莹在一旁拍着手咯咯笑个不停。   宁王笑道:“又在作弄我儿子呢。”   话音未落,小哥俩没坐稳,身子往前一晃,两颗圆滚滚的脑袋轻轻碰到了一起,宸哥儿立即就怒了,噗噗噗地对着寰哥儿喷口水,寰哥儿也不甘示弱,嗬嗬嗬地出声抗议,小手乱划,异常嫌弃地试图将宸哥儿推开。   玉莹越发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宸哥儿,你是哥哥,要不你就承让承认吧。”   宁王眼见的儿子们被捉弄,无奈地走过来将小哥俩抱着分开,气笑道:“有你这样当娘的吗?这般捉弄自己的孩子。”   玉莹笑道:“我这哪是捉弄他们,明明是锻炼他们的坐功才对,眼见得他们在我的调-教下都能稳坐如泰山,不用再像往常那样整日躺着了,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宁王见她娇俏可爱,分外撩人,心里痒痒的,坐到她身旁搂着她的纤腰宠溺地笑道:“你说什么都对。”   又道:“好莹莹,你将宸儿寰儿照顾的这么好,要为夫怎么奖励你。”   玉莹故作沉思,微微嘟着嘴道:“殿下今日这般知趣,机会难得,我可得好好想想。”   宁王趁势吻上她的耳垂,低声道:“我何时不知趣了,哪次不是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说着看着她耳边的翡翠珠子,柔声道:“要不我明日带你到街上逛逛?你近些日子未添首饰,又总嫌府里绣娘做的衣裳不合心意,我明日带你去京城里那几家有名的铺子看看,置办些合心意的首饰,顺便裁些衣裳可好。”   玉莹眼睛一亮,故作沉吟,咬着手指道:“那,好吧。”面上淡定,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宁王被她逗笑了,轻点她的鼻头笑道:“装模作样的小家伙。”   玉莹搂着他的脖颈道:“说起来,殿下只怕比我还熟悉这些首饰衣裳铺子呢,殿下以往有过那么多相好,怕是没少带人去逛过吧。”   宁王一愣,摇头笑道:“你啊你啊,何时才能不翻旧账。除了你,我何曾对女子这般上心过。你若不信,到我的心里去看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你。”   玉莹故作认真地贴到他胸膛上听了听,眨眨眼道:“看倒是看不到,不过我方才听了,它告诉我,你说的是真话。”   又将头埋在他怀里娇声道:“哎呀,这可怎么办,你对我这么好,我越来越爱你了。”   宁王被她这副娇俏模样逗弄得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啮咬,哪里还耐得住,忙扬声唤奶妈们将宸哥儿寰哥儿抱了下去,待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便抱起玉莹往床边走。   玉莹乖乖地被他放在床上,任由他替自己宽衣解带,待被脱得只剩桃红色肚兜和儒裙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说道:“怎么办,忘告诉你了,我来葵水了。”   宁王满腔欲-火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又爱又恨地立在床边盯着玉莹看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转身,谁知却被玉莹伸出小手拽住腰间的汗巾,咬唇娇笑道:“骗你的。”   宁王身子一酥,顺着她的手劲倒在她的身上,由着她解腰间的汗巾,低笑道:“好啊,越发学坏了,这般作弄我,是要为夫好好罚你么。”   玉莹将他的衣裳解开,纤纤玉指在他健硕的胸前游移,又用双腿环住他精壮的腰身,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道殿下怎么罚妾身呢,妾身很是害怕呀。”   宁王心下欢喜,玉莹最近在情-事上主动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多是被动承受,夫妻间增添了许多情趣。   他越看玉莹越是欢喜,觉得怎么疼她都不够。   青丝交缠,渐入佳境。   玉莹闻着他身上醉人的气息,任由他带领自己在情海中沉沦,不断发出欢愉的叹息。   情到浓时,宁王喘息着在她耳边低喃道:“莹莹,我爱你。”   玉莹意识早已浑沌,身心都在战栗,不自觉地将自己跟他贴得更近,低吟道:“我也是。”   原来身与心的交汇是这般美好。   廷麟,遇到你,是我的劫,亦是我的幸。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9 章   玉莹醒转时,帐外雪亮,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春意,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海棠香。   院中时有稚儿的咿呀声和丫鬟婆子们的笑闹,让这个初寒料峭的早晨变得暖意融融。   玉莹转头看着身边仍在沉睡的男子,平日里亮如寒星的眸子此时仍合着,垂下长长的睫毛,少了一分压人的气势,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清俊温雅,玉莹细细端详他如山峦起伏的五官,长长的眉毛浓淡适宜,鼻梁高挺笔直,皮肤虽不甚白皙,却算得细致,再往下,便是薄而润泽的嘴唇,平日里常含着笑意。   玉莹支着头一寸寸细看眼前这张异常英俊的面庞,见他仍未醒转,忍不住轻轻在他的薄唇上印上一吻。   他轻笑一声,倏地睁开黑亮的眸子,不等玉莹离开他的唇,便伸手扣住玉莹的后脑,趁机加深这个吻。   帐内静默良久,玉莹好不容易才喘息着推开他,水汪汪的眼睛几乎能滴出水来,娇嗔道:“你装睡!”   宁王忍笑道:“你偷袭!”   玉莹不依,扑到他怀里耍赖:“明明是你欺负人。”   宁王低笑一声,翻身压住她,哑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为夫可不能担了这虚名,这就好好欺负欺负你。”   春意在帐内蔓延开来,一如窗外院中探出新芽的红棠,驱散了残留的清冽寒意,只余满室馨香。   两人出门时,日头已经高高升起。   适逢太平盛世,春市早开,街上一派人烟阜盛,车马喧腾,吆喝买卖声不断,好一番富贵景象。   玉莹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往外张望,宁王揽了她的腰将她拉回来,将窗帘放下,哄道:“当心让人看了去。”   玉莹不以为然,道:“便让人看了去又怎样,好不容易出门一趟,难不成连脸都不能露了。”   宁王不以为仵,反倒认真地点头道:“嗯,下次你出门,还是戴个纬帽妥当,省得被人唐突了。”   玉莹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就他这么尊大神在一旁杵着,马车旁边又围着一群面无表情的宁王府护卫,是个正常人都会躲得远远的,谁多长了一个脑袋往跟前凑?   当下也懒得跟他争辩,眼看着被剥夺了游街赏景的权利,百无聊赖之余,也不理他,只闷着声埋头发呆。   好在过不多久就到了云裳坊,玉莹也顾不上生气了,由着宁王扶自己下了马车,兴致盎然地往店内走。   早有护卫进店清了场。   老板娘素来会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见两人相貌出众,气度不凡,身旁又有一众护卫环伺,便知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贵人了。   当下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宁王自是不客气,金刀大马地在上首坐了,接过老板娘亲自奉上的狮峰龙井,一边喝茶一边耐着性子等玉莹。   要说这云裳坊果然名不虚传,市面上的布料应有尽有,更有一些罕见的霞影纱、软烟罗,甚至蜀锦等名贵布料,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玉莹细细挑选了几匹鸭蛋青、水蓝、浅粉、月白等颜色素雅又不失娇俏的布料,命老板娘替自己量了尺寸做外裳。   又红着脸偷偷看一眼宁王,选了一些桃红、葱绿、深紫、湖蓝等颜色秾艳的贴身布料,做抹胸和亵裤。   待选完绣花样子,玉莹便和宁王出来,上马车往京城最大的珠宝铺子萃玉楼而去。   马车上,玉莹不知想起了什么,扑哧一笑。   宁王讶道:“好端端地笑什么。”   玉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道:“我想起前年我及笄,某人鬼鬼祟祟派人送了份大礼,又不言明身份,让我和哥哥好一番猜疑。”   宁王了然一笑,搂着玉莹道:“傻丫头,那时候我为你犯了相思病,成日里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接近你,你又深居简出,轻易不能得见,好不容易得知你看上了那块玉佩,我还不巴巴地买了给你送过去?”   玉莹嗔道:“谁叫你神神鬼鬼的,当时把我和哥哥都吓一跳。”   宁王感叹道:“那时候你尚未出孝,我又不能御前去求赐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既怕吓到你,又怕你被别人抢走,成日里受着煎熬,直到父皇下了旨给咱们俩赐婚,知道你跑不掉了,我才吃了定心丸,长松了一口气。”   玉莹小脸微红,静默一会,带着疑惑道:“我就不知道我哪里好了,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   宁王一寸寸细看玉莹,将她鬓边散乱的几缕发丝理到耳后,含着笑意道:“反正在我眼里你哪都好,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没有一处不合我的心意,就像被你下了蛊,不知不觉就魔障了。每一次见到你,都挪不开步子,怎么看你都看不够,恨不得立时能将你娶回来。”   又感叹道:“唉,好在后来虽费了一番波折,到底让我如愿以偿了。”   玉莹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道:“好在自己出身还算不错,若是个穷门小户的闺女,被这个魔星看中了,只怕早被掳回去做姬妾了,照他之前两位侧妃的手段来看,自己一没娘家,二没名分,折腾到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命在不了。”   正胡想着,萃玉楼已经到了。宁王先下得马来,不经意环视一圈,忽目光一冷,略一思量,便转身掀帘扶玉莹下车。   因天气尚冷,玉莹身上仍披着软毛织锦披风。宁王先是替她拢了拢披风,又帮她扶正有些歪斜的钗镮,也不急着进店,仍怔立着。   玉莹正觉得奇怪,宁王忽搂住她的纤腰,低头轻吻了她一下。玉莹大窘起来,轻轻推打他的胸膛嗔道:“做什么!周围都是人呢。”   神态含嗔带喜,不像真心斥责,倒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宁王余光瞥到那抹蓝色身影离开,嘴角勾了勾,也不说话,握了玉莹的手便往店内走。   虞文彦失魂落魄地怔立在萃玉楼旁的巷子中,今日他休沐,因母亲寿辰将近,一早便陪着母亲和妹妹来萃玉楼挑选首饰。   待送母亲和妹妹进了楼,他想想左右无事,便背着手立在自家马车前,静静地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眼看着来了一队乌压压的护卫,正想着是何府马车,这般守备森严,便见一个高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正是宁王。   虞文彦心咯噔一声,怦怦狂跳了起来。   就见那皎月般的人儿出现在眼前,仍是满身的清适娴雅,正如当初在定州,不经意便撞进了他的怀里,也撞进了他的心里,此去经年,终不能忘。   虞文彦如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亲吻,酸胀的心直通通沉到了谷底,跌了个粉碎。   直到掌中传来钻心的痛,他才如梦初醒,松开嵌入掌心的手指,僵着身子避到一旁的巷子中。   他低着头怔怔地立着,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谁知千万遍的决心都不如方才那一眼的悸动。   他想起当初宫中失火的那个夜晚,她就在自己怀中,他的唇曾亲吻上她白玉无暇的面庞,他至今仍记得那娇柔的身子传来的温热,记得她身上独有的幽香。   他也记得当初如何说服父母,满怀憧憬地筹备定亲,为迎娶她做准备。   谁知一梦醒来,才发现是她是镜中花,水中月,不等他伸手触碰,便转眼间成了空。   虞文彦正怔怔地想着心事,忽听到有人唤他:“文彦。”   抬头就见母亲和妹妹婉晴正立在巷口望着他,虞文彦忙收敛心神迎上去,清了清嗓子道:“看好了?”   定国公夫人了然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将满腹的话语化作一声叹息,点点头道:“咱们这便回罢。”   婉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母亲,她人虽小,却聪敏过人,方才在萃玉楼遇到宁王妃,如今又看到哥哥和母亲的神色,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哥哥还未将玉莹姐姐彻底放下呢,不由也跟着幽幽叹了口气,一改往日的呱噪活泼,默不作声地跟着母亲上了马车。   虞文彦一路沉默寡言地策马随行。   将行到一处岔路口,远远行来一辆马车,本正稳当缓慢地走着,忽车身一陷,车轱辘陷入了一处水沟。   车夫忙下车抽打马身,又极力运劲欲将马车从沟中推出,奈何沟太深,车身太重,一时竟无可奈何。   虞文彦见状,翻身下了马,大步走到车前,运用内力推动车身,又命车夫在前驱赶马匹,两下里一配合,车身很快便从水沟中解脱出来。   马夫忙千恩万谢,虞文彦只点了点头,便转身欲走。   这时车帘掀开,一名女子从车上缓缓走下,款步走到虞文彦身前盈盈施了一礼,口中道:“多谢公子相救。”声音清脆婉转。   虞文彦一看,却是一位千妍百艳,玲珑剔透的美人。   定国公夫人在车中见此情景,心中一动,命婉晴仍在留在车上,自己扶着婢女下来,走至那女子跟前,温婉笑道:“犬子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何必如此多礼。”   那女子绝美的脸庞微微泛红,轻声道:“家父曾云,点滴之恩,当感怀于心。适才若不是这位公子相救,恐怕马车仍陷在水沟中,一时三刻也无法脱困,若我迟迟不归,恐家严担心,故而公子方才所为,实乃仗义之举,小女子感激涕零。”   定国公夫人见她谈吐得体,举止大方,上下打量女子一番,含笑道:“你这孩子既知礼又生得齐整,敢问是哪家府上的。”   那女子嘴角噙笑道:“家父是鸿胪寺卿秦征。”   定国公夫人露出恍然的神情,赞许地点点头,道:“秦大人素有才名,颇得百官敬仰,不曾想女儿也这般出众。”   又看了看虞文彦,转头对秦沅沅道:“你母亲想必认得我,我是定国公夫人,这是犬子文彦。我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比你小不了几岁,你若得了空,常你跟你母亲到咱们家来玩。”   秦沅沅微笑着应了。   虞文彦因避嫌,一直半侧着身子,将头偏向一边,眼见的母亲和秦沅沅说完了话,便冲着秦沅沅的方向点了点头,扶着定国公夫人上了马车,自己也翻身上了马,一勒缰绳一径去了。   秦沅沅也未多做停留,略立了一会,便扶着婢女的手上了马车。婢女见秦沅沅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神情也不复以往的端庄自持,不由讶道:“小姐,你怎么了,莫不是方才惊着了?”   秦沅沅恍过神来,若无其事道:“许是吧。咱们莫再逗留了,今日若不是要拜见师父,我也不会一个人带着你出门,若被父亲知晓,定会责罚我,趁父亲还未下衙,咱们这便回罢。”   婢女不疑有他,点点头,扬声唤车夫赶路。   又想起什么道:“方才那位定国公家的公子生得真俊,又那般神武。唉,就是太清冷了些,不大搭理人。”   秦沅沅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红,并不接话,心头那个俊朗挺拔的身影萦绕不去,怔怔地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0 章   深夜,定国公府上房。   定国公夫人亲自伺候定国公宽了衣,老两口躺到床上,放下帘幔,盖好衾被。   定国公夫人幽幽叹了口气,道:“今日带着婉晴跟文彦出门,在萃玉楼遇到了宁王妃,看文彦那副模样,心里头还是没放下。”   定国公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怒道:“既心里头还惦记着人家,怎的上回又巴巴地将定神丸给宁王送去?一点杀伐决断都没有,既放不下,又狠不下心去抢,活该他受这份罪。”   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文彦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明磊落,宅心仁厚,做不出那种阴私狠毒的事。”   定国公嗤道:“哼!我看他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半点做大事的狠硬心肠都没有。若他能豁得出,拿出一半宁王的毒辣手段,人此刻都已经到手了,还用受这份煎熬?”   定国公夫人叹道:“唉,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何用。今日看宁王对玉莹那光景,真是打心眼里疼她,两口子热乎着呢,文彦这傻孩子显见得是一厢情愿。”   又叹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亲事耽误了这么些年,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胡闹了。”   定国公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自己个不乐意,难道还要我这做老子的压着他成亲不成?”   定国公夫人凝神想了想,忽道:“我倒觉得是咱们两口子想岔了,以文彦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性子,若真给他定了亲,他顾及人家姑娘的闺誉,就算他不愿意,八成也狠不下心退亲。”   定国公一怔,沉吟起来。   定国公夫人抚了抚衾被,又道:“说起来,今日我倒是看中一个姑娘,相貌不比玉莹生得差,又很是娴静大方,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机灵劲,我很是中意。她父亲你也认识,就是鸿胪寺卿秦大人。”   定国公一怔,点头赞许道:“秦征此人坦荡正直,表里如一,平日里颇得圣上嘉许,难得的是谦谦如玉,不同流俗,文武百官无不对其心悦臣服,有父如此,想必女儿也差不到哪去。那秦姑娘多大了,可曾婚配?”   定国公夫人道:“今日未曾细问,看着约莫十四五岁,改日我托人私底下打听打听,若秦家也有意,便替文彦订下来。我看那孩子既生得好,又很是机灵,成亲后不怕拢不住文彦的心,三年两年处下来,再把孩子一生,文彦那些痴念头渐渐也就断了。”   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定国公,感叹道:“这男人啊,说起来都有些贱皮子,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惦记,若文彦早娶了了玉莹,两口子日子过下来,无非也就是那样平平淡淡,又翻不出个花样,哪来的什么非卿不娶,非卿不嫁。说到底,他这般执拗,无非还是当初骤然生变,他不甘心罢了。”   定国公默了默,避开话锋,仍接着前面的话说道:“这几日你多打听打听,跟秦家私底下碰碰头,把八字合一合,也不必让这孽子知道,先把亲给定了,再昭告天下,把这桩亲事给坐实了,我就不信这孽子敢违抗父母之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来。”   顿了顿,又缓声道:“到时候木已成舟,他骑虎难下,这秦小姐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宁王一径骑马到得一处幽静别致的宅院,下得马来,先扣了扣门,又左右环视一圈,待大门启开,便负手进了宅院。   一径到了上房,便有一名明眸善睐的貌美婢女迎了上来,引着宁王往内室走。   内室中一名男子似刚歇晌起来,清俊的脸上满是倦意,正懒洋洋地立在床前由着婢女伺候自己穿衣。   宁王也不避嫌,一撩衣摆大剌剌在窗下太师椅上坐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庆王道:“你倒自在,躲在这温柔乡里不问世事,倒叫我忙得人仰马翻的。”   庆王由着婢女替自己穿好衣裳,摆了摆手,令屋中下人退下,边理袖子边在宁王右侧坐了,笑道:“有你这诸葛亮在前谋划,又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眼看着只等收网了,还不容我高卧两日静候佳音?”   宁王俊眉微挑,淡淡道:“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你母亲姜贵人当年的不白之冤呢,你往日里可没少跟我念叨,怎么如今到了要紧的关头,你反倒这么不上心了?”   庆王面色一冷,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黯淡下来,静默良久,缓缓道:“何曾不上心了。这些年就没有一夜睡得安稳过,一想到我母亲当年曾被那般折辱,又让那毒妇害得我一生下来就不为父皇所喜,我就恨不得将那毒妇千刀万剐。”话音虽低,却有着说不尽的深痛邈远。   宁王目含深意地看着庆王,点头道:“你忍辱负重了这么些年,不就等这一刻么,此时万万不可松懈,是成是败,就看这几日了。”   庆王沉默了一会,沉声道:“你放心,你要的人和物我都已备妥,就等着你引蛇出洞了。”   宁王满意的点点头,又不经意地看了看床旁的厚重门帘一眼,帘后似还有一间内室。   宁王黑亮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讥诮,嘴角勾了勾,忽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要恭喜六哥了,昨日听丁一鸣说,父皇已经拟旨将曾阁老的嫡孙女指予你做正妃,不日便要颁旨了。”   又笑道:“听说那曾小姐品貌俱佳,得此佳人,也不枉六哥府中正妃之位空悬了这么久了。”   庆王面色僵了僵,强笑道:“左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比不得你,娶的是心上人,过的是比翼双飞的神仙日子,让六哥好生羡慕。”   宁王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柔情,忽再也坐不住了,笑着起身道:“今日既已事了,七弟就不叨扰了,我府中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庆王也不甚挽留,起身将宁王送至院门前,略立了一会,便折返回来。   床后内室门帘一掀,出来一位宫妆美人,生得光艳照人,却是刚被晋为嫔位的丽嫔。   丽嫔见庆王进来,疾走几步扑到他怀中啜泣道:“毓郎——”   庆王搂着她,修长的手掌轻轻抚上丽嫔纤细的脊背,柔声道:“莲儿,莫要难过,你也知道这次父皇是铁了心要逼我迎娶正妃,我这也是没办法。”   丽嫔小声抽泣道:“平日里见你一面本就千难万难,如今你又要娶正妃了,往后要见你恐怕再也不能了。”   庆王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低声道:“傻莲儿,便是娶了正妃,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你挂念着我,我又何尝不想跟你长相厮守,你放心,我会想法子将你早些接出宫来的,咱们再也不用这样两处煎熬了。”   丽嫔轻轻握拳捶打他的胸膛,恨声道:“若不是当初你对我不上心,又怎会让我阴差阳错进了宫,你明知道出宫一事断无可能了,又拿这些话哄骗我做什么?”   庆王握住她捶打自己胸膛的手,柔声道:“我怎是哄骗你,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你且安心等个一两年,待我将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定会将你从宫中接出来,到时候我们朝朝暮暮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丽嫔啜泣声渐小,在他怀中静默了一会,忽抬头搂住庆王的脖颈,呜咽一声吻住他。   庆王身子一紧,嗓中发出一声低响,与她缠吻片刻,便抱起丽嫔往床前走去。   床幔低垂,喘息声渐起,女子娇柔的身躯如蛇般攀缠上她爱之入骨的男子,任由他带给自己一波又一波直达骨髓的快意。   意识迷离间,耳边忽传来男人带着诱惑的低哑嗓音:“父皇近日多次召见覃相入宫,也不知所为何事。。。”   丽嫔身躯颤栗,断断续续地娇声媚喘,娇吟道:“似是,似是有意擢升兵部左侍郎。。。”   庆王嘴角轻勾,让自己进得更深一些,低头去细细密密吮吻身下的娇躯,口中低喃道:“乖莲儿——”   红帐春暖,满室靡香。   男人满足地叹息一声,终于放纵自己彻底地沉沦,却不经意间漏看了女子眼角滑过的一颗清泪。   长春宫   云嫔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歪靠在榻上,皇上坐在身旁宠溺地看着她,含笑道:“虽说身子不适,也不能整日这般惫懒,偶尔也得起来走动走动,到时候方能利于生产。”   云嫔娇慵地一笑,懒懒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觉得身子发沉乏力,起来就觉得头晕,越发懒怠动了。”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沉声道:“朕不是命黄御医和林御医每日给你诊脉么,他们回回都跟朕说你胎象甚稳,并无什么不妥。如今你既这般不适,朕看还是换两名御医给你请脉,方能放心。”   云嫔忙道:“瞧您,臣妾不过跟皇上略撒撒娇,皇上就当真了。最近冬去春至,天气转暖,臣妾素来有春困的毛病,加上又怀着胎,懒怠饮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待月份再大一些,想必就不会如此了。”   说着便坐起身唤宫女将糕点端上来吃。   皇上不错目地看着云嫔,柔声道:“凌儿,这些点心太过甜腻,少进些,一会回头吃不下饭了。”   云嫔扑哧一笑,笑吟吟地看着皇上道:“皇上又叫错了。”   皇上面色一僵,神色不自然起来,淡淡道:“凌儿云儿,叫着都颇顺口,一时不察而已。”   云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默了默,忽低头抚着肚子柔声道:“皇上,您说臣妾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上目光又再次柔和下来,看着云嫔道:“云儿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云嫔认真地想了想,微笑道:“臣妾希望是公主,一来臣妾喜欢女儿,二来皇上皇子多,公主却少,臣妾腹中若是公主,想必一生下来便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皇上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点头道:“云儿果然深知朕心,朕盼了这么些年,一直盼望有个公主,若云儿真替朕生了一位公主,朕必定好好奖赏我的云儿。”   云嫔俏皮一笑,柔声道:“那臣妾便日日祷告腹中是位公主,也好一了皇上夙愿。”   两人又说笑几句,云嫔便唤了宫女近前,跟皇上告了罪,扶着宫女起身去净房。   皇上目送她身影消失,原本的笑意淡了下来,露出极怅惘的神情,渐渐陷入沉思。   过不一会,先前扶云嫔入净房的宫女忽神色慌张跑了出来,急唤道:“皇上,不好了!云嫔娘娘昏倒了!!”   皇上面色猛地一沉,厉声道:“快传御医!”说着便起身疾步往净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1 章   绿蕉楼   辅国公家四公子饮了一杯酒,颇有些意兴阑珊地对桌上诸人说:“细想来,日日这么寻欢作乐,声色犬马,也没甚意思。”   抚远侯世子已有三分酒意,正躺在一位姬妾的大腿上由着她用纤纤玉指替自己按压穴位,闻言嗤笑道:“你前些日子还说要收敛性子,日日到衙门里头点卯呢,也没见你老实几天。今日你人也玩够了,酒也喝足了,又做这些无谓之叹给谁看?别人兴许信你几分,我可是断不信你的。”   威远将军之子道:“也不怪老四这么想,成日里对着这些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也确实腻的慌,难得见到眼前一亮的,怎不让人觉得无趣。”   抚远侯世子闻言忽想起来什么,推开那姬妾的手,起身对低头把玩酒盏的沈老六道:“听说六爷最近得了个大美人,难怪近些日子总不见你,以六爷的眼力界,那美人不定得是什么样的绝色呢,六爷也莫一味的藏着掖着。明日领出来给咱们哥几个瞧瞧。”   其他几位世家子弟闻言都笑着跟着起哄。   沈老六低头闷笑两声,摇头道:“对不住了。这美人是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着的,颇合我的心意,明儿要正经抬姨娘的,可不能领出来给各位瞧了。”   辅国公四公子笑道:“你哪回不是这么说,哪回也没见你兴头多久,就算是天仙下凡你不也是三月俩月就丢开手了?莫再做此推托之语,趁早领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否则休怪咱们哥几个灌你酒了。”   说着便一把抢过姬妾手中的酒壶作势要往沈老六嘴里灌。   沈老六忙欲推拒,这时门外忽闪进来一个小厮,慌手慌脚奔到沈老六跟前道:“六爷,不好了!似是府里头出了什么事,老爷和大爷正派人四处寻你呢!!”   沈老六面色一白,也顾不得跟其他人周旋了,忙起身跟着那小厮急急出去了。   桌上其他诸人皆面露疑惑互望一眼,静默片刻,便心照不宣揭过不提,又执酒玩乐起来。   长春宫   宫殿内外灯火通明,婢女内侍行色匆匆,俱皆神色急惶。   皇上端坐于上首,脸已经阴得要滴水,内殿不断传出云嫔凄惨的叫喊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宫女嬷嬷们端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黄林两位御医擦着汗从内殿中出来,战战兢兢跪至皇上跟前请罪道:“臣等有罪,虽极力救治,仍未能保住云嫔娘娘的子息,臣等无能,还请,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龙颜震怒,狠狠一拍身旁茶几,起身大步走至黄御医跟前,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朕派你们日日给云嫔请脉,你们每每敷衍朕,哄骗朕,说云嫔的胎象甚稳,断无不妥。如今你们又告诉朕云嫔怀了六个多月的龙子就这么没了,你们真当朕已经昏聩老朽到这个地步,任凭你们蒙骗耍弄,敷衍塘塞?!”   说着便扬声道:“来人!将这两名庸医押入宗人府大牢,连夜审问,天亮之前,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林黄两位御医闻言突突打了个寒战,黄御医忙通通磕头道:“皇上明鉴!!云嫔娘娘虽然年轻,但自小有不足之症,身子本就比旁人弱,最近又偶感了些风寒,饮食坐卧皆不如意,晚上更是不曾有过几次好眠。”   “要知道胎儿禀母体血气而生,母体有恙三分,胎儿直如有恙十分!即便月份已大,胎象坐稳,仍难确保无虞。更何况以臣多年经验来看,若胎儿于腹中缠绕脐带,即便已经足月临盆,亦有一夕之间胎死腹中的,此乃天命,并非人祸啊!皇上素来圣明,求皇上看见臣这些年来尽心竭力,恪尽职守的份上,莫要迁怒于臣等,饶臣一命!!”   皇上眼中怒意进一步加深,缓缓道:“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来人,立即将他们押至宗人府大牢,大刑伺候!!”   林御医眼见的一众宫中护卫欺身前来,忽膝行至皇上脚下磕头道:“皇上明鉴!事到如今,臣再也不敢欺瞒圣上了!”   黄御医面色一变,强自按耐上前扯拽林御医的冲动,颤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   皇上何等观察入微,立即对丁一鸣使了个眼色,丁一鸣忙带了两名护卫令人将黄御医堵住嘴拖至一旁。   林御医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呈给丁一鸣道:“本来云嫔娘娘的平安脉素来是由黄御医一人在诊,前些日子,太后她老人家听宁王妃夸赞了臣几句,临时起了意,将臣招至宫中指给云嫔娘娘,自那之后,云嫔娘娘的脉息便由臣和黄御医一同来诊了。”   “初时臣并未察出有何不妥,直到前些日子,臣诊出云嫔娘娘的脉息渐有了些涩重之相,心下起疑,便多问了几句,黄御医忙拿话塘塞臣,又警告臣不可胡言乱语,否则轻则丢官,重则招来杀身之祸,劝臣莫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因当时云嫔娘娘胎象甚稳,臣并无实证,只得暂且按下查究之心,静观其变。”   “上月的一天,云嫔娘娘忽命人将一包药渣悄悄递与臣,说她觉得近日身子有些不妥,趁人不备,偷偷将安胎药的药渣收了一些,令臣细细查验。”   “臣知此事事关重大,忙掩人耳目将药渣拿回去细验一番,方才发现药里被人加了一味僵蚕。份量虽小,但若孕妇服用,日积月累,势必导致滑胎,且若胎儿月份大,就连母体亦有血崩性命之虞。”   “因云嫔娘娘的安胎药向来是臣与黄御医一齐拟的,故而臣心下猜疑,偷偷于药中加入僵蚕之人,极有可能是黄御医。”   这时在一旁被捆住手脚堵住嘴的黄御医忽拼命挣扎起来,目呲欲裂地瞪着林御医,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声。   林御医目光闪了闪,不为所动,继续道:“臣便开始偷偷留意黄御医的举动,观察多日,终有一日被臣发现黄御医与一位宫中上了年纪的嬷嬷私下接触,奴才震惊之余,这才明白黄御医当初为何对臣说那番杀头丢官的话,实是、实是背后指使之人,臣万万得罪不起啊!!”   皇上面色一沉,丁一鸣一眼瞥见,忙斥道:“大胆!竟敢在皇上面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九五之尊,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尊贵过皇上?如今有皇上替你撑腰,谅那背后之人再只手遮天,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弄鬼,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还不快从速招来!”   林御医伏下身子,也不敢抬头,颤声道:“臣那日见到的那位嬷嬷,是、是坤宁宫的人。”   丁一鸣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上前一步作势欲堵林御医的嘴,口中斥道:“休得胡言!!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是你能编排的?!”   皇上忽面露疲态,止住丁一鸣,哑声道:“皇后是朕的发妻,素来仁善宽厚,你如今口口声声说皇后意图谋害朕的妃嫔,单凭你一面之词,要朕如何相信于你。”   黄御医闻言,似大松了一口气。   林御医面色一变,急声道:“臣敢立下毒誓,若有半句虚言,立时让臣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又道:“皇上可令人查检云嫔娘娘的药渣,里头确是加了僵蚕无疑。”   皇上不欲再听下去,疲惫地摆了摆手,命人将两位御医押下去,林御医眼见的护卫气势汹汹上来,一急之下,又大声喊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告!”   皇上已经起身,欲往内室看望云嫔,闻言并未回头。   林御医见皇上不无所动,厉声道:“皇上,事关当年郑贵妃的死因,还求皇上容臣详禀!”   皇上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林御医,,怔立半晌,嘶声道:“你说什么?!”   林御医忙对着皇上咚咚磕头,口中道:“还请皇上禀退左右,容臣详禀。”   丁一鸣眼珠一转,忙禀退殿中诸人。   皇上疾步走到林御医跟前,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咬牙切齿道:“一个字一个字与朕说清楚了,若有半句虚言,你府中上下,族中老幼,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御医任由皇上甩到地上,面露决绝,沉声道:“今日臣来,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叠已经泛黄的书信,递与丁一鸣,缓缓道:“不知皇上是否记得当年替郑贵妃诊脉的一众御医中,有一对柏御医父子。”   皇上凝神想了想,正欲答言,外面忽有宫人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挂怀云嫔娘娘的身子,亲来探视来了。”   林御医面色一变。   皇上目光冰冷,沉声道:“令她回她的坤宁宫好生待着,没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出坤宁宫一步。”   宫人应了下去了。   皇上示意林御医继续往下说。   林御医顿了顿,道:“当时皇上因郑贵妃骤然去世,悲怒交加,将一众御医下了大狱。后来还是太后和皇后娘娘苦劝,皇上方将一众御医放了出来,但全都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当时那对柏御医父子一蒙恩赦,便连夜雇车返乡,星夜疾驰,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幕后之人能放他们一马,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谁知堪堪疾行到半路,便被幕后之人派人杀害,全家老小,无一幸免。”   “他们随行的行装亦被付之一炬,烧为一堆灰烬。”   林御医缓缓道来,语音凝涩沙哑,眼中是说不尽的恨意。   “那幕后之人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知自己机关算尽,却算漏了一着。柏御医父子虽被迫为她所用,成为她的杀人工具,但知道她素来赶尽杀绝,飞鸟尽,良弓藏,他们又岂会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皇上闻言,眼中厌倦之色渐浓。   “当年幕后之人并未亲自与柏御医父子过多接触,而是由其娘家大哥,某位侯府世子出面收买威逼。”   “柏御医违背良心被迫参与谋害郑贵妃,表面应承幕后之人,但背地里却将郑贵妃真实脉案誊妥一份,又将那位侯府世子赠予他的宅邸地契,及当时毒害郑贵妃所用的罕见毒物,装作家信,偷偷寄予了次子。”   “柏御医笃信五行易经,他次子一经出生便因八字命格过硬,被他改了姓,寄养到母舅家,故而次子养到十八岁,京中都无人知晓他还有一位次子。也幸因如此,那次子方能侥幸拣回一条性命。”   皇上了然地看着林御医,缓声道:“你便是那位柏御医的次子了。”   林御医磕了一个头,沉声道:“皇上明鉴,臣不敢为父兄当年所作之事辩白,但请皇上看在臣一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尽皆死于幕后之人之手,且郑贵妃当年死得不明不白的份上,彻查当年一事。”   这时丁一鸣将那叠泛黄的书信呈予皇上,其中还有一个纸包,打开看,里面是一包药粉。   丁一鸣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奴才方才斗胆略翻了翻,别的且不论,单说那两间槐树胡同的两处大宅,就不是一名御医的俸禄所能置办得下的,且这年头正对得上,正是十九年前郑贵妃殁的那一年,断错不了的。”   林御医接着话头道:“皇上且再看那包药粉,俗称“喉枯散”,下毒后,中毒之人懒怠饮食,镇日咳嗽,与伤风之症极为相似,若按寻常的伤风来治,病症只会逐渐加重,直至痰堵肺管,呼吸不畅而亡。”   皇上忆起当年郑贵妃的病症,眼眶一红,忽猛地起身,正欲说话。   这时内殿传来一阵喧嚷,却是虚弱至极的云嫔不顾宫女的阻拦,强行由宫女们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皇上一惊,忙上前搀扶,云嫔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紧紧攥住那象征至高权力的龙袍,凄声道:“臣妾冤屈!!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蓦地一震,定定地看着眼前与郑贵妃极为相似的容颜,耳边传来一声声女子凄厉而不甘心的哀求,心中剧痛难言,忽再也没有一丝犹疑,厉声道:“来人,将那毒妇押下,朕要夜审坤宁宫。”   沈府   外书房内灯火通明,沈国舅素来端凝的面容露出一丝疲态,坐在上首,对立在下首的几个儿子沉声道:“近些日子宫里头有些不太平,皇上专宠云嫔,对皇后多有冷落,听说已多日未曾去过坤宁宫了。就连太子,因前些日子与静怡郡主一事传到了圣上耳中,皇上因此雷霆震怒,申饬太子行为不检,就连太子推举去兵部的人选亦被搁置,留中不发。”   “你们该知道圣心难测,咱们做臣子的,荣辱兴衰全在天子一念间,便说是如履薄冰亦不为过,尤其咱们沈家富贵了这么些年,常言道盛极必衰,正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时候,半点差错都不能出。你们近些日子都给我放规矩些,莫在外头给我们沈家惹祸!”   说着一指缩在最后头,一身纨绔公子哥打扮的沈老六,怒声道:“尤其是你!成日里走鸡斗狗,不务正业,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我看迟早有一天咱们沈家上百年的基业都会葬送在你这败家子手里!”   越说越气,怒声道:“明日我就将你房里那些妖妖娆娆的东西全都发卖了,叫你成日里三魂不着七魄的,尽在女人身上用心思!”   沈老六一听急了,耿着脖子道:“娘已经答应将嫣红给我抬了做姨娘。”   沈国舅越发气得手都抖起来了,差点没一怒之下脑溢血了,猛地一起身,照准沈老六的心窝就要踹下去。   沈大公子和沈二公子忙硬着头皮上前拉劝,沈老六见势不妙,正欲溜之大吉。   这时书房院门外忽传来震天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沈管家惊惶的声音:“老爷,门口来了好些官兵,说是奉皇上旨意前来查案,奴才看了,是顺天府的刘大人和护军营的裴统领。”   沈国舅及几位公子皆面色一变。   沈国舅一撩衣摆,疾步往外走去。   待到了府门前,果有不少官兵执着火杖及兵器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前,将沈府左右前后,环了个密不透风。   细看之下,却有两队人马,一队为顺天府的衙差,一队为护军营的官兵。   领头两人,一着正三品朝服,大腹便便,笑容可掬,正是顺天府尹刘谨年。   另一人身着护军营盔甲,英姿勃发,长身玉立,却是身兼护军营统领一职的永安侯裴贇。   沈国舅神色一凛,忙大步迎上前见礼,口中道:“刘大人!裴将军!”   又道:“不知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刘谨年笑容不变,笑呵呵道:“叨扰国舅爷了。并非下官有意唐突,实是圣命难为,就在方才,皇上突然下旨,命下官与护军营裴将军一同前来国舅府搜寻一些物证,听闻皇上仍在乾清宫立等着回话呢。还请国舅爷多担待担待、下官也不敢多耽误,略搜检搜检,也好向皇上他老人家交差。”   沈国舅心蓦地一沉,面色不变,道:“也不知皇上要搜寻什么物证。”   刘谨年面露难色,道:“这,实是皇上下了封口令,不容下官多言,还请国舅爷莫要为难下官了。”   说着也不再耽搁,对手下一众衙差使了个眼色,立时有衙差不动声色上前环住沈国舅等人,又有一众衙差神色肃穆直往外书房内院等地而去。   裴贇原本一直负手而立,沉默不语。此时也对沈国舅一拱手,淡淡道:“属下奉命而为,还请国舅爷莫要怪责。”说着便一摆手,乌压压的护军营官兵立时四散开去,协助顺天府衙差们抄家。   沈国舅等人有意阻拦,但也知此时若妄动,无意于违抗圣旨,只得眼睁睁看着两队人马如入无人之境,四处抄检。   要说这顺天府最擅长的恐怕就是抄家了,当下直奔主题,有条不紊巨细靡遗地将诺大一个沈府翻了个底朝天。   前厅依然寂静无声,后院鸡飞狗跳,女人小孩哭闹声渐起。沈国舅等人心如在火上煎,转眼间后背冷汗就侵湿了里三层外三层。   刘谨年笑容不变,裴贇腰背挺直负手而立,两人如老僧入定,充耳不闻。   过了许久,护军营将领提楼了几个大樟木箱子出来了,里头正是皇上要的重要文书,并一些见不得光的稀世贡品。   裴贇眉毛挑了挑,示意手下将樟木箱子放在院中打眼处,仍静立着,只等顺天府衙差搜检完毕,好进宫向皇上交差。   这时一众顺天府衙差忽从内院中急奔而出,神色异常端凝,刘谨年等人心中起疑,暗道莫非搜检到什么不得了的物证了。   就见那领头的衙差奔至刘谨年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将手中包袱打开,大声道:“大人!在沈六公子的房中搜到了这件物事!”   众人皆面色一变,只见包袱中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衣裳,上面飞龙祥云,绣满五彩云幅金龙十二章,不是龙袍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2 章   一夜之间,权倾朝野的皇后及沈国舅一脉如大厦倾倒般覆灭了。   曾经显赫一时,车马如龙的沈府,如今如坟一般死寂,瞬间萧瑟冷清下来。   朝中大臣中太子一党亦曾四处奔走,极力为皇后及沈国舅辩解,但被皇上盛怒之下摘掉几顶乌纱帽后,渐渐也没了声音。   有那素能体察圣意的大臣都知道,此事十之八九是难以转圜了。   一则,新近入仕的大臣可能不知道,但有那资历稍深些的,都记得当年皇上是如何宠爱郑贵妃,从其入宫到生下宁王,再到病逝,长达四年多时间,皇上的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   要知道天子岂非常人,别说宫里头的美人何其多,男人本就喜新厌旧。便是他身为帝王之躯,顾及后宫与朝堂千丝万缕的关系,权衡轻重,也断没有这样动情动性,不管不顾专宠一人的道理。由此可知郑贵妃当年对皇上来说,直如心头的一颗朱砂痣,生生长在了肉里头,拔不去也抹不平,便说是爱入骨髓也不为过。   面对这样一个深爱的女子,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不但未能护得她周全,反而还因宠而招嫉,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谋害,韶华之年便撒手人寰。   这让皇上如何不痛,如何不悔,如何不恨?   二则,外戚专权本就犯了帝王大忌,沈家身为老牌的勋贵世家,虽不像一夜之间显贵起来的外戚那般轻浮夸耀,但近年来日渐势大,手握重权,明里暗里没少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尤其近年来太子羽翼渐丰,沈家又素来与太子过从甚密,帝王本就多疑,恐早存了忌惮之心,如今除了查出沈国舅当年参与谋害郑贵妃,又在沈府搜出一众私自昧下的贡品和龙袍,如何还能说得清,皇上愈加坐实了沈家意图不轨,一怒之下,恨不得将沈家一众男丁挫骨扬灰。   更别提朝中其他几位皇子了,见皇后一党事败,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无不想尽办法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务必将皇后一党斩草除根。   于是半月之间皇后被废,囚禁冷宫,沈家一众男丁下了大狱,沈国舅和沈老六被判了斩立决,其他几位沈家公子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入京,一众女眷俱被罚入教坊司。   至于太子,是留是废,皇上迟迟未决。   半月后,云嫔因小产后血崩不止,回天乏术,薨于长春宫。   夜浓如墨   一辆马车缓行到一座清幽府邸侧门处,从车上悄无声息下来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   门内早有管事候着了,见女子进来,躬身引了女子往内走。   待到了书房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书案后早有一名年轻俊美的男人候着了。   那女子解开斗篷,露出因失血过多而仍显苍白的绝美容颜,缓缓对男子行了个礼,口中道:“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首的椅子,淡淡道:“坐。”   那女子也不推拒,缓步走至椅前坐下。   那管事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宁王提笔将案上的书信写完,对那女子道:“你既不愿再留在宫中,本王尊重你的意愿,待你身体康复,便命人将你好生护送回原籍。”   说着便指着案上厚厚的一叠银票地契,道:“这是给你安身立命的财物。”   又将刚写好的信装在信封里放在那叠银票之上,道:“你返回原籍后,将这封信及本王给你的信物一同交与当地巡抚,往后自有人会暗中护得你周全。”   那女子淡淡道了一声谢。   宁王默了默,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瓶,看着那女子道:“这粒药丸乃本王几年前东征时机缘巧合下得的,据说能改变人的样貌,本王也未曾亲眼见过其效验,你若爱惜容貌,不愿服用也无妨,本王自会命人一路随行,替你易容,护得你周全。”   女子毫不迟疑地接过那瓶药丸,启开瓶盖,将药丸吞入腹中。   宁王略微动容。   女子垂眸道:“小女子大仇得报,心中早无挂碍,此后只愿做名俗世红尘中的普通女子,这身皮囊于我半分益处也无,即便弃了又有何妨。”   宁王颔首,淡淡道:“傅姑娘大彻大悟,心性坚定,果非常人所能及。”   女子起身深深对宁王福了一礼,道:“多谢宁王殿下成全。只是从今日起小女子再不叫做傅云深,而是叫回本名,李芸娘。”   景祺阁   自皇后被关押于此处,皇宫中便多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冷宫,平日里本就人迹罕至,到了晚间更是孤寂冷清。   子时已过,更深露重,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皇后痴坐于殿中,原本保养得宜的容貌一夕之间老态毕露,满头青丝白了大半,让人一望之下陡生人生无常,何处话凄凉之感。   殿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皇后僵硬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缓缓抬头看向来人,待那人从阴暗中走至光亮处,目光中立时充满恨意,厉声道:“是你!”   宁王走至皇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心里好生痛快。”   说着便施施然走至椅前一撩衣摆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皇后一双眼睛紧紧跟随宁王,对宁王已是恨绝,恨声道:“莫要以为本宫不知道是你们两口子搞的鬼!林御医在你府中给裴氏请脉那么久,之后你嫡子满月,裴氏趁进宫之际特意在太后面前夸赞林御医,引得太后将林御医指给云嫔,你们一步一步精心部署,就等着本宫出手对付云嫔,好用云嫔和林御医引出当年你母妃一事,你们好狠毒的算计!”   宁王挑了挑眉,并不否认,低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不过,不只是林御医,就连云嫔也是我引进宫中,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一颗棋子。”   皇后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宁王。   宁王摇头叹道:“说起来,只能怪你平日里不积德,作孽太多,这才给自己招致今日之祸。”   “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七年前宫中一名无故失踪的宫女,李蕙娘。”   皇后面色一白。   宁王扯了扯嘴角,道:“那李蕙娘本是穷家女,为了养活年幼的妹妹,好不容易进宫当了宫女,她无意攀龙附凤,只想着入宫几年,替自己和妹妹攒份嫁妆。谁知入宫第二天,就因跟我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被你命人堵住口鼻给投了井。”   “你自以为做的机密,却不知那宫女刚入宫时曾被我无意中看见,因觉得她与我母亲生得有几分相似,故而留了心。她失踪后我派人暗中调查,这才知道她因犯了你的忌讳被你给谋害了。”   皇后面露了然,缓缓道:“云嫔是李蕙娘的妹妹?!”   宁王讥诮地笑道:“果然够聪明,不用我多费唇舌,一点就透。”   顿了顿,接着往下道:“我派人去李蕙娘家中探访,这才发现她家中父母早亡,只有哥哥嫂子和一个年幼的妹妹,嫂子刻薄,哥哥无能,姐妹俩算得上相依为命。后因哥嫂苛待,适逢宫中招宫女太监,李蕙娘怀着一分希翼进了宫。”   “她妹妹李芸娘当时只有九岁,自从姐姐进了宫,便日日坐于家中大门处等着姐姐托人从宫中捎信报平安,谁知未等来姐姐的平安信,却等来她的噩耗。”   皇后目光闪了闪,不为所动。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厌憎,继续道:   “我见那李芸娘年纪虽小,但面容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便将她接出来安置,命人悉心调教,以留后用。”   “随后如我所愿,李芸娘长至十五岁时,与我母亲已有七八分相似,我命她按我母亲身前喜好打扮了,待宫中选秀时,假用钱塘刺史之女的名义送她进了宫。”   皇后原本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此处,忽看向宁王厉声道:“本宫早就觉得这傅云深出现得太过蹊跷,原来是你背后搞得鬼,早知如此,本宫一开始就不会让她出现在皇上面前!”   宁王淡淡道:“这是你能决定的?”   皇后一滞。   宁王嗤笑一声,低声道:“这傅云深从入宫到受宠,一步一步,早已成为定局,岂能受你左右?”   又道:“我知道近年来太子势大,你如同吃了定心丸,这些年已经甚少害人了,若不是我找到一个跟我母亲极为相似的女子,让她受宠并有孕,又怎能引得她为你所害,让父皇惊痛之余,下定决心彻查当年之事?”   皇后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你母亲这个妖妇!死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她当年抢走我夫君的心还不够!还要抢走整个后宫,抢走整个天下!纵是她死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解恨!”   宁王眸子变得寒冷如冰,定定地看着皇后,冷声道:“即便我母亲招人嫉恨,但其他被你残害过的皇子和妃嫔呢?还有那些当年动辄被你灭了满门的御医和宫人,难道他们也是因宠招恨?莫要为害人找借口,你这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有今时今日都是你的报应!”   宁王说着,忽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道:“忘告诉你了,今日沈国舅和沈老六已经被斩首示众,沈家众人流放的流放,罚没的罚没,你们沈家至此已经全盘覆灭,很快就要轮到太子了。”   皇后面色遽变,上前揪住宁王的衣袖厉声道:“你休想!晟儿是嫡!是长!是再正统不过的皇位继承人。当年之事本就与他无关,只要他不妄动,皇上绝不会废弃太子的!”   宁王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低笑道:“是吗?如果有人告诉他,他母后和娘舅已经功败垂成,他唯有发动宫变,奋力一博,方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呢?”   皇后猛地顿住,脸上渐现出凄惶之色,她怔怔地看着宁王,眼中恨意进一步加深,忽凄厉地喊道:“赵廷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宁王本已经走至殿门口,听得此话,猛地回头恨声道:“早在你这毒妇十九年前害死我母亲,我就已经成了修罗恶鬼,没有一天不活在无间炼狱中,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等着你和太子,还有你们沈家上下为我母亲陪葬!!”   这时窗外惊雷巨现,电闪雷鸣间,殿中瞬间被照得雪亮,皇后眼睛一花,站在门前的人忽幻化成了当年那位出尘脱俗的女子,绝美的容颜异常惨白,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皇后惊叫一声,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大雨倾盆而至,廊檐前挂起了珠帘,檐下的海棠不堪风雨摧残,转眼间就被碾落尘泥。   玉莹走至窗前将窗匣放下,又回身揭开琉璃灯的灯罩挑了挑灯芯,仍坐在桌前一边执书夜读,一边等着宁王。   丑时的梆子已经敲过,宁王仍未回来,玉莹渐有些不安,拢了拢衣襟,凝神听着院中的动静。   良久,院门似发出一声轻响,玉莹定下心来,知道宁王回来了。   堪堪又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宁王进屋。   玉莹心下起疑,披上外裳启了门,轻步穿过外室走至廊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静立在院中,任由瓢泼大雨浇注。   玉莹提灯凝神一看,惊唤道:“廷麟?!”   忙急急执了廊下的雨伞奔至宁王身前,用伞替他遮挡,却发现宁王全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仍不断有雨水顺着宁王的脸庞往下流淌。   玉莹触及他哀恸的神情,心中一痛,轻唤道:“廷麟!”   宁王低头看见玉莹,终于有了触动,猛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似乎这样可以从玉莹怀中取暖,让胸膛里那颗冰凉的心汲取些许暖意。   玉莹抬手轻抚过他脸上的雨水,透过他苍凉的神情,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在长春宫门前哀哀哭泣寻找母亲的稚儿,他小小的身影是那般的凄惶无助,玉莹鼻根一酸,任风雨将手中雨伞吹落,将头紧埋在他怀中,陪着他一起让这场前所未有的大雨,洗刷过往的哀痛,涤净深处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3 章   三月初,太子起兵事变,意图逼宫,然而不等他领兵攻进大内,便被自己率领的叛军倒戈,一夜之间功败垂成。   皇上痛心疾首,下旨废黜太子,并终身圈禁,太子一党的余孽一一清算。   消息传到景祺阁,废皇后万念俱灰,投缳自尽。   皇上遭受连番打击,又神思过耗,郁结于心,终于病倒了。   孝悌为五伦之首,于是从皇上病倒之日开始,玉莹便每日都跟宁王进宫侍疾。   每次两口子到皇上住的乾清宫西暖阁时,里头早就已经熙熙攘攘一屋子人了,倒不是宁王两口子偷懒,实在是其他皇子和妃嫔太过殷勤。   淑妃娘娘铁定是要近身侍奉的,她原本就是四妃之一,如今皇后一倒,又有平王安王两个这么大的皇子傍身,在后宫中俨然已有一人独大之势。   要说淑妃其人,不得不说算是深谙后宫身存手则的一朵小白花。(如今已经是老白花了。)   她被指给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做侧妃时,娘家势力并不大,父亲只是一个不咸不淡的太常寺卿,家中几个兄弟则没有一个出仕的。姿色算得中上等,但跟容貌秀丽过人的皇后比起来,又算得什么,更何况人家皇后本就家族显赫,又占了嫡妻的名分。   所以淑妃从进了潜邸,就一直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在皇后面前那是卖尽了好,也亏得皇上并不怎么宠爱她,每月只偶尔去她房中宿个一两回,实在引不起皇后忌惮。   另一个她能生存下来的重要原因,就是当时皇上身边另外一位侧妃生下了皇上的长子,皇后正火力全开对付那对母子呢,没功夫搭理她这个既无宠又无子的侧妃。   等到皇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皇上的庶长子,又成功生下了太子,淑妃才小心翼翼地怀上了平王。   皇后一开始不以为意,自己已经生了嫡长子,又甚得皇上爱重,即便淑妃生了庶子又能如何,既不得宠又没显赫的娘家背景,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谁知道没过几年,淑妃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了安王,皇后这时才意识到这朵素来会讨巧卖乖的小白花不简单了。   皇后是什么人,是吃素的么?当即暗撸袖子准备下黑手,也合该淑妃命大,没过多久,就赶上皇上登基,充盈后宫,皇后的命中克星郑贵妃进宫了。   皇上一见郑贵妃就丢了魂,再也不管那套雨露均霑的安抚后院法则了,可着劲地宠爱郑贵妃,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来给她,爱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淑妃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没过多久,安王就安全无虞地呱呱落了地。   皇后本来正忙着暗害郑贵妃,见淑妃又得一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边是宠妃,这边有子嗣,皇后冥思苦想了一晚,想明白男人的宠爱靠不住,关键还是在子嗣上,于是还是决定掉转枪头对付淑妃。   谁知这时,倒霉的郑贵妃怀孕了。   淑妃又一次获得了安全。   一直到几年后皇后成功害死郑贵妃,皇后才终于腾出手来对付淑妃。   但这时平王已经能上树掏鸟蛋了,安王也能满地打酱油了,再要害他们母子,有点太着痕迹,恐惹皇上怀疑,于是皇后只能暗找机会。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年的功夫,淑妃迅速强大起来了,先是凭借生了两位皇子被封为淑妃,又由于几年下来风雨不误地讨好太后,被太后视为儿媳妇中贤德第一人,亲口下懿旨让她协理六宫。   比起昙花一现的郑贵妃,淑妃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并且隐隐已有与皇后分庭抗礼之势。   皇后这才知道养虎为患的危害,然而再要扳倒淑妃又谈何容易。别说淑妃的心眼不比皇后少,手段不比她差,就连淑妃的娘家在她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资助下,也日渐宣隆,早就今非昔比了。   十余年过去,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平王安王长成翩翩少年郎,又开府封王娶权臣女,除了暗中使使绊子,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登基后好好收拾淑妃母子。   谁知道没等到她收拾别人,就被别人给一锅端了。   得知皇后死讯,淑妃在永寿宫睡了多年来头一个踏实觉,眼角的鱼尾纹都淡了许多。   在她身上真是应了那句话,不要看谁笑得最早,而是看谁笑到最后。   相比之下,同样位居妃位的容妃气势就弱了很多,容妃进宫晚,进宫时皇子们都已经能飞鹰走马调戏宫女了。   后来她因承宠,生下了九皇子,但长到今年只得十三岁,比起早已封王娶妻的哥哥们,九皇子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容妃心态很好,虽然她儿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但也正因无法参与争储,不会为新皇所忌惮,只要守好本分,日后捞个没有兵权的亲王郡王做做,安稳度日,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容妃过得很乐天知命,这次侍疾,也不带着儿子去抢其他皇子的风头,只在一旁适度地流露出焦急担忧,偶尔挤几滴眼泪也就罢了。   床前侍疾的还有一些后宫妃嫔,其中丽嫔位份最高。照理说丽嫔等人年轻,又无子,不该跟成年皇子们混在一起在皇上床前侍疾,要知道多少腌臜勾当就是从这些事里头来的,顺治当年跟弟媳妇董鄂不就是在孝庄床前侍疾时看对眼的么。   但是因诸人各怀鬼胎,一门心思想着在皇上面前卖好,忙中添乱,也倒没人腾出空来指摘不妥。   直到皇上受不了这份呱噪了,下了口谕,除了淑妃,其他后宫妃嫔一律回自己宫里头待着,无诏不得借侍疾之名擅闯乾清宫,西暖阁里头才终于安静下来,只留下几位皇子和王妃屏声敛息地侍奉父皇。   玉莹立在安王妃的下首,偶尔递个药碗拧个帕子什么的,再就是作为最小的儿媳妇,亲自到后头碧纱厨里头看着宫人煎药。   安王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玉莹共处一室,虽忌惮宁王在身旁,仍忍不住用余光追随玉莹的身影。   看着她亲端着装了琥珀色药汁的白玉药碗过来,那双手竟比玉碗还要剔透几分,脑海中回想起她身上那身凝脂般的雪肤,身子就有些燥热起来。   也忘了掩饰,忍不住就抬眸注视玉莹,目光从她乌鸦鸦的秀发,滑过她雪白的脖颈,再从胸前丰盈的曲线落到她的纤腰上,只觉得她比未生子前又美了几分,暗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到手一尝滋味,也算不枉此生了。   宁王是什么人,能任由其他男人用眼睛吃玉莹豆腐?正要暗中对安王出手,就听到丁一鸣出来说皇上要见老七,宁王只得作罢。   宁王进了内帐,安王越发肆无忌惮,倒也不敢直勾勾地盯着玉莹,只一味借着与安王妃小声说话,不动声色往玉莹身边凑。   玉莹岂能让这厮占到便宜,忙绕到平王妃身边,挽了她的胳膊做遮挡。   心里则已是愤恨难平,她早就知道几个皇子都是人渣,但至少其他几个表面上知道遮掩,人模狗样的是那么回事。像安王这种直接将眼睛长在弟媳妇身上的,早就已经超越人渣的范畴,只能用禽兽不如来形容了。   她又想起刚才庆王跟丽嫔的眉来眼去,惊吓之余不由心怀安慰,好歹宁王虽然以往女人多,但至少没睡过老爹的女人,也没打过嫂子弟媳的主意,是不是可以算作渣男中不那么渣的一款呢。   玉莹猛地一个激灵,一边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一边暗骂自己,裴玉莹,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难道你对丈夫的要求仅仅只限于不睡小妈不睡弟媳?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正在玉莹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际,宁王出来了,先是用冰刀般的眼神看了安王一眼,随后便拽了玉莹往外走。   玉莹小声问宁王:“不用侍疾了吗?”   宁王面无表情道:“我跟父皇说你身子不适,明日起你不用进宫侍疾了。”   玉莹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面对安王那厮了,又问:“方才父皇召你进去说了什么?”   宁王看了玉莹一眼,淡淡道:“我先送你回去再说。”   玉莹见他心情不佳,很识相的闭了嘴。   一路宁王都沉默寡言,将玉莹送回府后未作停留,又进了宫。   玉莹回正房第一件事就是逗弄小哥俩。   哥俩已经快八个月了,坐得稳稳当当的,炕上洒满了各种小玩意,小哥俩拿起这件敲敲,拿起那件咬咬,呜呜哇哇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兴起了,就猛地扑倒在炕上,从这头快速的爬到那头。廖嬷嬷和奶妈们几双眼睛像鹰鹞似的盯着宸哥儿寰哥儿,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差错。   玉莹净了手面换了衣服,笑嘻嘻地扑到炕上问哥俩:“想没想娘呀?”哥俩立即身手矫健地爬到玉莹怀里要抱,娘仨嘻嘻哈哈地玩成一团。   一直到深夜,宁王才从宫里头回来。   玉莹虽然早已困乏,仍强打着精神等宁王。见宁王回来,忙起身迎了上去,又唤了云梅等人准备热水,亲自服侍宁王沐浴。   宁王回来时就面色不善,沐浴时更是一言不发,玉莹猜测可能与皇上跟他私下说的那番话有关,暗想着一会怎么开导他才好。   待两人洗漱完上了床,宁王一没前-戏,二没交流,直接按着玉莹从最后一步开始。   玉莹恨他粗鲁,又觉得他把自己当作发泄不良情绪的工具,心里头直冒火,挣扎道:“别这样,你放开我。”   宁王动作稍缓,低头吻住她的唇,不让她出声,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到底折腾到了自己尽兴为止。   玉莹气得眼圈都红了,只觉得那处疼的火烧火燎,心里那个怄啊,无论宁王怎么低声小意地哄她,都拒绝跟他和解。   宁王也知道自己方才做过火了,哄了玉莹好一会,眼见的她半分回转的意思都没有,只得掀帘要水,小心翼翼地帮她净身上药,又强搂着她低声道:“父皇命我即日出京视察黄河汛情。”   玉莹一怔,也顾不上生气了,转过身看着宁王讶道:“还未到六月汛期,怎么就要出京视汛了?”   宁王低声道:“今年天象有异,雨水频多,从年后便淅淅沥沥下个不止,河道总督连传了两番五百里加急水报进京,报呈今年汛期恐会提前,父皇异常忧心,命我带工、户两部官员沿河巡视,也好早做防范。”   玉莹顿生不舍,心情低落下来。   又暗想工、户两部以往是太子管辖,如今太子倒台,皇上将两部暂交宁王接管,如今又命他带领两部官员出京视讯,皇上此番作为用意太过明显,宁王是怕太过引人侧目,树大招风而心下不安?   转念一想,此行虽然有潜在危险,但宁王岂是那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之人?   想了想试探着问:“殿下方才是因为这件事心生烦闷?”   宁王默了默,叹了口气道:“我此次出京,不到两月不能回返。”   迟疑了一会,又道:“我是担心,有人趁我不在京中欺负你。”   玉莹一愣,旋即明白宁王指的是安王,不由失笑道:“怎么会?宁王府守备森严,又上有父皇太后压制,他除非疯了。”   宁王低声道:“傻丫头,他若起了意,便有千万种成事的手段,让你防不胜防。”   玉莹想起当初风荷馆的一幕,不由身子一僵,神色紧张道:“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各府的帖子我都推掉,一律不去,只日日待在府里头,殿下再多派一些护卫守在正房院子周围,难不成他还敢硬闯不成?”   宁王暗叹玉莹天真,想是她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如入无人之境,夜探钟翠阁的了。   当下也不欲玉莹太过担忧,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你莫担心,我会做好安排再走。”   静默了一会,又道:“此事迟早要做个了结,绝不能让你白受了这份委屈。”   玉莹见他神色阴沉下来,忙道:“殿下莫要光顾着担心我,此次出京,最要紧的是要照顾好你自己,你是咱们母子三人的依靠,只有你好好的,我和宸儿寰儿才能安然无恙。”   说着便不舍地将头埋在他怀里。   宁王吻了吻玉莹雪白柔软的耳朵,柔声道:“我知道,你放心。” ☆、第 84 章   第二日,玉莹正和宁王用早膳,刘泉在外求见。   玉莹知道刘泉素来深知进退,若非急事,断没有主子用膳时前来打扰的道理,忙屏退了屋中下人,命刘泉进来。   刘泉悄无声息地走至宁王跟前,垂着手低声道:“回殿下,奴才无能,未能抓到太子跟嫣氏所生的那个孩子。”   宁王面色一沉,冷声道:“一个四岁的孩子你们都抓不住,越发会办事了。”   刘泉素知宁王的脾气,知道此时越是辩解,越会适得其反,当下也不敢则声,只小心翼翼地静立在一旁等候发落。   宁王垂眸思忖片刻,伸出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道:“那孩子年岁尚小,身边少不了人伺候,你且带人去几处出城处多加留意,若有那扮作一家老小意欲出城的,详加盘查,尤其是孩子长相出众的,立即扣留,你亲自去辨认。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那孩子逃出京城。”   刘泉应了,见宁王没有别的吩咐,便告了退。   玉莹心知宁王这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想想那孩子只有四岁,又素来不得父母疼爱,如今母亲枉死,父亲事败,想来今后的日子必定艰难,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也未可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当下便试探着说:“殿下,那孩子不过四岁,又失了父母的庇护,就算能长大成人,想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殿下何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宁王看了看玉莹,不以为然道:“妇人之仁。”   玉莹一撇嘴:“妇人之仁也比某些人麻木不仁好。”   宁王不怒反笑,一把搂过玉莹,佯怒道:“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这般会顶嘴,想来都是我把你纵得这样,从今往后得给你立立规矩了。”   又忍笑道:“第一条规矩,便是夫君说话不得顶嘴。”   玉莹腹诽,那你直接娶条应声虫好了。心知他存心拿话打岔,免得自己再替那孩子求情,暗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面上异常配合地做出认真的表情,看向宁王道:“若顶嘴了,你要如何罚我?”   宁王眼睛落到玉莹樱红润泽的唇瓣上,注目片刻,附到她耳边低笑道:“若顶嘴了,便罚你用嘴好好干点活。”   玉莹暗翻白眼,早该知道这家伙一肚子不正经,眼珠一转,推开他道:“这算哪门子罚,白白便宜了你。不如像廖嬷嬷她们调-教小丫头们那般,罚我不许吃饭,不许近身伺候殿下,让我好生立立规矩,下次就再也不敢顶嘴了。”   宁王低眉笑道:“那不成了罚我了,我可舍不得。还是前面的那个法子好,既罚了你,又便宜了我。”   玉莹倒也不甚推拒,只撩了宁王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也得看我这被罚之人心情如何,若你哄得我高兴了,勉为其难认认罚,倒也不是不可以。。。”   宁王原本只是逗弄逗弄玉莹,如今看着她这副含情带媚的小模样,三分意动变成七分情动,如何还肯罢手,当下抱着她往床前走,低哄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莹莹,看在我明日就要出京的份上,今日且先认罚一回罢。”   待两人缠绵完,玉莹散着头发坐到妆台前,双眸含水,从镜中斜睨着敞着衣襟,闲闲歪靠在床上的宁王道:“早上才梳好的头发,这会又散了,让下人们看见像什么样子。。。下次再也不陪你胡闹了。”   宁王见她脸上还带着欢好后的红潮,嘴唇红润得能滴出水来,一张皎月般的脸庞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心中一动,下床走到玉莹身后道:“汉朝张敞与妻狎昵,曾言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咱们俩成亲几年,我竟一次未曾替你画过眉,莹莹,今日难得我有空陪陪你,就让为夫替你画一次眉如何。”   玉莹闻言笑道:“好啊。”也不推拒,笑吟吟地执了妆台上的螺子黛递与宁王,闭上眼睛好整以暇地等着。   宁王小心翼翼地捧了玉莹的脸庞,捣鼓了好一会,憋着笑道:“好了。”   玉莹忙睁开眼睛,凑到妆台前一看,只见原本白玉般的小脸上多了两条又粗又黑的毛毛虫,配上玉莹惊诧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玉莹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呼呼地回身指着宁王道:“好啊,你存心捉弄我。”   宁王偷偷笑得肚子都痛了,面上仍一脸无辜道:“这样多好看,看着又精神又喜气,跟小张飞似的,改明儿莹莹都这么画,再漂亮不过了。”   玉莹阿呜一声扑过去作势要咬:“你还说!我这小张飞现在就给你一口。”   两人笑闹个没够,直到过了晌午,宁王方出了府,到工、户两部部署去了。   第二日一早,玉莹依依不舍地送走宁王,先到花厅主持中馈,待众管事回完事,便回正房带小哥俩到园子里去玩。   自入春后便连日阴雨,小哥俩总被拘在屋子里,至多只能让奶妈们抱着在廊檐下看看雨中园景。今日好不容易天放了晴,贼精贼精的小哥俩哪里还耐得住,一大早起来便吵着要出去玩。   玉莹也许久未晒过太阳了,想想左右不能出府,干脆命人在园中醉红轩里头摆上些瓜果点心,拉了桂馥廖嬷嬷等人团团围成一桌,一边赏景,一边嬉笑着说话。   一日戏耍下来,玉莹与宁王的离别之苦都被冲淡了不少。倘若日日这般快活惬意,时间倒也易得打发,谁知到了晚间,天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玉莹先还想着,若天气持续放晴,汛灾警报自然会得以解除,宁王也能早日回京城交差。   如今眼看着又下起了暴雨,若持续下去,今年汛期十有□□会提前,如此一来,宁王不得不想方设法精心布防,一旦稍有疏漏,一则会祸延千里,导致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损失无可估量。二则回京必定少不了皇上的苛责。   玉莹越想越是忧心,宁王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可谓前路艰难,后无退路,再加上天公不作美,若不拿出十成精力来对付,只怕是断难善了了。   半个月后,大批避灾的流民开始涌入京城,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沛云素来怀柔不足,铁腕有余,当即下令加强城防警备,将一众流民尽数驱赶至城外百里之外,又将其中闹事的头领抓了几个丢进大牢,以起到震慑恫吓作用。   消息传到大病初愈的皇上耳中,皇上面露不虞,似是对周沛云的做法不甚认可,当夜便召了几位阁老入宫商议。   玉莹因为异常关心防汛进展,每日都召刘泉到花厅细细询问,这日得知流民之事,忽心中一动。   认真思量一番,便对刘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一番,刘泉听完,面露讶异地看了玉莹一眼,忙不迭地领命去了。   没过两日,城外流民聚居处忽搭建起两座帐篷,其中一座帐篷派有两名大夫坐诊,除了给流民中病患者诊脉用药外,又熬了防疫病的药汤每日发放给流民们服用。   另一座帐篷则架起几口熬粥的大锅,每日三顿,给流民们施粥。   不到一日,流民们因有医看病,有粥得食,满腔愤懑不满情绪立即得到了安抚,原本涌动不安的暗流也消弭殆尽。   次日早朝时便有大臣向皇上奏禀此事,皇上听闻后异常嘉许,点头道:“施粥倒也罢了,往年遇到天灾,此法虽老,却百试百灵,能尽速安抚民心。只是此人施粥之余,竟能想到延医诊脉,发放防疫汤,在灾情伊始便切断了疫病蔓延的源头,不可谓不算目光如炬,深谋远虑。”   又问:“听说此人知名不具,不曾大肆渲染,更不曾邀功请赏?”   覃相捋须笑道:“臣自昨日得知此事,感服之余亦曾派人暗中查访,一番查证下来,此幕后之人十有□□是皇上的血肉挚亲。”   皇上讶道:“朕的血肉挚亲?越发说的朕疑惑起来了,覃相不妨明言。”   覃相微笑道:“那米、车、棚等物俱是从宁王府派出,而延请名医用的亦是宁王府的帖子,若臣未猜错,此番义举恐怕是皇上您的儿子儿媳幕后所为啊。”   皇上一怔,疑惑道:“老七半月前便出京视察汛情去了,如何能预料到流民之事?”   转念一想,不无惊愕道:“难不成是老七媳妇?”   此话一出,众臣皆是一怔。   丁一鸣素来机变过人,心念一转,俯身到皇上耳边含着笑意道:“恭喜皇上,得此佳儿佳妇,这般德才兼备,真乃皇上和我朝之幸。”   又道:“听说宁王妃的母亲出身颍川大家,其曾外祖曾出朝拜相,历经三朝方辞官归故,端的是满门清贵。再加上先永安侯裴震能征善武,忠肝义胆,有父有母如此,宁王妃想必是幼承闺训,不同流俗,也无怪乎有这等胸襟见识了。”   皇上满意地捋了捋须,倒也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奖自个儿媳,只微笑不语,但大臣们一见皇上的神情,知道宁王妃此举得了圣心,焉能不可着劲歌功颂德?   当下满堂赞许之词此起彼伏,又有大臣奏请皇上,说宁王妃兰心蕙质,怀瑾握瑜,堪为内帏妇人之表率,皇上宜大肆嘉许,以昭其德。   皇上听得高兴了,胡子一抖,金口一开:“宣老七媳妇明日进宫,朕要好生奖赏一番。”   圣旨很快到了宁王府,玉莹接完圣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之所以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安抚流民,一来无非为了给宁王积累政治资本。二来也是怕流民生乱,皇上会迁怒宁王。   却没想到自己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玉莹无语问苍天,眼看着自己低调内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塑造出一个温柔娴静,老实本分的弱女子形象,难不成要一夜成名吗?   关键是,明日进宫,那厮十有八九会上来纠缠,该如何保全自己?玉莹细细思量起来。 ☆、第 85 章   一夜之间,宁王妃的善举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众贵妇回想起那位平日里娴静少言的娇美人,惊愕之余,纷纷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转眼间在城外流民处便搭起了一望无际的施粥棚,每日里众官女眷施粥送药,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其中以平王妃最受瞩目,本就笑语晏晏,如今越发温柔和善,温言软语,半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弄得一众流民都以为是观世音娘娘下凡普渡众生来了。   对于妯娌间的这种明争暗斗,玉莹无从得知,因为她一大早就带着宸哥儿寰哥儿进了宫,正在乾清宫面见皇上呢。   皇上一见到小哥俩就笑得眼缝都找不着了,兴致勃勃地逗弄了好一会爱孙,方抬头温声对玉莹道:“好孩子,平日里看你恪守本分,谦逊少语,没想到竟这般有见识。”   玉莹抿着嘴笑:“多谢父皇夸奖,只是儿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相夫教子,纵算有些见识也是缘自殿下教诲,就拿此番施粥延医来说,若不是殿下早早知会了儿媳,儿媳一个内帏妇人,又怎能想得这般深远,还请父皇明鉴,儿媳不敢妄自居功。”   开玩笑,古代女人兴衰荣辱皆系于丈夫身上,女人出风头算哪门子好事,既不能出朝拜相,又不能给家中带来实际收益,最明智的做法,无非还是将功劳全推到丈夫身上。   皇上果然对玉莹的答案非常满意,捋须温声道:“即便是老七出的主意,但你能劳心劳力付诸以行,为我皇室添光增彩,亦颇为难得,须得好生嘉许一番。”   也不再啰嗦,将早已提好的“高情远致”的牌匾赐予玉莹,又赏赐了金银玉器若干。   玉莹接了旨谢了恩,抿嘴笑道:“父皇今日这般高兴,儿媳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正抱着宸哥儿寰哥儿玩桌上的纸墨,闻言饶有兴趣地问:“但说无妨。”   玉莹含笑道:“不瞒父皇,此次防疫病的方子为当年太医院的院首程惟安所赠,药方精妙,防疫病的功效已得到验证,数千流民经受连番颠沛流离之苦,竟无一人得患疾病,程惟安医术之精,让儿媳甚为叹服。且听闻程惟安自返乡后开设福利医馆,以古稀高龄每日为乡邻义诊,其医德为人,堪称众生典范。儿媳斗胆,为程惟安向父皇求块“仁心仁术”的牌匾。”   皇上听闻笑道:“既这么说,程惟安还算此次流民之乱的半个功臣了。”   捋须思量一番,朗声一笑道:“如你所愿。朕这便赐他“仁心仁术”四字,以资嘉许。”   说着便大笔挥就,连同一道圣旨,命人快马加鞭送至程惟安的祖籍。   玉莹见目的达到,笑着谢了恩,不再多言,静候在一旁等着皇上逗弄完爱孙,放母子三人去慈宁宫请安。   好不容易皇上放了行,玉莹带了小哥俩和奶妈们出来,一行人往慈宁宫而去。   堪堪走了一半路程,四周无端端寂静下来,别说宫女太监,就连一只天上飞的鸟都看不见了,玉莹冷笑一声,来了。   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嗓音唤道:“弟妹。”   玉莹回头,可不正是人模狗样,穿一身淡金色五爪坐龙蟒袍的安王殿下。   玉莹故作惊讶地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五皇兄。”   安王示意身边的宫人将奶妈和哥俩带着一边。奶妈们早得了玉莹的指示,只装模作样推拒一番,便乖乖地让宫人带了下去。   安王再想不到玉莹会这般配合,原本准备好的手段竟一分都没施展出来,又见周围已无碍事之人,便再无顾忌,欺身到玉莹身前,低声唤道:“玉莹。”   玉莹眼见得安王高大的身影将头顶的一片蓝天遮掉了大半,一时间又有些慌乱起来,忙深吸了两口气调整心绪,故作羞涩柔声道:“左右已经没有人了,五皇兄想说什么便说罢。”说着便含羞低下头,默默地听着。   安王真是应了那句话,色令智昏。他惦记了玉莹这么久,从来只吃过她的冷言冷语,何曾见她对自己这般欲拒还迎过。即便心里头有几分疑心,也被她这番作态撩拨得只剩下满腔情-欲,最后一丝理智都消失殆尽。   他盯着玉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脸庞,喉结上下滚了滚,忽急不可耐地握住玉莹的一只手,低声道:“玉莹,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的心意你早就明白了,你且看在我为你受了这么多煎熬的份上,莫再推拒,成全了我罢。”声音低哑异常。   玉莹任他握着手,故作惊慌地四处张望道:“此处人来人往的,若在此处被人撞见,恐怕我就活不成了。”   安王早已禽兽附体,听得此话,只当是玉莹默许与他有私,心中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暗想自老七走后,宁王府直如铁桶一般,无论他想何种办法,竟半点破绽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借玉莹进宫得见佳人,眼见得她对自己也有意,深恐玉莹改变心意,忙道:   “我已屏退左右,那边便是雁鸣轩,平日里甚为僻静,一个时辰内不会有人到这附近来,咱们这便进去可好,好不容易见你一回,莫再耽搁了。”说着便将玉莹强抱在怀里,急色地欲去吻她。   玉莹一边躲闪安王一边怯声道:“太后头先已经知道我要带宸哥儿寰哥儿去请安,此刻恐已等得焦急了,若我迟迟不去,太后定会起疑心,不如。。。”   说着便故作沉吟。   安王听得此话,动作一滞。   玉莹思量了一会,带着羞意小声道:“慈宁宫不远处有个笼月阁,平日里人烟罕至,一会我命人过去做好安排,我且在那处等着你罢。”说着便用水汪汪的眼睛斜撩安王一眼,推开他转身欲走。   安王却不放手,一把拽住玉莹的胳膊,看着她道:“慢着,若我此时放你走了,一会你不去笼月阁,我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你让我如何信你。”   玉莹故作急切地跺脚道:“恐怕太后已经命人来寻我了,再不放手,一会让人看见了。”   又道:“今日我既进了宫,怎么样都飞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安王听得此话,权衡片刻,终于不太甘心地放了手,低声道:“我且先去笼月阁候着你,你若食言,今日断不会轻饶了你。”说着便抓起她的一只手轻咬了一口,低笑一声,转身背手而去。   玉莹又在原地候了一会,就见奶妈们抱着宸儿寰儿被之前的那两个宫人领了过来。   玉莹用安抚性的眼神看了奶妈们一眼,又默默地在小哥俩脸上各亲一口,不再多作停留,带着他们往慈宁宫而去。   待到了慈宁宫,太后果然等得异常焦急,急急抱了小哥俩在怀里,一边砸把嘴逗弄他们,一边对玉莹道:“怎么来得这般晚,叫哀家等得好生着急。”   玉莹笑道:“今日好不容易放晴,宸哥儿寰哥儿在园子里看到一只蝴蝶,飞来飞去的甚是有趣,追着看个没够,便多耽误了一会。”   太后笑道:“人虽小,主意却正,都知道赏景看园子了。”   玉莹抿嘴笑道:“可不是,方才路过笼月阁,小哥俩看到笼月阁前庭院子里的芍药开得正好,怎么都不肯走,非得上前比划比划,玉莹怕您老人家久等,没由着他们性子胡闹。”   太后闻言,倒起了意,道:“说起来,自入春后,哀家还未曾好生逛过圆子,难得今日放晴,咱们宸哥儿寰哥儿又这般有兴致,曾祖母就带你们去赏赏芍药,逛逛园子?”   小哥俩似乎听懂了太后的话,喜得咯咯直笑。   太后一见,越发来了兴致,忙吩咐张禄海准备轿撵。   待太后带着玉莹母子出了门,却碰上正满头大汗往里走的丁一鸣,丁一鸣先是暗暗给玉莹使了个眼色,又上前给太后见完礼,道:“方才王妃不小心将帕子落在乾清宫了,奴才怕王妃立等着要用,赶紧送过来了。”   玉莹接过帕子笑道:“怎敢劳烦丁公公亲自送来。”   丁一鸣忙道不敢,又笑问:“不知太后跟王妃这是要去哪逛去。”   太后笑道:“难得今日天好,又正赶上他们进宫,哀家带两个爱孙到园子里赏花去。”   丁一鸣忙凑趣道:“那敢情好,奴才正好顺路,若太后不嫌弃,奴才也跟着太后沾沾光,赏赏园子赏赏花。”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笼月阁而去。   安王立在御花园里的戏蝶亭等着,一个宫人满头大汗跑了过来,安王斥道:“这般慌慌张张作甚,让人看到焉能不起疑心?”   宫人忙告了罪,喘着气道:“奴才亲眼看到宁王妃进了笼月阁,看得真真的,断错不了。”   又压低嗓音道:“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   安王眼中闪过喜色,面上仍淡淡的,轻咳了一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宫人应了一声退下。   安王装模作样地站立片刻,眼见得那宫人走了,再也按耐不住,提步往笼月阁而去。   太后一行人到了笼月阁前的小小庭院,里头的芍药果然开得正好,宸哥儿寰哥儿一得靠近,便异常残忍地各揪下来一朵捏在手中玩。太后平日里最爱惜花草,此时见了,只笑眯眯地哄劝:“莫放嘴里咬,可吃不得。”   丁一鸣和张禄海也跟在一旁凑趣,一行人正欲在笼月阁前坐下赏景,就听到笼月阁紧闭的殿门内传来一声男子的怒斥。   众人皆是一凛。   丁一鸣疑惑道:“此处向来人烟罕至,今日这笼月阁怎么好端端地紧闭殿门,莫不是有人在里头为非作歹?”   玉莹忙一脸紧张道:“公公莫要进去察看,万一是刺客,岂不是置太后于险境。”   张禄海在宫内浸淫数十年,什么事没经过,闻言忙道:“王妃莫要担忧,想来这青天白日断不会有刺客敢擅闯大内,怕是有不安分的宫人在里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待奴才们去察看察看,也免得污了太后和王妃的眼睛。”说着便带了两个小太监悄悄上前,推开殿门。   丁一鸣紧随其后。   太后迟疑了片刻,也颤巍巍地扶着玉莹往笼月阁内走。   就见一名男子边系衣裳边面色不善从内殿走出来。   他走到门口愕然看见门口的一群人,面色一变,怔立在原地。   丁一鸣和张禄海忙上前行礼,口中道:“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错愕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滑过一圈,最后落到玉莹身上,极不甘心地看了玉莹一会,压抑着怒意对太后行了一礼,道:“见过皇祖母。”   这时内殿中忽有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追了出来,口中唤道:“殿下——”   她身上衣襟半敞,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和抹胸,裙子还未来得及系上,只穿着一条鹅黄色的亵裤。   那女子原本含羞带怯的神情在骤然得见门口的一群人后,瞬间化为了惊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安王眼睛赤红,大步走至女子身前,狠狠一脚将她踹倒,恨声道:“爬床的贱婢!”   太后气得手抖个不停,颤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传至乾清宫,皇上雷霆震怒,将安王叫到乾清宫狠狠重责了一通。   那宫女原是淑妃身边的宫女,既是皇上名义上的女人,又是安王的母婢,虽安王坚称两人并无苟且,但仍免不了行为不检,与母婢有染,白日宣淫,秽-乱后宫等罪。   无论安王如何为自己辩解,皇上依然怒意难消,罚了安王一年俸禄,命他好生待在安王府闭门思过一月,无诏不得私自出府。   就连淑妃,亦被皇上斥责约束不力,管教无方,叫到乾清宫骂了个狗血淋头。   玉莹带着宸哥儿寰哥儿回到宁王府,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笑着对廖嬷嬷等人道:“好了,从明日起,咱们可以出门放放风了。” ☆、第 86 章   京郊一座朴实素净的小小四合院。   东边厢房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正裸着上身由着床旁的年轻人替自己上药。她脸庞还算完好,但从后颈一直蔓延到腰部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疤,一望而知是火烧所致。   那上药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他动作轻柔地帮女子上完药,轻声道:“再过些日子便可尽数好了,只要你不再痛了,纵留下疤痕也无妨。”   那女子似是意志消沉,只阖目沉思,并不回应男子。   那男子看着女子姣好的面庞,柔声说道:“玉妍,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事你可愿答应?我知道你是正而八经的名门闺秀,又生得跟仙女似的,按照从前,我是不敢肖想你的。但是自你失踪后,殿下从未曾派人寻找打听过你,显见得——”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裴玉妍一眼,继续道:“显见得他心中根本没有你。如今你又毁损了容貌,按照殿下的性子,十有□□是不会再要你了。”   裴玉妍猛地睁开眼睛,带着恨意瞪向男子。   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忙低声道:“我是粗人,不会说话,你莫生气,我的意思是。。。唉,我是说。。”   他脸色红涨起来,支吾了一会,忽鼓气勇气道:“玉妍,从前还在殿下的别院时,我就喜欢你,但那时候你是殿下的女人,我不敢痴心妄想。后来你遭了大火,落到了这般境地,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但是玉妍,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会诚心诚意待你好的。你也知道我父母早亡,只给我留了一些薄产,但我这些年省吃俭用,很攒了一些积蓄,够咱们小俩口过日子了。”   他说着,伸手握住裴玉妍的手,真诚地说道:“玉妍,只要你应承我,我立即找人帮你拟一个新身份,三媒六聘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我虽给不了你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会为你遮风挡雨,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裴玉妍眼波流转,静默了一会,抬眸看向那男子,开口道:“张大哥,玉妍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救了我的命,又待我这么好,还愿意不计较我容貌有损,诚心诚意求娶我,玉妍怎么会不愿意。”她声音早已不复原来的轻柔婉转,而是异常嘶哑低沉,让人听了觉得脊背生凉。   张护卫却不觉得难听,他听到裴玉妍亲口说愿意嫁给他,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又听得她语带迟疑,忙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若是要置办首饰衣裳,回头你伤好了,我帮你易好容,带你去大街上那些脂粉衣裳铺子转转。”   裴玉妍目光闪了闪,哀伤地叹了口气道:“张大哥的好意玉妍心领了,只是如今这些身外之物对玉妍又有何用,无非是提醒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罢了。”   她说着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为难地缓缓道:“玉妍有一桩未了的心愿,每一想起便夜不能寐,张大哥若能帮玉妍实现这桩心愿,玉妍也就再也没什么遗憾了,从今往后玉妍跟张大哥举案齐眉,和和□□的过日子。”   张护卫略迟疑了一下,看着裴玉妍道:“若是我能做到的,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你也知道,我只是安王府的一名小小护卫,就怕有些事我有心无力。”   玉妍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轻声道:“无妨,玉妍知道张大哥待我极好,是玉妍唐突了,不该为难张大哥的。”   张护卫被她的笑容晃了神,怔怔地失神片刻,忽炸着胆子亲她一口,红着脸道:“咱俩就要成一家人了,还说这些生分的话做什么,只要你高兴,要我怎么做都行。”   玉莹一大早便带着小哥俩和廖嬷嬷等人坐马车去永安侯府。   裴贇早在门口候着了,一见玉莹母子,便笑呵呵地将小哥俩抱在怀里,边逗弄孩子们边往府内走。   到了上房,谢晗芳笑靥如花,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迎出来。   玉莹忙道:“嫂子是双身子的人,这般客气做什么。”   谢晗芳笑道:“这些日子你总也不来,我日盼夜盼,好不容易你带着小外甥们来了,我还不倒履相迎?”说着便就着裴贇的怀里去握小哥俩胖乎乎的小手。   裴贇含着笑意看了谢晗芳一眼,柔声道:“这里风大,莫立着了,先进屋吧。”   玉莹见裴贇对谢晗芳这般温柔体贴,忍不住甜甜一笑。   一群人说笑着进了屋。   裴贇看着奶妈们将小哥俩安置在炕上,又拿了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给小哥俩玩,回头对玉莹道:“宁王这段时间出京巡汛,你若在家无事,不如带着宸哥儿寰哥儿回来住些日子,也好陪陪你嫂子,我成日里不在家,你嫂子一个人在家也怪闷的。”   玉莹当着谢晗芳的面,不好跟裴贇提安王的事,只得拿话打岔道:“得了,知道哥哥你疼嫂子,我会多过来看望嫂子的。只是如今殿下不在京中,若我再回了娘家,诺大一个王府连个示下的主子都没有,让人看着不像。还是等过些日子殿下回了京,我再带着宸儿寰儿回来住几日吧。”   裴贇闻言似乎想起什么,屏退屋中下人,对玉莹道:“前两日你给流民施粥送药,为圣上所嘉许,本来是义举一桩,但朝中似乎有人在以此做文章,意图弹劾宁王防汛不力,导致流民无家可归,你们须得提前做好应对。”   玉莹冷笑道:“那些流民分明在殿下未出京防汛前便已流离失所,自殿下防汛后,城外再也没有新的流民涌至,这说明殿下防汛得力,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岂能听信这些无中生有的诬蔑。”   裴贇叹了口气道:“自太子倒台后,朝中虽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没少生波澜。前几日有大臣提议重新立储,皇上未置可否。如今几位皇子中,以平王最善拉拢人心,年纪最长,生母又位居四妃之位,朝中有不少大臣明里暗里为他造势。但从皇上以往的态度来看,十有□□是属意宁王。”   又道:“按理说,做臣子的不该这样揣测圣意,更不应该妄议储位,但自你嫁给宁王,咱们兄妹俩还有永安侯府,就跟宁王的兴衰荣辱绑到了一起,怎么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谢晗芳见裴贇眉头皱起,知道他的隐忧,忙温言道:“这些事想必妹妹和宁王殿下心里头都有数,侯爷莫要太过担忧。”   玉莹故作轻松道:“就是,咱们既已上了贼船,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了。既退无可退,何不全力以赴打赢这场仗?”   裴贇点头道:“你放心,哥哥自当帮着你们尽心筹谋。我也知道宁王素来行事果决,又善谋划,只是。。。”   沉吟一会,笑了笑道:“瞧我,好不容易妹妹归宁一趟,尽说这些朝堂之事做什么。我命厨房备了一桌菜肴,都是妹妹素日爱吃的菜,还有你未出嫁前埋在地窖里的梨花白,一会都叫他们拿上来,咱们好好聚一聚,说说话。”   玉莹忙笑着要说话,裴安在外求见。   待进来后,裴安含着笑意道:“定国公府来人到各府报喜,说是定国公世子爷跟鸿胪寺卿秦大人的闺女订了亲,给各府送喜果来了。”   三人皆是一怔。   谢晗芳不知道虞文彦跟玉莹的那段过往,当下不无惊讶地笑道:“头一回见订亲到各府报喜送喜果的,难道是定国公对这未来的儿媳颇为满意,怕被人抢了,所以才要这样四处宣扬宣扬?”   裴贇先是诧异,之后深深地看一眼玉莹,默然不语。   玉莹倒不是奇怪虞文彦订亲,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是差点成为宁王侧妃的秦沅沅,暗想这世上竟真会有这么巧的事。   当下两人各怀心事地静默了一会,找寻话题揭过不提。   安王府,内书房   安王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这时门吱呀一声,似是有人要进来,安王抓过一只酒杯摔到门前,低喝道:“滚!”   安王妃被酒盅溅湿了裙角,静静地立在门前看了安王一会,用托盘端着两个精致小菜缓缓走进来。   安王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安王妃,只怔了一下,复又端起酒杯饮酒。   安王妃将那两碟菜放到桌上,轻声道:“妾身命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菜,殿下不妨吃些垫垫肚子,莫要一味的空腹喝酒。”   安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淡淡道:“有劳王妃了。”   安王妃在安王对面坐了,沉吟片刻,拿起一只杯子斟满,看向安王柔声道:“妾身陪殿下喝几盅吧。”   安王极力抑制语气中的不耐,沉声道:“你素来不会饮酒,莫要逞强,自去用膳吧。”   安王妃静默了一会,淡淡地笑了笑,柔声道:“妾身自嫁给殿下以来,从未见殿下这般心烦意乱过,殿下若有难解之事,不妨告知妾身,妾身或可与殿下开解一二。”   安王不耐道:“我被人污蔑与宫女有染,又被父皇申饬和禁足,焉能不心烦意乱。你莫在此处聒噪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安王妃目光沉沉地看着安王,语气淡然道:“说起来,这两年每回进宫,十回里头八回殿下会心神恍惚,像这样心烦意乱的情形也不是头一回了。”   安王面色一变,喝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王妃冷笑道:“妾身是殿下的枕边人,殿下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就算瞒得过其他人,又怎能瞒得了妾身。”   安王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一把推开面前的酒菜,欺身捏住安王妃的下巴,咬牙低声道:“本王的事你少管!”一甩袖子,起身便往外走。   安王妃听到背后传来震天的摔门声,身形纹丝未动,痴坐良久,木然的脸上无声无息滑落两行清泪。   第二日一早,安王妃带着仆从归宁,车行至一条寂静的巷子时,有一名护卫在外禀报:“禀王妃,一名女子执了殿下的贴身玉佩,说有要事要求见王妃。”   说着便将一枚环形美玉呈上。   安王妃的贴身嬷嬷接过一看,抬头对安王妃道:“确是殿下的贴身玉佩。”   安王妃接至手中,细细摩挲一番,扬声对外面的护卫说道:“她还说了什么?”   那浓眉大眼的护卫恭声道:“那女子说她知道殿下和王妃的心病,若王妃见她一面,她可帮王妃排忧解难。”   安王妃一怔,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扶着嬷嬷的手下了车,问那护卫:“她在哪?”   护卫引着安王妃前行几步,就见巷口梧桐树后转出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过分寻常的脸。   见安王妃过来,她上前行了一礼,缓缓扯下脸上的易容面具,抬头看着安王妃道:“见过王妃。”   安王妃凝神一看,一时间惊疑不定,低呼道:“是你?!” 。。 ☆、第 87 章   洛阳水文站   宁王立于左水测梁处俯瞰滔滔河水,不断有奔涌的河水击打河岸,转眼间就溅湿了他的衣杉下摆。   身后官员中最靠前的一位是洛阳知府殷恪,他精瘦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微微探身对宁王道:“左水梁的水位已下来了,若近期无连绵暴雨,应该是无虞了。”   宁王恩了一声,思忖了一会,道:“好生安置河域附近的百姓,朝廷拨放的赈灾银已到你洛阳府,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以防滋乱。”   殷恪忙正色应了,又道:“前些日子已发放第一批衣裳米粮,临时住所也已搭建妥当,待过些日子汛期结束,便可慢慢撤了。”   宁王道:“不急,今年汛期恐会延长,且先备着吧,以防万一。”   殷恪应了是。   宁王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往岸上走,边走边道:“时辰不早了,今日还得赶至开封,你此处既已妥当,我等便不再多做逗留了。”   殷恪忙殷勤道:“下官不敢耽误殿下巡汛,这便恭送殿下及诸位大人。”   宁王笑着点点头,一撩衣摆上了路旁的马车,一众官员沿着驿道往开封府而去。   堪堪行至半路,到得一处青山笼翠的山坳处,忽悄无声息地从四周树林中飞掠出几十名刺客,剑鸣铮铮,寒光闪烁,直往马车刺去。   随从中身着常服的护卫见瞬间生变,忙拔剑出鞘,提气呼喝着上前应战。   户、工等部官员俱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见此情景,都吓得瑟瑟发抖,有那胆子格外小的,竟然身子一软从马上滚落下来,好不狼狈。   但那些刺客并未分散精力对付一旁的官员,而是目标明确,直指车中的宁王。   这次随行出巡的护卫虽不算多,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出手狠厉,训练有素,因此即便刺客人数众多,依然久攻不下。   双方激战半晌,护卫头领百忙中看了看天色,忽对其中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向身前刺客提剑一刺,随后卖了个破绽,转身便走。   那刺客不疑有他,眼见得马车前露出一大片破绽,心中一喜,也顾不得那名遁走的护卫了,忙运起十成真气刺入车帘中。   等他发觉不对,身后护卫已经掠至他身后,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刺客倒地前犹不甘心,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扯下车帘,当他视线触及车内景象时,瞳孔猛地收缩,只见车内空空如也,哪有宁王的影子。   洛阳知府内院   殷恪匆匆将厢房门掩上,回身急色地抱着妆台前一位年约十五六,杏眼桃腮的美人道:“小美人,可把爷憋死了,这回好了,爷可以好好疼你了。”   那美人半推半就地任他抱着亲吻,有些迟疑地问:“宁王殿下刚走没多久,老爷不去河道上视察汛情,反而青天白日地跑回内院作乐,万一那些官员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殷恪心中冷笑一声,只怕是回不来了。   手上动作不停,仍啄着美人的嘴含含糊糊道:“莫罗嗦了,快把衣服脱了,好生伺候爷。”   两人滚到床上,床幔随即被放下。   正欲罢不能时,厢房门被猛地踢开,帐中两人俱吓了一跳,殷恪怒向胆边生,一把掀开床幔。   正欲破口大骂,一望之下,却惊惶得说不出一个字。   只见门外无声无息涌入两队官兵,当中一人身着翡色长衫,丰神俊朗,面如秋水,负着手大步进来。   看到屋中情景,男人点漆般的眸子露出一丝讥讽,挑眉笑道:“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有扰殷大人的好事了。”   殷恪忙从床上滚下,扑通一声跪到宁王脚下,牙齿上下打颤,面上已没有一丝人色。   宁王垂眸看着殷恪,冷笑一声,对身后官兵一摆手,道:“抬进来——”   官兵应了,从门外抬进一个大樟木箱子,稳稳当当放到房间正中,打开箱盖一看,竟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一箱白银。   宁王施施然走至箱前,弯腰拾起其中一枚在手中把玩,当看到银钿底部烙刻的“天宝赈灾”四个字时,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回身看向殷恪道:“看来殷大人还没来得及将这批赈灾官银熔成私银,这可如何是好,本王就算有心放你一马,这些官银只怕也不答应了。”   殷恪闻言,似乎又燃起一线希望,忙扑通磕了一个头,眼睛直直盯着宁王腰间的蛟龙玉佩,艰难道:“还请宁王殿下高抬贵手,下官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只求殿下能给下官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宁王将银子丢回箱中,嗤笑道:“这么快就要改投新主了?可惜本王对你这种朝秦暮楚的狗奴才没兴趣。而且若是你的主子知道你转眼就将他卖了,不知道他心中会作何想?”   殷恪知道大势已去,瞬间面如死灰。   宁王敛了笑意,冷声道:“好一个贪腐灾银,谋害皇子,玩忽职守,结党营私的朝廷重臣!殷恪,你自己说,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殷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宁王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扬声道:“将他拿下!”   众护卫应声上前,殷恪身子一歪,瘫软成一滩泥。   城外流民聚集处显然已成为京中大臣女眷展示贤德的一个舞台,每日天不亮便有一众戴着帏帽的女眷,在自家府上的粥棚亲切温和地给灾民施粥。   灾民们俨然已形成秩序,不用官兵驱赶,便会井然有序地在各家粥棚前排队。   但明显各府门前队形长短不一,那种排长龙的,锅里自然是粥稠米多,原料扎实的米粥,而那种门前稀稀拉拉的,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清汤寡水,没什么诚意的米汤。   而一旦门前冷清,那处粥棚的女眷便知道自家府上熬的粥稀了,颜面无光之余,不得不卯足了劲多加米粮,想尽办法扳回颜面,于是这粥便越熬越稠。   这番情景,真真是应了那句“盛世无饥馁”。太平盛世下,哪怕是遭了天灾,灾民们还可以挑肥拣瘦,舍短取长,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一众粥棚中,只有宁王府的女眷从未出现过。玉莹只派了刘泉手下最得力的刘禄每日前来主持大局。   相对于施粥,玉莹显然更关注流民的防疫状况,要知道天灾和人疫向来相生相随,虽然目前汛情并未蔓延,流民数量也未增长,但数千流民每日盘桓于一处,日积月累,难保不妥。所以玉莹每每叮嘱刘禄,务必要将防疫汤打理好了,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日玉莹一大早约了王姨妈和覃氏,三人一起去惜妍斋添置胭脂水粉。   因今年雨水多,阳光少,许多制香的鲜花都不如往年开的繁茂,连带着脂粉铺子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三人到得惜妍斋,到楼上雅间坐了,老板娘亲自托了各类香露脂粉上楼,供三人慢慢挑选。   王姨妈选了桂花头油和胭脂,覃氏素来清淡朴实,只选了一瓶桂花香露,玉莹则挑了好几瓶蔷薇水,命店家送到宁王府。   三人看完东西,坐下来略事休息,刚接过老板娘亲奉上来的茶盅,王姨妈就打开了话匣:   “前些日子定国公给嫡子定亲,本来是喜事一桩,要知道那虞公子是众所周知的文武双全,只是不知为何,都二十出头了还未定亲。那日他们定国公送喜果,我听说定的是秦姑娘,我还想这两人真真是般配,虽两家门第上悬殊了些些,但秦大人官声好,秦姑娘又素有才名,两人真是打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姻缘,谁知,你们猜怎么着?”   覃氏和玉莹都不好对这类八卦表现得太过热情,当下只微微笑着做聆听状。   王姨妈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热情响应,略有些失望,旋即又压低嗓音道:“谁知没过几日,虞公子竟在御前请旨,要上雁门关做守将,定国公阻止不及,皇上金口一开,竟给准了。你们说这是唱的哪出,这虞公子一去三年,待卸任回来,这门亲事可还做得准?”   覃氏听到此处,轻声道:“既已交换庚帖,自是不能有变了,那秦姑娘年岁小,倒也等得起,只是这虞公子的举动却让人猜不透,好端端的京城不待,竟跑去那等苦寒之地受罪。”   王姨妈接话道:“可不就是!任谁听到这事都会心里头犯嘀咕,我当时就想,难不成是虞公子不愿意这桩婚事?”   覃氏摇头道:“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虞公子想必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会做出这等忤逆之举。再说他若见过或听说过秦姑娘,就更没有不愿意这门亲事的道理了。怕是我们想岔了,兴许虞公子只是为了历练一番,才想着去塞外做守将。”   两人又议论一番,回头见玉莹一言不发,只凝眉思索,都有些讶异,转念一想玉莹素来不喜议论是非,又年轻,怕是不好接话,当下两人也未作深想。   三人又坐了一会,出了惜妍斋,玉莹见天色尚早,心中一动,与王姨妈和覃氏道了别,命护卫驱车到城外流民聚集处而去。   待到了施粥处,玉莹命护卫将马车停至僻静处,戴上帏帽掀开窗帘往外看,就见两列一望无际的粥棚,每处粥棚前都支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正给流民们发放午膳。   玉莹用目光找寻到自家的施药棚,见里面有两名大夫坐诊,刘禄正有条不紊的指挥宁王府的仆从发放防疫汤。玉莹细心观察了一会,颇感满意。   这时忽有护卫在外禀报:“禀王妃,平王妃遣人来问是不是王妃在马车上,说有意过来跟王妃说句话。”   玉莹一愣,没想到自己藏的这么隐蔽也能让她发现,暗想平王妃这是何等犀利的眼神。   玉莹忙应了。   过不一会,果见一众护卫丫鬟簇拥着一名戴帏帽的女子前来,正是平王妃。   平王妃一上车便笑着对玉莹说:“说起来,七弟妹是第一个施粥的,我本以为会在此处看到你,谁知你竟一次未来过。”   玉莹笑道:“玉莹惫懒,平日里不爱出门,不过是依照殿下吩咐开棚施粥罢了,比不得嫂子大方能干。”   平王妃目光闪了闪,温声道:“弟妹谦虚了,连父皇都亲口夸赞你兰心蕙质,堪为内帏妇人表率。有这般德容兼备的弟妹,嫂子好生惭愧,须得跟弟妹好生学着才是,嫂子但凡能学到一成半成,也便不会如此愚笨了。”   玉莹不愿再跟她打机锋,抿嘴一笑道:“嫂子要这么说,玉莹可就无地自容了。”   又道:“好嫂子,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府中还有事,就不在此处叨扰嫂子行善了,容玉莹先行告退。”   两人又周旋几句,玉莹便放下车帘,启程往城内走。   马车行到一半,到得一处宽阔的街道。毫无预兆的,马忽然发了疯似的狂奔乱踏起来,车夫大惊失色,忙用尽全力制止奔马。   骤然生变,不等宁王府的护卫们做出反应,马车便闪电般的往左近的一处白墙撞去,只听轰然一声,车夫被狠狠甩出,马车也顿时四分五裂。   目睹此幕的行人们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显见得车上的女眷定然性命不保了。   远处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只略一停留,便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街口。   玉莹坐在轿上,一边用帕子拭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想:幸亏这段时间出门多留了个心眼,每次出门会半路换乘轿子,否则此时焉有命在。   又在脑海中过滤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选,到底是谁跟自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竟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   正恨恨的想着,轿子忽然无声无息停了下来,玉莹寒毛一竖,不会吧,还来。   不等玉莹决定好是暴起戳瞎来人的双目,还是飞起一脚直攻对方的下盘,轿帘掀开了。   玉莹望向来人,旋即怔住,未及露出灿烂的笑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小家伙,我回来了。”   玉莹呜咽一声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刹那间松弛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回去的路上玉莹问宁王:“你怎么找到我的?”   宁王搂紧了玉莹耳鬓厮磨,边细细密密地吻她边柔声道:“我一回京就回府找你,谁知你却不在府中,刘泉告诉我你近些日子出门会半路换乘小轿,我不放心你,就循着你回府的路前来寻你了。”   玉莹眼圈一红,将刚才的一幕一五一十告诉了宁王:“车夫十有八九是被人收买了,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我先前疑心是四嫂,后来一想,就算除掉我,对四哥争储也起不到什么助力,她素来谨小慎微,不象是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人。”   宁王果然面色瞬间变得铁青,玉莹忙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先别急着生气。”   斟酌了一会,将别后诸事,诸如开粥棚,入宫受赏,被安王纠缠,设局脱身,一桩桩一件件巨细靡遗告知了宁王。   “那日刘禄抓住一个假扮流民的细作,那人混在流民中,意图往防疫汤中投药,被刘禄抓后便咬毒自尽了。后来我请人察验那包药粉,倒不是毒药,只是寻常致泻的泻药。”   “这背后之人想得倒是周全,若是投毒,栽赃的痕迹太过明显,任谁都猜得到是有人陷害咱们。但若只是让流民身子不适、拉拉肚子,此事就真的说不清了,一则会让防疫汤饱受诟病,二来流民们也会因为惧怕而不敢再服用。”   “而一旦停用防疫汤,不用多久,流民中便会人有罹患疾病,并会迅速蔓延,到时候疫病暴发,引得父皇迁怒于殿下,即便殿下防汛得力,只怕也难逃问责了。这背后之人一环套一环,祸水东引,想得倒是深远。”   宁王心情复杂地听完,一直未出声,半晌,方抚了抚玉莹头顶的秀发,低声道:“莹莹,我在想,也许我当初根本不应该费尽心思把你娶回来。自你嫁给我后,我几乎没给过你几天安生日子,连累得你几经生死不说,如今又让你卷入这些阴谋权术中,成日里劳心费神。倘若当初——”   玉莹忙伸手轻捂住他,佯怒道:“说什么当初不当初的傻话。你我既成了夫妻,焉有不同舟共济的道理。我们这几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早就已经同心同体了,如今你又说这样生分的话做什么,没得让人寒心。”   宁王默然半晌,哑声道:“傻丫头。”   玉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回来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真好。   两人回了宁王府,宁王送玉莹回了上房,又回外院查究玉莹惊马之事。   到晚间宁王回来,玉莹对白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宁王也因亲眼看到那辆马车的残骸,真真切切体会到当时情景有多凶险,倘若不是玉莹中途换轿,他回京后见到的恐怕就是妻子的尸体了。   玉莹见宁王面色阴沉,知道事情可能还未查到什么头绪,怕他一直郁郁不乐,便想着先用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道:“殿下离京这两月,宸儿寰儿越发出息了,前几日都能不用人扶着自己走两步了。”   宁王果然面色稍霁,笑了笑道:“今日回府还未来得及去见他们。小家伙们两月没见到父亲,不知可还认得我。”   玉莹略有些醋意,噘着小嘴道:“怎会不认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最喜欢你了,哪回见到你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只要父亲抱,任谁都不要了。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日夜陪伴他们的人是我,他们怎么能这么偏心?”   宁王面露得色,笑道:“这就叫血浓于水,他们身上流着我的血,又知道我疼他们,不跟我亲跟谁亲?”   玉莹撇嘴,明明只贡献了两颗精子而已,连块尿布都未给他们换过。   抬眼见宁王一副“不服你来咬我啊”的欠扁表情,牙根一阵发痒,抓过他的一只手阿呜一口咬下去,“太招人恨了你!”   宁王顺势将人捞到怀里,笑眯眯地边剥她的衣裳边道:“好个心急的小娘子,这就咬上了,等不及要让为夫疼你了么。”   玉莹斜睨他,似笑非笑道:“谁心急谁知道。”   宁王动作一顿,轻咬她的樱唇一口,也不着恼,继续在她雪白的娇躯上四处吮吻,过了一会,手探到她的腿间,轻轻抚弄着问玉莹:“还说不心急?”   玉莹推开他,将腿并拢滚到床内笑道:“那我不心急了,既然殿下不心急,咱们谁也别招惹谁,老老实实睡觉吧。”   宁王哪肯罢手,一把将人捞回怀里,哑声笑道:“我娘子还没舒服呢,为夫怎敢歇息,少不得把这些日子落下的给娘子补回来。”   一番云雨后,宁王抱着玉莹去净房沐浴,将玉莹抱坐在怀里,意犹未尽地上下揉捏。   热气蒸腾,水珠顺着玉莹犹带着红晕的雪肤汩汩滑落,再加上胸前丰盈,盈盈纤腰,修长玉腿,此番美景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宁王忍不住盯着玉莹的身子发起怔来。   玉莹笑着掬起一捧水泼到他脸上,娇笑道:“傻子——”   宁王回过神来,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低笑道:“竟敢偷袭我,看来刚才还没罚够你。”一把扣住她的后脑欲吻住她。   两人直折腾了大半夜,方意犹未尽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玉莹伺候宁王出门,又打着呵欠去花厅听管事们回事。   因宸哥儿寰哥儿周岁生辰日近,管事们近段时间便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生辰筵席上。   抓周是小儿周岁宴上的重头戏,多多少少有些预卜小儿前途的意思,因此无论皇室还是民间,都对抓周极为重视。   宁王府自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宫里头皇上和太后早早就赏赐了了一众抓周物品,只等着宸哥儿寰哥儿生辰那日,在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面前大显神威。   玉莹看着长长的宾客名单,脑海中细细盘算着席面,酒水,戏班子,迎来送往等一众细节,与几位管事商议了又商议,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待敲定几处前些日子悬而未决的细节后,已堪堪到了晌午。   刚回正房换完衣服,宁王回来了。   玉莹忙迎上去笑道:“怎么这会回来了,可用过膳了?”   宁王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巾帕净了手面,笑道:“一早便进了宫,好不容易跟父皇禀完事,哪有功夫吃饭,这会早饿了,快叫她们传膳。”   玉莹忙扬声唤人进来,吩咐厨房多加几个宁王爱吃的菜。   云梅听了,张罗着端些点心上来,都知道宁王不吃甜食,无非应个景,怕主子怪罪自己不上心罢了。   宁王换了常服,果然看都不看那碟点心,只笑眯眯地命人将宸哥儿寰哥儿抱过来。谁知哥俩两月不见父亲,骤然见一个大男人出现在上房,都有些犯怵。好不容易不那么拘谨了,又对那碟点心比对父亲的兴趣更大,对宁王的逗弄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往那碟点心上扑。   宁王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拿着点心喂他们吃了,又半蹲着身子扶着哥俩学步。   转眼间哥俩就跟父亲熟络起来了,大方地给予父亲拥抱之余,又笑呵呵地将鼻涕口水糊了宁王一身,可怜宁王刚换的月白色常服,转眼间便被揉弄得既脏且皱。   待午膳摆好,宁王抱着哥俩在身旁坐了,伸出手臂环住他们,防止他们往后跌倒,又亲自舀了汤喂他们。   两位奶妈哪见过这个架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想起哥俩以往的劣迹,欲劝又不敢劝,只得一脸紧张地环伺在后,随时防备哥俩将桌上的饭菜呼拉到地上。   玉莹乐得清闲,慢吞吞地吃着饭喝着汤,好整以暇地等着宁王被耍。   宸哥儿寰哥儿果然不负众望,只老实了不一会,就蹬着宁王的腿欲上桌,宁王连哄带拽,却哪拦得住,转眼间就掉了筷子摔了碗,连带着胸前衣襟被汤泼湿了一大片,滴滴答答往下淌。宁王何曾这般狼狈过,打又舍不得,训又听不懂,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莹见火候差不多了,忍笑命奶妈们将哥俩抱下去,对宁王露出一副“谁叫你轻敌,这回见识到你儿子们的杀伤力了吧”的表情,宁王不甘示弱瞪回来,“我儿子折腾我,我心甘情愿,你有意见?”   玉莹挑挑秀眉,气势稍弱,“我哪敢有意见,您自个的儿子,不折腾你折腾谁,可劲折腾才好呢。”   两人寂静无声又暗潮汹涌地用眼神交流完毕,宁王重新换了衣服,拽着玉莹到榻上坐下,道:“父皇今日问我宸哥儿寰哥儿的周岁宴,听他老人家的意思,要大肆操办一番,我近些日子事忙,不得空闲,少不得要让你操心受累了。”   玉莹笑道:“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好端端的又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想起什么,打趣道:“该不是出京一趟做了什么坏事,怕我发现,想着提前献殷勤罢。”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道:“谁不知道我惧内?便是想做坏事,也没人敢凑上来。”   玉莹听得此话不知怎的,想起静怡郡主来,她嫁给太子不到一月,便赶上太子发动兵变,太子事败后,除太子妃被一同圈禁外,其余侧妃姬妾均被赐死。   皇上对静怡郡主网开一面,准许长公主带着静怡回了驸马府,只是日后再要嫁人,怕是不能了。   宁王见玉莹发怔,只当她想起了昨日惊马之事,将她搂到怀里抱紧了,柔声道:“昨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不会让你白受惊吓,不出十日,定能给你一个交代。”   玉莹抬眼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对视片刻,夫妻两人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转眼到了宸哥儿寰哥儿周岁生辰日,玉莹天不亮就忙活开了,幸得之前准备充分,又有一众能干忠仆把关,到正日里头倒也有条不紊,百忙之中未出什么岔子。   裴贇两口子一大早就过来帮忙。裴贇在前院帮着宁王迎来送往,谢晗芳则挺着肚子到内院帮玉莹招待女眷。   玉莹哪敢让谢晗芳动真格的,肚子里怀着哥哥的头一个嫡子呢,好说歹说劝谢晗芳到厢房躺着去了,打趣说嫂子您一切安好,就是帮妹妹我的大忙了。   王姨妈一家人来的齐全,除了去了福州的王静之,上至义承伯王熹泰,下至长孙得哥儿,一个不落都到齐了。   玉莹冷不丁看到久未露面,一脸傲娇的福宁郡主,愣了好半天才从久远的记忆中将此女挖出来,不过她似乎依然跟王姨妈不对付,两人分别由两堆丫鬟婆子簇拥着,眼神中刀锋交错,不像婆媳,倒像打擂台的东西宫太后。   玉莹看着傻横傻横的福宁郡主,不禁深深地怀疑皇上到底是不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好好的一个姑娘给宠得简直都不成人形了。   反观覃氏,父亲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覃阁老,家里兄弟几个都出朝入仕,娘家可谓底气十足。可覃氏什么时候在王姨妈跟前摆过首辅之女的谱?哪回看到她不是一副温柔贴心,孝顺本分的作派?人前人后让人拿不出半点错来,一提到覃氏,人人都羡慕王姨妈得了一个好媳妇,佩服覃相教出一个好闺女。   玉莹看着天壤之别的妯娌俩,暗自叹气,两人就好比一只光会张牙舞爪的小黑猫,和一只已经幻化人形的九天玄狐,道行差了何止一个光年。   打点好王姨妈一家人,平王妃和安王妃前后脚到了。平王妃笑得暖意融融,亲和力十足,宛如英国玫瑰戴安娜。安王妃一如既往的言语不多,笑容浅淡,倒是对宸哥儿寰哥儿表现出了浓厚的关怀,直问小寿星怎么还未出现。   其后又有一众王公大臣的家属,勋贵侯门的贵妇到场,个个衣饰华贵,争奇斗妍。   玉莹一一安置妥帖,吩咐下人们按照早定好的席位引着众人入座。   正忙乱着,皇上的圣旨到了,圣旨里说朕的爱孙们满周岁,朕今天特别开心,除了赏赐朕的爱孙文房四宝及刻了朕亲笔提的“佑宸”,“佑寰”两枚玉章外,又特命大内总管丁一鸣亲自到场,全程观看小哥俩的抓周过程,回去后好巨细靡遗跟朕汇报。   宁王接了旨,命刘泉带了两个老成持重的内侍抱了宸哥儿寰哥儿出来。   小哥俩一入场,满堂哗然,众人纷纷围上前啧啧称奇。   要说哥俩长得并不太相似。老大更像宁王,五官俊挺,神采奕奕,笑意盎然。老二则更像玉莹,生得如明珠美玉,雪肤明眸,冷眼一看,还以为是女娃娃。   哥俩如首长视察阅兵一般对众男宾频频点头示意,纡尊降贵地用咿咿呀呀的儿语与众人进行亲切交谈,两人都对今天的应酬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尤其是老大,笑得那叫一个暖如春风,颠倒众生。   哥俩卖完萌,转脸一见到桌上金光闪闪的抓周物品,瞬间现了原形,也不顾及形象了,赤着眼睛就要往桌上扑。   宁王笑眯眯地接过宸哥儿放在左首桌上,裴贇将寰哥儿放在右手桌上。   众人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哥俩抓什么宝贝。   宸哥儿早在宁王怀中时就相中了那枚金光闪闪的金算盘,一被放到桌上,便目标明确地抓起算盘呜呜哇哇地啃起上面的算盘珠子来,啃至高兴时,还特大方地将沾满口水的算盘分享给立在一旁的父亲。   宁王嘴角微抽,心道算盘算哪门子事,好歹是嫡长子,就算不舞文弄墨,拉弓射箭,怎么着也不至于堕落到扒拉算盘呐,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哈哈哈哈!”刘大学士抚掌大笑,“好一个胸中元自有丘壑,盏里何妨对圣贤。小王爷不拘一格,纵横经纬,小小年纪便道破人生“得”“失”二字,如同藏得一把金算盘在心中,此后定会算无遗策,挥洒江山,世人难出其右啊!!!”   这个时候就看出文人的用处了,救场子的功夫那叫一个立竿见影,如春风化雨,瞬间就解冻了场上凝滞的氛围,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宁王也流露出异常宽慰的笑容。   没等他高兴多久,那边寰哥儿也抓了一件物事在手中,宁王定睛一看,不由眼前一阵发黑,只见寰哥儿示威似的举起手中的象牙扇,扇上好巧不巧画着一个大美人,寰哥儿似乎对这个美人异常满意,啃两口扇骨摸两下美人,抱在怀中咋咋摸摸个没完。   众人面色复杂地偷觑宁王一眼,心道,得,这不用说,绝对是宁王的嫡亲儿子。   宁王用能杀人的眼神看向刘泉,刘泉无辜地摸摸鼻子,心道谁能知道一堆画着山水花鸟的扇子中能混进了一把仕女扇?而且小王爷也太天赋异禀了,这扇子已经放在最外围最不显眼的地方了,他都能爬山涉水排除万难扑过去,这。。这实在是。。。   就连刘大学士都胡诌不下去了,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个屁来,总不能说“美人在怀江山在手,恭喜宁王殿下,得此早熟小儿,日后定能早早抱上孙子当上爷爷。”想来想去,沉默是金。   宁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寰哥儿,只觉得胸中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就连接下来的人生都跟着飘渺起来。   玉莹对抓周风波一无所知,眼看着就要开席了,正在花厅中主持金樽绮宴呢。   席至一半时,平王妃身边的丫鬟过来跟玉莹告罪,说平王妃身子不适,想借用厢房略事休息。   玉莹抬目一望,果见平王妃的位置空着,想了想,回身跟王姨妈等人托付几句,便跟着那丫鬟去上房探视平王妃。   进了上房院子,几间厢房都静悄悄的,桂馥和兰馨迎上前,说平王妃歇在西厢房,已请了张御医前来看视。   玉莹点点头,主仆几人进了西厢房。   平王妃神色恹恹地躺在窗前榻上,身旁两个丫鬟伺候着。   平王妃见玉莹进来,忙欲起身,玉莹迎上前止住她,柔声道:“嫂子不舒服,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只管躺着,一会让张御医过来给嫂子诊诊脉,待身子舒爽些了,再让四皇兄接嫂子回去。”   平王妃恹恹道:“给弟妹添麻烦了,我这老毛病说犯就犯,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总不见好。”   玉莹劝慰道:“嫂子莫太心急,这治病断根讲究个缘法,兴许换个大夫换个药方就对症了,再一个,嫂子这样的水晶心肝人,想必平日多思多虑了些,要知道万病皆由七情中来,若能放宽心,嫂子又这般年轻,说不定能不药而愈呢。”   说话间桂馥奉了茶上来,玉莹亲递给平王妃一盏,自己也接了,正欲抿一口润润嗓子,外面便传来小儿的嬉笑声。   玉莹粲然一笑,道:“是宸哥儿寰哥儿抓完周回来了。”   平王妃眼睛一亮,掀开腿上的薄毯,边下榻边对玉莹笑道:“许久不曾见过小侄子们了,实在想得慌,今儿难得有机会,得好好瞧瞧他们,看长高了还是长胖了,照小哥俩往常的模样来看,如今不定出落的多招人喜欢呢。”   玉莹忙道:“嫂子身子不适,院子里风大,怎好出去,我让奶妈们把他们抱进来便是。”   平王妃已经提裙往外走了,笑道:“不妨事,外头日头好,正好细瞧瞧侄子们。”   玉莹阻止不及,只得跟上。   待见到宸哥儿寰哥儿,平王妃果然异常欢喜,百般摩挲个没够,又从荷包中掏出早准备好的金锞子们给小哥俩玩。   直逗弄了一盏茶功夫,平王妃才道了乏回厢房休息,又拉了玉莹道:“再陪嫂子说几句体己话。”   玉莹虽惦记着外面的客人,但也不好明着拒绝,只得跟着平王妃进了屋。   两人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平王妃正欲说话,就听刘泉在外求见,玉莹看了平王妃一眼,让刘泉进来。   刘泉带了几名内侍进来,玉莹点点头,忽毫无预兆地指着平王妃身后的一个丫鬟道:“将这个贱婢拿下。”   刘泉等人应声上前,那婢女一边挣扎一边强辩道:“不知王妃因何事发落奴婢?”   平王妃也惊诧莫名,用错愕的目光看向玉莹。   玉莹看着刘泉等人将婢女捆住,冷笑一声,端起手中的茶盏对那婢女说道:“因何事发落你?你将这碗茶盅里的茶喝了,我就告诉你。”   那婢女脸色一白,垂眸盯着地面,咬唇默不作声。   刘泉忙上前检视她的口舌,防她咬毒自尽。   平王妃讶异到极点开口道:“弟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莹默了默,指着那婢女对平王妃说道:“嫂子,这婢女是你身边伺候的人吗?”   平王妃一怔,讶道:“她不是你们宁王府的下人吗?头先我身子不适时,她说奉了你的命令,前来引我到上房歇息。”   玉莹点点头,起身对平王妃深福了一礼道:“玉莹先给嫂子赔个不是,还请嫂子移驾去客房院子歇息,此处有要事须得玉莹即刻处置。”   平王妃面露了然之色,极度配合地起身道:“确没有总在上房叨扰的道理,一会七弟回来多有不便,嫂子这便回避。”   玉莹对兰馨使了个眼色,兰馨对平王妃告了罪,引了她们主仆往外走。   待屋中安静下来,玉莹看向低头默不作声的婢女,缓缓道:“先是在平王妃酒水中下药,引得她旧疾复发,再冒充宁王府的下人,假用我的吩咐将她引到上房,待我前来时,又让我误以为你是平王妃的贴身侍女。待我喝下这杯毒茶,你再趁乱逃走,日后若追究起来,只会让人怀疑平王妃,怎样也牵扯不到你主子身上。”   玉莹顿了顿,冷笑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既毒害了我,又嫁祸了平王妃,到最后你们主子好坐享渔翁之利。只可惜,你们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今日你跟你主子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昭然若揭,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婢女扯了扯嘴角,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裴玉莹,我倒想看看,你的运气会不会一直这么好下去。”声音异常嘶哑难听。   玉莹和刘泉皆是一怔,两人心头都涌上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刘泉盯着婢女细看了一会,忽上前一步,在她鬓边摸索着撕下一张易容面具。   玉莹骤然见到女子的面容,只惊讶片刻,便了然道:“是你?!”   裴玉妍冷笑道:“怎么,看到我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认不出了?”   玉莹厌恶地看着裴玉妍,忽觉得跟她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遂起身对刘泉道:“审完后签字画押,交给殿下处置。”   刘泉应了是。   裴玉妍听得此话,面色一变,心知若落到宁王手里,只怕会比死还要痛苦难受一万倍。   原本怨毒的表情瞬间换成一副可怜模样,一边流泪一边怯声对玉莹道:“玉莹姐姐,我知道我以往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给你赔不是,求姐姐看在玉妍是你嫡亲堂妹,如今又容貌损毁的份上,饶玉妍一命吧。姐姐也知道我们西府如今已家破人散,只剩下玉妍孤苦伶仃,玉妍什么也不争了,只求姐姐能放玉妍一马,姐姐的大恩大德,玉妍日后甘愿做牛做马以图回报。”   玉莹回头,冷笑道:“饶了你,好让你下次再来害我?” ☆、第 90 章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低微的交谈声,桂馥掀帘出去查看,过不一会,回屋禀告道:“永安侯夫人来寻主子,问主子怎么迟迟不露面,可是出了什么纰漏,需不需要帮忙。”   玉莹想了想,出门亲扶了谢晗芳进来。   谢晗芳看到屋中情景先是一愣,待看清屋中跪着的女子后,惊讶地低呼一声:“是你?!”   裴玉妍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玉莹今日身穿一件月白色透影纱宫装,腰间系着石榴红玫瑰比目宫绦,底下一条石榴红湘幅裙。最出彩的是头面,竟是一套极罕见的红珊瑚,殷红莹润,熠熠生辉。   这一身月白配大红,贵气又不落俗套,衬得玉莹如雪中的一株红梅,清艳绝伦,令人见之忘俗。   谢晗芳则上穿蜀锦做的鹅黄色褙子,底下一条浅兰色撒百蝶百褶裙,拇指大的一溜珍珠头面流光溢彩,手上戴着的祖母绿戒指碧绿莹莹,一身装扮贵不可言。   裴玉妍看着眼前仪态万千的贵妇,心头忽一阵茫然,当年三人一起参加赏梅宴,都是一般的容貌殊胜,怎么她们两人都飞上枝头了,偏自己沦落到这般不人不鬼的地步?   谢晗芳跟玉莹在上首一左一右的坐了,谢晗芳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早猜到了七八分,当下冷冷地看着裴玉妍道:“你竟然还敢害人?!”   裴玉妍不答,仍抽抽嗒嗒地哭着。   谢晗芳流露出极度厌憎的神情,冷声道:“最擅装娇卖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善良柔弱呢,若不是当初我亲眼目睹你推玉莹入火海,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你这种人,生得姣花似的,心却比豺狼都狠毒。”   裴玉妍一怔,当日之事她做得那般机密,原以为没人知晓,谁知道竟被谢晗芳给看见了。   忙扑通对玉莹磕了两个响头,流着泪道:“姐姐,当初是玉妍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事后玉妍也后悔不已,这些年来一直对姐姐心怀愧疚,姐姐,你就看在你当初安然无恙,如今玉妍又遭了报应的份上,饶了玉妍吧。”   玉莹对刘泉使了个眼色,刘泉会意,将裴玉妍结结实实捆好,带着几名内侍退至门外。   玉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裴玉妍,心里一阵起腻,厌倦地摆摆手道:“得了,现在屋中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收起你的眼泪吧,别再装了。”   裴玉妍猛地噎住。   玉莹慢悠悠地把玩了一会手中的帕子,缓缓道:“咱们就一桩桩从头说起罢。”   酝酿了一会,复又开口道:“当年东西两府分家,我父亲当着全族中人的面,将家产一分为二,自己只得四成,将剩下六成家产都分给了继母和幼弟。”   谢晗芳呛了一口茶,剧烈地咳嗽起来。玉莹叹了口气,帮着谢晗芳拍背送水递帕子,又问谢晗芳要不要稍事歇息。   谢晗芳边咳边对玉莹示意:你继续。   玉莹心定了定,回头看向裴玉妍继续道:“你祖母和父亲当年得了这笔庞大家产,绞尽脑汁细心经营,不到十年功夫,西府便一跃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钟鸣鼎食之家。我还记得刚入京时,在萃玉楼遇到你姐姐的情景,她出手好不阔绰,便是皇家女子亦多有不及。”   裴玉妍回忆起当日家中的富贵景象,心中剧痛,终于流下情真意切的眼泪。   玉莹默了默,又道:“后来你父亲入仕,平步青云做到了礼部侍郎,虽然没有爵位,但既有实权又有万贯家财,你们西府实算得万里挑一的好人家。你姐姐虽骄纵,但你素来才貌双馨,一家女百家求,只要有心,要嫁入侯门世家,觅一门好亲事实是唾手可得。” 有权、有钱、有貌,找个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偏削尖了脑袋往皇室中挤。   裴玉妍脸色灰白,似是悔不当初。   玉莹嗤笑一声,又道:“谁知你父亲贪心不足,听闻我父亲去世,竟趁我兄妹入京之时意图杀害我们兄妹,刺杀不成又百般暗害,甘愿受人驱使,成为淑妃手中的一枚棋子,其后更是卖女求荣,千方百计将你往皇子身边送,庆王不成便宁王,一再勾引,百般纠缠,终于得偿所愿。”   谢晗芳只知道玉莹受过裴玉妍的残害,不曾想裴贇也差点惨遭他们父女的毒手,忍不住对裴玉妍啐了一口,恨声道:“无耻!下贱!”   玉莹叹了口气,静静道:“明明可以体面风光的嫁人,偏使这些鬼蜮伎俩。又自作聪明,以为可以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间,算尽了机关,谁知最后却引火上身,惹来杀身之祸。说到底,还是你们贪心不足,咎由自取。”   该说裴晨父女是天真还是天真还是天真,不掂量清自己的份量就敢到淑妃和几位皇子面前耍花样,就凭他们那些人的九转玲珑心肠,玩死一百个裴晨父女都不够看的。   裴玉妍楚楚可怜地看向玉莹,哭道:“既然如今我们西府已经家破人亡,你们兄妹的大仇也已得报,姐姐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何不高抬贵手,放玉妍一条生路。”   玉莹冷笑:“当初你推我入火海时可想过放我一条生路?勾引我丈夫时可曾顾及过姐妹情分?与贼子里应外合残害我时可想过手下留情?”   裴玉妍还待开口,玉莹不耐地打断道:“我劝你省点力气吧,你心肝是什么颜色我早就知道了,你哭得再好看也没用。”   玉妍眼见的苦情路线行不通了,瞬间沉下脸,冷笑两声,看着玉莹道:“裴玉莹,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大善人,就算我恶毒,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自你嫁给宁王,你的手段哪一点比我差了?先是设局逼走颜侧妃,又以退为进让宁王遣走周侧妃,至于我,你更是恃宠将我生生逼至绝路。你的这份心计手段,又有几人能比得上?!如今整个宁王府你一人独大,你一定春风得意吧?我告诉你!你现如今有多风光,日后就会有多凄惨,宁王可以因美色宠爱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因美色宠爱别人,到那时你就可以尝尝万箭钻心的滋味了!”   死不悔改。玉莹懒得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掏出怀表看看时辰,起身道:“我得宠也好,失宠也罢,都由我自负盈亏,与你毫不相干。”   玉莹说着,极度厌憎地看裴玉妍最后一眼,道: “如今你我的恩恩怨怨也掰扯得差不多了,我没空再在这里听你废话,若还有什么想说的,留着跟刘泉说吧。”   裴玉妍仍垂死挣扎:“裴玉莹!你不觉得你跟我不愧是同宗姐妹吗?都是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心狠手辣!若你连自己的堂妹都不肯放过,你跟我这个毒妇又有什么区别?”   玉莹猛地抖了个机灵,得了吧,您可别抬举我了,就您这种典型的犯罪型人格,搁在美国,那绝对一连环杀人犯,压根不是一般人小打小闹的耍手段能比得上的。   玉莹想起那个妹妹为了制造葬礼见心上人,杀死自己姐姐的犯罪心理故事,显然裴玉妍就是这种天生的罪犯,她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异于常人,杀人害人的理由通常也很无聊,就像当初在赏梅宴上,她推自己入火海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宁王多看了自己几眼,没怎么注意她而已,啧啧啧,多么冷血,多么惊悚,多么让人脊背生凉。   此女若成功活到八十岁,手上不定会有多少条人命,照她的逻辑,挡道者一律杀无赦。   谢晗芳见玉莹表情惊悚,嘴角微抽,只当她被裴玉妍的话给刺激到了,忙上前扶了玉莹道:“莫听她胡说八道,此女三番四次残害你们兄妹,断不能留了。你若不忍,不如交给你们家宁王处置,切莫被她的花言巧语扰乱了心神。”   玉莹安抚性拍了拍谢晗芳的手,再不多看裴玉妍一眼,异常决绝地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待门掩上的那一刻,心情复杂地低喃了句:“后会无期。”   这边裴玉妍眼见的刘泉等人进来,心知大势已去,不知怎的,竟想起张护卫那张老实憨厚的脸,想起他赤忱挚热的目光,心中一酸,忽凄声喊道:“张大哥,我好悔啊!”   安王妃心神不安地在滴翠亭等消息,因精神高度紧张,一时竟未察觉玉莹已走到了身后。   待她转身时,玉莹早已经施施然在亭边坐栏上坐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玉莹见安王妃回头,露出一个异常明媚的笑容,粲然道:“五嫂不在花厅听戏,偏跑到这等僻静之处吹冷风,真是好生奇怪。”   安王妃惊疑不定地盯着玉莹看了半晌,强自镇定道:“花厅里人多,我觉得气闷,出来透透气。”   玉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盯着安王妃细看了一回,忽道:“嫂子是不是觉得奇怪,怎的派出去的人还不回来复命?怎的我还未毒发身亡?”   安王妃面色一白,强自镇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所有坏人被抓现形之后的开场白。   玉莹嗤笑:“五嫂,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裴玉妍投毒不成,被我们当场抓获,如今已经供认不讳了。”   安王妃一震,颓然地跌坐到春凳上,死死咬住下唇盯着玉莹,一言不发。   玉莹目光冷了下来,淡淡道:“加上之前惊马,五嫂这是第二回害我了。其中的缘故不用细想,无非是那些龌龊的心思。”   安王妃凄然一笑,沉默半晌,看着玉莹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她语气不复以往的淡然,而是沉重酸涩:“你丈夫心系其他女子,对方还是有悖人伦纲常的弟媳,你嫉恨心痛之余,忍心看他一步步深陷其中,一错再错吗?”   所以我就是应该被牺牲的那个?玉莹冷笑。   安王妃凝眸细细打量玉莹一番,又道:“像你这种女子,世人称为祸水,生来就是为了引诱男人,搅动苍生不安的。我不知道我丈夫对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若放任这股暗流滋长,我怕他迟早有一天会做出不智之举,弄得身败名裂,为世人所唾骂。”   玉莹简直要为安王妃鼓掌喝彩,谈判高手,诡辩专家!被抓住犯罪事实后不慌不乱,先是打太极拳规避重点,再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对方我杀你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有甲乙丙丁等招人恨的点,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杀你是为了替天行道。   玉莹越听越觉得胸中一股浊气上涌,未及多想,便狠狠一个巴掌扇上去。   安王妃满头珠翠登时飞出去一半,嘴巴依然保持开口说话的状态,眼珠子惊骇得差点没瞪出来。   玉莹盯着她白皙脸上慢慢浮现的淡红色掌印,扯了扯嘴角道:“这一巴掌是给你的!”   不等安王妃作出反应,又反手狠狠扇上另一边,喘了口气,冷声道:“这是给你那恬不知耻的丈夫的!”   安王妃被这两巴掌给扇蒙了,怔愣在原地化成了石雕。   玉莹解了气,跳开一步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击了击掌,周围迅速出现一队王府护卫,将安王妃给团团围住。   玉莹扇了扇汗,恢复往日的温柔娴静,浅浅含笑道:“今日丁公公张公公都在外院,你又人赃并获,我随时可以将你押到前院,将你的龌龊行径公诸于世。但我们殿下说留你还有些用处,我呢,素来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如今且给你指条明路,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晚上宁王从外院回来,见玉莹已卸了钗镮,正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发呆。   宁王走到玉莹身侧,轻轻在她额上弹了一指,低声道:“想什么呢。”   玉莹回过神来,将放在妆台上的一封用书信装着的物事递给宁王,看着宁王道:“她给咱们了。”   宁王接过打开看了看,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有了这东西,她断然不敢再害你了。”   低头见玉莹神情怏怏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知她为了白天之事心里不舒服,拉了她起来道:“莫坐着发呆了,累了一天了,早些歇了罢。”   玉莹郁郁地点点头,洗漱完歇下。   待宁王沐浴回来,见玉莹仍怔怔地盯着帐顶发呆,上床将她搂在怀里,酝酿了一会,低声道:“无嗔大师云游回来了,过两日我带你去金源寺斋戒,顺便散散心可好?”   玉莹偎在他怀里,默然半晌,无声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几处 ☆、第 91 章   似乎刚闭上眼就到了一处奇怪的处所,四周黑暗如墨,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幽冥路。玉莹惊疑不定地张望了一会,试探着唤道:“有人吗?”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玉莹定了定心神,迟疑地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环首四顾,暗忖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走了许久,玉莹觉得双腿越来越乏力,眼前的路却永远看不到尽头。正暗自惊心,身后忽传来一阵凄厉的啼哭声,似乎有女子在怨恨地低喃着什么,呜呜咽咽,让人毛骨悚然。   玉莹恐惧地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回头,迈开大步往前跑去。   身后的鬼魅却如影随形,越追越近,吹起阵阵阴风。   玉莹闻到身后传来的浓烈血腥味,全身寒毛竖起,忍住欲呕的冲动,拼尽全力狂奔起来。   不知沿路跑了多久,眼前景象骤然变幻,脚下忽出现一座悬崖,退无可退,玉莹只能生生收住脚步。   正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身后寒气突突逼至,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玉莹的肩膀,强拽着她转身,玉莹惊叫一声,就见裴玉妍浑身是血站在自己眼前。   她鲜红的眼睛满是怨毒,恨声道:“我输了,你赢了,看到我这副模样,你满意了?!”   玉莹几乎被骇得魂飞天外,紧紧闭上眼睛喃喃道:“你走!你走!别缠着我!”   裴玉妍怨气冲天地看着玉莹,须臾,似乎发现了什么,阴森道:“咦?我早该发现,原来你也是天地间的一缕幽魂。”   不等玉莹回答,又厉声道:“你早就死了多年了,为何还留在世上害人!”   再无顾忌,伸出枯槁惨白的手将玉莹一同拽下悬崖,拼死缠住她厉声喊道:“你根本不配进入六道轮回,陪着我一起堕入无间地狱吧!”   玉莹绝望地哭喊起来:“不——”   正万分凄惶,就听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喊道:“莹莹!莹莹!”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了起来,眼前鬼魅瞬间惊叫着消散,四周光亮起来。   玉莹大喘着睁开眼睛,慌乱地四处张望,身子仍颤栗个不停,紧抓住宁王的衣袖道:“有鬼!有鬼!”   宁王忙将玉莹抱得更紧一些,小心翼翼地轻声安抚道:“好莹莹,方才你魇住了,世上根本没有鬼,你看看我,我在你身边,什么都别怕。”   玉莹眼神不定,仍不敢往黑暗处张望,似乎梦中的鬼魅随时会出现在眼前。喘息片刻,渐渐感受到宁王怀中的暖意,心终于慢慢定了下来。   宁王怕惊吓到玉莹,一直小心翼翼地拍抚着她,这时感觉玉莹的身子不那么僵硬冰冷了,轻声道:“你身上全是汗,我叫她们送些热水来,给你擦擦身可好。”   玉莹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了,听得此话,点点头说:“好。”   桂馥在外间值夜,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玉莹的惊叫声惊醒,正惊疑不定,忽听到宁王要水,桂馥忙唤值夜婆子倒了热水,又准备了巾帕,轻手轻脚端进去。   桂馥进屋后,抬眼见霞影纱帐内影影绰绰,宁王似在低声安抚玉莹。   过不一会,帐帘一掀,宁王起身下床,他接过桂馥手中的巾帕,示意桂馥下去。   桂馥一眼瞥见玉莹面白如纸,情急之下终是没忍住,失声问道:“主子,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玉莹忙在帐内回道:“没事,你快去歇着,莫担心我。”   桂馥听玉莹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澈淡定,松口了气,轻声轻脚退了出去。   宁王帮玉莹擦好身,又看着她换了亵衣,两人重新歇下。   宁王仍将玉莹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可以替她驱散心中的恐惧。   玉莹听着宁王的低声劝慰,原本冰冷的身子重新暖了起来,心绪也渐渐平复,没过多久,又再次入睡。   第二日,宁王见玉莹神色如常,半点不见昨夜的惊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细细叮嘱一番,方才上朝去了。   玉莹眼见得朝阳升起,昨夜的黑暗鬼祟角落都被阳光冲散,心中忽然清明一片,暗笑自己没用,竟然被一个噩梦惊吓至斯,唾弃自己一顿后,打起精神到花厅主持中馈。   因天气渐热,宸哥儿寰哥儿剃了光头,又刚学会走路,每日里晃着两颗圆滚滚的脑袋,趔趔趄趄满院子走得欢,一群丫鬟婆子在后面追着,生怕哥俩一不小心摔个狗□□。   玉莹主持完中馈回来,见小哥俩在院子里疯够了,便命奶妈们将他们抱进来,母子三人坐在炕上,玉莹认认真真教哥俩说话。   “呐!你们已经会叫娘了,但是还不会叫爹,昨天你们也看见你们爹的脸色了,别怪娘没提醒你们,再不开口叫爹,后果是极其严重的,知道不?!”玉莹一边给哥俩发羊乳做的小点心,一边用tvb腔谆谆善诱。   宸哥儿寰哥儿极其敷衍地点点头,忙不迭地用胖胖手指头往嘴里塞羊乳球。这种羊乳球入口即化,营养丰富,最适合牙未长齐的小儿,玉莹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专给小哥俩磨牙。   “我说你俩别光顾着吃,娘说的话你们听见没有?”   哥俩置若罔闻,宸哥儿趁寰哥儿不注意,开始偷偷扒拉寰哥儿跟前那堆羊乳球。   寰哥儿立即敏锐地察觉了,也不跟宸哥儿硬碰硬,转而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玉莹,小嘴一撇做泫然欲泣状。   玉莹瞪圆眼睛看向笑嘻嘻的宸哥儿,伸出一指指着他道:“你!你给我老实点!”宸哥儿当场被抓了个现形,只得一脸无辜地将满手的羊乳球放下。   玉莹又看向寰哥儿:“还有你!少给我装可怜!昨天不是还趁我们不注意咬了你哥一口吗?越发出息了啊,你这个小腹黑!”寰哥儿顿时收住眼泪,埋头做深刻反省状。   玉莹哼哼冷笑两声,抱着手臂看向哥俩:“你们俩今天怎么也躲不过了,必须给我好好练习说话,否则的话,没收一切零食,剥夺你们放风的权利。。。不许撇嘴,寰哥儿,把眼泪给我咽肚里去!”   廖嬷嬷正好进来,听得此话,气笑道:“有这么跟自个孩子说话的娘吗?可怜见的,嬷嬷疼你们。”说着便一脸疼惜地上炕将哥俩搂到怀里。   小哥俩立即泪眼婆娑,呜呜哇哇比划着小手跟廖嬷嬷诉委屈。   玉莹没有漏看哥俩眼中流露出的得色,当即胸口一阵发闷,捂住眼睛嗡声道:“嬷嬷你就惯吧。”   廖嬷嬷又爱又怜地抱着哥俩摩挲个没够,慈爱地笑道:“咱宸哥儿寰哥儿多招人疼,整天笑呵呵的不说,吃饭像小牛似的,就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又看着玉莹道:“比姑娘小时候强多了。”   以一敌三,玉莹放弃抵抗,闭上嘴躺到靠枕上装死。   自打有了宸哥儿寰哥儿,玉莹在廖嬷嬷心中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什么事都得靠边站,玉莹早就已经认清现实了。   廖嬷嬷搓弄够了小哥俩,忽想起了什么,看着懒洋洋的玉莹道:“前儿刘总管将府里婢女的花名册拿过来,说云梅她们将满十八,按照往常的惯例,得放出去了。”   玉莹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想了想道:“云梅她们打在宫里就开始伺候殿下,不比我陪嫁过来的丫鬟,便是要放,也得问问殿下的意思,毕竟她们伺候殿下这么多年,情分不同寻常。明日我先探探刘泉的口风,若往常府里有先例便最好不过了。”   云梅素来做事利索、寡言少语,一不爬床二不搬弄是非,相当讨人喜欢,玉莹有心帮她找个好归宿。   廖嬷嬷点头道:“云梅也算难得的了,不比原先那个云杏,一双狐狸眼睛成日里围着殿下打转,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份的,幸亏殿下把她早早打发了,要不难保弄出什么妖蛾子。”   玉莹不语。高门大户的丫鬟跟男主子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还少么,真说起来,像云梅桂馥这种不屑或不敢爬床的还算丫鬟中的异类呢。   只是历来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都由宫里指派,云梅等人出府,势必会有新的宫女进府,各种各样的隐患颇多,只怕到时候,安静了没多久的宁王府又得再起波澜。   玉莹越想越头痛,决定任性一把,将这个问题丢给刘泉和廖嬷嬷,反正两人术业各有专攻,刘泉排查细作是好手,廖嬷嬷么,宛如一尊最尽忠职守的门神,能有效杜绝各类爬床事件。   正想着,忽眼前飞来一枚暗器,玉莹反应敏捷的躲开,就听啪的一声,一只巴掌大的小鞋子掉落到地上。   玉莹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瞪向重新混战在一起的两个小肉团,气沉丹田大吼起来:“宸哥儿!寰哥儿!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立即给我住手!!”   晚上宁王回来,玉莹对他说了云梅等人出府的事,请他的示下。   宁王想了想道:“云梅需得好生安置,明日令刘泉在账上支一千两银子,给她置办一些嫁妆。你再打听打听,若有那等良善的人家,男方人品贵重,不嫌弃云梅做过婢女,愿意求娶云梅做正头娘子的,你便帮她定下吧。”   又加了句:“最好有功名,日后也好擢升。”   得,要求还挺多。   玉莹表示理解,宁王虽是云梅的正经主子,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又身为皇子,断没有亲自出头为婢女找婆家的道理。再则,若男主子对身边的婢女表现得太过关心,难免婆家心里会生猜疑。宁王一向思虑周全,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玉莹想了想道:“那明日叫刘总管将云梅等人的身契拿去户部消了奴籍吧,脱了奴籍,也好体体面面地嫁人。”   宁王点头道:“这是自然。”   玉莹又道:“殿下身边这八个丫鬟若一并出府,宫里定会派新人过来,到时候新来的婢女初来乍到,只怕不能得心应手地伺候殿下,我看还是让云梅她们多留些日子,待教好新人规矩后再出府,也省得到时候出乱子。”   宁王淡淡道:“若只是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就怕来的全是些牛鬼蛇神,才真易出乱子呢。”   玉莹深以为然。 ☆、第 92 章   两人晚间歇下,谁知到半夜时,玉莹又再次做起噩梦。   这次的噩梦似乎比昨晚持续时间更长,宁王唤了许久才将玉莹从梦中唤醒。   到了后半夜玉莹发起烧来,胡话不断,整夜惊惶不安。   宁王心焦不已,连夜召张御医进府诊视,又亲自去金源寺请无嗔大师。   张御医到府后,先是给玉莹开了一副退热安神的方子,又给玉莹在几处穴位上施针,玉莹却始终昏睡不醒,高烧不退。   廖嬷嬷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宁王领了无嗔大师匆匆进来了。   宁王虽然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驱鬼也好,除祟也罢,只要能让玉莹不再梦魇,任何方法都荤素不忌。   无嗔大师据闻极年幼时便参禅证悟,能预知吉凶,善解谶语,是名副其实的得道高僧。只是平日里行踪飘忽不定,性喜云游四海,又颇为孤拐,从不轻易替人卜卦讲经,故而无嗔大师虽誉满天下,但京城里真正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廖嬷嬷等人久闻其大名,却从未有缘得见其人,原以为无嗔是一个慈眉善目,上了年纪的爷爷级人物,谁知见到本尊后,才惊觉他居然是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美大叔。   甫一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玉莹,无嗔原本清澈无波的眼神起了微澜,他眯着眼睛看了玉莹半晌,未发一言,将手中的念珠交由宁王置于玉莹枕畔,又遣散屋中除了宁王之外的其他诸人,盘腿坐在玉莹床前,闭着眼睛颂起经来。   折腾到天亮时,玉莹终于退了烧,人也渐渐清醒了,宁王大松了一口气。   无嗔见玉莹醒来,起身宣佛号一声,看着玉莹道:“王妃的业障皆由心魔而来,须知此身即彼身,后世即前世,见身无实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王妃既来俗世中走一遭,又何须苦苦执着于幻境。”   又唱诺道:“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玉莹心中一震,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那日后,玉莹再也没做过噩梦。无嗔走时将那串佛珠留下,嘱咐玉莹日夜悬于帐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摘除,又说玉莹数月后会有一劫,此佛珠可保佑玉莹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因这番话是无嗔私下跟玉莹说的,宁王并不知晓,玉莹也半信半疑,如果无嗔说的是大大小小的麻烦,那自己确实算得上数月一劫,但若指的更为凶险的其他事情,玉莹又委实不愿相信。   但无嗔既能一眼堪破自己的前世今生,想必并非凡人,他说的话只怕不由得自己不信。玉莹当下便从善如流,无嗔说挂四十九天便老老实实挂四十九天,说不得片刻离身,玉莹便日夜将那串佛珠带在身上。   八月中,谢晗芳临盆,生了个肥肥胖胖的小胖妞,母女平安。   玉莹喜得一大早便带了廖嬷嬷等人去永安侯府探视。   谢晗芳神情郁郁,裴贇倒是高兴得什么似的。   见玉莹等人进来,谢晗芳强打着精神笑着招呼,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裴贇则眉开眼笑地将女儿小心翼翼地呈给玉莹看,笑道:“没有一处不像我。”   玉莹细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襁褓中的糯米团子可爱,忙拿出早准备好的长命百岁金锁给侄女戴了,又坐到床前跟谢晗芳说话。   “莫要胡思乱想,你看看哥哥多高兴,他心里喜欢得紧呢。”   又道:“先开花再结果,你和哥哥这么年轻,日后不定生多少个孩子呢,早晚不得生出个儿子来。”这话玉莹真没说错,谢晗芳自打生了长女眉姐儿,之后便一胎又一胎连生了四个儿子,个个皮得不得了,到最后,两口子最宝贝的还是唯一的女儿眉姐儿,当然,此是后话了。   玉莹跟谢晗芳说完体己话,裴贇屏退屋中下人,神色端凝地对玉莹道:“妹妹近些日子可听宁王提过西北羯奴作乱一事?”   玉莹一怔,最近宁王确实比往日忙了许多,早出晚归不说,有几次甚至过了子时才回,原来是西北战事告急?   玉莹摇头道:“近些日子殿下甚忙,纵回府也与我说不上几句话,未曾提起过。”   裴贇点点头,道:“自从隆樊大汗去年将羯奴几个部落统一至麾下后,兵力渐强,屡生滋扰。前些日子平西侯麾下的将士百里加急送报,称隆樊纠集了近十万兵马,不日即将进犯我朝边境,请皇上派大军前往西北增援。”   裴贇说着,看向玉莹道:“有大臣提议皇上钦点一位皇子统帅三军,一则,诸皇子都曾领兵打过胜仗,颇有治军之才。二则,皇子亲征,可起到震慑之势,若能击退隆樊,此后数十年可保我西北边境无虞矣。”   玉莹了然地看着裴贇,缓缓道:“哥哥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要告诉我皇上有意指派宁王出征?”   裴贇神色复杂地看了玉莹一会,缓缓颔首道:“此前朝中一直因立储之事争论不休,平王为长,宁王生母尊贵,皇上属意宁王,但又怕寒了其他皇子的心,故而此次十有□□会让宁王领军出征,若能击退十万羯奴,立下大功,回来后宁王定能在朝中百官面前立威,皇上便能顺理成章立他为太子了。”   玉莹心情复杂地听裴贇说完,沉默半晌,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到晚上宁王又未回府吃饭。玉莹安置好宸哥儿寰哥儿,拿着本书在床前坐了,强打着精神等宁王。   直过了丑时,宁王才一脸倦色地回府,见玉莹仍在等他,讶道:“怎么还未睡?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当心熬坏身子。”   玉莹开门见山地问道:“廷麟,你是不是要出征了?”   宁王一怔,坐下来搂住玉莹,斟酌了一会道:“近来西北战事告急,父皇确有打算命我带军出征。”   玉莹静了静,镇定地问道:“可说了何时出征?” 希望不要太匆忙,至少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宁王默了默,低声道:“清点完兵马和粮草,交接完帅印,不日便要出征了。”   玉莹闭了闭眼,看来不但是非去不可,而且还迫在眉睫。   强行平复了心绪,玉莹复要开口,就听刘泉在外报,皇上急召宁王进宫。   玉莹只得把一肚子话咽回去。宁王吻了吻玉莹的脸颊,低声道:“你先行歇息,莫要等我,我不一定何时才能回来。”   玉莹眼睁睁地看着宁王又急匆匆出去,颓然地倒到床上低喃道:“难道。。。又要分离了吗?” ☆、第 93 章   接下来几日,宁王越发事忙,玉莹也没闲着,仔仔细细帮宁王打点起行装来。   头一件要紧的,便是赶制各类解毒止血的药丸,其中大半都是程惟安在府时留下的药方,玉莹捡了其中药效最精妙的几个方子,加上宁王府一流的药材做成几瓶药丸,分门别类一一打包。   战场上刀剑无眼,虽说主帅不用上第一线厮杀,但难保不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比如玉莹的倒霉爹就是在打完胜仗班师回朝的途中,被毒箭射伤导致一命呜呼。。。   呸呸呸!大吉大利!玉莹啐自己。   第二件么,自然是打点宁王的贴身衣物。适逢盛夏,天气热得小哥俩胖胳膊胖腿上都起了痱子,但西北苦寒,跟京城冰火两重天,昼夜温差大,而且此次宁王出征,归期未定,因此很需要准备一些御寒衣物。刘泉又异常慎重地从库房中捧出一件千年黄金蟒蛇皮做的软卫甲,据说穿在身上刀枪不入,防火防毒,当世仅得两件,一件皇上常年穿在身上,另一件当年送给他的爱妃郑贵妃了,郑贵妃死后,这件黄金蟒自然作为遗物留给了宁王。   一番打点下来,玉莹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不管怎么说,装备算顶级的了不是,别的且不论,光那几瓶程惟安的药的价值,就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了。   这日玉莹又忙到过了饭点才用膳,刚扒两口饭,正喝汤呢,门外传来请安声,宁王回来了。   玉莹忙用帕子拭了拭嘴,起身迎出去,笑道:“不知道你这会回来,可用过膳了?”   宁王见到屋内的情形,讶道:“怎么这会才用膳?”见玉莹要伺候他更衣,忙道:“你用你的,莫饿坏了,叫云梅进来伺候便是。”   玉莹倒也不甚推拒,唤了云梅进来,自己仍坐回桌前安静地用膳。   宁王换完衣服,坐在一旁看着玉莹吃饭,待她吃完,便拉了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低声道:“明日我便要走了。”   玉莹一怔,脸色黯淡下来。   宁王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此处出征,归期不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要小心。”   玉莹点点头,正色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宸儿寰儿。”   说着便起身将那几瓶药丸拿过来,一瓶一瓶地告诉宁王用处,严肃地嘱咐他一定要贴身收好。   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莹,柔声道:“好。”   玉莹又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自己,认真道:“就冲着家中这般貌美的娘子和俩傻儿子,你都得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   宁王撑不住笑了,轻拧她的鼻子一下,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我儿子才不傻呢。”   玉莹环住他的脖颈,看着他道:“廷麟,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长相厮守,再也没有这些纷纷扰扰呢。”   虽然两人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但似乎他们的生活永远离“平平淡淡”很远很远。   宁王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柔声道:“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母子早日远离这些纷争。”   玉莹纠正道:“不是“你”竭尽全力,而是“咱们”竭尽全力。只要咱们夫妻同心同德,便眼前有再大的难关,再多的明枪暗箭也不怕,你说对不对?”   宁王吻了吻玉莹的唇,笑着道:“你说的对。”   宁王说着,忽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玉莹一看,见是一枚漆黑发亮的乌木盒。启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颜色幽暗的小小木梳。   宁王对玉莹道:“再过一个月莹莹便要过十八岁生辰了,我不在京中,不能像往年那样陪伴你,这枚梳子是用东海琉璃岛上生长的万年精木所制,能辟百邪,精养气血,送与你做生辰礼。你每日用它梳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胜过世间万种药材。”   玉莹接过那把不起眼的梳子,鼻端闻到一股似有还无的幽香,玉莹知道这等罕见的奇木药材不比寻常宝物那样金钱就能买到,往往需要各类机缘巧合,再加上费心搜罗才可得。相比往年的那些珠宝首饰,显然这份礼物更为用心良苦。   玉莹心下感动,狠狠亲了宁王一口,柔声道:“我很喜欢。”   宁王见玉莹高兴,微微一笑,搂紧了她道:“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时日,你得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莫让自己生病,也莫太挂念我。”   玉莹点头道:“你也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生病。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经常给我们写信报平安。”   想起什么,又迟疑道:“你行军时能收到我的信吧?”   宁王笑道:“莹莹的家书胜过万金,自然能收到了。”   玉莹将头埋到他的怀里,柔声道:“舍不得你,真希望这次是咱们最后一次分别。”   宁王低头吻住她喃喃道:“这次回来后再也不分开了,便是行军打仗我也带着你。”   两人缠绵了半晌,玉莹起身唤奶妈们抱宸哥儿寰哥儿进来,对小哥俩说道:“明日父亲便要出征了,你们俩有什么话想对父亲说吗。”   小哥俩胖鼓鼓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憋了半天,宸哥儿开口了:“吃。。”   玉莹伸指戳了戳宸哥儿的额头,气笑道:“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就知道吃。”   小哥俩眨眨眼,看着一脸笑意的宁王,愣了半天,似乎终于意识到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父亲了,他们脸上装模作样地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离愁,齐齐开口喊道:“爹——”   宁王忙将哥俩抱到怀里,狠狠各亲了他们一口,朗声笑道:“好儿子,爹没白疼你们。”   一家四口笑闹成一团。   到了晚上两人上床歇下,自然少不了一番恩爱缠绵,情浓时宁王在玉莹耳畔喘息道:“好莹莹,再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玉莹嘤咛一声,让自己跟他贴得更近一些,断断续续娇喘道:“好。。我们。。”   宁王细细密密地吻着玉莹的娇躯,低喃道:“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   宁王出征后,玉莹开始着手操办云梅等人的婚事。早前给程惟安寄出的信已经得到了回复,程惟安痛快地答应将云梅认作女儿,不日就要开宗祠将云梅添上族谱了。自此以后,云梅不但脱了奴籍,而且是正儿八经清白人家的闺女了。   那边王姨妈也回了确切消息,颍川老家有一个远房亲戚,今年二十五,生得一表人材。早年间中了秀才,在当地算是有名望的乡绅,家境殷实,为人和善。原配前两年去世了,未留下一男半女,如今有意续弦。   玉莹想了想,将云梅叫过来,问她可愿意这门亲事?   云梅向来不拿乔作势,听到这等四角具全的好亲事,哪有不愿意的?当下便红着脸点了点头,捂着脸羞羞答答地跑了。   玉莹捂着肚子笑了一回,想了想,又从自己的体己中拿出一千两给云梅添在嫁妆里,加上宁王给的一千两,够得上中等人家嫁女的规格了。   安排好云梅等人的亲事,玉莹暂时闲了下来,除了偶尔去永安侯府看看哥哥嫂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照顾宸哥儿寰哥儿。   这日玉莹正在琅嬛阁里看大夏朝的地域志,估摸着宁王大概行军到何处了,兰馨咋咋呼呼跑进来,喘着气道:“主子快去看看吧,宫里送了好些宫女来了,都在花厅候着呢。”   玉莹想了想,口中问道:“是哪位公公送来的?”   兰馨只认识丁一鸣和张禄海,当下摇头道:“是个年轻公公,奴婢从未见过。”   玉莹点点头,起身施施然往外走。待到了花厅,果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带着一群宫女在花厅候着,刘泉正跟那名内侍说话。   见玉莹进来,那内侍忙领着那群宫女给玉莹行礼,口中道:“见过宁王妃。”   玉莹认出他是淑妃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名唤安德,颔了颔首,浅浅含笑道:“安公公。”   安德恭声道:“淑妃娘娘接了贵府刘公公递的帖子,知道宁王殿下身边的宫女要放了,忙从内务府特特选了几个老实得用的宫女,命奴才给王妃送来,若王妃看着还算顺眼,便留下使唤。淑妃娘娘说了,她虽不是宁王殿下的生母,但这些年一直将宁王殿下视作几出,一片慈母心肠,便有些不周全之处,还望殿下和王妃体恤一二。”   好大的一顶帽子,看来若不接收这批宫女,便是不孝不悌,不知好歹了。只是淑妃既非嫡母,又非生母,在宁王面前摆母亲的谱,不觉得不伦不类么。   玉莹抿了抿嘴,自从淑妃掌管六宫之权,宫内和皇子的一切内务,她都有权过问甚至左右,像这次宁王身边的宫女更替,她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为经手方。按照她以往的作风,这批宫女只怕有半数以上经过她的“特殊训练”了。   玉莹想着,缓缓走到上首坐下了,看向眼前束手低头的宫女们,淡淡道:“把头抬起来。”   待看清八位宫女妖娆的长相,玉莹忍不住心中冷笑,好一个“老实得用”。   玉莹几不可见地跟刘泉对了个眼色,对宫女中生得最艳丽妖娆的那个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怯怯地看了玉莹一眼,轻声道:“回王妃的话,奴婢叫做芍药。”   芍药?玉莹嘴角抽了抽。   静静地注视芍药一会,玉莹温婉地笑了起来:“看着就是个机灵的,从明日起,贴身伺候我吧。”既然水已经浑了,玉莹不介意把它搅得更浑一些。   芍药迟疑地看了安德一眼,支吾着不接话。   安德对她使了个眼色,笑道:“虽说淑妃娘娘将你们指给了宁王殿下,但殿下目前不在京中,你们正好跟在王妃身边好好学学规矩,待殿下回府,也好尽心竭力伺候殿下。?”   芍药目光闪了闪,低眉顺眼地应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玉莹带着八个宫女回了上房,命廖嬷嬷召集了一众下人到院中汇合,桂馥搬了把椅子放在廊下,玉莹坐了,示意廖嬷嬷训话。   廖嬷嬷清了清嗓子,指着芍药等人对众丫鬟婆子朗声道:“这是宫里淑妃娘娘新送来的婢女,顶云梅等人的缺,按照以往的惯例,领咱们府里一等丫鬟的分例,你们彼此认个脸,日后好生相处,莫要吵架拌嘴。虽然殿下如今不在府中,但以往的规矩还在,你们可省得?!”   众人战战兢兢应了。   廖嬷嬷又对云梅说道:“她们几个初来乍到,不懂府里的规矩,你们这些日子辛苦辛苦,好生教教她们,莫待殿下回来的时候还毛手毛脚的,”   云梅忙应了。   玉莹对廖嬷嬷使个眼色,廖嬷嬷点点头,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对芍药等人说道:“咱们府里规矩虽严,但王妃素来宽和柔善,对下人们甚为体恤,只要你们尽心竭力,忠心耿耿,日后少不了给你们找个好归宿,你们看看云梅她们几个就知道了。”   芍药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太情愿地应了是。   玉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开口道:“好了,你们今日先熟悉熟悉咱们府里的环境,一会让廖嬷嬷帮你们安排住处。殿下如今不在府中,云梅等人又还未出府,你们且先住到流芳坞去。待殿下回府,再重新安置你们。”   众女应了。   廖嬷嬷看了看玉莹,接话对芍药道:“你是她们几个里头最出类拔萃的,王妃看中了你,想留你在身边亲自教导你,从今日起,你便留在上房吧。”   见芍药无动于衷,扬声道:“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还不快谢谢王妃?”   芍药终于回过神来,忙跪下对玉莹磕了个头,怯声道:“多谢王妃抬爱,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伺候王妃。”   玉莹微笑着点点头,起身回屋。   廖嬷嬷对玫香道:“荷芬出府后,你们屋子一直未进新人,就让芍药住你那屋吧。”   玫香笑嘻嘻地应了,带着芍药下去安置。   其他宫女都由廖嬷嬷引着往流芳坞而去。   是夜。   桂馥兰馨正伺候玉莹卸钗镮,廖嬷嬷跟玫香进来了。   玫香仍带着婴儿肥的圆脸上满是忿忿,连珠炮似的开口道:“那个芍药从进屋后就开始拉着奴婢说话,有的没的把话往殿下身上引,问殿下平日的喜好,作息,不在上房时通常都在府里哪处地方盘桓。奴婢遵照王妃的吩咐一一回了她。奴婢冷眼瞧着,这个芍药比原先那个云杏还不安分呢,云杏至少还知道些遮掩,这芍药可是摆明了想打殿下的主意,。”   玉莹一怔,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凝眉沉思起来。   玫香又道:“一用过晚膳,芍药便出去了,奴婢悄悄跟在她后头,见她进了流芳坞。”   玉莹点点头,从水晶盏中抓了一把红润欲滴的樱桃递给玫香,哄小孩似的笑道:“好样的,明日还照我说的那样办。若办的好,少不了你的好吃的。”   玫香不满地看着笑眯眯地玉莹,嘟囔道:“主子真是的,总把奴婢当成小孩。”话虽这么说,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嘴里送樱桃。   流芳坞   芍药一进院子,其他宫女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开口道:“芍药姐姐,王妃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为何单单把你留下,将我们遣到这般偏僻的地方,是有意要隔开咱们吗?”   芍药压低声音道:“进屋再说。”   众女进了房间,掩上门,当中一个容貌秀丽的宫女开口道:“虽然不知道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就她往日里善妒的名声来看,十有□□是不会让咱们近身伺候殿下的。”   另一个杏眼桃腮的宫女不解道:“今日看王妃那般和气,实在不象那等泼辣刁钻的妒妇啊。”   芍药斜睨她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满京城谁不知道宁王妃手段毒辣,嫁进宁王府不到三年功夫,就不声不响将宁王身边的女人打发了个一干二净,别看她轻声细语,娇滴滴的,心里头比谁都会算计呢。”   那杏眼桃腮的宫女名唤菡萏,闻言忙道:“那怎么办,王妃这等厉害,淑妃娘娘吩咐咱们办的事怕是办不成了!”   之前那个容貌秀丽,名唤芙蓉的宫女闻言啐道:“刚进府一天,你急什么?咱们几个都是淑妃娘娘送来的,如今谁不知道淑妃娘娘掌管六宫,相当于副后?那宁王妃再容不下人,顾忌着淑妃娘娘,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的。”   芙蓉说着,看了看妖娆艳丽的芍药,又道:“再说了,世人都说宁王妃貌美,今日看了,也不过尔尔么,模样远不及咱们芍药姐姐。”   菡萏想起清丽绝伦,美得恍若仙子的宁王妃,颇有些迟疑地呐呐道:“是么?”   芍药脸一沉,芙蓉见状忙道:“怎么不是?!宁王妃不过生得略白净些,论长相,还是咱们芍药姐姐更胜一筹。再说了,宁王妃今年都十八了,又生育过,过不几年就年老色衰了,到时候殿下还能像如今这样宠她?”   芍药在一旁咬着唇默默听着,想起去年中秋节宫宴,无意中见到过一次宁王,他当时跟其他几位皇子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笑语晏晏,意态潇洒。   她从未见过那般俊美的男子,一时间手脚都局促得不知往哪放了。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给他斟酒,走近他时,恰好夜风吹过他淡青色的衣衫,风中送来一股清冽难言的竹叶香,那一刻她的心骤然慌乱起来。。。   正怔忪间,耳边传来芙蓉的声音:“芍药姐姐!芍药姐姐!”   芍药恍过神来,忙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莫要自乱阵脚,咱们只管按照淑妃娘娘的吩咐,以不变应万变,等摸清了府里的规矩,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殿下眼前不在京中,咱们再心急也没用不是。”   芙蓉忙道:“正是这个理。”   众女又说了一晌话,芍药回上房歇下不提。   转眼到了玉莹生辰日。   因宁王不在京中,宁王府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开席设宴,而是早早地闭门谢客,然而仍有许多簪缨世家,朝中大臣闻讯送了贺礼来。   玉莹一大早带着刘泉开了库房,将这些贺礼一一清点入库,   正忙乱着,裴贇两口子带着眉姐儿来了。   玉莹忙命人将宸哥儿寰哥儿抱出来,花厅中设上小小的一桌,三大三小坐了,待酒菜上了桌,玉莹又拉了廖嬷嬷坐下。   廖嬷嬷百般推拒,说这样不合规矩,玉莹笑道:“今日咱们府中没有规矩,嬷嬷你就莫谦让了,看在我今日生辰的份上,陪着我高乐一回罢。”   裴贇也笑道:“是啊嬷嬷,你自小看着我们兄妹长大,又跟着我们从云南一路回了京城,玉莹出嫁后,你更是将她视为己出,百般维护,今日借着玉莹生辰,我们兄妹需得好好敬您一杯才是。”   廖嬷嬷噙着泪花接过裴贇递过来的酒杯,慢慢地喝了,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想当年你们兄妹都还在嬷嬷的怀里抱着,现如今都成了亲,又都有了孩子。要是老侯爷和夫人还在,看到你们兄妹这般出息,不定得多高兴呢。”   玉莹拿帕子帮廖嬷嬷拭了泪,搂着她道:“哪有嬷嬷这样的,好端端地又哭上了,一会罚嬷嬷多喝几杯酒。”   廖嬷嬷忙拭了泪,强笑道:“是嬷嬷不好,今儿是咱莹姐儿的好日子,须得高高兴兴的才对,嬷嬷这就认罚一杯。”   喝至酒酣耳畅,裴贇将送给玉莹的生辰礼拿出来,笑道:“你也不缺那些稀世奇珍,哥哥想来想去,只怕这个会更得你心。”   玉莹一看,见是一套做得极精巧的变戏法的小人,个个雕得栩栩如生,机关又设得颇为巧妙。玉莹喜欢得什么似的,忙笑着接过,又趁宸哥儿寰哥儿没抢到手之前,让兰馨速速拿下去收好。   谢晗芳看了裴贇一眼,对玉莹笑道:“我给妹妹的东西这会不能拿出来,一会私底下再给妹妹。”   裴贇疑惑地挑了挑眉,欲要开口询问,想了想,到底没问出口。   待酒足饭饱,玉莹拉了谢晗芳回上房,笑嘻嘻地问:“这回可以拿出来了吧。”   谢晗芳神神秘秘地将手中包袱打开,玉莹定睛一看,竟是一叠做得极致精美的小衣,件件绣工细致,香艳旖旎,活脱脱古代的情趣内衣。   谢晗芳红着脸小声问:“喜欢吗?”   玉莹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展开一件件细看,越看越觉得叹服不已。这等绣工和配色,再加上奇思妙想的创意,要放在现代,绝对是超一流的设计。   玉莹爱不释手,笑道:“多谢嫂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喜欢了。”   谢晗芳微赧着打趣道:“就知道你喜欢。”说着便附耳对玉莹说了句什么。   玉莹推开她,斜眼看着她道:“好啊,这般不知羞,想必都是哥哥把你教坏了,来来来,再跟我细说说。”   谢晗芳脸红到了脖子根,玉莹偏不肯放过她,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   到晚间送走哥哥嫂子,玉莹见天边尚有晚霞,院中霞光流转,晚风凉爽,便命下人们在院中设上一张圆桌,拉了桂馥兰馨等人团团围成一桌,击鼓传花,行起酒令来。   刚行完一圈,玉莹不经意看到芍药立在廊下看着众人玩闹,眼中似有艳羡之意,便笑唤道:“别杵着了,也过来玩吧。”   芍药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过来加入战局。   众人玩了半晌,玉莹忽觉得酒意上涌,头脑昏沉起来,强撑了一会,再也支撑不住,便起身唤了桂馥兰馨送自己回房歇下。   戌时梆子敲过,一顶小轿从宁王府后巷中闪出,一路遮遮掩掩到得一座府邸。   进门后,早有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候着了,见小轿进来,男人原本阴鹜的眼中流露出笑意,屏退了下人,迫不及待地上前掀开轿帘,低声道:“这回再也不会让你从我的手中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待看清轿中的人,安王猛地怔住,不敢置信地低喝道:“怎么会是你?!”   轿中女子一见安王就呜呜地挣扎起来,奈何口被堵住,手脚也被绑得死死的,只能泫然欲泣地望着安王。   安王面色铁青地将女子口中的帕子拿出,咬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子剧烈地干咳两声,胸膛喘息不定,后见安王脸色越发难看,忙强压着嗓中的干涩,战战兢兢哑声道:“王妃她。。。根本不上当。。奴婢按照殿下之前的吩咐。。。百般招摇,本以为会打消她的疑虑,谁知。。。奴婢眼见的将药下进了酒中,不知怎的,却是奴婢昏睡了过去。。殿下,奴婢无能,未能办好殿下交代的事,还望殿下饶奴婢一死。。。”芍药说着,因为畏惧而啜泣起来。   安王听得此话,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掌为拳,原本清俊的五官霎那间变得狰狞之至。   玉莹沐浴完,坐在妆台前由着桂馥用帕子绞头发,兰馨一边整理衾被一边回头问玉莹:“主子是如何知道那芍药是安王殿下的人的?”   玉莹在镜中跟桂馥对了个眼,诚实地摇头道:“我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安王的人。”   兰馨动作一顿,讶道:“既然主子不知道她是安王的人,为何知道她会趁殿下不在京中,对主子下手?”   玉莹单手支着下巴,藕荷色的衣袖顺着她雪白的藕臂滑落,说不出的娇慵诱人。   玉莹斟酌了一会,闷声道:”我虽不知她是为何而来,但据我对淑妃的了解,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人绝不会这般不知遮掩。那日她们进府,其他宫女都未施脂粉,只有这芍药浓妆艳抹,故意引人侧目。且自那之后,她又百般招摇,多番打听殿下的喜好,那时我就想,淑妃那么谨慎老练的人,怎会送来这么一个空有美貌,毫无城府的草包?”   事出反常必有妖,芍药这么急于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宁王的兴趣,有意将她的思路往这个方向引,除了故意为之,没有别的解释。而自己一旦中计,将芍药视为一个急于爬床,毫无谋算的傻丫头,又怎会在宁王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对她多加戒备?   兰馨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芍药并不像咱们想的那样想做殿下的姬妾咯?”   玉莹微微一笑,淡淡道:“不,她不但想做殿下的姬妾,而且还想奋力一搏、一击而中。”   桂馥点头道:“若这次她和安王的奸计得逞,一旦东窗事发,咱们主子还能容于世俗吗?哪怕殿下不计较,主子怕是也活不成了,到时候这芍药是爬床也好,□□也罢,少了王妃这个最大的障碍,照她看来,多半能心想事成了。”   桂馥说着,看向玉莹道:“主子,这芍药有胆色,心思又恁般歹毒,实非好相与之人,幸而主子将计就计将她撵了出去,否则她长久留在府中,迟早会生出祸端。”   玉莹却不乐观,摇头道:“只怕不那么容易,淑妃好不容易借宁王府宫女更替之际送来这批宫女,芍药又是其中出类拔萃的,尚未发挥作用呢,怎会轻易让这颗最有用的棋子被我除去?八成还有后着,咱们且等着吧。”   第二日,果如玉莹所料,一大早宫里便来人了。   玉莹到得花厅,毫不讶异地看到安德和他身后的芍药,秀眉一扬,笑道:“不知安公公一早到府所为何事?”   安德笑得异常谦和,恭声道:“奴才并非有意唐突,实是淑妃娘娘生恐引起王妃的误会,特特命奴才一大早带着芍药来给王妃赔罪来了。”   玉莹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正要跟安公公说道说道此事呢。”   说着便冷冷看向芍药:“原以为淑妃娘娘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必定都是恪守本分,懂些规矩的,这芍药又是其中拔尖的,我一见就喜欢得什么似的,特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谁知昨儿晚上,芍药竟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出府,弄得刘总管带着人府内府四处去寻找,生恐她遭了不测,天亮时刘公公见一无所获,正要去报内务府,她竟好端端地跟安公公你回来了。”   “安公公,既你在场,少不得评评理,我这个做主子的急得什么似的,她却跟没事人似的,似这等目无法纪、没有规矩的奴才,咱们宁王府岂能容下?”   芍药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玉莹磕头不止。   安德忙陪笑道:“奴才正是为此事而来。王妃说的再有理不过了,只是这事确实怪不得芍药,她昨晚之所以出府,实是情有可原。”   安德低声细语地道来:“近日因天气舒爽,淑妃娘娘贪看美景,在园子里多逛了几场,想是吹了风,昨晚头风竟突然犯了。这虽是娘娘的老毛病了,但芍药这丫头却会些独门的推拿手法,正对娘娘的病症,昨夜娘娘百般难耐之下,想起芍药的好来,急命奴才到宁王府来接芍药进宫,奴才事急从权,又怕惊扰王妃歇息,故而未曾禀告王妃。此事细说起来,都是奴才的不是,芍药虽也有不妥之处,但若真要责罚她,却实是有些冤枉。”   玉莹做恍然大悟状,点头道:“既然淑妃娘娘这般喜爱芍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她,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好夺长辈之好?还请安公公将芍药带回宫里,仍让她伺候淑妃娘娘吧。”   安德波澜不惊,笑道:“淑妃娘娘确是喜欢芍药,觉得她处处都甚为妥帖,是个极难得的伶俐人,也正因如此,才想着送到宁王府,让她好生伺候宁王殿下。”   不等玉莹答话,又道:“王妃想必也知道,这宫女一旦被指给皇子,断没有再送回宫里的道理,如今芍药并无甚差错,若好端端将她遣回宫中,恐惹人非议,还请王妃三思啊。”   句句绵里藏针,不愧是淑妃一手□□出来的人。   玉莹暗自冷笑,自己善妒的名声已经传了这么多年,还怕多加一个宫女吗?!   思忖一番,心中已有了计较,看向安德笑道:“安公公真是伶牙俐齿,让人好生佩服,怪不得淑妃娘娘这般倚重公公。”   安德忙道不敢。   玉莹又道:“淑妃娘娘的一番苦心,咱们做晚辈的若不领情,岂不成了不识好歹之人了?只是咱们宁王府虽不比后宫的三宫六院,却也向来令行禁止。往常里殿下在京时,虽极少理会内宅之事,但却素来说一不二,治下甚严。既然公公方才也说这批宫女进了宁王府,断没有再遣送回宫的道理,那么从她们入府之日起,就得遵守咱们宁王府的规矩!”   安德一怔,正要开口,玉莹打断他道:“芍药昨夜之举,姑且不论其中的缘故,单从她未请我的示下就不告而别,显见得她心里头根本没把宁王府当作主家,更没把我这宁王妃视作她的主子!似这等不忠不义,藐视主家的奴才,今日若不发落,我宁王府日后还如何治下?奴才们岂不是个个都能骑到我和殿下头上作威作福?!”   玉莹说着,面色一冷,扬声道:“来人呐!”   刘泉早领了一群护卫候着了。   玉莹指着芍药对刘泉道:“叫吴管事来,赏芍药二十大板,让她长点记性。待行完刑,将她关到碧云轩里头闭门思过一月。”   芍药闻言,立即转头求饶似的看向安德。   安德强笑道:“昨夜之事分明是场误会,王妃教导芍药几句便是了,又何必动这样的刑,她虽是下人,却也是身娇肉贵,这二十大板,只怕她受不住。”   玉莹故作疑惑道:“咦?我竟不知安公公什么时候竟这般有体面,连咱们宁王府的内务都能置喙了?还是安公公仍觉得芍药是淑妃娘娘的人,我宁王府无权发落?既如此,还请安公公将芍药领回宫去,是罚是赏全凭淑妃娘娘处置。”   说着便对刘泉道:“将芍药的身契拿来,交还给安公公。”   刘泉应了,作势要下去。   安德脸青一阵红一阵,上前拦住刘泉,强笑着玉莹道:“是奴才逾矩了,芍药既然已是宁王府的人,自然全凭王妃发落。奴才唐突,王妃您大人大量,莫要跟奴才一般见识。”   玉莹脸色放缓,温笑道:“安公公是何等金贵的人,便是目中无人了些,自有淑妃娘娘教导,又怎轮得到我来跟你一般见识。”   安德面色一白,讪讪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芍药见状,心知安德护不住她了,又眼见得吴管事凶神恶煞地带着壮丁进来,情急之下,急急膝行至玉莹跟前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这样没规矩了,奴婢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伺候王妃,以王妃马首是瞻,还请王妃看在奴婢初犯的面上,饶奴婢这一回吧。”   玉莹想起芍药昨夜与安王的勾当,面上虽不显,心中已是恨极。   一言不发地盯着芍药看了半晌,忽扬声道:“行刑!”   半个时辰后,刘泉进来回话:“人已昏死过去了。”   玉莹点点头,默了一会,开口道:“拿上好的金创药给她上药,派个人好生照看她。”   刘泉应了,自行下去安排。   玉莹淡淡地看向面色极之难看的安德,端起茶冷声道:“送客!”   雁门关   金戈铁马,两军交战。   虞文彦静立在城头,低头观看军情,他的身形原本就欣长挺拔,又逢夜风凛冽,吹起他身后的玄色大氅,在浓墨夜色下,宛如一尊天神。   眼见的羯奴之数越涌越多,我方渐现不敌之势,虞文彦面色变幻莫测,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纹。   正沉吟间,一名将士大步上得城楼,走至虞文彦身边急声道:“虞将军,我方援军仍在百里之外,而眼下羯奴已纠集上万之数,急欲强攻,虞将军,是战还是守,就等你一句话了!”   虞文彦闻言,再不犹豫,转身大步往城下走去,沉声道:“开门,迎战!”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原本苍凉寂寞的雁门关已染成一片血海,呼喊拼杀中,无数人头滚落,空气中血腥味已浓得化不开、吹不散。   众将士虽骁勇善战,却怎堪抵挡近万数如蝗虫之势的羯奴,一番激战下来,早已死伤无数。   虞文彦数不清自己手刃了多少个羯奴,仍在不断地手起刀落,奋力拼杀。他情知今夜已是死局,心中别无他念,杀得一个是一个。   眼见的身边将士一个个不支倒下,虞文彦却越战越勇,身前马后渐渐挥舞成一团寒光,转眼间又将几名羯奴从马上杀落。   然而随着体力流失,虞文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渐渐左支右绌。   正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厮杀,右臂上忽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跌落到马下。   虞文彦惨然一笑,眼见得又一柄弯刀朝胸前刺来,心知再无可避,正万念俱灰,身后忽传来一声剑鸣,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破空而至,以万难抵挡之势刺入身前羯奴的胸膛,热腾腾的鲜血刹那家喷涌而出,溅撒到虞文彦的脸上。   虞文彦讶然回头,就见不远处掷剑之人面沉如水,正用寒星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他身后万名大军无声肃立,乌压压一片,气势如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6 章   芍药的事揭过之后,宁王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待芍药养伤月余,能下地行走后,玉莹便令刘泉将芍药押至流芳坞,同其他宫女一并软禁起来,两班护卫日夜看管,以免再生祸端。   玉莹自己则越发深居简出,除了主持中馈,每日里只以逗弄宸哥儿寰哥儿为乐。幸而小哥俩近些日子大有长进,除了会说成串的句子,还会口齿不清地背几首儿歌了,声音清脆嘎嘣,内容千奇百怪,常将廖嬷嬷等人逗得捧腹大笑。有这么一对肉圆子每日耍宝,玉莹倒也不觉得日子难捱。   只是夜深人静时,仍免不了思念宁王。   有时候实在睡不着时,玉莹便会拥着衾被痴坐帐中,回想往日里两人的点点滴滴。想至动情处,玉莹忍不住会甜甜地笑。   宁王寄回来的信玉莹已经读了千百遍,每每看到信上清隽有力的字迹,眼前似乎就能看到宁王带着笑意的眼睛,耳边似乎能听到他低唤着自己的名字。   玉莹扳着手指头数一数,宁王出征已三月有余。据西关传回的捷报来看,我军所向披靡,羯奴节节败退,折损死伤过半,我军不日即可班师回朝,朝中文武百官闻讯无不欢欣鼓舞。   总之,好消息远远多过坏消息。   只是隆樊仍未被俘,他手下率领的千名精锐游骑军神出鬼没,骁勇难当,若不一举消灭,迟早有一日成为西关军民的心腹大患。   照玉莹对宁王的了解,他不将隆樊的头颅亲手斩下来,恐怕不会轻易班师回朝。   唉,玉莹默默叹息一声,下床走至案前,展开纸笔,将千种离愁万种相思尽皆付于笔下。   塞外,军营。   宁王一身紫袍银甲,正负手而立,凝神观看西梁山的地势图,平西侯严怀恩立于一旁低声讲解。   “西梁山地势险峻,云遮雾绕,山中悬崖峭壁颇多,在当地素有“鬼见愁”之称。这隆樊率残寇匿于此山中,易守难攻,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军又于此处地形不甚熟知,若非出奇制胜,只怕一时半刻都难将隆樊擒获。”   宁王沉吟不语。   严怀恩又道:“西梁山物产颇多,便是被困山中一年半载,亦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野味山珍可供果腹,隆樊生于当地长于当地,想必对西梁山的情形甚为熟知,故而才有恃无恐。”   宁王闻言,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将隆樊从山中诱出,若一味被动观望,十年八年也擒不住隆樊。”   思量一番,复又开口道:“近日刮的是什么风?”   严怀恩想了想道:“北风。”   宁王点点头,淡淡道:“观清风向,命人备妥火料,准备放火攻山。”   严怀恩正要开口说话,帐外一名士官求见,报京中有信寄至。   得到准许进帐后,那名士官匆匆将一封信交至宁王手中,宁王一眼瞥见信封右下角一朵小小的红梅,眼中笑意荡开,化为柔情一片。   帐中其他人皆心细如发,见此情形,心知肚明是宁王妃寄信来了,也不啰嗦,非常知趣地一一告退。   虞文彦本来一言不发地静立一旁,此刻见到宁王手中的信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心中一刺,嗓间似有什么苦涩至极的东西弥漫开来。   到晚间,一干将领复又在主将帐中议事,正商议放火攻山之事,帐外忽传来如雷战鼓,众人皆面露讶色,未及出帐巡视,就见一名校尉匆匆进帐,疾步走到宁王面前急声道:“禀殿下,适才西梁山脚下发现隆樊的踪迹。”   宁王闻言,面色一沉,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点三千精骑兵随本王前往西梁山,本王要亲自擒拿隆樊。”   京城,东风楼   安王带着两名随从纵马到得楼前,下马将马鞭甩给身后随从,负手进了东风楼。   一径上了楼梯,到得一处雅座门前,安王左右察看一番,推开门进了房间。   平王坐于窗前一边赏景一边自斟自饮,似是已等了许久了。   见安王进来,平王露出温煦的笑容,低声道:“来了。”   安王点点头,在平王对面坐了,执起酒壶斟了杯酒,抿了一口,开口道:“严怀恩那边有消息了?   平王似是胸有成竹,把玩着酒盅含笑道:“放心吧,布了这么久的局,好不容易引得老七上了钩,万没有失手的道理,估计就这两日了。”   安王默了默,有些迟疑地问:“严怀恩此人。。稳妥么?”   平王淡淡一笑,低声道:“喂了这么久的狼,就让他办这么点事,他若还办不好,这辈子就别再想回京城了。再说他还有那么大的把柄在咱们兄弟手里,不论别的,单为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也得想方设法把这事给我办好了!”   安王神色似乎轻松了些,含笑低声道:“若老七这回死在塞外,父皇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立四哥做太子了。老六生母卑贱,又素来不为父皇所喜,他即便有心帝位,也注定当不上储君。到头来这天下还不得是四哥的。”   平王笑了笑,摇头道:“这旨意一日不下,这立储之事便一日做不得准,想当初皇后和太子何其气焰嚣张,不也神不知鬼不觉被老七给拉下来了?这老七的死讯一日不传来,父皇一日不立我为储,我这心就怎么也定不下来。”   安王替平王斟了杯酒,劝道:“哥哥之前不是也说这局设得万无一失么,又有平西侯严怀恩这等响当当的忠臣做饵,老七这回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了。”   平王叹口气,蹙眉道:“上次老七出京巡汛,那样的好机会,殷恪这蠢货都没抓住,不知怎么的竟露了破绽,不但没除掉老七,还被老七给押回京城问罪,连带咱们在河南山西培养多年的势力都被他连根拔起,唉,怪不得当初太子那般忌惮老七,似他这般阴狠毒辣,又诡计多端的对手,实难对付。”   又叹道:“若这次再让他侥幸逃脱,哥哥我恐怕真与帝位无缘了。”   安王闻言,面色阴沉下来,默然半晌,低声道:“人无完人,是人便有弱点,老七的弱点便是自视过高,他出征三月有余,却一直未能擒到隆樊,从他往日争强好胜的性子来看,焉能咽得下这口气?多半会不管不顾地去追袭隆樊,到时候还怕他不落入严怀恩的圈套?”   “而严怀恩素来行事果决,既起了意,又怎会放老七活着回来?”   安王越说越笃定,笑着看向平王道:“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且等着好消息吧。”   平王闻言,面色稍霁,刚要开口说话,忽想起什么,看向安王道:“前日母亲跟我说了宁王府宫女之事。”   安王面色一变。   平王认真地看着安王,似乎生怕漏看他脸上的表情,缓缓道:“五弟,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素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头惦记着的那个女子竟是裴氏不成?”   安王面色变幻莫测,默然半晌,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默认。   平王一脸的不敢置信,摇头缓缓道:“你该知道她是你的弟妹!”   见安王不答,平王语气加重:“即便老七死了,她也断没有给你做姬妾的道理,你若是强行霸占她,会背负千古骂名不说,还会寒了你媳妇的心,她娘家镇国公府这几年可没少明里暗里帮扶你——”   安王听得心烦气躁起来,冷冷打断平王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分不清轻重的。”   平王似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不是哥哥要斥责你,只是你该知道,漫说目前大局未定,就算我日后能登大宝,镇国公这样的国之重臣也不得不拉拢倚重,你若为了一个女人跟他们离心离德,失掉一个重要臂力,岂不得不偿失?”   见安王不答,又低声劝道:“你要美人,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何必纠缠一个违背人伦纲常的女子?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咱们兄弟的,你要什么样的绝色没有?好兄弟,听哥哥的劝,歇了这份心思吧。”   安王默然片刻,忽神色轻松地笑了起来,笑道:“哥哥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平王神色放缓,温笑道:“想明白便好,你向来分得清轻重,自然不用我多说。母亲那里,你再去跟她解释几句,莫让她老人家担心。”   安王应了,又替平王斟上酒,兄弟俩就此揭过不提。   过了两日,玉莹见天气舒爽,早膳后便带着宸哥儿寰哥儿到园中玩耍。丢了一颗圆滚滚的球在园子里,让小哥俩追着玩。   看着两个小胖子跌跌撞撞,笨手笨脚地去抢球,廖嬷嬷紧张得出了一身毛毛汗,玉莹却笑得乐不可支。   廖嬷嬷笑骂道:“没见过这么能折腾自个孩子的娘。”   玉莹异常坚持地说道:“小孩不跑不跳怎能长得结实?整日里闷在屋里,这里怕碰了那里怕磕了,养得弱不经风,跟大姑娘似的,以后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们?”   像义承伯府的王睿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媳妇都镇不住,天天挨福宁郡主的揍,哪里还有半点男子的气概。。。   廖嬷嬷不以为然道:“咱们小王爷这才多大,日后还少得了他们习武练功的时候了?这会子急什么。嬷嬷看啊,照咱们大夏朝这历来的规矩,这皇室的小子们就没有不能文善武的,你看咱们殿下和他那几个兄弟就知道了。”   玉莹不语。生在皇室,注定要比常人付出多出百倍的努力,不练就一身本领,又怎堪抵挡风雨侵袭?就拿宁王来说,嫁给他之前他经历过多少次暗算就不说了,单自己嫁给他后,两人经历过多少次明枪暗箭?   似这种待遇,恐怕没有几个寻常老百姓能消受得起。   玉莹想起宁王曾说过的那句:“人人都以为皇宫是天下最富贵繁华之处,却不知有人根本不稀罕生在帝王家。”其中辛酸,可见一斑。   正胡想着,就见园门处远远跑来一个人,玉莹凝神一看,竟是刘泉。   只见他神色异常仓惶,步履急促而慌张,早已不复往常的沉稳持重。   眼见他越奔越近,额间豆大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玉莹的心咯噔一声,直直沉到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7 章   刘泉的话像尖针般一下一下扎进玉莹的心,转眼间就将她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殿下在西梁山追袭隆樊时,被隆樊纠缠,与隆樊一同跌落山崖——”   “事后平西侯率人搜山,里里外外搜寻了三天三夜,未能寻到殿下的踪影——”   之后刘泉还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玉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被廖嬷嬷焦急的哭喊声拉回现实,玉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刘泉也不见了踪影。   玉莹麻木地推开廖嬷嬷的手,正要去寻刘泉问个清楚,刚一迈步,不防双腿麻木得如同灌了铅,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   宁王遭遇不测的消息不胫而走,皇上悲怒交加,引发了旧疾,一恸之下卧床不起。就连太后,本就染了风寒缠绵病榻,经此打击,病势更是一日比一日沉重。   朝堂上阴霾密布,文武百官个个愁眉不展,半点没有我朝大军得胜的喜悦。   平西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风尘仆仆进宫面圣,推金山倒玉柱,长跪于乾清宫外。   涕泗交流痛陈宁王的噩耗,自责护驾不力,恳请皇上降罪。   这番作态,一则进一步坐实了宁王的死讯,让朝中仍处于观望状态的大臣及早认清现实。二则,尽管皇上有心迁怒于严怀恩,也不得不顾及其他大臣的想法,噙着泪安抚严怀恩,宽慰道:“爱卿向来尽忠职守,此番西征,爱卿劳苦功高,纵老七天不假年,爱卿又何罪之有。”云云,以示明主在位,皇恩浩荡。   宁王府则是密布愁云惨雾,闭门谢客。据闻宁王妃听闻宁王噩耗后便卧床不起,一番医药下来,毫无起色。   世人只当宁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有心追随夫君而去,又想及前不久前宁王府的繁华鼎盛,宁王夫妇俊美飘逸如仙人般的风姿,都忍不住唏嘘不已。   京中局势波云诡谲,短短几日,几王势力便重新洗牌,平王独大,俨然已有俾倪群雄之势。   这夜丑时梆子刚刚敲过,绿蕉楼后巷便悄无声息地涌至数辆不显眼的马车,马车中人下得车来,不敢多做停留,遮遮掩掩往楼内走。   待进了雅座,却是平王在此处设宴款待众心腹。   适逢宁王遭遇不测,皇上和太后又身体有恙,平王等人即便有心庆贺,也不得不将时辰和地点选得尽量掩人耳目。   待人都到齐了,平王笑容和煦地对严怀恩举杯,温笑道:“此番本王大事得成,严公居功至伟,这头一杯酒,严公当之无愧。”   严怀恩并不推拒,接过酒喝了,脸含笑意对平王道:“即便臣有功,那也是从龙之功,得遇王爷这样的明主,臣等无不心中感服,甘受王爷驱使,即便肝脑涂地,臣也在所不辞啊。”   其他诸人纷纷附和,争先恐后对平王表忠心。   安王在一旁看着严怀恩,似笑非笑道:“怪道父皇平日里对严公颇多嘉许,原来严公不仅能征善武,更是舌灿莲花,能言善道。”   严怀恩闻言,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平王佯怒看了安王一样,假意道:“焉得拿严公与那些长年征战在外的粗野武夫相提并论。平西侯府百年望族,金莼玉粒,严公幼承家训,气度行止自不一般。”   安王低头一笑,不再说话。   平王又替严怀恩斟了一杯酒,状似随意地问道:“老七跌落的那处山崖,听说深达万丈,一般人跌落下去,断无生还之望?”   严怀恩只当没听出平王口里的试探之意,点了点头,正色道:“那日臣好不容易将宁王引至西梁山,又趁宁王与隆樊酣战之时,暗算于他,将他二人推落山崖。事后臣率众到崖下搜寻,好不容易寻得二人的尸身,宁王的尸身却已被飞禽走兽弄得面目全非,臣一时无法辨认,只得将尸身上的东西一一检视,待寻得此二物,臣这才敢确认尸身确是宁王无疑。”   严怀恩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枚物事,呈给平王。   平王一看,却是一枚蛟龙玉佩和一封书信。   蛟龙玉佩众皇子一人只得一枚,做工精美绝伦,断难仿制。平王辨认出这枚玉佩正是老七所有。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封书信。平王展开一看,字迹娟秀,言语缠绵,正是宁王妃亲笔写给宁王的家书。   世人皆知宁王待王妃如珠似宝,他即便有心假死,也断没有将妻子的亲笔信昭示人前的道理。   平王和安王彻底放了心,安王从平王手中接过书信,神情复杂地细看起来。   平王笑着对严怀恩道:“多少人办不到的事,到了严公手中,竟这般手到擒来,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日后本王大事得成,论功行赏,严公必定是头一份。”   严怀恩异常谦和地恭声道:“臣既然有心追随王爷,自当竭尽全力为王爷排忧解难。且这次之事臣之所以能侥幸成功,少不了王爷幕后的运筹帷幄,臣不敢妄自居功。”   是个很懂进退的人,平王眼中笑意加深,忙又举杯殷勤劝酒。   一行人喝至酒酣耳热,见时辰不早了,平王便要散席。   谁知刚一起身,眼前一黑,竟软倒在地,之后无论他怎么运用内力,都身躯发软,无法动得分毫。   平王心中惊疑不定,极力转动眼珠四下查看,见严怀恩等人都先后倒地,只有安王仍静坐一旁自斟自饮。   平王脑中白光一闪,不敢置信地看向安王,眼中满是质问。   安王并不回避平王的目光,老神在在饮尽最后一杯酒,转头看向平王道:“四哥,对不住了,谁叫皇位只有一个。”   说着便毫不迟疑地一击掌,外面立时涌进一队精兵强甲的护卫,将平王等人团团围住。   宁王府,上房   虽已更深夜重,上房内外却仍灯火通明。   玉莹带着廖嬷嬷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宸哥儿寰哥儿早已在炕上睡熟,奶妈们用厚厚的被子将哥俩包成襁褓。   正忙乱着,玫香忽从外面慌手慌脚跑进来,喊道:“主子,不好了!宫里头火光冲天,似是着火了!”   众人皆是一怔。   玉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提裙随玫香到院中查看,踮脚眺望了一番,觉得看不真切。   正急得抓耳挠腮,转头见院墙边靠墙支着一把梯子,眼睛一亮,不顾玫香的阻拦,爬上梯子往宫中方向眺望。   果见皇宫上方红光一片,烟雾熏天。   玉莹心跳如鼓,急急跳下梯子,提裙就往房内跑,边跑边催促廖嬷嬷等人:“再拖延便来不及了,快走!”   说着便奔至床边将装着重要物事的包袱拿好,又命奶妈们将小哥俩抱在怀中,一行人急匆匆走到藏在内书房的密道处。   正要推开密室门进密道,刘泉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见了玉莹,刘泉急道:“安王兵围乾清宫,将皇上软禁,又扣押一众大臣和皇子,皇宫内外戒严,如今满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玉莹闻言,忙问道:“我哥哥呢?可入了宫?”   刘泉忙道:“奴才早按照王妃的吩咐给永安侯送了信,永安侯不曾入宫。”   玉莹点点头,又道:“再派个人给我哥送信,叫他莫再耽误,从速带着嫂子和眉姐儿到殿下的密宅处来找我,待躲过这些时日,再做打算。”   刘泉忙应了,刚要转身,玉莹又道:“还有你刘公公,切莫以身涉险,做好安排,立时到密宅处与我等汇合。”   刘泉一怔,默默点了点头。   玉莹未再停留,带着廖嬷嬷等人进了密道。   在密道中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看到出口。玉莹在墙上摸索到机关,启开密道门,扶梯而上。   待出了地面,玉莹举目四望,却是一处极规整精致的小小宅院。   早在宁王第一次出京时,就已将这处密道和密宅告知了玉莹,以图京中生变时,玉莹可护得自己周全。   密宅中一应物事充备有余,哪怕天下大乱,此处俨然一个小小桃花源,自有一方清净。   便是在此处隐居个三年五载也毫无压力。   玉莹未及四处察看,眼见得众人皆已疲惫不堪,忙带着廖嬷嬷等人手脚利落地一一归置。   一番忙乱下来,玉莹早已累成一滩泥,蹒跚着走到床边,有气无力地呈大字形在小哥俩身边倒下,只来得及咕哝一句:“你们爹是个大骗子,大混蛋。。。”便瞬间进入了黑甜梦乡。   小胖子毫无所动,胖胖脸颊红润如苹果,无论外面天崩地陷,都鼓着肚皮睡得香喷喷。   永安侯府,后门   裴贇带着谢晗芳母女从门内出来,先是左右察看一番,见四周无甚可疑,便小心翼翼地扶了谢晗芳母女上车。   也不用车夫,裴贇一撩衣摆坐到车帘前,执了缰绳,亲自驱着马车疾驰而去。   未行多远,就见迎面策马奔来一群明火执仗的官兵,为首一人锦衣金冠,眉目清俊,只可惜此刻脸上全是戾气,远远看去,宛如玉面修罗。   见到裴贇,安王脸上挂上一层笑意道:“都这么晚了,永安侯要去何处?”   裴贇心蓦地一沉。   玉莹睡得正香,忽被桂馥拼命推醒,急声道:“主子快醒醒!刘公公来了,有要事禀报主子。”   玉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披了外裳下床往外走。   到了门外,刘泉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举棋不定,明知此事不该让玉莹知晓,但又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踟蹰半晌,到底经不住玉莹的逼问,硬着头皮道:“安王带人血洗永安侯府,逼问王妃的下落——”   刘泉艰难地说完,重重叹气不已。   玉莹猛地怔住,“血洗”两个字如魔音贯耳,不断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永安侯府   前院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空气腥浓得令人作呕,谢晗芳眼泪早已哭干,紧紧抱着眉姐儿瑟缩在一旁,无助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一步步被逼至死角。   眼见的他终于不敌,手中宝剑颓然落下,十数柄刀剑瞬间齐刷刷抵住他的咽喉,谢晗芳再也按耐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侯爷——”   裴贇听到身后谢晗芳的哭喊,一时间心痛如绞,强忍着胸中的涩意,咬牙闭上双目。   安王背着手从黑暗中走出,一撩衣摆在堂前椅上坐了,面无表情地看向裴贇道:“她在哪?”   裴贇毫无所动,沉默不语。   安王冷冷地注目裴贇,过了一会,忽嗤笑道:“不愧是忠臣名将之后!只可惜,耿直有余,机变不足。如今大局已定,本王不日将登大宝,你妹妹跟了本王,只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尊贵体面自不用说了,就连你永安侯裴贇,日后人人也得尊称一声国舅爷。你如今一味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怕你永安侯府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裴贇闻言,恨声道:“你这轼兄杀父,觊觎弟媳的逆贼!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妹妹被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糟蹋!”   安王面色越发阴沉,默然半晌,忽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走至谢晗芳身前将眉姐儿抢到手中。   谢晗芳肝胆俱裂,拼着命上前厮打,却被那名护卫一把推到地上。   裴贇目呲欲裂,猩红着双眼看向安王,怒骂道:“畜生!有种冲着我来,用这等阴私手段对付妇孺,你简直禽兽不如!”   眉姐儿亦在襁褓中大哭起来。   谢晗芳已接近癫狂,手脚并用爬到那护卫跟前,发疯般地撕咬起来,厉声喊道:“还我女儿!还给我!”两名护卫见状,忙上前点住谢晗芳的穴位。   裴贇眼睁睁看着谢晗芳软倒在地,只觉得心如刀割,极力抑制胸中翻滚的涩意,看向安王道:“你将她们放了,我告诉你妹妹在何处。”   安王嗤笑:“放了她们,本王还有什么筹码?休要耍花样了,早些告诉本王,你的妻儿也好少受些折磨。”   见裴贇脸色灰白,一言不发,安王示意那名护卫将眉姐儿高高举起,面无表情道:“本王再问你一遍,她在哪?!”   这时大门处忽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护卫匆匆跑到安王身前禀道:“宁王妃来了。”   裴贇面色一变。   安王似是长松了一口气,不及等玉莹进来,便起身往外迎去。   刚到门口,正碰上披着一身月白色斗篷,如娴花照水的玉莹。   安王一怔,狂喜地盯着玉莹美玉般的脸庞看了又看,上前拉拽她道:“玉莹。”   玉莹忙侧身躲过他的触碰,强自镇定道:“你放了我哥哥他们,我跟你走。”   安王不动声色地看向玉莹身后,见她一个仆从都没带,心中疑虑顿消,含笑低声道:“好,便依你。”说着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过不一会,官兵们从永安侯府撤出。   玉莹暗松一口气,又道:“能否让我跟哥哥说几句话。”   安王犹豫片刻,笑道:“好,本王陪你进去。”   玉莹进得府内,尽管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仍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情景激得眼圈泛红。   尤其是见到衣裳被鲜血染透,脸色灰白的裴贇,玉莹心中酸楚至极,疾步奔到裴贇身前,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   裴贇想伸手安抚玉莹,奈何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   只得用下颌抵住玉莹的发顶,流泪哑声道:“哥哥不好,没护住你。”   玉莹早已泣不成声:“不。。是我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们。”   裴贇哽咽道:“傻丫头,你是我的亲妹妹,说什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傻话,怪只怪哥哥无能。”   玉莹拼命摇头道:“哥哥莫要这么说。。妹妹我。。”说至最后,已哽咽失声。   裴贇心痛如绞,闭着眼任眼泪汩汩而下。   玉莹情知以哥哥的性子,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安王带走,定会自责自毁,少不得想办法先安抚住裴贇。   于是踮脚到裴贇耳边悄声道:“你放心,我有安王的把柄,定能护得自己周全。而且。。。殿下他并没有死。”   裴贇身子一震,低头求证似的看向玉莹。   玉莹点点头,安抚性地握住裴贇的手,复又到他耳边道:“抓住一切机会脱身,我会跟你们在密宅汇合。”   裴贇正要说话,那边安王却不给他机会,一脸不耐地过来强拽玉莹道:“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玉莹被安王跌跌撞撞地拽着往外走,仍极力回头用安慰性的笑容看向裴贇,示意他莫要冲动而为。   裴贇被眼泪遮挡住视线,眼见的玉莹模模糊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痛楚,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玉莹——”   玉莹被安王一路拽到门前,一名护卫上前禀道:“给王妃的小轿已备妥了。”   玉莹抬眼望去,果见一顶青呢小轿在那护卫身后候着,四名轿夫静立在侧。   玉莹欲挣脱安王的手上轿,安王却道:“慢着!”   不等玉莹开口说话,一把将玉莹抱起,走至一匹神威凛凛的骏马前,让玉莹坐了。   自己也翻身上马,将玉莹搂在怀中,低声道:“怕你又跑了,还是这样稳妥。”   见玉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又觉得怀中的身子温香软玉一般,忍不住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低笑一声,提了缰绳策马而去。   寒如刀割的夜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玉莹只觉得身子冰冷刺骨,有心取暖,身后却再也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温暖臂弯。   玉莹默默叹息,这冰冷的风和无边的黑暗,到底只能一个人独自面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   行了许久,到得一处宅邸,肃穆清净,守备森严,却不是安王府。   安王不等玉莹察看清楚四周环境,便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拽着她往府内走。   他的动作急切而粗鲁,玉莹纤细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   玉莹不做无谓的抵抗,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微微屈起,指甲里藏着程御医留下的迷药,只要一点点,破皮入血,再强壮的人也会瞬间陷入昏迷…   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自然最好,只可惜程御医救人惯了,要配制害人杀人的毒药,却是说死也不肯。   一路到了内院,安王却不往上房去,而是拽着玉莹到了一处种着许多翠竹的碧幽小院,暗影斑驳,幽香袭人,别有一番风雅清风意境。   玉莹嗤笑自己,都到了这般境地了,还有心情品鉴不相干的风景,是该庆幸自己神经粗,还是该夸赞自己心性坚定。   小院周围有护卫把守,就连厢房门外也有两名护卫站岗。   安王示意护卫们退下,带着玉莹进了房间,一掩上门,就急色地搂住玉莹的腰低头去吻她,又将手伸进她的衣襟,四处揉捏。   只觉得掌下肌肤滑腻温软,曲线玲珑,山峦起伏,几乎让他癫狂。   他力道大的让玉莹差些掉泪,欲要反抗,他的双臂却如铁钳般,箍得她连气都喘不出。   玉莹纵是再胸有成竹,此时感受到男女力量如此悬殊,也难免生出慌张绝望之感。   好不容易他松开了她的嘴唇,开始迫不及待地低头解她的衣裳,玉莹将头偏开,强忍着恶心道:“世人都知我是你的弟媳,若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你,算得什么?你只图自己一时痛快,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我,你叫我如何能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你。”   说话间腰间丝绦已被安王解开,紧接着身上一凉,外裳也顺着她雪白莹润双肩滑落,露出桃红色肚兜和大片凝脂般肌肤,柔和微暗灯光下,如雪如玉。   安王只觉得身下已经硬涨得发痛,一刻都等不得了,隔着抹胸握住玉莹的丰盈使劲揉捏了几把,便抱起她往床边走。   口中则哑声笑道:“你跟了我,我自然会给你名分,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且乖乖的,日后少不了你的体面尊贵。”   玉莹做认命状,闭着眼睛小声道:“京中公卿大臣家眷见过我的人如过江之鲫,除非我日后再也不抛头露面,否则任谁见了我都会知道其中的龌龊,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你可曾替我想过?”   安王将玉莹放到床上,骑到她身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闻言敷衍道:“你是我的女人,谁敢说三道四?你莫要诸多顾忌,只管安心跟着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说着低头见玉莹双眸紧闭,长长睫毛不住颤动,白玉般脸庞俏丽无双,红唇轻咬,羞臊中又带着些许引诱的意思在里头,忍不住又去亲吻她。   心中则想,自己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吃过她那么多次暗亏,终究将她弄到了手中。不管她愿不愿意,如今不也只能任他摆布蹂-躏?欣喜若狂之余,又忍不住想狠狠糟践她一番。   动作便带着几分轻贱和侮辱的意思,揉上她的胸低笑道:“之前那般三贞九烈的,如今不也乖乖的在我身下任我骑?我还以为你性子多烈呢,没想到倒是识相…”   玉莹忍住欲呕的冲动,不愿睁开眼看他,只摸索着将手探至他光裸的肩膀上,指甲微微用力,便要刺入。   谁知安王见玉莹这般配合,只当她有心示好,全身如过电一般,又酥又麻,昏昏沉沉道:“玉莹,玉莹,今晚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从前如何,只要你今后顺从我,我定会好好待你。”说着便强分开她双腿。   几乎是同时,玉莹的指甲已经刺入他肌肤表面,再深些许,便可刺破血管。   玉莹只恨不是毒药。   这时门外骤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玉莹和安王的动作同时顿住 ,安王支起身子,朝门外喝问道:“何事?!”   敲门之人急忙回道:“臣有要事禀告!”   安王犹豫片刻,终究是依依不舍地放开玉莹,起身穿衣裳,又回头看向玉莹道:“乖乖的等着我回来,休要耍花样。”   玉莹异常配合的点点头。   安王一怔,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捏一把,心情愉悦地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安王在门口似乎跟来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跟来人走了。   玉莹听到门口重又恢复寂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又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悄悄走到门前,试探性的推开门。   果有两名护卫迅速围上来,手按腰间的佩刀,面无表情对玉莹道:“属下冒昧,还请王妃留步。”声音平直,毫无情感波澜。   玉莹笑了笑,伸手轻抚过耳边的秀发,柔声道:“两位壮士辛苦了。只是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一名护卫答道:“回王妃的话,已经寅时中了。”   玉莹哦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子乏累,想沐浴更衣,不知两位壮士能否帮我唤人帮我备些热水。”   那两名护卫愣了片刻,走到一旁低声商量几句,其中一个回身对玉莹道:“王妃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叫婢女过来服侍。”   玉莹忙笑道:“那就有劳了。”   那名护卫抬步走了。   玉莹一眼瞥见院门口那两名护卫仍在把守,只得暂时放弃跟剩下这名护卫搭讪的打算,转身回了屋。   过不一会,果有一行婢女捧着巾帕等物鱼贯而入,领着玉莹往一旁的净房而去。   待到了净房,玉莹只留下其中一个婢女,将其他人屏退,由那名婢女伺候自己沐浴。   “你叫什么名字?”玉莹笑吟吟地问她。   婢女看清玉莹的美貌,一时间呆若木鸡,回过神来后,慌乱低头回道:“奴婢扫琴。”   玉莹正往身上舀水,闻言笑道:“扫琴?好名字…你在此处服侍几年了?”   扫琴拿着皂豆替玉莹擦身,尽量谨慎地回道:“奴婢是去年来此处的。”   玉莹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此处是殿下的别院?”   扫琴迟疑片刻,答道;“是。不过,殿下不常来此处。”   玉莹又道:“此处甚是幽静,却又未出城门,也不知是何地界,我竟不知京城有这等清净好地方。”   扫琴不语。   玉莹抬眸静静地注视扫琴,凝视片刻,忽低呼一声道:“哎呀,扫琴,你看看这是什么。”   扫琴顺着玉莹的视线探身往前,刚要说话,忽觉后颈传来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9 章   门外侍女等了许久,身子都冻得有些发僵了。   那两名护卫虽不便过来察看,却也时刻留意净房这边的动静。   正暗自讶异为何这许久没有声响,就听里面玉莹吩咐了一句:“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扫琴应了一声。   随后门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正是一身婢女打扮,低眉顺眼的扫琴。   此时恰逢昼夜交替,日出前最寒冷之时,夜风又盛,寒气浸体,其他婢女早就耐不住了,只求能速速回房钻进厚厚被褥里补上一觉,不用再在此处喝一肚子冷风。   好不容易听到王妃让她们退下,如蒙大赦,一个个竟都不及细看扫琴,拔腿就往院外走。   扫琴跟在众女最后头,低着头缓慢而行。   经过那两名护卫时,两人仔仔细细盯着扫琴上下打量一番。   他们虽然不曾留意一个婢女的长相,但对玉莹让人惊艳的容貌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尤其她一身欺霜赛雪的雪肤,只怕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印象深刻。   只见眼前丫鬟虽与玉莹身形相似,皮肤却暗黄粗糙,眉毛下垂,嘴角甚至有个痦子,平庸得不能再平庸,显见得不可能是玉莹,便放下心来,不再多看那婢女。   扫琴悄无声息地跟着众女到得一处小院,内有厢房数间,似是专供下人歇息之处。   众女一一进了房间,稍作收拾,便各自歇下。   许是平日扫琴本就寡言少语,许是众人皆已疲惫不堪,竟无人跟她多说一句话,也无人讶异她睡的床铺是不是不对,转眼间,便都睡熟了。   房间又回归寂静。   扫琴轻轻嘟哝一句:“去趟净房。”   见无人理会她,便提裙悄悄往外走。   饶是她动作轻灵,在打开门时,仍免不了发出“吱呀”一声。   扫琴吓了一跳,回头见房中众人并未惊醒,悄悄松了口气,动作利落地闪身出门。   一出院子,扮作扫琴的玉莹便再也顾及不了许多了,提裙狂奔起来。   她身体轻盈,又尽选隐蔽遮掩的墙根处遁走,因此虽速度极快,却并未发出什么动静。   偶尔有一班巡防的护卫走过,玉莹便屏住声息,将自己藏好,避免被发现。   也亏得天色仍然青灰,尚未大亮,倘若白昼明亮,便是玉莹藏得再隐蔽,只怕也早已暴露人前。   玉莹手中紧紧攥着的安王府腰牌,正是当初从安王妃手中所得。玉莹知道各王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均是凭各府腰牌安排示下,希望在这处别院也行得通。   玉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须得趁护卫发现自己逃脱之前,想办法骗得后门的护卫放行。   虽不清楚府中地形,但按照大夏朝一贯的建筑风格来看,径直往北走多半不会错。   一路遮遮掩掩到了后门,玉莹一看,只见大门紧闭,门内有不少重兵把守。   玉莹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慌张的神色,含笑走到门前,对其中一位头领模样的护卫道:“殿下走前吩咐奴婢,让奴婢同您说一声,让您派一名护卫大哥随奴婢一起去宁王府帮王妃取些细软来。”说着便将手中腰牌呈给那名头领看。   那头领一怔,见是一名面目寻常,笑容可掬的婢女。   玉莹表现得相当坦荡,大大方方任他打量,又道:“王妃来时匆忙,许多用惯了的贴身物品都不曾拿,眼下觉得多有不便,于是便想着派人去宁王府取回来。若单派护卫去取,毕竟是些内眷用的东西,不方便示人,王妃又急等着用,殿下两相权衡,便命奴婢偕同护卫大哥一同随行,一则奴婢是女子,不必避嫌。二则奴婢心细,不会有所遗漏。”   这番话说的颇有些荒诞不经,极不合理。   那头领却信了八-九分。   一来他认出这腰牌确是安王府发号施令的信物无疑。   二来,他也知道安王为了将宁王妃弄到手,颇费了一番功夫,眼下正是要哄着宠着,百依百顺的时候,美人撒撒娇,纵是再不合理的要求,只怕殿下也会答应。   那头领有些举棋不定,虽觉得放一个丫头出府没甚大不了的,却也不得不谨慎为之。   想了想,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莹镇定自若地微笑道:“奴婢扫琴,去年进的府。”   那头领自然不会听说过一个内院丫鬟的名字,但去年别院采买了一批丫鬟他却是知道的。   但他仍没有放行的意思,看着玉莹,又问道:“既你去年就来了,想必知道我姓什么,适才怎么未听到你开口称呼我。”   玉莹身子一僵,静了静,浅浅含笑道:“奴婢知道您是张统领,方才是怕僭越了,这才不敢直呼您的,奴婢失礼了,还请张统领莫要挂怀。”   张统领疑虑顿消。   这处别院虽是安王所有,但一向隐蔽,京中无有人知晓。   他身为这处别院的护卫头领,几乎是个影子似的存在,若不是府中下人,如何能得知他姓张。   又见她回答的有纹有路,毫不慌张,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除了。   便点了点头,回身随意指了一名护卫道:“你带扫琴去趟宁王府,速去速回。”   那护卫应了。   玉莹大松了一口气,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其实她怎么会知道他姓什么,无非是见他逼问,想着张姓乃天下第一姓,情急之下胡乱蒙的。谁想到竟蒙对了。   玉莹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背字的运气,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大门开启的一瞬间,玉莹紧张得手都发抖,边走边强自按耐拔腿就跑的冲动。   好在安王府护卫效率颇高,转眼间就备妥了一辆专给下人的马车。   那名护卫上了马,预备策马随行。   玉莹刚要提裙上车,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就听门内传来震天的喧嚷声:“张统领,别让那婢子跑了!”   其实不用这声暴喝,张统领也已起了疑心,方才他无意中见这婢子抬起手臂,衣袖滑落,竟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皓腕,与她暗黄粗糙的脸色极不相衬。   正疑窦丛生,又眼见的内院气势汹汹追出来一群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醒悟这婢子是宁王妃假扮的,忙大喝道:“站住!”   玉莹早在门内传来喧嚷声时就开始拔腿就跑,现听得身后大队人马追了上来,简直恨不得化身为草上飞。   急速狂奔中,钗镮也掉了,脸上的易容面具也掉了,鞋子也跑掉了一只。   但仍跑不过身后的追兵,尤其是那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转眼间就追上了玉莹。   玉莹听得身后马蹄声近在咫尺,背上掌风忽至,那护卫下一秒就将她如小鸡般抓起来了。   玉莹绝望地闭上眼睛。   等了几秒,身后的追袭却没有如期而至,反而耳边多了许多嗖嗖如箭矢流星的奇怪声音。   玉莹睁开眼,就见迎面不知什么时候奔来一群身着银甲,骑着骏马的将士,马上诸人正弯弓搭箭,齐齐射向安王府的护卫。   领头一人紫袍银甲,面如寒霜,双眸却比往常更明亮锐利。   恰逢朝阳升起,金黄色的晨光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远远望去,如真似幻,俊美如天神。   玉莹忍了许多时日的眼泪终于滂沱而下,欲要呼唤他的名字,却是哽咽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着命朝他跑去。   终于两人离得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宁王利落地一俯身,稳稳当当将玉莹捞到马上,搂到了怀里。   也顾不得身侧的其他人了,将玉莹紧紧贴向自己的胸膛,低下头吻她道:“好莹莹,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我回来了,莫怕。”   玉莹早已经泣不成声,闻言含含糊糊地哭喊道:“自然都是你的错!你连我都骗!你不是混蛋是什么…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这个大骗子!”   宁王见玉莹哭得如此伤心,心痛难忍,低哄道:“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任你罚好不好?莫难过了,好莹莹,莫哭了。”说着便帮她拭泪。   玉莹狠狠地推开他,继续指责道:“还有…我一路上丢了这么多记号,就是指望你来救我…结果呢…你竟然到现在才来找我!你可知道方才有多险象环生?我差点就死了…”   宁王自然知道玉莹指的是什么,一时又是心痛又是怒意勃发,恨不得立时将安王杀之而后快。   他喉头动了动,极力压下怒意,将玉莹搂得更紧,柔声道:“好莹莹,不论你受了什么委屈,我都让那竖子百倍偿还。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难过。从今往后,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玉莹一怔,刚要说“清白得保,他未能得逞”,旁边却有个苍老的声音插话道:“殿下,此番该做何计较?”   玉莹这才发现旁边还有许多“闲杂人等”。   与安王府护卫厮战在一处的官兵自不必说了,宁王身侧还有数名头目将领,其中一位最年长者,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清瘦矍铄,不怒自威。   宁王称他为严公,道:“留下五百名精兵,将此处打理干净。”言下之意,要将这处安王的别院连人带院扫为平地。   那严公领命,自去安排。   玉莹心中一动,这名叫严公的将军莫不是严怀恩?   他不是第一个回京报丧的人吗?怎么此刻又跟宁王一同带兵攻打进京?   玉莹忽觉得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宁王。   玉莹抬头看了看宁王,正要说话,就感觉左侧似乎有人在看她。   玉莹转头一望,不由讶然,却是一身戎装的虞文彦。   他神情复杂,眼中满是怅然,相比在京城时,又清瘦了几分,身形依旧挺直,坐在马上,如剑如松。   玉莹虽不知虞文彦为何也在宁王大军中,但一想到才哭哭啼啼的一幕必然被他看见了,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踟蹰了一会,出于相识,也出于礼貌,玉莹虽然很不自在,仍对虞文彦露出一个笑容。   虞文彦似乎意想不到,当即怔住。   待回过神来,正要回以笑容,就感觉身侧投来一道刀锋般的目光,身遭杀机立现。   虞文彦身子一僵,喉结上下滚了滚,慢慢敛去笑容,将视线偏至一旁。又无声静默一会,终是受不住这桎梏般的氛围,一抖缰绳,策马追上严怀恩。   宁王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玉莹,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密宅,你回去好好休息,待此间事了,我便接你们母子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0 章   玉莹虽然不如习武之人那般五感敏锐,但方才宁王跟虞文彦之间的暗潮涌动她也察觉到了。她没有任何立场流露情绪,只能选择沉默。   过了一会,怕一味不说话会引起宁王的误会,便开口道:“你送我到密宅后…是不是又要走…”   宁王正抖了缰绳要带玉莹离开,闻言低声道:“安王控制了西山大营等几处兵力,又软禁了父皇和太后,眼下京中局势已经箭在弦上…我需得全力应对。”   玉莹也知道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心里其实对宁王骗她之事还有怨怼,但一想到两人又要分开,也顾不得生气了,默默将头埋到他怀里,满是不舍。   宁王一眼瞥见玉莹雪白脖颈上的吻痕,心中狠狠一刺,胸膛里血气翻涌,嗓间苦涩至极。   他深恨自己未能保护好妻子,让她遭受这般凌-辱。又想到自己离京后,她独自一人面对风刀霜剑,虽竭力自保,到底落入了贼子之手…   一时又是痛惜又是自责。   玉莹酝酿了一肚子话要跟宁王说,刚要开口,忽感觉宁王伸指轻抚自己的脖颈,动作轻柔,似带着无限怜惜,又抬头见他神情有异,心念一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伸出左手的纤纤玉指给他看,认真道:“我将程惟安当初在府时配制的迷药藏在指甲中,用来对付安王,这种迷药性子霸道,只要少许,就可令中毒者昏迷三天三夜。”   宁王一怔,低头看向玉莹。   玉莹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还未来得及用,安王就被人叫走了,再后来,我就逃了出来。所以他虽然对我动手动脚的,却未能真正得逞…”玉莹说着,到底因为深感恶心,音调越来越小。   又偷偷看向宁王,果见他眼中阴霾一消而散,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玉莹暗自叹息,不管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的妻子,有多光风霁月,但凡遇到这种事,都无法不心生芥蒂。   有些误会三言两语就能澄清,为何不及早解释清楚。   宁王神情复杂地看着玉莹,默然半晌,开口道:“莹莹,我…”   玉莹止住他,环住他的脖颈道:“我这些日子天天盼着你平安回来,日夜为你悬心,人都瘦了一大圈,结果你却骗我!害得我眼泪都快哭干了。你自己说,你这么可恨,我该怎么罚你?”   宁王瞬也不瞬地看着玉莹,闻言笑道:“确实该罚,你想怎么罚都行,我都依你。”   玉莹眯着眼打量宁王,见他双眉斜飞如剑,眼睛黑耀如宝石,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相当的秀色可餐。   便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悄声道:“罚你以后天天跟我在一起,无论去哪都得带着我。还有…罚你多多努力,早日让咱们再生个女儿…”自己未说完,便咯咯笑倒在宁王怀里。   宁王见玉莹如此娇俏,一时心痒难耐,碍于周围有人,才按耐住自己未去吻她。   他清了清嗓子,低笑道:“这样罚我,我求之不得。”   又道:“好莹莹,你且安心在密宅等我,我一得空便会去密宅见你们。”   玉莹抬眸看他:“那你晚上会回密宅歇息吗?”   宁王心中一荡,暧昧低笑道:“这么想我?”   玉莹咬着粉嘟嘟的小嘴,诚实地点点头。   宁王心中欢喜,到底没忍住,吻了吻玉莹的脸颊,笑道:“只要得空,我就回密宅休息,好好陪你。”   玉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娇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说话不算话。”   宁王点头,笑道:“一定说话算话。”   玉莹心悦,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宁王絮叨别后诸事。   宁王因不舍跟玉莹分离,一直有意放缓行马的速度,又怕玉莹受寒,便将身上披风解开,披到玉莹身上。   玉莹经过这一昼夜的惊吓,早就身心俱疲了。现在宁王回来,觉得万事又有了主心骨,一时放松,说着说着话,就在宁王的怀里睡着了。   宁王头一秒还听玉莹在叽叽喳喳,不防她下一秒就骤然安静下来,低头一看,就见她已经睡得像小猪了。   宁王不由失笑,低头细细端详她的睡颜。   见她为了假扮丫鬟,梳着双髻,刘海被风吹至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小脸清丽素净,细看之下,还带着几分稚气。   视线再往下移,便见她穿着一身鸭蛋青的下人衣裳,裙子皱皱巴巴,鞋子也掉了一只,原本洁白的袜子早已踩得脏兮兮的,看着既狼狈又滑稽。   宁王想起她迎着晨光朝自己跑来的情景,那么柔弱,又那么义无反顾,仿佛荒漠中行了许久的旅人,骤然见到水源……   宁王心中怜意大盛,手指轻轻滑过玉莹挺俏的鼻头,柔声道:“小丫头…”   玉莹醒来时,一时有些茫然,床幔虽是自己常用的藕荷色软烟罗,但床却不是往常睡的那张绿檀木拔步床。   玉莹怔忪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已回了密宅,又静静地躺了一会,便掀开床帘下地。   就见外面天已擦黑,房中已掌了灯。   玉莹刚要唤人,桂馥和兰馨听到屋内动静,一先一后进来了。   桂馥兰馨见玉莹神色如常,早上又是被宁王亲自送回来的,想来并未被安王欺负了去,都大松了一口气。   玉莹问早上宁王送自己回来时的情形,桂馥道:“殿下只带了两名亲卫,将主子安置好就走了,连早膳都未用。”   玉莹点点头,还待说话,廖嬷嬷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身后跟着眼睛哭得像桃子的谢晗芳。   廖嬷嬷一见玉莹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我苦命的姑娘,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谢晗芳也拿帕子无声抹泪。   玉莹嘴角抽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在号丧呢。   忙哭笑不得地安慰两人,信誓旦旦说自己没事。   廖嬷嬷盯着玉莹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一脸的狐疑。   玉莹无奈地暗翻白眼,腹诽:您要不要验验?   倒也不怪廖嬷嬷等人反应这么大,实是这个时代女子名节重于性命,像玉莹这样被人掳走一夜的,最符合时代背景的做法,就是一根白绫一死了之。   玉莹虽然对这种愚昧的贞操观嗤之以鼻,但顾及廖嬷嬷和谢晗芳的想法,不得不仔仔细细跟她们解释了又解释,当然,略去了某些细节。   好不容易等二人彻底放了心,玉莹便要去探视裴贇,问谢晗芳:“哥哥伤势如何?”   谢晗芳一怔,摇头道:“侯爷将我们母女送到密宅就走了,似是得知定国公世子回京,去了定国公府。”   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的性子,他本就年轻气盛,安王那般对你,又屠杀了侯府一众护卫,他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玉莹不无担忧地问道:“哥哥不是受了伤吗?可看了大夫?”   谢晗芳道:“府里惯用的刘御医被安王扣在宫中了,外头又兵荒马乱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大夫,我给侯爷上了金创药,倒是伤得不重,只是些皮外伤。”   玉莹仍待说话,奶妈们抱着宸哥儿寰哥儿和眉姐儿进来了。   小哥俩一见玉莹,就扭着身子从奶妈怀里下来,咚咚咚跑过来抱住玉莹的腿,齐齐喊道:“娘——”   玉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小哥俩又亲又哭,怎么疼都不够。   好不容易母子三人亲昵够了,玉莹转头见眉姐儿安安静静躺在奶妈怀里,想起昨夜的一幕,心不由得狠狠的一揪。   上前几步将眉姐儿抱在怀里,红着眼圈柔声哄道:“我的好眉姐儿,昨晚上吓着咱们了是不,乖宝宝,姑姑疼你。”   谢晗芳在一旁一脸疼惜地看着眉姐儿。   眉姐儿刚满了四个月,生得粉雕玉琢,糯米团子似的,玉莹越看越舍不得撒手。   宸哥儿寰哥儿见玉莹只顾着抱眉姐儿,不理他们哥俩了,不乐意了,蹬着腿就往玉莹怀里拱。   玉莹怕他们伤到眉姐儿,忙将眉姐儿交给谢晗芳。   又转过头柔声哄劝小哥俩:“眉姐儿是你们的妹妹,你们作为哥哥,要多让着妹妹,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宸哥儿一如既往地用笑容做武器,笑呵呵的不置可否。   寰哥儿则拱到玉莹怀里,嗲嗲地叫道:“娘——”   玉莹低头看着比眉姐儿还漂亮几分的寰哥儿,坏笑道:“这么会撒娇,又这么漂亮,要不寰哥儿给娘做乖女儿好不好。”   “呸——”廖嬷嬷立即啐玉莹,一把将寰哥儿抢到怀里,笑骂道:“小王爷生得再俊那也是小王爷,什么时候也变不成女娃娃,要生小郡主,姑娘再自儿想办法,别打咱们寰哥儿的主意!”   谢晗芳也笑骂玉莹想女儿想疯了。   又打趣道:“说起来,宸哥儿和寰哥儿都生得俊,长大后估计都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但是寰哥儿也生得太好了些,竟比大多数姑娘家都生得强,以后怕是没哪家姑娘敢嫁给他。”   玉莹不以为然道:“生得好难不成还成了错处了?我就不信那些姑娘会那么肤浅。”   廖嬷嬷也道:“就是,咱们小王爷生得好,咱就给他找个生得更好的姑娘,天底下钟灵…那个什么秀的地方多了,不怕没有钟灵…那个什么秀的姑娘。”   谢晗芳抿嘴笑道:“钟灵毓秀。”   廖嬷嬷道:“对对对,就是钟灵毓秀。小王爷芝兰玉树,自然得配钟灵毓秀的姑娘。”   玉莹暗翻白眼,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还穿着开裆裤呢…   一屋子人说笑了好一会,用了晚膳,各自歇下不提。   玉莹睡到半夜,被床前轻微的动静惊醒,她先是一惊,随后醒悟过来,掀开帘子一看,果见宁王正立在床前轻手轻脚地脱身上的盔甲。   见玉莹醒来,宁王笑道:“吵醒你了。”   玉莹忙起身伺候他更衣,口中道:“可用过膳了?”   宁王点点头,低声道:“你歇你的,天冷,别起来着凉了。”   玉莹哪里肯,披上外裳唤桂馥等人备水,亲自伺候宁王沐浴。   刚替宁王脱了衣裳,玉莹正欲起身去拿皂豆,不妨被宁王一把拽住,跌到了浴池里。   玉莹笑着要从水中挣扎着站起来,口中道:“别闹——”   宁王紧紧将玉莹锢在怀中,低哄道:“陪我一起洗。”原本清越的声音已经低哑得不像话。   玉莹甜甜一笑,刚要说好,宁王已经迫不及待将她吻住。   两人唇舌相交,一时间情烈如火。   玉莹不知不觉软在了宁王怀里。   桂馥和兰馨听着净房内传出的暧昧声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忍不住羞臊不已。   红着脸对看一眼,不约而同道:“估计还得好些时候,咱们先去歇会吧。”   极有默契地点点头,两人一溜烟地跑了。 ☆、第 101 章   帐中靡香浓暖,两人身上汗意未消,玉莹懒洋洋地歪靠在宁王怀里,闷声道:“…那日刘泉告诉我你遭了不测…我虽不信…却也难过了好些日子…后来严怀恩扶你的灵柩进京,我不顾他们的阻拦打开棺木查验,果不其然,棺木中的人根本不是你…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宁王轻轻拨弄玉莹的乌发,哑声道:“我并非有意骗你,实是当初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玉莹抬头看他:“此事定跟严怀恩脱不了关系吧,我原以为他跟平王沆瀣一气,疑心了他好一阵子,直到昨日见他在你军中,我才知道他是你的人。”   宁王默然片刻,开口道:“早在我出征之前,平王就私下接触过严怀恩,用他父亲当年的一件秘辛要胁他,逼他出手对付我。严怀恩秉性耿直,不愿受平王驱使,但顾忌平王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又不得不奉命而为。后来我见他似有不妥,几番试探他,他见我已起了疑心,无奈之下,只得将平王的计划告知我。我正苦于不知如何离间平王和安王,听完严怀恩的话,便将计就计,假意追袭隆樊,又装作跌落山崖,让严怀恩回京报丧。”   玉莹了然,点头道:“严怀恩进京后,便依计周旋于平王安王之间,挑拨他二人关系,用皇位做诱饵,游说安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举兵起事?”   宁王笑了笑,垂眸看向玉莹,低声道:“平王和安王一母同胞,又素来感情亲厚,他二人联手,在朝中势大,实难对付。即便我得胜回朝,父皇封我为太子,他二人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到时候被他们暗害,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玉莹无语,好一招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将平王和安王的势力打得七零八落,达到了离间的效果,但也让京中局势陷入混乱中…   听说皇上和太后已被囚禁多时,还有不少朝中重臣因反对安王被下了诏狱,至于无辜受牵连者,更是不计其数……   玉莹偷偷打量宁王,心道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为了达成所愿,向来不吝于玩弄阴谋权术,便说是不择手段也不为过。   只是历朝历代的储位之争,无一不是在明争暗斗中开场,又在血雨腥风中落下帷幕。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父子、甚至叔侄相戮的比比皆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虽然无情,又何尝不是自保…   思量间,玉莹忽想起淑妃,忙问道:“淑妃可知道平王安王兄弟相残之事?”   宁王嗤笑:“怎会不知,只是她即便有心阻止,怕是也奈何不了安王。”   玉莹暗暗摇头,原本坐拥两个成年皇子,春风得意,风头无两,皇太后之位指日可待,谁知一夜之间骤然生变,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其中一个还成了乱臣贼子,原本稳赚不赔的一笔买卖,还未开局就已经输了个精光…   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淑妃若是心理素质差点,怕是受不了这刺激,一夜疯癫也未可知。   宁王见玉莹发怔,轻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近些日子我不能常陪你,外面这么乱,你带着宸儿寰儿在密宅好生待着,莫要出门。待平定了安王之乱,我再带你出去散散心。”   玉莹闷声道:“说起来,自我俩成亲,你最远就带我去过温泉庄子,连京郊的翠屏山都不曾带我未去过。”   “还有金源寺,每年王姨妈她们都去庙中踏青随喜,说起寺中见闻头头是道的,让我好生羡慕。说来说去,满京城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深居简出的了。待这次事情了结,你非得带我出京好好游历一番才行,可不许拿翠屏山和温泉庄子打发我。”   宁王一怔,失笑道:“出京岂是这么简单的,来回奔波,风雨兼程,你这个身子,受得住吗?”   玉莹斜眼看他:“有什么受不住的,不就是坐坐马车,打打尖么?当年我和哥哥从云南进京,数千里路,不也好端端地过来了?休要小看人。”   宁王低眉笑道:“我怎敢小看你,你想去,我自然会如你所愿。只是你若想去江南、蜀中等地,来回至少月余,你身边又少不了伺候的人,需得好生筹备才行。”   玉莹笑道:“只要你抽得出时间,这些都是其次,都交给我,我保管打点得妥妥当当的。”   宁王歉意地笑了笑:“接下来只怕越发事忙,顶多抽空带你去京郊转转,若要出京,怕是这一两年之内都难以成行了。”   玉莹嘿嘿一笑,胸有成竹道:“不急,不急,咱们来日方长,迟早让你把咱们的蜜月旅行补给我。”   宁王一怔,低声道:“蜜什么?”   玉莹眨眨眼睛,忍笑道:“我在云南时,听说当地有个风俗,夫妻自成亲第一个月称为蜜月,若新婚燕尔的夫妻蜜月能出门同游,日后便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所以当地盛行蜜月旅行——”玉莹说着,忍不住扑哧一笑。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莹:“我也去过云南,怎么未曾听说过这等奇怪的风俗。”   玉莹斜撩他一眼,嘟嘴道:“你才在那待了多久,对当地的风俗哪有我这么耳熟能详,我可是在云南待了整整十年呢。”   宁王宠溺地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咱们都已经成亲几年了,蜜月什么的是赶不上了,蜜里调油倒是一日不曾拉下…”   又将手探入她的衣襟道:“好莹莹,良宵苦短,咱们莫要一味说话,还是做些正经事为好…”一边说着一边将玉莹的衣裳剥了个一干二净,不等玉莹抗议,便翻身覆了上去。   玉莹哭笑不得,推他道:“哪有你这样的,咱们这一晚都折腾多少回了,你明早还要出去带兵,不睡一会,明日哪有精神,能受得了吗?”   宁王慢慢跻身进去,哑声道:“数月不见你,实难忍得,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让我多疼你几回。再说你这么想要闺女,为夫不多多努力,哪来的闺女…”   玉莹还要说话,奈何思绪被如潮水般袭来的快意打断,渐渐语不成句,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娇喘和吟哦…   玉莹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身侧被褥冰凉,想是宁王已走了多时了。   玉莹忍着浑身的酸痛起床,唤了桂馥等人进来。   刚洗漱完正在用膳,刘泉在外求见。   待进来后,刘泉对玉莹道:“昨日王妃命奴才打听的事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义承伯府当初得了主子的信,除了福宁郡主,府中诸人都留在府中,未曾应召进宫。福宁郡主不听义承伯和夫人的劝阻,当晚被安王给囚禁在宫中了。”   玉莹无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福宁郡主你这么傲娇你爹知道吗?   刘泉见玉莹一头黑线,忙又道:“义承伯府未牵涉到此次叛乱中,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只是义承伯府大奶奶的娘家…怕是有些麻烦,听说覃阁老和覃家两位公子都被安王给扣押了,宫里的消息眼下又递不出来,也不知情况如何。”   玉莹一怔,当日给义承伯府送消息时,以覃氏的机变,必定想方设法将消息转告了覃相,那为何覃相最后竟然还是进了宫,还夹带上了两个儿子…这是要满门忠烈的节奏么?   玉莹心中一动,对刘泉道:“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派人告诉殿下。”   刘泉应了。   玉莹想了想,又问:“驸马府有什么动静?曹驸马和长公主可曾进宫?”   刘泉垂手道:“自从太子兵败,静怡郡主被长公主接回驸马府后,驸马府便紧闭大门,闭门谢客。这次叛乱,驸马府从头到尾不曾有所动静。”   玉莹沉吟一会,脑海中浮现静怡郡主的身影,暗想,会是这样吗? ☆、第 102 章   京郊西山   时值隆冬,彤云密布,天气阴冷至极。   夜雾缭绕,兵戈相击。一番鏖战后,安王溃不成军,部下死伤无数。   安王被裴贇一路追至山崖,眼见得已经没有去路,回身冷冷一笑,看向裴贇道:“裴贇,本王知道你倚仗的是什么。只是你莫要忘了,本王再罪孽深重,也是堂堂皇子,是杀是剐,自有父皇亲自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你这小小的永安侯来越俎代庖!”   裴贇嗤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漫说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便是一介布衣百姓,见到你这等逆贼,亦是杀之而后快。早在你起兵之时,你就该想到有今时今日。休再多言,速速受死——”说着提剑便要往安王身上刺下。   这时身后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止道:“且慢——”   裴贇回头,不由一怔,就见宁王及几位将领顺着山路大步而来。   裴贇认出将领中的严怀恩和虞文彦,也顾不上跟几人打招呼,仍回身用剑指着安王。   宁王走至裴贇身旁,面无表情地看了安王一眼,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安王拿下。   严怀恩等人领命,正要上前,安王忽暧昧地低笑起来。   他看向宁王道:“老七,你此刻一定对我恨之入骨吧?只可惜,你就算将我杀了,裴氏的清白也找不回来了…”   他眼中笑意加深。   “不怪你那般喜欢她,真真是尤物,滋味妙不可言——”   他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身上齐刷刷没入三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安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人,艰难地开口道:“虞…世子?”   身子往后一仰,直直堕入身后的万丈深渊。   历经数月,轰轰烈烈的安王之乱终于落下帷幕。   皇上一经得救,便开始大刀阔斧整治朝纲,一一清除朝中安王余孽。   平王受了安王的牵连,先是被剥夺了协理朝政之权,后来又被贬为郡王。。   再后来,皇上估计是被儿子们接二连三的造反给弄出心理阴影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将几个儿子统统发配到藩地去做藩王,画地为牢,无诏不得入京。   平王被贬至凉州,庆王被发配至稍富庶些的西南,就连未成年的九皇子也未能逃脱封王圈地的命运,做了大夏朝开朝以来年龄最小的藩王。   可怜平王,本就因被安王囚禁期间备受煎熬,引发了旧疾,差点没去了半条命。   好不容易病好了,不等他重整旗鼓,拉拢旧部,就迅速地为皇帝所厌弃,一句辩白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被贬出京城,永远丧失了争储的机会。。。   淑妃痛失幼子,长子又落得如此下场,连番打击之下,终于病倒了。   之后随着平王离京,淑妃病势愈发沉重,堪堪拖了几个月,到底未能熬过苦夏,病逝于永寿宫。   ——   宁王回上房时,玉莹正跟宸哥儿寰哥儿在炕上说话,不知小哥俩说了句什么,玉莹被逗弄得前仰后合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楞洒在她明媚的脸庞上,越发显得她剪瞳似水,肤若凝脂。   宁王盯着玉莹不错目地看了一会,走到玉莹身旁坐下,搂着她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玉莹刚要说话,宸哥儿寰哥儿齐齐唤了声:“父亲——”   一刺溜就窜到了宁王的身上,一个直接往宁王怀里拱,一个胖猴子似的爬到宁王的背上,巴着他的肩膀要骑大马。   绕是宁王身手敏捷,一时间也没招架得住,被两团胖肉给制得动弹不得。   宁王哭笑不得,先稳住在他腿上蹦跳不停的宸哥儿,又回手扶住背上的寰哥儿,哄劝道:“你们俩先下来,父亲带你们去园子里玩。”   小哥俩欢呼一声,麻利地从宁王身上下来,拽着他就往门外走。   玉莹试图阻止,严肃道:“你们才在园子里玩了一上午,这会又去园子做什么。让你们父亲歇一会,别他一回来就缠着他不放。”   宸哥儿仰头看了看玉莹,拉着宁王的手道:“父亲,园子,玩。”   寰哥儿也用胖胖手指头指着门外,可怜兮兮道:“玩,哥儿要玩。”   宁王笑道:“行,走吧,父亲这就带你们去园子里玩。”说着便俯身将小哥俩抱在怀里,一径往园子里去了。   玉莹看着他们父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无奈地叹口气,吩咐桂馥准备热水,拿着本书在窗前坐了,好整以暇地等着父子三人尽兴回来。   直玩到饭点,宁王和小哥俩才满头大汗地回了上房。   廖嬷嬷忙带了两个奶妈抱了哥俩下去归置,玉莹则服侍宁王沐浴更衣。   宁王鬓角仍有汗珠,背上衣裳全都湿透了,一边脱衣一边对玉莹道:“跟他们俩玩,真比行军打仗还要累上百倍。”   玉莹扑哧一笑,笑道:“你儿子有多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的精力,便是十个大人也不够应付的,从早上睁开眼开始,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不是闹这出,就是闹那出,满府的丫鬟婆子精围着他们哥俩转。这要是再大些,怕是诺大个宁王府都能被他哥俩闹个底朝天。”   宁王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年纪小,只能慢慢教导,待大些懂事了,也就受教了。”   玉莹刚要打趣他,忽想起一事,忙问道:“那日我跟你说的覃相进宫一事,查清缘故了吗?”   宁王笑了笑,低声道:“覃家二公子背着覃相私下投靠了安王,安王起兵时,他为了向安王表功,将覃相和他大哥骗进了宫,试图劝降,谁知覃相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论安王怎么威逼利诱都宁死不降。也幸得如此,覃家方保全了昔日的忠义名声,没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玉莹惊得呆若木鸡,实难想像有覃相那样老奸巨猾的父亲,和覃氏那样聪慧过人的妹妹,覃二公子可以蠢到这个地步。   愣了一会,忙道:“此事父皇如何决断的?”   宁王笑了笑道:“覃二公子自然难逃一死,覃相和覃大公子也无颜再在朝中为官作宰,前日于早朝时自请辞官归故,父皇只略做挽留,已经准了。”   玉莹暗暗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谋反之罪,按律当诛九族,如今仅仅只是丢官回乡,没被问罪全族,已经算得不幸中的大幸了。   又想着哪日需得去一趟义承伯府宽慰宽慰覃氏才好。   说话间宁王已洗好了,玉莹替宁王擦净了身上的水,正伺候宁王穿衣,忽想起后日是谢晗芳生辰,便对宁王笑道:“后日嫂子生辰,我想归宁一趟。”   宁王一怔,开口道:“后日我需去趟西山大营,不能陪你,我叫刘泉多安排些护卫送你。”   玉莹笑着应了。   ——   芍药一边在园子里打理花草,一边悄悄往正房方向张望。   自安王之乱平定后,她们被刘总管放出了流芳坞,恢复了自由。只是不能再去正房近身伺候殿下和王妃,只能在府中做些粗活,芙蓉她们几个被分到了洗衣房,而自己则被分到园子里,专给打理花草的婆子打下手。   这日一早,芍药远远看到王妃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出了二门,听说是去赴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开始假借整理花草,往上房附近凑。   好不容易借送花去了趟上房,却失望地发现殿下并不在府中,虽不甘心,也只得暂且作罢,恹恹地回了园子。   帮管事干完活,芍药偷空坐在湖边歇息,一低头看见湖中窈窕的倒影,忽想起《牡丹亭》中的戏文:“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壁残垣。”   心中就生出许多哀怨和不甘来。   自己十岁进宫,被淑妃看中,养在身边悉心-□□,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又生得美艳绝伦,本以为进了宁王府,迟早会受到殿下的青睐,一跃成为人上人。。   谁知不但没有机会接近殿下,还被王妃撵出上房,沦落成了粗使丫鬟,日日做些累活脏活。   芍药将双手凑到眼前细细打量,见原本水葱般的手指头粗黑了不少,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复又低头想心事。   如今淑妃倒台、自己在宫中再也没有依仗,若不趁青春年少奋力一搏,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芍药脑海中浮现那个俊美风流的身影,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他不日将被立为太子,日后登基,便是九五之尊、权倾天下的天子,若能成为他的女人。。。   正胡想着,园中管事过来寻她,道:“就知道你躲在这偷懒!快将这盆海棠送到上房去,莫要耽搁,速去速回,还等着你干活呢。   芍药应了,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盆海棠往上房走。   刚出园门,恰巧遇上几名内侍扶着宁王进了内院。   芍药脸一红,忍不住偷偷打量宁王,就见他穿一身宝蓝色亲王蟒袍,仍像往常那般俊美逼人,步伐有些不稳,走得东倒西歪的,像是喝醉了酒。   芍药心中一动,忙跟在宁王等人身后,低着头进了上房院子。   今日上房的下人似乎走空了一大半,不但王妃的贴身丫鬟不在,就连那个讨人厌的廖嬷嬷也跟着王妃去赴宴了。芍药心中窃喜,假借送花,猫在耳房里,暗待时机。   好不容易那几个内侍走了,几个小丫鬟也端着水出来了,芍药便悄悄从耳房出来,闪身进了上房。   ——   一路轻手轻脚进了内室,果见帘幔半掩,宁王正斜躺在床上睡觉。   芍药提裙悄悄走近,见宁王外裳未脱,一只手靠在额前,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眼见的离他越来越近,他无可挑剔的五官已经近在眼前,芍药的芳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紧张地深吸了几口气,不断给自己打气,自己生得貌美,又年轻,若是能获得宁王的宠爱,封妃为嫔指日可待。   一想及日后的风光,芍药不由暗吞口水。   是成是败,就在此刻了。   缓缓走近,挨着宁王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炸着胆子轻轻印上他的唇。   见他没有反应,又试探着将手游移上他腰间的汗巾,正要帮他宽衣解带,宁王忽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喃喃道:“莹莹——”   芍药猛地怔住,未及发出欣喜若狂的叹息,宁王便抱着她一起滚到了床内。。   帘幔随即被放下,帐内昏暗一片。。。 ☆、第 103 章   玉莹回府时颇觉得奇怪,往日里川流不息、井然有序的内侍和婢女们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不见,气氛寂静压抑,颇有山雨欲来之感。   兰馨奇道:“今儿是怎么了?刘公公他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廖嬷嬷和桂馥等人也纳罕不已。   待回了上房,玉莹吓了一大跳。只见诺大一个院子乌压压跪了一地下人,个个面无人色,身子抖瑟个不停。   当先一人无声无息地跪伏在地上,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吴管事仍不断往那人身上挥舞着鞭子,鞭鞭入肉,溅起阵阵血花,残忍又触目惊心。   宁王面无表情地立在廊下,看着吴管事行刑。   待觉得差不多了,转头看了身侧的刘泉一眼。刘泉会意,止住吴管事,朗声对跪在院中的下人道:“今日殿下让你们过来观看行刑,就是要你们明白,你们当中若再敢有那等不守本分、胆大妄为的,芍药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了。   宁王点点头,淡淡对刘泉道:“将她拖得远远的埋了。”   说着便欲转身回房,却一眼瞥见立在院门口的玉莹。   宁王一怔,下了台阶迎上前来,口中笑道:“回来了,可曾吃酒?”   又道:“风大,莫立在此处了,回屋吧。”说着便握了玉莹的手往内走。   玉莹见到院中情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猜出十之八九,路过那个面目全非的血人时,忍不住驻足盯着看了又看。   宁王挡住她的视线,淡淡道:“莫要看了,一个贱婢,死不足惜。”   说着便不由分说拽着玉莹回了房间。   玉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连喝了好几口压惊,待平复了心绪,转身看向宁王讶道:“到底怎么回事?”   芍药爬床了?果然,这个bitch!   宁王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口,走到榻前坐了,默了一会,淡淡道:“无事。”   这样还叫无事?   玉莹走到宁王身前,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   宁王被她这副酸兮兮的模样逗笑了,一把将玉莹抱坐在自己膝上,笑道:“你想说什么?”   玉莹挑挑秀眉,开口道:“既然无事,为何好端端地对一个婢女行刑?”   宁王脸上立时浮现一丝嫌恶,默了默,冷声道:“那贱婢胆大包天,竟趁我醉酒不醒,一路混进了内室——”   玉莹哑然失声。   过了一会,轻推他道:“那你有没有稀里糊涂地将错就错?”   宁王不自在地咳了咳,正色道:“怎么会?那贱婢相貌身形都与你不同,我怎会连自己的妻子都辨认不出。”   见玉莹面露不信,哭笑不得道:“那婢子身上一股脂粉味,便是有几分酒意,也被她给呛醒了。”   又坏笑道:“你若不信,不如现在便验验。”说着便要抓了玉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   玉莹见他说来就来,忙笑着从他身上跳下来,边跑边笑道:“要验你自己验去,我可不陪你没正形——”   跑到门边,又立住不动了,回头笑看他道:“成日里惦记你的人那么多,不是芍药就是牡丹的,都够开个百花园了,你自己说说罢,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宁王被玉莹撩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将玉莹压到身下揉搓一顿,又怕她跑了,只得耐着性子诱哄道:“她们惦记她们的,我只惦记你。好莹莹,莫离我这么远,到这边来说话。”   玉莹不上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就在这说,不说明白了我不过去。”   宁王试探着起身,见玉莹作势要掀帘子,只得作罢,哄劝道:“这些话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你到我这来,我与你好好说。”   玉莹眼波流转,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宁王见状,忙起身三步两步将玉莹拉到怀里抱住,低头看着她道:“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未找到机会,今日借着芍药之事,跟你说清楚也好。”   宁王斟酌了一会,复又开口道:“我自小到大,见过无数后宫争宠的阴私手段,我母亲更是深受其害,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我深知妻妾相争永无宁日,故而自你嫁给我后,我处处维护你,一心一意对待你,生怕你受委屈。饶是如此,仍连累你因宠招恨,三番五次被颜氏和周氏暗害。”   玉莹怔了怔,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里头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莫名觉得踏实心安。   宁王低头吻了吻玉莹的发顶,继续道:“后来我将颜氏和周氏遣走,有人说我无情。何为有情,何为无情?雨露均霑我做不到,我此身此心都只渴望跟你亲近。博爱更无从说起,我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既然如此,与其放任她们跟你明争暗斗,让你深受其害,我还不如做个无情之人,将这股暗流及早切断。”   宁王说着,将玉莹抱得更紧,柔声道:“再后来,咱们有了宸儿和寰儿,我看着他们一日日长大,他们身边既没有明枪暗箭,也没有嫡庶位分之争,每日里要如何便如何,纵情欢笑,恣意而为,何等的快活。”   他低头看向玉莹:“这一切得来何其不易……”   玉莹轻轻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宁王又道:“好莹莹,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顾虑,你且信我,就算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宸儿寰儿,我也不会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形只影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你们,眼下这一切是我心之所向,我不愿赌,也…失去不起。”   玉莹神情复杂地听完,抬眸对上宁王黑亮如宝石的眼睛,默然半晌,开口道:“我相信你,廷麟,吾之所为,汝之所见。汝之所向,吾之所往。咱们相依相扶,白首不相离。”   声音柔和,却又郑重其事,蕴含着无限决心…   宁王眼中笑意荡开,握起玉莹的手吻了吻,柔声道: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   玉莹笑着接道:“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一笑。   ———————   鸿胪寺卿秦府   秦沅沅红着脸坐在床前,妆台前的红木衣架上挂着一件精美绝伦的大红色嫁衣,原本清雅别致的闺房红彤彤一片,廊下大红灯笼中的灯光透过窗楞映入室内,处处红影流转,喜气洋洋。   秦夫人爱怜地看着秦沅沅,柔声道:“我的儿,明日你就要嫁做人妇了,虽是好人家,但定国公府家大业大,人丁繁杂,你嫁过去后,万事要谨慎小心,多看少说,切莫行差踏错。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多跟虞世子商量商量,出嫁从夫,他既成了你的夫君,日后便是你的依靠,你听他的自不会错。”   秦沅沅脸越发红了起来,低声道:“娘,女儿知道了。”   秦夫人不无怜惜地看着秦沅沅,叹道:“我和你父亲不怕别的,就怕你受委屈。当日你们一定亲,虞世子便自请去雁门关做守将,京中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我和你父亲怕误了你的终身,原本有退亲的打算,谁知你这孩子竟执意不肯。唉,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晚了。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说万一你日后受委屈,叫母亲如何受得住。。。”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秦沅沅虽仍有些羞涩,但眼神甚是清澈坚定,她柔声劝慰道:“母亲,定国公府家风清正,虞世子又年少有为,女儿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您不是总说女儿冰雪聪明吗?您放心,女儿嫁过去后,定会好好侍奉翁姑,照拂夫君,跟虞世子,好好相处的。。”越说声音越小,脸上飞满红霞。   秦夫人叹道:“女儿啊,男人的心不是光靠你聪明漂亮便能拉拢得来的。你记住了,不管嫁过去后他如何待你,你且将你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给改一改,莫要万事求全责备,早日生下嫡长子才是正经!”   秦沅沅带着羞涩和疑惑,娇嗔道:“娘——”   秦夫人眼圈一红,抱着女儿哽咽道:“儿啊,答应娘,莫要强求,莫要自苦,你且记住了,傻人有傻福,不要一味追根究底,糊涂些不是坏事。”   又道:“娘真希望没把你生得这么聪明,若是傻些笨些就好了。”   秦沅沅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娇声道:“娘——”   秦夫人回过神来,忙换上笑容道:“瞧我,尽说些没边的。来来,娘给你再看看你的嫁妆单子——”   —————————   定国公府   夜幕悄悄降临。   花厅中绣衣朱履,觥筹交错,好一派宾主尽欢的热闹景象。   虞文彦带着酒意回了内院,原本只有四五分酒意,被冰冷的夜风一激,越发觉得酒意上涌,步伐不稳。   堪堪走到新房院子外,虞文彦脚步却忽然顿住,静立了一会,走至院墙边背靠着墙站了,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过不一会,虞文彦忽摇头闷笑了起来,越笑越止不住,像是在自嘲,又似乎在宣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无奈。   笑着笑着,便顺着墙根坐到地上,恢复寂静。   院内下人听到动静,闻声出来察看,失声喊道:“世子爷!”忙围上来要搀扶虞文彦。   虞文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醉,慢慢起了身,跌跌撞撞往院内走。   刚进新房,两名喜娘带着丫鬟迎了出来,扶着虞文彦坐到喜床上。   床上秦沅沅的盖头早已被虞文彦挑开了,露出绝美的容颜。见虞文彦进来,忙含着羞意低下头,默默不语。   喜娘指导完两人结发喝交杯酒,说了一箩筐吉祥话,便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虞文彦低着头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   秦沅沅偷眼打量眼前异常沉默英俊的男人。   他似乎比一年前消瘦了些,越发显得肩宽腰细,挺拔如松。   也比往常更有男子气慨了,举手投足间已有了军人特有的威势和端凝。   秦沅沅看得心跳如鼓,默默地想,这便是她日后要相伴一生的夫君了,既是她一见倾心的男子,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天作之合。   秦沅沅忍不住甜甜一笑。   见他一味不说话,秦沅沅鼓足勇气轻声道:“世子爷——”   虞文彦如梦初醒,清清嗓子,低应了一声。   秦沅沅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声若蚊呐道:“时辰不早了,世子爷也累了一天了,咱们,咱们早些歇了罢。。”   话未说完,忍不住用双手捂住羞红的脸,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虞文彦喉头动了动,默然片刻,苦涩地叹了口气,起身解衣裳。   秦沅沅见状,忙含着羞意起身伺候虞文彦脱衣,虞文彦一怔,后退两步,止住她道:“我。。自己来便好了。”   见秦沅沅双手仍举在半空中,一脸的不安和尴尬。   忙又道:“我…自己动手惯了,不惯人服侍。”   秦沅沅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只静立了一会,便含着羞意开始脱自己的外裳。   两人掀被上床躺下,一时间相对无言。   秦沅沅转头看向身侧的虞文彦,见他眼睛盯着帐顶,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沅沅咬了咬唇,忍着羞意,起身将红彤彤的帘幔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4 章   五年后,坤宁宫   殿内外氛围紧张得仿佛绷紧了弓弦,御医们战战兢兢地立在外殿,偶尔交头接耳几句,全神贯注听着内殿的动静。   宫女和嬷嬷们一盆盆端着巾帕热水等物神色匆忙地进出内殿,人人敛声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内殿断断续续传来女子的痛呼声,夹杂着稳婆中气十足的打气声,“娘娘,使劲,已经看到小公主的头了,再用两把力就能生出来了——”   御医们一颗心七上八下,流着冷汗祈祷皇后这一胎一定要顺顺利利生个小公主,否则…只怕还有的折腾。   一年前先皇驾崩,宁王登基称帝,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元丰,封裴氏为皇后。   又不顾文武百官要皇上充盈后宫的劝谏,取消了三年一届的选秀。   此举大夏朝开朝以来前所未见,登时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当下便有言官上谏,说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理当广纳妃嫔,开枝散叶,如今无故取消选秀,不利皇上绵延子嗣,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皇上当庭驳斥道:“自裴皇后嫁予朕,已给朕连生了四个皇子,即便朕还要绵延子嗣,自有皇后替朕绵延子嗣,又何须再纳他人?且选秀也好,纳妃也罢,都是朕之家事,自有朕跟皇后做决断,与卿等概不相干。”   辅国公一吹胡子,声如洪钟,“皇上此言差矣。帝王岂同凡人?即便是为了社稷江山之稳,也断没有没有独宠一人之理。要知道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如今裴皇后一人独大,即便皇后无心干政,只怕也有外戚专权之虑。臣冒昧,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重新选拔秀女,以期充盈后宫,稳固江山。”   皇上嗤笑:“笑话!朕与朕的发妻伉俪情深,竟然还成了朕的错处了?自皇后嫁给朕,与朕同忧共患,屡经风雨不说,又素来恪守本分,善良敦厚,从不妄言政事,何来后宫干政之说?皇后的德容言工,世间无有女子能及,朕爱之重之,只愿与其朝夕相对,选秀之事,休得再言!”   大臣们都知道皇上素来雷厉风行,极有主见,当年做皇子时就从不轻易受人摆布,更何况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   当下也不敢再多劝,但都忍不住偷眼看向立在一旁,一脸淡定的永安公和义承侯,心里头直犯嘀咕:裴皇后虽然不干政,但皇上您这爱屋及乌的劲能不能稍加收敛些个…   一登基就封永安侯裴贇为超一品永安公,赐朱轮紫缰,世袭罔替,永安侯府改封为永安公府,再加上裴贇同时领着几处京营兵马,既有爵位又有实权,一时恩宠无限。   这也就罢了,毕竟裴贇是裴皇后的亲哥哥,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又素来英勇,便是黄袍加身,也让人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是皇后的亲姨妈义承伯府,怎么也好端端地擢升为义承侯府了?既无军功,又无什么惊世骇俗的义举,仅仅只是因为是裴皇后的姨父,便由伯爵封为侯爵,一跃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顶级侯门勋贵。   除此之外,义承侯长子王静之外任回来,直接被提为户部侍郎。次子王睿之升为内阁大学士,主管翰林院。   虽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要职,但王静之两兄弟未满三十,年纪轻轻便官居三品,也算开了大夏朝先例了。   便有人说,人家王家两兄弟都是进士出身,根正苗红,王睿之更是先帝爷钦点的探花,学问本就出众。且两兄弟素来才德兼备,励治有为,便是两兄弟升得稍快了些,也勉强算得实至名归,不说也罢。   这还不算完。   头两年皇后的贴身婢女出嫁,因自小伺候皇后,与皇后亲厚异常,几位婢女都被皇后认作义妹,封了县主。   后又以县主身份,由皇上亲口下旨,赐婚给了京中德行出众的青年才俊。   几位婢女出嫁那日,裴皇后赏的嫁妆整整一百零八台,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引得万人空巷。   众人羡慕之余,都暗自感叹,这裴皇后也算得奇女子一枚了,当年她嫁给还是皇子的宁王时,宁王花名在外,府中姬妾众多,几乎无人看好这门亲事。   谁知七八年功夫下来,两人不但感情日笃,宁王更是对她一心一意,再也未对其他女子假以过辞色。   后来宁王登基,一直痴恋皇上的静怡郡主痴心不改,几番纠缠不休,见皇上宠爱裴氏更甚往昔,嫉恨之下,开始四处散播裴皇后不贞的谣言。   皇上盛怒之下,下旨将静怡郡主拔去舌头,远远送去承德的兴隆寺落发为尼,永世不得进京。   长公主和曹驸马的老脸早已被静怡丢尽,见女儿保得性命,心知皇上是顾念当年长公主的救命之恩,这才网开一面…当下哪敢再多说一个不字,连夜打点了行装,将静怡送去承德,让女儿自此青衣孤灯,长伴佛前。   宁王登基后,励精图治,兴利除弊。短短几年,将大夏朝治理得纲清纪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兴荣昌盛。   要说唯一的缺憾,便是玉莹一直想要闺女,却连生四子…   稳婆的声音再度在坤宁宫内殿中回响起来,一字一句,底气十足,“皇后娘娘,您可不能泄气,奴婢已经看到小公主的头了,最后两把,咱们一鼓作气,这就出来了…使劲…使劲!”   玉莹用了两把力,又颓然倒回皇上的怀中,有气无力道:“我不行了…好累啊…”   皇上强压着内心的焦躁,俯下身子柔声哄道:“好莹莹,咱们听话,再用点力,就快出来了。你不是想要公主吗?”   玉莹带着哭腔道:“万一这一个又是皇子呢?”   宁王轻轻将玉莹早已汗湿的额发拨至一边,安抚道:“皇子也好,公主也罢,生完这个,咱们再也不生了。”   玉莹摇头,坚定地喊道:“不,我一定要生到女儿为止——”   伴随着一阵剧痛,玉莹身下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胎儿出来了。   皇上和玉莹忙竖着耳朵听是男是女。皇上比玉莹更迫切地希望这一胎是女儿,以免玉莹一心求女,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生产之苦。   就听稳婆含着笑意大声道:“恭喜皇上和皇后,得了一位公主——”   皇上和玉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廖嬷嬷喜极而泣,众宫女内侍也都欢呼雀跃不已。   坤宁宫外人声鼎沸,御医们暗擦一把汗,纷纷挂上笑容朗声恭贺帝后。   皇上满面春风地从殿内出来,笑道:“传旨下去,皇后替朕诞下公主,今日宫中人人有重赏。”   刘泉笑眯眯地应了,自行下去安排。   消息传开,举国同庆,王公大臣纷纷入宫朝贺,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   三月后,冬去春至   满园春光好,百花争放,婀娜吐芳。琴心湖边绿柳依依,一阵春风拂来,如镜的湖面吹起阵阵涟漪。   湖边碧晚亭中懒洋洋地躺着两个锦衣金冠的小人,其中一个翘着二郎腿,口中咬着一根柳枝道:“母后自从有了妹妹,对咱哥俩越发严厉了,动不动就罚我们抄写功课,演习骑射,对三弟四弟倒是百般纵容。”   另一个闻言,语带嘲讽道:“你上次戏弄严太傅,惹得严太傅到父皇跟前狠狠告了咱们兄弟俩一状,母后若不责罚咱们,怎么跟人家做交代?还有那次,你把眉姐儿骗到园子里躲迷藏,让她躲好,自己却跑了,害得母后和舅母四处找眉姐儿。事后母后只罚你关了半个月禁闭,父皇还说罚轻了呢。”   那少年闻言坐起身看向湖面,不以为然道:“谁叫她总爱缠着我的。”   他的面容倒影在湖面上,生生满园春-色给比了下去。   身边宫女忍不住偷偷打量少年,只见他面如美玉,眼如点漆,唇红齿白,长相隽美至极,偏又举止俊朗潇洒,带着股洒脱不羁之意,令人见之忘俗。   另一名少年也坐起身,虽不如先前那位少年长相精致,却是长眉如鬓,眼若墨画,薄唇未语先笑,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亲切高雅,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寰哥儿看向宸哥儿,复又开口道:“再说了,你别总说我,你做的坏事难道还少了。”   宸哥儿笑了笑,开口道:“我做的坏事都有你的份,便要罚我,你也逃不了。”   寰哥儿一撇嘴,刚要开口,不远处跑来两个小小的身影,身后跟着一堆丫鬟婆子。   当先那个小胖子一见两位哥哥就笑了起来,大声道:“大哥,二哥,原来你们在这,我和四弟听说你们不去御书房,从园子里一路找过来,总算找到你们了。”   宸哥儿意兴阑珊地回以一笑,寰哥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后面那个较小些的小胖子也迈动胖胳膊胖腿进了亭子,他仰着头看向几位哥哥道:“哥哥,咱们去找母后吧,让母后给咱们讲故事好不好。”   寰哥儿闻言,回头讶道:“你们不是从母后处来的吗?”   三皇子摇摇头道:“我们本来要去找母后的,谁知父皇就来了,嬷嬷们说父皇和母后要歇晌,便领我们到园子里来了。”   宸哥儿寰哥儿闻言一对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起身悄声道:“既然你们想去找母后,咱们这便走吧,不过你们得照哥哥说的那样做。”   两个小胖子素来对两位哥哥言听计从,闻言忙拼命点头。   四皇子悄悄进了坤宁宫,按照大哥二哥说的,尽量轻手轻脚,不发出声音。   殿内静悄悄的,一个宫女姐姐都看不见,就连母后养的巴儿狗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四皇子迫切地想见到母亲,又牢记着大哥二哥的嘱咐,压抑着步子,窸窸窣窣进了内殿。   就见母后床前的帘幔低垂着,里面似乎有些奇怪的动静。   四皇子甜甜一笑,大哥二哥果然没骗他,父皇和母后果然在里面睡觉呢。   四皇子想着,快跑两步,一把掀开床幔,咯咯笑道:“父皇母后——”   宸哥儿揉着被戒尺打得高高肿起的手心,长叹一声,对立在身侧的寰哥儿说道:“我就说吧,这馊主意行不通,父皇母后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到是我们撺掇的。”   寰哥儿动动已经站麻的双脚,无奈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何父皇母后歇晌时总要把咱们遣得远远的,从小到大,我都问过多少回了,母后就是不肯告诉我其中的缘故。”   宸哥儿也百思不得其解:“那回我问廖嬷嬷,她老人家告诉我,说这是大人的事,我长大了自会明白。无趣得很,这也要长大了才能明白,那也要长大了才能明白,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寰哥儿一脸希翼地抬头看向夜空繁星,认真道:“总有一天咱们会长大的,到时候天底下就没有咱们不明白的事了。”   宸哥儿用力点头。   十四年后,江苏淮安   漕河边人烟阜盛,行船如织,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运河岸边缓缓走来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翡色长衫,腰间系着月白色丝绦,一派温雅闲适,修容仪伟,俊美如谪仙。   身边女子虽带着纬帽,但身形窈窕,举止娴雅,行动间露出雪白的脖颈及皓腕,欺霜赛雪,晶莹盈润,让人一望之下心旌摇荡。   一路走来,路上行人被二人的风姿所吸引,纷纷驻足观望。   两人无视路人的目光,闲闲地说着话。   女子含笑道:“这一路行来,细品之下,还数江南风景独好。不说西湖之美,秦淮之景,单这淮安运河之壮丽,便是别处所不能及的了。”   男子低眉笑道:“这才行了多久,连一半行程都不到。往南还有闽江,湘粤,往西还有蜀中,云贵,待我带你走完大夏朝河山,你再发感叹也不迟。”   女子笑着抬头看向男子:“也对,反正宸儿已经继了位,咱们有的是时间,每到一处美景,咱们便住上三五月,细细品鉴各地风土人情,想必各处有各处的好。”   又笑道:“怪不得无嗔大师这么爱云游。我这次跟你出来,四处走走看看,只觉得天下之大,无一处不美。胸中云舒风清,再自在不过,哪里还愿意回京久居一隅?”   男子笑道:“这一路你看到各府州开的慈善医馆,可合你心意?”   女子点头一笑,柔声道:“说起来,真得谢谢你,既完成了我的心愿,也成全了程师父。若他泉下得知他程家医术誉满天下,救人无数,想必也甚为安慰。”   男子笑道:“你和我还何须言谢。更何况这本就济危扶困的善举,程惟安又于我有救命之恩。宸儿前日寄信与我,说他还要再广开医馆,惠及更多子民。”   女子眼中满是笑意,嘴上却道:“算这臭小子识趣,没白拉拔他长大。”   男子替儿子打抱不平,笑道:“宸儿何时不识趣了?一向孝顺懂事不说,便是寰儿,虽性子孤拐了些,却也是一片赤子之心。老三老四更不用说。要说刁钻,恐怕只有慧儿算得实至名归。”   女子不乐意了,忙道:“慧儿才多大,她再大些,自然就懂事了。”   男子笑道:“今年都十四了还小?明年都可以定亲嫁人了,若嫁人之后还这样刁钻古怪,不怕神憎鬼厌?”   女子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男子:“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慧儿我要留到十八岁再嫁人的,你可不许反悔。”   男子长眉一挑,低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依你。”又补充一句:“只要你能留得住。”   女子闻言一怔,不无感叹道:“廷麟,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宸儿寰儿还在我怀里抱着,转眼间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男子伸手握住女子的手,慨叹道:“是啊,咱们已经做了二十一年的夫妻了。莹莹,可曾后悔嫁给我?”   女子抬眸看向男子,嘴角轻扬,柔声道:“不曾后悔,只觉得幸甚,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妻子。”   男子眼中笑意荡开,握住女子的手吻了吻,两人双手交握,转眼间便消失在人潮中。   漕船上临窗坐着一名身着黄衫的妇人,虽妆扮富贵,但眉眼间英气勃勃,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意态。   她本正与身旁一位十几岁少年说话,不经意朝岸上一瞥,登时如遭雷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少年见母亲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着岸上发呆,忙晃了晃母亲的手臂,催促道:“母亲,你不是说你见过元丰皇帝和裴皇后吗?元丰皇帝是不是像世人说的那样俊美?还有裴皇后,人人都说她仙女下凡,真是这样吗?”   黄衫妇人直直盯着岸上,直到那一对男女消失在人潮中,方慢慢收回视线。   见儿子不断追问,沉默了一会,抬眸对儿子说道:“先生最近不是教你读诗文了吗?是不是有那么一句,金什么露的,就是说的元丰皇帝和裴皇后。他们俩占尽了这天下间的灵气,只有这两句诗方能配得上他们。”   少年极是聪明,转目一思,恍然道:“母亲说的是秦太虚的《鹊桥仙》吧?”   黄衫妇人点点头,口中道:“对对对,就是这首词里头的那句,你念给母亲听。”   少年便摇头朗诵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时河面清风吹来,吹皱一池春水,也吹起少年发髻上的冠带,将少年清悦纯净的声音远远送出。   妇人微微一笑,抬眸望向方才两人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将隐秘而又美好的心事重新掩埋。   不远处画舫上歌姬的歌声若隐若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   相逢无一言? ”   夜色渐暮,春风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全文完结,应该还有两篇番外。   作者一个礼拜内会不断修改前文、不是更新、若有兴趣看番外,请一周后来,可以点播,想看谁的番外告知作者一声,作者会尽量满足你们。   这篇文作为作者的第一篇文,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过总算是坚持写完了,希望我下一篇文可以少些遗憾。   感谢一路陪伴此文的众多id,你们是我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我爱你们。   撒花~~~   最后再千篇一律地来一句:谨以此文,献给我心中永恒的经典——《###》…   再次感谢,鞠躬…    ☆、番外一   元丰十二年   荣华巷新开了一家瑶窈楼,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偏偏门庭若市,每日里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细究之下,这瑶窈楼既不是青楼,也不是乐坊,实则是家小倌馆。   据闻老板从大江南北搜罗到上百名容貌俊秀过人的男孩,经过数年的悉心调-教,待到了年纪,便挂牌接-客,专供京中好男风的达官贵人狎昵取乐。   其实京中的小倌馆、南风馆为数众多,瑶窈楼为何能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短时间内便名声大噪呢。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瑶窈楼中众少年个个清俊内秀,姿态高雅,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意味,不似其他风月场所的相公那般空有其表,实则腹内空空,无趣得很。   第二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瑶窈楼的头牌云公子了。   去瑶窈楼寻欢的勋贵子弟,十有□□都是冲这位云公子而去的,只要他挂牌那日,瑶窈楼未入夜便宾朋满座,人头攒攒,只为一睹云公子仙姿。   要说这位云公子,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生得如远山清泉,俊逸明媚不似凡尘中人,偏又识文断字,诗词音律无一不精,举止做派贵不可言。   不像做下等营生的小倌,倒像被贬谪凡间的仙人。见过他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心醉臣服,成为他的裙下,呃,袍下之臣。   这日适逢初五,正是云公子挂牌之日。未入夜瑶窈楼门前便已经停满或低调或奢华的各类马车,将瑶窈楼门前那条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瑶窈楼因生意好,老板架子大,从不在门前抛头露面迎来送往,每每派上七八个嘴皮子利索,机灵乖巧的小倌们在门前站成一排,笑语连珠地迎客。   这晚众小倌们眼看着一众新老客人都已经入场,人数已经达到老板设定的上线,便命管事在门前放上“客满”的牌子,抖抖衣摆准备返回楼内。   正欲命门前护卫关上大门,巷尾处却无声无息出现两名骑士。   巷子两侧虽有灯笼,但因夜色太深,又隔得远,小倌们根本无从看清马上之人的面貌。但就是那么不经意一瞥,就让人无法将目光从马上之人身上移开了。   这两人身形相仿,身上并不是多富贵打眼的打扮,偏生就有一众俾倪众生的高华气度。   也不曾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举止,一举一动却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众小倌一眼不错地看着两人,如被施了定身咒,说不出话也迈不动步。   直到两骑缓缓行至门前,这才愕然发现他们脸上戴着面具。   两名男子抬头静静凝视瑶窈楼片刻,略一沉吟,便翻身下了马。   当先一人身着暗蓝色锦袍,行走间袍子上的祥云锦纹若隐若现,姿态俊逸,如云流水。   他走至众人面前低声问道:“敢问众位相公,今夜可是云公子挂牌?”声音清越悦耳,虽故作低沉,仍能听得出是少年的声音。   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振振精神,殷勤回道:“回二位公子,今夜确是云公子挂牌,估摸着这会已经出场了,二位公子莫再耽搁了,快请进楼吧。”   按照以往的情形,如果楼内已然客满,无论来的是皇亲,还是国戚,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尽力周旋,绝不会再放人进喽,这是瑶窈楼素来的规矩。   但是今夜面对这两位让人自惭形秽的年轻男子,他们却是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口。   那名少年听得此话,虽未作声,但众人仍能感觉他面具下露出一个心情愉悦的笑容,想想该是何等的俊秀明朗,众人心中不由一荡。   他身后另一名紫袍少年走近,对蓝衣少年淡淡说道:“走吧。”   直到二人俊朗的身形消失在门内,众人才将视线依依不舍地收回。又默立半晌,有人低喃一句:“原以为云公子已经是这世间生得最好的人了……”   无人接话。   两名少年进得楼内,只在门口驻足片刻,便有个眉目柔婉的相公过来招呼:“两位公子这边请。”   既没有讶异两人脸上为何戴着面具,也没有出声询问他们的来历。   仿佛他们彼时彼刻出现在此处,是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穿过空无一人的花厅,又走过昏暗蜿蜒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到得一处极引人入胜的花园。   园中处处繁华铺就,佳木葱茏,树梢上挂满精巧昂贵的琉璃灯,灯影憧憧,忽明忽灭,暧昧又撩人,让人未及如何,便已有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动。   园中一亭,亭中一人正在抚琴。   四周虽乌压压坐满了人,却一片寂静,无人出声,所有人都将或炙热或痴迷的目光投向亭中的男子。   男子低头抚琴,看不见脸庞,但一身柔软贴身的软缎衣裳,将他他健美挺拔的曲线暴露无遗。   薄薄衣料下,修韧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或张或弛,力量交杂着欲望,无一处不在向世人展示:男体可以美到何种极致。   静立半晌,两名少年将视线收回,任由那名相公将二人引至最外围的座位。   甫一坐下,那名相公柔媚一笑,轻声道:“奴家这便告退了。两位公子既慕名而来,想必知道这里的规矩,一会云公子抚完琴,会自行挑选今夜的恩客,两位公子这般人才出众,十有□□被云公子相中,奴家先给两位公子道喜了。”语中带着浓浓的羡慕,似乎能被云公子选中得以风流一晚,是这世间最幸运不过的事。   紫衣少年一言不发,只不着痕迹将头偏至一边。   蓝衣少年却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人,低声道:“多谢。”   那相公眼睛却不看蓝衣少年,反将视线移开,投向那位浑身散发着冷意的紫衣少年,略一失神,便接过银子笑着告退。   过不一会,便有两个唇红齿白的男孩过来给二人奉茶。   蓝衣少年接过茶碗揭开茶盖,见碗中绿汤油碧,香馥如兰,正是上等的狮峰龙井。   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并不品尝,复又将视线投向抚琴之人。   云公子抚的是《凤求凰》,琴声肆意,意远悠长。   蓝衣少年自有他的坚持,虽对这假凤虚凰很是不以为然,但良好的教养仍让他在面具底下露出个温煦的笑容,身姿笔挺坐直。   一派恰到好处的陶醉模样。   紫袍少年却冷淡得多。在桌下轻踢蓝衣少年一脚,拉过他的手在掌中写了几个字。   蓝衣少年缓缓摇头。   紫袍少年乌亮眼中寒光稍纵即逝,似乎在面具下抿紧了薄唇,绷紧的手臂肌肉显示他正极力忍耐。   这时四周忽爆发一阵雷霆般的吆喝叫好声,两人闻声抬头,却是云公子一曲终了,正闲闲起身,接受众人的仰视。   他面容暴露在月光下,两人看清,不由都是一怔。   只见他肤色白净如玉,黑亮双眸中似有春水荡漾,鼻梁高挺如剑,薄唇却殷红润泽,衬着他乌发白肤,极其潋滟。   两人一时失神。   不由都暗暗点头,这云公子风流俊朗如斯,静辄夺人心魄,动辄扰人心神,怪不得能引得这么多人为他如癫如狂了。   “多谢诸位如此抬爱,云某受之有愧。”云公子面色恬淡,星眸环视众人一圈,声音如清泉般动听,尾音处又带着一丝薄媚,将一个涟漪,轻轻推进众人心间。   席上有人按耐不住了,三步两步跑到亭中欲要抱住云公子,口中呼喝道:“云卿,云卿,林某已为你癫狂,只求你能青眼相加,跟林某一度春宵,林某愿为你赴汤蹈火。”   却是林尚书家的老四。   席上众人喧嚷起来,骂林四坏了规矩,几个武将出身的子弟更是捉袖上前,作势要将林四拿下。   就见那云公子身形一动,也不见使出什么手法,林四便软倒在他脚下。   四周立时涌出几个壮汉,无声无息将昏睡不醒的林四抬走。   云公子眼睛雪亮冷声一笑:“云某生平最厌恶不守规矩之人,诸位来我瑶窈楼,自然就得守我瑶窈楼的规矩,否则,休怪我云某翻脸无情。”   众人皆是一默。   他实则是名男妓,举手投足却有着诸神皆隐的气度,字字如铁,由不得人轻视。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像最肮脏的泥淖中开出的莲花,只因骨子里有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便超脱了卑贱,有了颠倒众生的光华。   两名少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邃然而冷静,洞若烛火。   长久的寂静过后,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朗声道:“云公子,我们素来最遵守瑶窈楼的规矩。”   “是啊,云公子,我们对你敬重有加,从不敢有所僭越。”   语气急切又带着隐隐的恳求,仿佛他们是云公子脚下的泥。   两名少年暗自纳罕,明亮眼睛瞬也不瞬看着云公子,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和好奇。   做下等营生能做到这个份上,云公子凭的怕不止是好皮相。   云公子眼中怒意慢慢敛去,挂起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带着蛊惑的目光轻轻滑过众人,目光流转,最后停留在最外围的两名少年身上,凝住。   就有一名风流俊俏相公过来对二人耳语:“云公子请二位公子去他房中一聚。”这便是看中邀欢的意思了。   两名少年只略怔了怔,便起身一撩衣摆,跟随那人而去。   其他落选的世家子弟纷纷不甘心地回头注目二人,不满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求欢机会被人抢走。   看清二人身形气度,有人发出惊呼,嫉恨的目光瞬间转为惊艳,如影随形紧紧跟随二人。   两名少年对众人或渴慕或惊奇的目光视若无睹,也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不屑一顾。   走过花园,穿过亭台楼榭,到得一处种满凤竹的清幽小院。   风吹凤竹,沙沙作响,仿佛浪涌浅滩,说不出的清宁自在。   堕落和美好果然相伴相随。   那相公推开竹篱门,引着两名少年进入门后的极乐世界。   屋内陈设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淫靡诱惑,反而简练素净,甚至有些寡淡得过头。   云公子换了一身素白锦袍,负手立在屋中,见二人进来,闲闲开口道:“坐。”   两名少年便走至窗前椅上坐下。   那名相公见状,悄悄将门掩好退下。   屋中三人无声对视。   片刻后,云公子绽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含笑道:“已经没有外人了,两位公子还是不肯摘下面具吗?”   话音刚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两名少年将面具摘下,露出极年轻又无可挑剔的脸庞。   云公子眸光一盛,只略默了默,复又含笑开口道:“两位公子果然有仙人之姿,如明珠在侧,让云某自叹弗如。”   两名少年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接话。   云公子轻拂衣袖,起身走到屏风前的琴后坐下,开口道:“长夜漫漫,咱们尚有许多时间,不如先让云某为两位公子抚琴一曲,以期助兴。”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又不容人拒绝,仿佛说这话的不是出卖皮肉的男妓,而是久居上位之人。   紫衣少年垂下眸子。   蓝衣少年却不以为忤,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开口道:“如此便有劳云公子了。”   琴音响起,在幽室中回荡。   起调平淡无奇,最寻常不过的一曲《良宵引》。   慢慢转为低柔婉转,有了一些暧昧昏沉。   抚琴人半个身子被盈盈月光笼住,光影流转,明暗交错,仿佛仙人贬谪凡间。   他手下不断拨弄那撩人心弦的魔音,琴声中似生出一双红酥手,轻轻抚弄上少年的胸膛,肩膀,耳后,幻化成一个最勾魂摄魄的美人。   蛇般身子攀沿上他们的腰背,樱唇轻启,在他们耳边呢喃。   少年身子燥热难安,呼吸亦渐渐粗重,如玉般鬓角沁出豆大汗珠。   云公子仍是面沉如水,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紫衣少年极力维持心中的清明,将手探至腰间,正要抽出佩剑。耳边却传来箫声,转头便见蓝衣少年手中正执了一只玉箫在唇下吹奏。   这箫声至清至冷,恰能对抗琴音中的媚意。   紫衣少年心中的燥热慢慢得到纾解。   云公子眸光一冷,琴音陡然拔高,似要激起千层浪,誓要将眼前一切吞噬,哪怕万劫不复。   箫声却缠绵悱恻,呜咽婉转,像是母亲在安慰稚儿,轻易就拨动人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柔能克刚,再坚不可摧的面具也终露出一丝缝隙。   琴声骤停。   云公子吐纳尽胸中繁杂的气息,冷冷抬眸看向少年:“你们今晚便是算尽机关,也休想从瑶窈楼活着出去了。”   紫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云教主是不是想告诉我们,此时瑶窈楼外已全被你红莲教教众给包围了?”   云公子面色一冷。   紫衣少年复又开口:“你设了这么久的局,成功将我兄弟二人引到你瑶窈楼,所图为何?仅仅只是我二人性命?”   云公子低笑一声,并不作答。   周遭杀意骤起。   紫衣少年腰间宝剑感受到寒意,发出嗡嗡龙吟。   蓝衣少年却闲闲一笑,开口道:“云长风,青州人,孤儿,自小流落江湖,苦难中成长。十二岁时,机缘巧合被上任红莲教教主看中,收留,成为关门弟子。短短几年你迅速成长,十八岁时取代你师父,成为新一任红莲教教主。其后你大刀阔斧整顿教务,破除旧弊,让早已破败不堪的红莲教焕然一新,不到三年功夫便重新势大,至今已聚集数万教众…”   听得这话,云长风似乎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本黑玉般的眸子骤然黯淡下来。   蓝衣少年静静注视云长风,继续道:“之后你打着圣祖大帝的旗号,在民间肆意鼓吹策反,却收效甚微。因为当今圣上治国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人心安稳,难受你蛊惑。你无奈之下,只得潜入京城,挂牌瑶窈楼,用男色引诱结交京中世家子弟,驱使他们为你所用。”   “前些日子你得知圣上要起驾去西山秋狩,你便哄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独子,让他带你混进军中,伺机刺杀圣上,不过最后你未能成功——”   云长风冷冷打断他道:“那是因为我改变主意了!杀他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活着受尽百倍煎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至亲至爱一个个离他而去——”   说着眼中杀意一盛,飞掠至少年身前,出掌如刀,厉声喝道:“就先从他最疼爱的皇子杀起——赵佑宸、赵佑寰,受死吧!”   赵佑宸忙提气往后飞纵,堪堪避过这一掌。   一旁身着紫袍的赵佑寰毫不迟疑,极力刺出一剑,剑鸣铮铮,势如破竹。   眼见的已经刺破云长风的衣袍,云长风却轻拂袍袖,挡开剑峰。   又从腰间抽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长鞭,长臂一展,将银鞭甩至赵佑寰面门。   赵佑寰身子往后一仰,避开银鞭,回手复又刺出一剑。   转眼间两人便缠斗在一处。   赵佑宸眼见的云长风武功路数神出鬼没,内功深厚绵长,略一思量,出声喝止道:“云长风,你也姓赵,你有本事便杀尽天下姓赵之人。”   云长风脸色大变,一时失神,被赵佑寰打落银鞭。   赵佑寰趁势将剑端抵上云长风的咽喉,冷冷一笑,低声道:“不是号称武功盖世吗?怎么?一被人道出底细便这般不堪一击了?”   云长风扯了扯嘴角,伸出修长如玉的两指,轻轻夹住剑尖,便听叮的一声,剑端应声而断。   赵佑寰看得真切,眼中讶色闪过,旋即又恢复如常,嗤笑道:“看来当年红莲教的文教主果然将毕生绝学都倾囊相授给你了。”   云长风眼中闪过一丝耻辱和隐恨,就是这位文教主,他恩重如山的授业恩师,将他一把拉入无间地狱,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永远不会忘记年幼的他是如何一次次被那个男人侵犯和凌虐。他从最初的哭泣,反抗,求饶,到最后的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直到十八岁时他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他内心的怨毒也不能有一丝一毫地减少。   他恨毒了这个世界,恨毒了身边漠视他苦痛的旁人,更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谁说我姓赵?!”他狠狠甩出长鞭,俊秀的脸上已接近狰狞,“当年你们父亲害死我母亲,我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像狗一般活着,就是为了替我母亲报仇!”   他内力暴涨,招式越发狠戾。赵佑宸见势不妙,呼喝一声加入战局,兄弟俩堪堪与云长风打成个平手。   赵佑宸见云长风眼睛赤红,状若癫狂,心中一动,朗声道:“你母亲嫣氏当年并非为我父皇所害!”   云长风面色一变,身形稍滞,被赵佑寰一掌拍至胸骨处,顿时血气翻涌,吐出一口鲜血来。   三人同时住手。   赵佑宸看向一脸怨毒的云长风,冷声道:“你是不是奇怪,我是如何得知你是嫣氏之子的?”   云长风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冰冷,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赵佑寰见他这副神情,在一旁嗤笑道:“枉费我母后当年费尽心思护你出城,保住你一条小命,谁知你却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   云长风蓦地一震,全身盔甲刹那间土崩瓦解。   “你说什么?!”   “当年救我之人是你母亲?!”   他犹记得那女子目光明亮,笑容温婉,披着一袭华贵斗篷夙夜抵来。   声音轻柔如水,轻易就瓦解了他的戒心。   她将他抱在膝上,喂他吃洁白晶莹的梨花糖,纤纤手指跟梨花糖一样洁白素净。   她身上香香的,暖暖的,让他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在沉沉睡去前他听到她的耳语:“去到一个远远的地方,没有仇恨,没有烦扰,平平静静过完一生。”   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已到了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平州。   过了几月平静生活后,他们遇到百年难遇的汛灾。   流亡中他与仆从失散,从此颠沛流离,四海为家。   他早已忘记他父母是谁,家在何处,也记不清他从何处来。   直到十岁那样,他无意中遇到他母亲的旧识,他才得知他自己的身世和母亲的过往。   想到此处,他复又抬起仇恨的双眸,冷冷看向眼前的少年。   两人如出一辙的形容俊秀,意气风发,气度从容高贵。   他心中第一次涌出除了仇恨之外的酸涩情绪。   凭什么他们可以金莼玉粒,而自己却只能在苦痛中挣扎求生。   凭什么他们可以干净清澈至斯,而自己却早早陷入淤泥中,受尽欺凌折磨。   而身上耻辱痕迹,终其一生都无法抹去。   他眼中恨意加深,厉声对赵佑宸道:“想必你母亲当年救我之后不放心,派了人在我身边监视,所以你们一早知道我是嫣氏之子。也难怪我刺杀赵廷麟时,你们早有防范,让我无从下手。”   赵佑宸淡淡一笑:“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背离了我母后的初衷。虽说她当初因一时善念出手救了你,但是绝不表示她可以放任你伤害她的家人…你母亲的死因,我不妨告诉你,她死于贪念,死于欲望,惟独不是死在我父皇母后之手!”   ……   一夜之间,曾经红极一时的瑶窈楼便去楼空。   还有那谪仙般的云公子,此后数十年,京中再无人见过他的踪影。   随之销声匿迹的,还有作乱上百年的红莲教。   大夏朝至此一片清宁祥和,盛世空前。   只是从不授业的无嗔大师新收了一名弟子。   据闻无嗔极赞其悟性高,有慧根,亲自为这名弟子剃度后,又带着这名弟子云游四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说的就是作者君。。。   吃萝卜的虎同学,虞文彦的番外我修修改改多次,无论怎么写都太虐心,最后只得放弃。作者歉意地抱抱。。。 ☆、番外二   我叫刘泉,是一名皇宫里的内侍。   我八岁就进了宫,当时的大内总管王公公见我沉稳老练,很是喜欢我,将我带在身边悉心教养。   十岁时我被指给七皇子,成为七皇子的贴身内侍。   第一次去见七皇子时,正值大雪纷飞的隆冬,因太后午歇尚未起来,七皇子又外出未归,我便跟在王公公身边,在慈宁宫外的廊檐下候着。   寒风不断裹着鹅毛大雪送进我的衣领,我身子都快冻僵了,但我牢牢记着王公公的教导,绝不敢作出任何畏缩不讨喜之态。   正百般难耐,院外走进来一位轻裘宝带的少年,美如冠玉,生得清俊至极。   王公公忙带着我上前见礼,我知道,这便是七皇子了。   七皇子年岁虽小,举止却很是大方爽朗,他笑着看了我半晌,点了点头,算是默许我成为他的贴身内侍。   此后我便跟着七皇子在慈宁宫中住了下来。   太后面上虽严厉,心里却很是疼爱七皇子,除了精心照顾七皇子的饮食起居,还替七皇子找了一位大内高手,每晚教导七皇子武功。   七皇子虽表面上爱玩爱笑,但学习武功骑射时却非常用心,无论酷暑还是寒冬,每每练至深夜都不肯歇息。   但白天到御书房跟其他皇子读书时,七皇子却总是故作惫懒,太傅考究学问时,七皇子明明早已烂熟于心,却经常一问三不知。   到年底考试,七皇子既不做第一,也不做最末,往往做出一份中规中矩的考卷,敷衍了事。   我虽不解,但知道七皇子年岁虽比我小,懂的东西可比我多多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一年中秋节,到了深夜,七皇子仍未回慈宁宫,太后似是知道其中的缘故,并未派人出去找寻。   我却放心不下,在宫里一处一处的细细寻找。   走到久无人烟的长春宫,我知道这是七皇子生母郑贵妃生前所住之处,虽然害怕,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就见空无一人的幽暗内殿中点着一盏琉璃灯,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炸着胆子唤道:“殿下——”   就见七皇子抬起头看向我,小小脸上犹有泪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七皇子流泪。   我那一刻才知道,七皇子平日里云淡风轻的笑容下,藏着多少苦涩心事。   ————————————————————————————   渐渐的,七皇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美少年,精骑射,善文武,成为众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深得皇上喜爱。   几年间,我跟七皇子一次经历了无数次明枪暗箭,名为主仆,实为共同进退的盟友,我渐渐成为七皇子最信任的心腹。   七皇子十七岁时,皇上封他为宁王,赐了宁王府。   我成了宁王府的总管。   其后殿下开始接管刑部和吏部的事务,短短时日,便得心应手,逐渐势大。   几年间,殿下先后纳娶两位侧妃,又因花名在外,不断有人送貌美姬妾讨好他。   殿下一概来者不拒,养着也好,宠幸也罢,三日两日也就丢在脑后了,从未将哪个女子放在心上。   我虽是内侍,但也知道成大事者本应如此。   毕竟对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来说,动情动性乃是大忌。   ————————————————————————————   这日,我拿着江南的密信去找殿下,刚进书房,就见殿下坐在桌前发呆。   近些时日殿下总是这样神不守舍,但又不似遇到难解之事,多半时候只是这样一味发怔。   我心中纳罕,但知道殿下心事从不轻易对人言,当下也不敢多问。   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听我回完事,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永安侯裴贇有个妹妹,你去打听打听这裴姑娘的喜好,巨细靡遗,越详细越好。”   见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殿下略有些不自在,冷声道:“还不快去。”   我忙应了是。   刚走到门口,殿下想起什么,又道:“若裴姑娘出府,回来禀告我。”   我强压着内心的惊异,点头退了出去。   自那之后,殿下一听说裴姑娘出府,便会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去守候,费尽心思,只为远远看上裴姑娘一眼。   回府后,便长久地独自一人坐着想心事。   这种情形,以往从未有过。   我知道,殿下十有□□是对这裴姑娘动了心。   我暗暗希望殿下只是一时兴起,等新鲜劲过了,丢开手就好了。   要知道太后最近有意将辅国公的嫡女说给殿下为正妃,若此事能成,殿下的大业势必如虎添翼。   而永安侯府虽是老牌勋贵世家,但人丁单薄,裴贇又羽翼未丰,根本不堪与辅国公府相提并论。   听说裴贇百日丧假后,自会回云南赴任,到时候这裴姑娘势必跟着哥哥同去。   这裴姑娘一离京,殿下便是眼下再热络,不出几月,也就淡忘了。   ——————————————————————————————————   这日殿下跟幕僚在外书房议事,我前去禀事。   刚进门,便听到一名幕僚说:“护军营的周正君已经遵照殿下的吩咐递了折子,预备告病还乡了。”   殿下点点头,道:“派人在父皇面前提裴贇,务必让裴贇顶了周正君的职位。”   我当即怔住,殿下果然不肯轻易放手,到底使了法子让裴贇兄妹留在京城。   我本想说些什么,想了又想,到底没敢开口。   没过几日,裴贇果然被皇上钦点任了护军营的副统领,他去云南赴任一事,自然也就搁浅了。   ————————————————————————————————————————   到了年底,宫里举行赏梅宴,依照殿下的意思,裴姑娘自然在一众世家女子的名单上。   谁知那日晚上回来,殿下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我本以为是为着裴姑娘遇火一事,后细问了殿下的随身护卫,才知道殿下是为了裴姑娘和定国公世子之事吃味。   我见殿下心情郁郁,欲劝又不敢劝。虽然明知不可能,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裴姑娘早早嫁给定国公世子,也免得成日里扰乱殿下的心神。   没过多久殿下东征,两月后班师回朝,恰逢裴姑娘出孝,殿下一刻也不曾耽误,当即御前求了赐婚。   我虽不满意这裴姑娘,但主子的事哪轮得到我们做奴才的置喙,眼见殿下如同吃了定心丸般,成日里说不出的欣喜,我只得也跟着做出一副高兴模样。   ——————————————————————————   过了几月,殿下大婚,我第一次见到裴姑娘。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雪肤,明眸,红唇。   性子甚是安静,寡言少语,行动时带着一股天生的娇弱之态,娴静如水,让人我见犹怜。   只要王妃在场,殿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妃,似乎她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   成亲后,殿下再也没外宿过,每日一下衙便回府,若无事情要议,便回内院陪伴王妃。   王妃却对殿下甚为冷淡。   我很是不以为然,以殿下的品貌,难道王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奈何殿下心甘情愿,我纵然替殿下不值,却也无可奈何。   ————————————————————————————————————   这日我正跟几位管事部署殿下和王妃去温泉庄一事,殿下忽一脸戾气命人备马。   我见殿下面色不善,心知殿下十有□□又跟王妃吵架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忙替殿下备了马。   殿下骑了马,冷着脸出府去了。   以往也有这种情形,我不以为意,想着殿下过不多久,便会心软回府了。   谁知接下来几日,殿下竟日日外宿,半个月不曾回府。   好不容易回府了,却告诉我预备要纳新侧妃。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殿下真像他表现的那样,从此对王妃丢开手了,不再对王妃日夜牵挂,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怕就怕殿下负气而为,纳侧妃只是为了跟王妃怄气。   果不出我所料,裴侧妃进府后,殿下虽日日宿在她房中,脸色却一日比一日阴沉,动不动就发脾气,任谁前去回事,统统毫不留情地驳回。   在府中时,也甚少去内院,不是在外书房喝闷酒,便是独自一人坐着发呆。   我看着殿下一日比一日沉默阴沉,除了暗暗心焦,竟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日殿下在外书房议事,一名幕僚战战兢兢开口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若殿下无故将定国公世子推到西征前线,势必会得罪定国公,定国公屡建奇功,深得皇上信重,在朝中势大,殿下贸然得罪定国公,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另一名幕僚也开口道:“是啊,殿下!您一向思虑周全,从不做这等不智之举。如今殿下为何要不管不顾针对虞世子?恕属下不解其中缘故,还请殿下明示。”   殿下猛地一把将案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怒道:“滚!统统给我滚!”   我暗暗叹了口气,跟着战战兢兢的众幕僚退了出去。   ————————————————————————————————————   所幸没过多久,殿下跟王妃和好,王妃有了身孕,殿下脸上又有了笑容。   之前笼罩在宁王府上空的阴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回不只是我,就连幕僚们都知道这位宁王妃不简单,轻易便可左右殿下的喜怒。   ————————————————————————————————————————   时间过得飞快。   殿下登基称帝。   十几年后又传位给大皇子。   其后便带着王妃走遍千山万水,四处云游。   我作为殿下的忠仆,自然跟着两位主子随行。   每到一处合心意的地方,殿下便和王妃盘桓数月,细细品鉴当地风土人情。   王妃仍像之前在坤宁宫时,时不时地亲自下厨,做几个清淡小菜。   每到此时,殿下眼里便满是笑意,无论王妃做什么,都一律说好吃。   王妃有时候还做些点心,送给我和其他几位老仆品尝,味道相当不错。   我从未想过,王妃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   前些日子,登基称帝的宸哥儿寄信过来,说二皇子寰哥儿出征时看中了当地的一位公主,听说那公主一身好武艺,代父出征,又极是聪明,寰哥儿吃了公主几次败仗,好不容易将她擒获了,却又舍不得杀她。   原来寰哥儿在两军对战时,见公主貌美聪慧,性子又极是爽利,早就对公主动了心。   宸哥儿信中还说,那公主不愿意嫁给寰哥儿,又踢又闹的,被寰哥不知用什么法子制住,亲自押回了京城。   寰哥儿自己不好意思,便让哥哥给父皇母后写信,求父皇母后同意这门亲事。   殿下和王妃看完信,王妃哭笑不得地对殿下说:“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看中了就抢——”   又似笑非笑看向殿下:“还真是你的亲儿子。”   殿下不以为忤,只眼含笑意看着王妃,并不接话。。   我默然一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走至院中,恰逢满树梨花开得正好,我轻轻拂落掉落在肩头的洁白花瓣,将满心的清宁自在化作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番外全部结束!   此文虽然很冷,但有几位读者一直持续关注此文,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地为此文送花,作者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写文近半年时间,到最后作者真的心力交瘁了,很多地方原本想展开,都因作者偷懒匆匆一笔带过,导致很多人物形象不丰满,算是不大不小的遗憾。。。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